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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夫人坐在上首,江景辰和沈清欢坐在一起,旁侧便是兄长沈从文。

    “这次欢欢南夷一战,又给府中增光,朝廷的封赏,大概过几日就要送府上来。”

    “如此喜事,若老将军在,别提多高兴了!”

    八仙桌之上,大家推杯换盏。

    江景辰没喝多少,反倒是沈从文被偏房的伯父连番灌酒——

    “你啊,本是给清欢配的娃娃亲,就因这身子骨不争气,才让清欢另择良胥,天意弄人哟。”

    伯父出此一言,饭桌上的气氛凝滞。

    沈清欢英气的脸骤然一沉,夺过了沈从文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嘭’的一声,将杯子杵在桌案。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也就是说,若大哥身子骨硬朗,这将军府的赘婿,都轮不到江景辰来做。

    他的心只是稍微抽疼了一下,便罔若未闻般,默默往嘴里扒着米饭。

    家宴结束,江景辰送叔伯们到了府外。

    回过身,就见月影星疏下,女子着束口的红衣,月光在她脸上镀了层清冷的色泽。

    她一声不响站在院门前,不知道等了江景辰多久。

    江景辰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夫君是何不快?莫不是他们多嘴......”

    沈清欢没说完,就被江景辰牵了牵嘴角打断,“我哪有什么不高兴的,饮醉后的胡言乱语而已。”

    后半场,沈清欢挡下了沈从文所有的酒,这会儿,她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沿着石板路往前走,江景辰极其安静,回到扶苏阁的路上,只能听到二人清浅的脚步声。

    闰生掌了灯,江景辰迈进门槛时顿了顿,“今夜还是分房睡吧。”

    新婚后他们还未曾同过房,没几日,她就领军出征。

    成了亲,他的妻子还为沈从文守身如玉,也真算是情根深种。

    话音方落,女子突然攥住了他宽大的袖口,“还说没生气?

    我跟大哥的婚事作罢,并非家族所迫......”

    江景辰不想知道缘由,不想听。

    他只想离开将军府,离开她,顺便做一次成人之美的月老。

    “夫人觉浅,我睡觉不老实。你舟车劳顿,自己歇着,安稳些。”江景辰不显山不露水,抽身进偏房。

    他言到恰处,挑不出一丝破绽,却生疏得可怕。

    回到偏房,江景辰唤来闰生,伺候上笔墨纸砚。

    他执着狼毫笔,蘸取浓墨,遒劲的笔触一丝不苟的写下一行字——

    休书,

    小沈将军亲启。

    第三章:

    当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次日转醒,江景辰刚洗过脸,伺候他的闰生端走木盆时叹气道,“昨夜春草堂淹了,要说长公子真不中用,大晚上的,连摔了好几个跟头,才仓皇地跑出院子求救。”

    江景辰甚至忽略了闰生的出言不逊,眸光一怔问,“大哥没事吧?”

    “没呢,天还没亮,夫人就带着家仆疏通排水渠,都没顾得上用早膳呢。”

    润月说得无心,江景辰低头露出一抹苦涩。

    但这仅仅是一瞬而已。

    闰生给他宽衣,他心平气和道,“大哥有难,我也该去帮帮忙。”

    春草堂跟他所居的扶苏阁距离并不远,但两处庭院却是不同的光景。

    彻夜的雨水漫过院子后,连野草都挂满了泥沙,江景辰一眼看到了沈清欢。

    她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扬起一把锄头,正大汗淋漓地挖着沟渠,下人也跟着忙活,有的地方被顽石堵住,沈清欢甚至弯下腰徒手将石头掏出来,扔在一旁。

    她往日里最爱干净,指甲缝里从不见一丝污浊的。

    为了给心上人献殷情,他的妻子恐怕比上阵杀敌还要拼吧?

    江景辰正踌躇着过去搭把手,站在门口的沈从文发现了他的身影,“妹夫,你怎么来了?”“

    他被沈从文迎进屋内,深秋之际,沈从文披着狐裘大氅,雪白柔软,系带上绣着鸳鸯图。

    这可是新婚之时,江景辰怕沈清欢在外受冻,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

    春草堂的屋子里格外素净,除了一些木质家具,一眼看去就没什么值钱玩意儿。

    沈从文刚落座,就猛然咳嗽起来,他哆嗦地倒了杯水喝下,顺了口气,好会儿才道,“妹夫见笑了,我这病体,光吃药,就费了府上不少银子,真是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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