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安嫔所在的暖心堂里,正传出一阵阵哀求的声音。只见一着了水红色长裙的女子正跪在东阁中,对着安嫔,哀求道:“娘娘,求求你,到陛下面前帮章滢的舅舅求求情!”
安嫔是一个眉目温和的妇人,她的样貌在后宫中并不算得最出色的,然而眉目平和,有一种宁静的美丽,此时她正慈目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子,眉头却是轻轻的蹙起,带着一丝为难道:“章滢,你舅舅在金銮殿上穿白色官服,正和宫中生病的西太后相冲撞。连耿大人求情陛下都不理,可见此事之严重。我去求情没有什么作用的。”
安嫔并不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嫔,而且她也入宫多年,已经不再是年轻貌美之时,比起耿沉渊来,她的分量远远不够。
章滢此时心中乱成一团,只觉得一颗心脏都揪成了一团,她不明白,舅舅的官服怎么会变成白色的,但是她敢肯定,舅舅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来宫中的时间不算长,认识的能说得上话的,待她又最好的就是安嫔了,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来求安嫔,听到安嫔的话后,章滢的小脸更是一白,透出几分凄惨的意味,“娘娘,我舅舅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又身为吏部侍郎,不可能不懂这条规矩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求娘娘去跟陛下说说,也许陛下听了娘娘的话,会考虑一番的。”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安嫔磕头,砰砰的声音让安嫔亲自站起来扶住她道:“章滢,你不要这样。”
安嫔的声音里透出了深深的无奈,望着章滢满脸的泪水,用手帕替她擦着泪水,分析给章滢听道:“你知道的,自古后宫是不能干政的,我已经是个不受宠的妃嫔,一个月也难得见到陛下一次,你舅舅的事情和西太后的病牵扯到了一起,我若是冒然去进言这件事情,陛下说不定会迁怒到我的头上。”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身边的十公主,瞧着那稚嫩的面庞道:“我出事,还无所谓。可是若是我走了,十公主以后就没人照顾了。”
十公主站在一旁,虽然她年岁还不大,平日里又调皮,但是此时也听出来安嫔在说什么了,小手抓着安嫔的手道:“娘,真的没办法帮助章滢了吗?”
“娘真的无能为力。”安嫔摇摇头,想了想,又道:“章滢,你试试去找找其他高位的妃嫔吧。”
听到安嫔如此说,章滢明白安嫔是没有办法帮到自己了,她的喉咙梗塞,如同塞了一团棉花一般,艰难的站起来,“谢谢安嫔娘娘。”语毕,便朝着外面走去。
安嫔摇了摇头,拉过脸上还略带着茫然的十公主搂在怀中,心中暗叹,章滢的背影看起来很伤心,但是她也是没有办法,就算她现在去,见不见得到陛下还是一回事,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章滢走出了暖心堂,瞧着偌大的皇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她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该找谁求情……
不知道云卿知道这件事了吗?她会不会在想办法?
章滢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挂在了天空上,和熹的日光撒在了每一处,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她却觉得很冷,漫无目的在花园内走着,找不出一个办法来。
若是舅舅死了怎么办?舅母又要怎么拉扯表弟?表弟没有了父亲是不是会和她刚失去母亲一样,每一天晚上都做着噩梦呢?
“都半个月了,殿下还在找那个宫女呢,不知道到底是谁,究竟让陛下这么念念不忘的!”
“是啊,好几个宫女都去说是自己,陛下刚开始很高兴,结果问了两句话后,就暴怒了起来,让人将人处死呢!”
花丛里传来两名小宫女悄悄的对话声,若是以往听到关于找那个‘宫女’的事情,章滢都会避开的,然而今天,她却只是站在了原地,听那两名宫女的对话。
“唉,要是我是那个宫女就好了,你没看到陛下在宫中寻找的样子,听说还特意到弄风阁去看了一次呢,可见对她有多宠爱了!”话语里面的羡慕和嫉妒让章滢半垂了眼帘。
另一个宫女接着道:“那是,若不是我长得不够漂亮,也要去试试。你想想,陛下这样寻找的肯定是宝贝的不得了,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到时候我老子娘都能分个一官半职做做了!”
“那是,你看看碧修容,进宫才多久,她父亲又升了一级,还不就是因为陛下宠爱她……”
章滢听着她们的对话,瞳孔一寸一寸的缩紧,整个人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明的神色。
耳中只听的一句句关于陛下要寻找她的消息。碧修容她是知道的,是去年选秀时进来的一个女子,长得算是出挑的,出身也不算是太高,然而明帝却很宠爱她,所以如今碧修容的父亲又升了一级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如果她说自己就是那日的女子,陛下就会放过舅舅了……
章滢的目光中透出了挣扎,手指在袖中放松又握紧,握紧又放松……
她不喜欢明帝,也不想成为后宫中妃嫔中的一人,和那么多女子去争夺一个男人。自从看到她父亲颍川侯为了侧夫人为难她娘的那时候起,她就一心一意想要嫁一个能一辈子只娶她一个的男人。再到后来,她就想找一个人男人,像舅舅对舅妈那样,两个人恩恩爱爱的过着小日子也可以。
可是如今她……她到底要怎么做……
章滢的心中有两股不同的思想在狂热的交战,一边喊着,你快去,快去跟陛下说,你就是当日的那个宫女,到时候借机求陛下放过舅舅……另外一边则道:你去了就完了,陪着一个五十岁可以做你爹的男人,和那么多女人去抢一个男人,不愿意吗?
一边又道:你不去就是你自私了,为了你自己的幸福,就要让舅舅去死,舅妈和表弟变成寡妇和没有父亲的孩子。给明帝做妃子有什么不好,他是天下之主,是九五之尊,你不是想要帮助舅舅做出一番成绩来的吗?如果你受宠了,舅舅的官途也就更顺利了啊……
另外一边道:那安初阳呢,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准备跟他说要嫁给他,让他去提亲吗?以后你做了妃子就再也不能和他有牵挂了……
你自私,自私……
“啊……”
章滢终于大叫了一声,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那两名还在碎嘴的小宫女连忙回过头一看,相互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道诡谲的神色,立即拎着裙子跑掉了。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慈宁宫中。
东太后正坐在正殿之中,脸色淡淡,双眼如古井一般无波,沉淀着岁月和沧桑,望着坐在对面,一脸阴郁的明帝道:“哀家听说汶老御医已经回京了,过来看看西太后如何了。”
明帝点头,他下朝后到养心殿坐了一阵子,就直接到了西太后,心里也是惦记着母亲的病情。到了这里之后,刚巧遇见了东太后也过来探望。
虽然对东太后没有多少感情,然而当年东太后的孔家对他的登基坐稳皇位,也帮了忙。而现在自东太后出宫插手后宫事务,宫中也确实安静了一些,所以明帝面上还是有着尊敬,道:“难得东太后有心。汶老御医替母后检查了一番,好好的调理静养一段时间,方有机会复原。”
明帝称西太后为母后,却直接喊东太后,两者的亲疏一听便能明白。
但见东太后丝毫都没听出来的样子,面色不变,轻轻点点头,声音深沉缓慢道:“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如今春暖花开,温度适宜,天气好了,人更舒服些,对病情的恢复会更好。”
明帝抬眸望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情绪不明,口中道:“东太后也多注意身子。”
“哀家知道的,多谢皇帝关心。”东太后点点头,带着轻轻的笑容,手中的佛珠一颗颗的拨动着,碧珠发出轻轻的拨动声。
一个内侍从外面走进来,对着明帝道:“陛下,外面有一公主陪读求见。”
明帝此时心情正不好,听到公主陪读,不悦的皱了皱眉。魏宁见状喝道:“没看到陛下在探望西太后吗?公主陪读的事儿也要禀报到陛下这儿来吗?”真是没一点眼力劲,今儿个陛下的心情可一直没好过呢。
那内侍被魏宁训的头低了下来,等他说完后,又道:“奴才也不敢冒然而来。只是那公主陪读自称是陛下所寻之人,奴才才进来禀报的。”
陛下所寻之人?魏宁眼睛一转,心中一惊,难道是当日在弄风阁时陛下遇见的女子?不由的转头望着明帝。
而明帝显然眸中也露出了一丝思虑,转头望向东太后。
东太后淡笑着望着那名内侍,道:“陛下在弄风阁遇见一喜欢的女子,遍寻不到,今儿个却有一个自称伴读的来了。若不是有十足把握,陛下寻的是宫女,她一个伴读如何会前来?不如唤她进来且问一问。”
内侍抬眸望了一眼明帝,见他没有反对,应道:“是。”便下去了,片刻之后,便领了一名女子进来。
“臣女见过东太后,陛下。”章滢走进来之后,便看到了一袭明黄龙袍未曾换下的明帝,心底止不住的颤抖,那一夜的事情她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然而那种感觉还是留在身体里的。看着明帝的脸庞,她心中又有些退缩,最后还是坚持,她不能这么自私。
明帝望着她明艳的面容,看着章滢微湿的发髻和未施粉黛的面容,显然刚才她特意洗脸了才进来的。那皮肤湿润润的像是沾了水的鸡蛋一样,丹凤眼半垂,带着一点微微的颤抖,让人忍不住生了怜意,他面色慢慢的放柔,眼底带着一份审视的问道:“你说你就是在弄风阁内出现的宫女?”
章滢在明帝的目光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只低着头,双手握紧道:“是的,陛下。”她虽然能应对章洛的刁难,然而在明帝这等天子面前,依然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帝脑海中对那晚的女子有一些模糊的迹象,虽然夜色朦胧,然而触感和轮廓能感觉到是身材玲珑,脸容貌美的女子,他在扫视章滢的时候,便可以在心中暗暗与那晚女子的形象相对应,再看章滢的容貌,便多了几分满意。
“你说你是那晚的女子,你可能说出那晚你与朕说了什么?”明帝将他一贯的问题说了出来,深邃的双眸紧紧的盯着章滢。
章滢开始还有些紧张,然而进来对话了几句之后,虽然觉得明帝威严逼人,可到底有一种已经逼上梁山,无路可退的感觉。人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不似开始只敢低着头。她在宫中呆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后宫的妃嫔得到明帝的宠爱是最重要的。此时,听到明帝的话后,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明帝含羞一笑,缓缓道:“陛下,臣女不敢逾越……”
丹凤眼本来就是极其妩媚的,此时章滢半抬半合的这么一笑,眸如秋水,徐徐生波,再加上她的声音,让人听了以后,浑然愉悦。
只见明帝的眉宇间露出了三分喜色,唇边也挂上了笑容,道:“朕让你说,你便说就是,何来逾越?”
东太后含笑的望着明帝的神色,手中的佛珠拨的慢条斯理,一粒粒的珠子在指尖上下,就像是操控着一个个人的人生。
章滢行了个福礼,雪白的面容上带着两抹红云,轻合目光道:“陛下,臣女可以写出来,单单呈给陛下一个人看吗?”
“魏宁,备纸墨。”不高的声音传过来,魏宁已经猜出,这个面前的公主伴读,十有就是明帝当日所遇见的女子了。
他吩咐了小内侍准备了执笔端上来,只见章滢盈盈而立,左手拉袖,右手执笔,在纸上写下了字后,吹了吹后,让小内侍呈给了明帝。
明帝接过之后,脸上的笑容终于在今天明显的展露了出来,点头道:“果然是你。”他一面看着纸上的字,望着虽然素颜,然后颜色依旧美丽,像是一朵文静的海棠绽放着明艳光芒的女子,和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章滢。”
“是哪个莹?”明帝显然记得宫中还有一个莹妃,不由的问道。
章滢低声道:“‘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谁平杯’的滢。”她的眼神黯然,这首诗也是娘教她的,说是她名字的由来。以前娘说要让她嫁个好人家,如今她嫁给了皇帝,娘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呢?
然,明帝却笑道:“不错,是个好字。”
听到明帝这么赞美,章滢心中稍许舒服了一些,抬起头正好望见明帝的双眸之中,却觉得那双眼眸里看自己的眼神有着不一般的凝望,里面包含的东西实在是让章滢觉得受宠若惊,那眼神迷蒙中好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东太后含笑的望着章滢,古井般的眸中有一种淡淡的慈色,问道:“章滢,听你口音并不像是京城人士?”
章滢道:“回东太后的话,臣女乃扬州颍川侯之女。”
“难怪,哀家一瞧便觉得举止不凡,听刚才说话,也是精通诗书的,原是侯府出身的女子,果然不俗。”东太后转过头对着明帝笑道。
明帝淡淡的点头,然而眼角一直带着一点皱纹,看起来确实是很高兴。
章滢动了动嘴,想要直接说舅舅的事,然而此时说出来,她又觉得有些突兀了,显得她突然来承认便是因为舅舅之事,便思忖要怎么开口才好,才能显得直接自然,又能让舅舅脱罪。
东太后却接着开口了,“你家中在扬州,为何到了京城来做公主伴读呢?”
这句话让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的章滢心里一阵激动,望着东太后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感激,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控制自己急切替舅舅求情的心情,依旧恭谨道:“回东太后,臣女母亲去世后,舅舅为免臣女在扬州睹物思情,便带臣女到京城散心。”家中的事儿,自然是不能拿到明帝和东太后的面前来说,只稍稍带过。
东太后点点头,缓声道:“你舅舅倒是不错的。”她转头道:“陛下,说起来,章滢的舅舅倒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嫔妃呢。”
明帝微微一笑,目光望着章滢道:“你舅舅是朝中何人?”
“吏部侍郎孟祈佑。”章滢一字一字的从口中说道,生怕说的太过急切了,引得明帝的反感,她的表情尽量显得平静,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为了避免眼眸中的情绪被人窥视,章滢假装垂下头,样子显得十分恭谨。
然而,明帝闻言,眉梢依旧是一皱,望着章滢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探寻,即便是没有抬头,章滢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在探视着自己。
毕竟她出现的时间真的是太巧合了,若是有目的的出现,会让明帝将这份欣喜降低一大半。
“孟祈佑?哀家今日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东太后慢慢道。
郭公公在一旁立即道:“今儿个在殿上穿白服的就是这位大人。”便将今日殿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东太后像是有所思忖的看了明帝一眼,随后道:“皇帝,哀家虽然刚到后宫不久,却也听说那孟祈佑是三品的吏部侍郎,他在朝中素来也有清名。怎么会犯这样浅显的错误?”
“别人如何不会犯,偏偏是他?”明帝抬起眼,目光望着章滢,慢慢的说道。
章滢知道此时自己若是还不开口,便有些显得太刻意了,她抬起头来,双眸里带着一丝濡慕,还有一丝哀痛,跪下来道:“陛下,臣女瞻仰陛下的风范,那一日恰好在弄风阁看到了陛下,望见心仪之人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了逾越的行为。然而心内却觉得羞耻,无法再见陛下。左思右想,却敌不过对陛下的思念之情,今日前来相认,却在半途中得知了舅舅在殿中发生之事。臣女不敢在陛下面前说假话,孟大人是臣女的舅舅,自幼照顾臣女,许多关于陛下的事迹,便是舅舅说给臣女听的。他这等忠心之人,不可能会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陛下英明神武,治国有方,臣子百姓无不臣服,臣女才有此胆量,希望陛下明察,给臣女舅舅一个清白。”
她眼中的泪水要落不落,十分脆弱的样子,然而面上却显出一抹刚强,而刚强之中又有着一丝哀伤,使得面如秋风刮过后的芙蓉,又坚毅,又柔弱。
章滢已经将当年侧夫人经常在颍川侯面前展现的那种哭态出来,偏偏她容颜美艳,更多了一份其他女子柔弱起来没有的坚毅,反而效果更好。
见明帝眼中流露出了的隐隐约约的思绪,东太后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趁热打铁道:“皇帝,如今西太后身体抱恙,正是需祈福之时,若是冒然见血,倒不妥了。孟大人虽然自己有疏忽,然而智者千虑也有一失。陛下不如缓一缓,也给时间查清楚,这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是故意陷害的。”
明帝缓缓道:“既然东太后如此说了,那便缓三天。也算是给母后积德。朕使刑部去查,究竟是何人,竟敢在官服上动手脚!”
虽然不冷不淡的一句话,然而章滢却听出来了,明帝这是松口了,他的意思已经不再将罪名直接安置在孟祈佑的身上,而是查幕后之人。
章滢喜上眉梢,连忙道:“臣女谢谢陛下,谢谢东太后。”
她的目光看向东太后的时候,正望见东太后慈爱的对她一笑,顿时心中更是感激,今日若不是东太后在这里,也许事情会变得很难。
明帝见章滢还跪在地上,眉头微微的舒展,抬手道:“起来吧,地上潮气重。”一旁有宫女听到了,识颜色的上去将章滢扶起来。
东太后自然是看到了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神色,缓缓的一笑,常年吃斋念佛的面容带着一种佛一般的高深莫测,“陛下,如今章滢也找到了,你看要给她一个什么封位好呢?”
明帝闻言后,稍微想了想,“赐珍字,择日封妃吧。”
明帝的话一出,连魏宁都是一怔,虽然知道陛下对这个在弄风阁里遇见的女子格外的看重,可是一进宫,就直接封为妃位的,在明帝继位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
明帝宠爱的妃嫔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像以前的莹妃,现在的碧修容,那也没有一个是直接封了高等级的位置,莹妃也是入宫好几年后,才得了明帝的封赐,如今这个章滢,难道是格外得陛下的眼?魏宁不由的多看了章滢几眼,目光最终停在了那张纸上。
而场中唯独只有东太后一个人,不管是心内,还是眼底,都没有多少吃惊的神色,望着有点呆愣的章滢道:“珍妃,还不赶紧谢恩。”
另一边,汶老太爷接到流翠送来的信后,便到宫中去找章滢。
当他到公主馆去寻的时候,其他的人说章滢到了安嫔的宫中。当汶老太爷到了安嫔的宫中,章滢又去了御花园,最后待汶老太爷知道了章滢到慈宁宫时,走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明帝牵着章滢的手,从慈安宫走出来,正巧见汶老太爷站在门前,不由扬眉道:“汶老御医,过来替母后看诊的吗?”
汶老太爷在扬州的时候见过章滢,此时看到她站在明帝的身侧,事情肯定已经发生了。当时云卿身边的丫头流翠就说过,要在章滢没见明帝之前给她,若是见了,也就不必要了。
“老臣特意来看看西太后服药的情况。”汶老太爷不动声色的说着。
“劳汶老御医费心了。你在宫里,母后的病朕才放心。”明帝一笑,脸色看起来比白日里好了许多,双眉里的刻痕都比往日浅上些许。
东太后站在一旁,望着汶老太爷,缓缓道:“如今有了汶老御医,过几日又有喜事出现,想必西太后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喜事?”汶老太爷抬起头,望着明帝身边的章滢,忽而一笑,“恭喜,陛下又添新佳人了!”
“对,佳人,珍妃正是珍的佳人啊。”明帝哈哈笑道,旁边的人也陪同着一起笑着,只有章滢的笑容浅淡的若一抹云丝,随时可能消散在春风中。
云卿在家中等待着,她拿着一本书靠在美人榻上看着,不时的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
有了汶老太爷和御凤檀两人的合力,将孟祈佑行刑时间延迟自然是不难的。她只需要在家中等待事情的结果就好了。但是,在胸有成竹之间,她又有些担心。章滢的性格虽然是变了不少,但是骨子里一些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就像上次,她要进来找云卿的时候,还是带着急迫和冲动的成分在里头,不顾流翠的拦截就往里面冲。
章滢对她舅舅和舅妈的感情,云卿是知道的。在心情急迫之下,章滢也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但是她那日和章滢说话,听章滢对安初阳的感情确实是真的,对于一辈子的事情,章滢再怎么冲动,也应该会踌躇才对。
然而,云卿一手策划都成了空,等到的却是章滢被封为了珍妃的消息。钦天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本月十四对进行珍妃的封位大典。
因为明帝对章滢的宠爱,怕她一个人刚进宫不熟悉,在得知云卿与她是好友之时,传召云卿进宫陪伴章滢,直至封妃典礼完成的那一天。
当消息传遍了宫中,不少妃嫔都气的暗自咬牙。其中最气的便是晶心宫的莹妃。
“好个贱蹄子!竟然到弄风阁去勾搭了陛下,还让陛下念念不忘!”莹妃站在屋里,一手将桌上的物品全部扫落,咬牙切齿道:“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竟然直接一跃成了‘珍’妃!”
莹妃气的不仅仅是章滢一跃成为妃子,还有章滢的这个封号,进宫这么多年,明帝可从来没给哪个妃嫔用过“珍贵”的“珍”字。
“珍字?!她配吗?”莹妃越说越气,拿起背后的靠枕对着前面砸去。
旁边的心腹婢女见此,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娘,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费不着为了她生气。小心隔墙有耳啊!”
莹妃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就做上了妃位,和本宫平起平坐!若是有了倚靠,那还不把本宫踩在脚底下吗!陛下还怕她什么在宫中不熟悉,派了沈云卿那个贱人来陪她!这宫里那个妃嫔有这样的待遇!”
当说到‘云卿’的名字时,莹妃更觉得气愤!一双美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又是沈云卿,只要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和沈云卿扯得上关系!这章滢进宫的事情,只怕也是她一手策划,故意让一个人进宫与自己争宠的!
她冷冷一笑,眸中掠过一丝寒光,戴着银色镶嵌珍珠护甲的手指在桌上划出两道白痕,暗道:沈云卿,你想让那小蹄子做珍妃,可没那么容易!
☆、162
紫禁城,未央宫中,浮云漫卷。
两名女子正站在宫中的一处杏花树下,袅袅婷婷的身姿如同浮光夺目,比起背后的杏花更要多上一份动人的光彩。然而两人的神色,却是不似春光那般灿烂,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气息,在她们之间萦绕着。
一名侍女捧着一朱红玉盘走了过来,站在其中一人面前,低下头恭谨的问道:“珍妃娘娘,陛下让奴婢来问,这些簪子的样式中,你喜欢哪一款?”
女子在听到‘珍妃娘娘’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有一丝陌生,还有一丝淡淡的厌恶。章滢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尽管这个称呼给她带来的是荣华富贵,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宠爱。
未央宫是离明帝最近的一处宫殿,自开朝之后,便没有哪个妃嫔入住进去过。蜿蜒的飞檐,琉璃的屋顶,精致的装饰,华贵的摆设,每一处都是选用宫中上好的物品所制。因为工部和内务部都知道明帝对这位珍妃的格外看重,所以每一样东西都是极为用心的。
而这几天,在妃子行典大礼时所需的东西,每一样明帝都是让人备了数种,让章滢挑选出最喜欢的,再命工匠立即赶造,这样的宠爱红了宫中许多妃嫔的眼,几乎要让人嫉妒的得了红眼病。
可惜,在人家眼中的富贵荣华,章滢只是略微的看了一眼,扫过那上面累丝凤形烧蓝点翠钗,镂空牡丹形红珊瑚镶嵌水晶步摇,扭珠洒金蝶形玉夹金缀南珠头冠……每一样都手工精致,都是世间难以看到的新款,单单那头冠上的南珠,颗颗圆润饱满,大小一致,随便拿出一颗都可以让中等家庭三口之家好好的生活数年,这些东西章滢喜欢吗?她喜欢。
只要是女人,对于这些漂亮精致,独一无二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格外的爱好,然而此时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过是觉得名贵,眼中没有露出一丝惊喜,轻缓的开口道:“就要这个吧。”
宫女欣喜的道:“珍妃娘娘好眼光,这个可是陛下让添上去的,果然还是陛下最懂娘娘呢。”宫女大概是想讨了喜头,嘴巴惯常的说上两句讨喜的话。平日里在宫中的女人,谁不就喜欢听这种陛下对谁独一无二之类的话。
可惜章滢并没有露出什么格外的欣喜来,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摆了摆手,让宫女下去了。宫女以为自己哄得新晋的珍妃开心,连忙喜滋滋的退下。
而站在一旁的云卿却看出来,章滢那一抹弧度,与其说是开心,还不如说有着淡淡的讥讽。她奉了陛下的命,到宫中来陪章滢直到封典完成,而这些天,明帝也没有来未央宫,看起来颇有几分新婚前不见面的架势,让云卿暗暗觉得奇怪,明帝对章滢似乎是有些太好了,超出了对其他妃嫔的好,但是这也不能就将章滢的喜怒给淹没了,她看得出章滢眉目里的情绪。
待周边的宫女都退下了之后,云卿想了想,眸子淡淡的流转,黑曜石一般散发出浅浅的光泽,望着章滢的瞳眸散发着清润睿敏的光芒,柔声地道:“章滢,你真的愿意以后就在宫中生活了吗?”
自问过章滢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后,云卿知道,这一切肯定是东太后设计的。虽然这次是章滢稍微着急了一点,但是这不是章滢的错。是东太后心思太阴险,又太慎密。她早就将目光瞄上了章滢,以快速的手段将章滢引到了坑中。
东太后历经自己的亲生儿子叛变,都能依旧在明帝的后宫占有一个太后的名分,可见她的手段绝不一般。这样的设计对于历经风雨根本就不够多的章滢来说,实在是太过有效。
但是纵使现在被封了妃子,如果章滢不想在宫中生活的话,云卿还是能有办法让章滢不用在宫中的。但是这几天,章滢始终都未曾说过要离开宫中的话,云卿也摸不准章滢现在的心态。
要知道,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摸准的东西,章滢一直藏着掖着,眼神里有很矛盾的情绪出现,这一切都是云卿没有在进宫当日就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原因。
此时,章滢听到云卿的话后,慢慢的将放空的视线收了回来,丹凤眼里如同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那种眼神,已经不复之前的勇敢无畏却清澈无底,多了一种云卿熟悉的东西。那是云卿在照镜子的时候,无数次在自己的眼眸里曾经看到过的眼神。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章滢的声音没有平日的高扬和明媚,低沉的就像是杏花瓣上要坠下的水滴。
自她成为了珍妃之后,明帝让刑部去查了孟祈佑之事,有了明帝的旨意,刑部自然是不敢放松,从孟夫人那里了解了是在哪家制衣坊里所为,到了制衣坊之后,自然和桑青所见到的情况是一样的,制衣坊里只有一片浓浓的血腥味和横尸。一门全部被杀,刑部丝毫不敢隐瞒,上报了陛下,着手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是被专业的杀手所杀,时间在孟祈佑上朝的前一天晚上。
如此,倒是洗清了孟祈佑部分的嫌疑,但也不能完全证明他的清白。因为这件案子,是专业人士所为,一时半载的查不出头绪。而另外一边,孟祈佑的上峰吏部尚书和耿沉渊以及朝中一些官员一起上书,证明孟祈佑平时为人,联名保证其人品质,如此,陛下以一个待查的名称,先让孟祈佑出了牢中,依旧任吏部侍郎一职。
然而得知了自己的外甥女为了救自己而进宫做了妃子的孟祈佑,当即就惊呆了,气大性躁的他差点就要再进牢中去,也要换外甥女出来。是耿沉渊好说歹说,加上章滢说自己也是愿意留在宫中的,才安抚了孟祈佑。
谁都知道,孟祈佑在触了这么大的霉头,却安然无恙的从牢中出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章滢。明帝要宠一个女人,自然是要照顾一些她的家人。否则的话,自古为何那么多人都想要送自家的女儿进宫去搏一搏呢。以前有一句古话就是说这种现象的——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本诗出自《长恨歌》,说的是杨贵妃令杨家飞黄腾达)所以,人人都说孟祈佑有远见,有福气,接来一个好外甥女,才躲过了这一劫。
云卿却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她听了章滢的话后,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笃定,慢且坚定道:“若你不想要在宫中的话,我可以让你不用呆在宫中。但是要换一个身份,以后也不能呆在京城附近。”这是她在得知章滢要封妃后,一直考虑了许久,想到了一个十全的计划。如果章滢不愿意的话,她可以让她出宫。而付出的代价,云卿也和章滢说清楚,脱离宫中之后,自然不能再做‘章滢’了。
和缓的声音传入了耳中,章滢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眸中带着诧异,她现在还不知道云卿在那一日其实是为她做了策划的,如今听到云卿可以让她出了皇宫,不知怎么,她的心中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她的心底的确是对皇宫没有多少向往的,然而此时,却也说不出立刻赞同的话来。
她听的出云卿的意思,换一个身份,应该就是要假死遁走,然后开始另一个身份的新生活。那以后她就不是章滢了,也不能再见舅舅舅妈,还有其他的好友了,她害怕这样的生活。
如果……
章滢的眼底闪过一道淡淡的光华,抿了抿淡红的唇,丹凤眼里带着一种执着,“云卿,我想见一见安初阳。”
她的犹豫云卿看在眼底,说实话,当初章滢便对的事不能释怀,如今真正和明帝相认,对于章滢来说,既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解脱。然而在这样的解脱里,还有对初恋有一种难忘的憧憬,云卿能明白章滢的犹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弃身边的一切重新开始的,她点点头,不管章滢是要重新开始,还是要留在宫中,都需要对这份感情做出一个了断才可以。于是云卿点点头,道:“好。”
花园里的一处假山后。
将所有宫女都差遣走了的云卿站在一棵树下,站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望着背靠一片假山的一男一女。
章滢今日特地换了一身黛绿色暗花蝶文的雨丝锦,下身系着碧色绣水云边的百褶裙,飘逸动人,略显苍白的容颜也稍微凃了胭脂,本来就艳丽的面容更显得千娇百媚,娉婷如一株海棠花,身后的花儿为她更添上一抹秀色。
而她的对面,则站着身着宫中禁卫军所穿的玄黑色软甲服的安初阳,腰间系着三寸宽的墨带,左边配着金刀,正肃的装容让他本来就冰冷的面色显得越发的英挺,下巴坚毅,眼眸乌黑望着章滢,目光往站在右侧方不远处的云卿身上一撇。
他在宫中执勤,正好碰到一个小宫女,说是韵宁郡主有事找他,让他在落霞间等她。待他来了之后,云卿只是带他站定在此处就走开了,接着章滢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浓黑的眉毛皱了皱,小麦色的肌肤有着一种勃然的生机,章滢的目光在这张冰冷的俊颜上流连,她知道安初阳看起来冰冷的容颜下,心却不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对她伸出援手,还将自己幼时的事情说出来安慰她。章滢深深一呼吸,将放在心底一直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安初阳,我喜欢你,你愿意与我一起吗?”
虽然章滢平日里胆子不小,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骨子里仍然有着女性的羞涩,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说,以后就更没有机会说了。于是抑制住了眸中的怯意和羞涩,睁大眼望着安初阳,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是陛下的珍妃。”安初阳眉头略微一皱,眼底闪过一抹惊异,他是知道章滢的事情,每日在宫中巡逻的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听进的珍妃的各种事迹。然而在他听来,事不关己,他便不会去关心。当然,若是和另外一个人有关,那又不同了。虽然和章滢有过几次见面,也一起说过话,但是现在听到章滢的话,他心中十分吃惊。
章滢何时喜欢上他的?不得不说,安初阳的性格并不是多细腻,他安慰章滢,是因为章滢来自于扬州,又是云卿的好友,秉着爱屋及乌的心情,他才过去安慰一下章滢。或许还因为发现章滢和他能聊得上来,算得上是同乡也是朋友。
然而他的心里,喜欢的都一直是云卿,并没有其他人。
这一句话虽然简短,却让章滢的小脸白了一白,嘴唇微微的颤抖,鼓足了勇气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换来的却是安初阳的再一次提醒,她努力去分辨着安初阳的表情,却看不出安初阳有半点遗憾,难过的样子。章滢觉得不甘心,她急切的接着问道:“若我不是珍妃,你喜欢我吗?”
也许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安初阳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安初阳喜欢她的话,她可以换一个身份,至少还有一个人能陪伴在身边。
可是安初阳却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是同乡,是朋友。”唯独不是情人。
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章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碧色的长裙在地上逶迤出一抹蜿蜒的弧度。安初阳从来都没喜欢过她,是她自己觉得他对自己好,以为他对她多少也是有点情意的,原来是她一厢错付。
云卿看这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章滢的身形颤抖,便走了过来,正迎上安初阳冷淡的面容和黝黑的眼眸,“你约我来,便是这个原因?”若不是云卿有约,他也不会在当值的时候到这边来。
“嗯。”面对安初阳不似责问,却更甚责问的话,云卿心中略微有点过意不去的应了。看章滢这个样子,安初阳并没有给她要的答案。而安初阳以前是喜欢自己的,也许现在还喜欢着……
安初阳望着云卿那白如凝脂的面容,心中有怒,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重复的悲伤。云卿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就算他认识云卿的时间早,求婚的时间也比御凤檀早,她都没有把他放到心里。这些他也无所谓了,今日,云卿却特地约他出来,让他听另外一人的表白。
可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毕竟他的心思,云卿不一定知道。如今云卿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他也只有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但是面对这件事,他心里还有有点淡淡的难过。
他望着云卿,尽量克制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目光从遭受了深深打击般的章滢面上划过,启唇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对于章滢,他没有感情,也不可能说谎话欺骗她。
“嗯。”云卿知道不能耽误他时间太久,便点了点头。
挽着章滢一路走到了宫中,虽然这一次没有流泪,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和带着心伤的眼神,无不在述说着章滢心中的难过。
感情这种事情,云卿知道安慰没有太大的作用。她可以去设计许多事情,但是感情的事情,不单单是靠设计就能成的。
半晌之后,只听章滢的声音淡淡的飘在内殿之中,丝丝缕缕如同金鼎中出来的香线,“云卿,我要留在宫中。”既然喜欢的人不喜欢她,那么她留不留在宫中,又有什么不同呢。
云卿一顿,却不是太惊讶,章滢之前的所为已经说明了她那时候心中有犹豫,是因为安初阳,只是云卿还是想问她,她扳过章滢的肩膀,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对视,认真的问道:“章滢,你现在可以伤心,可以难过,但是你绝对不能用自己的未来来泄愤。如果你不是真心愿意留下,日后痛苦的不是别人,只是你自己。”
章滢抬起艳丽的面容,眼底虽然还浸着悲伤,但是更多的却是肯定,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对着云卿拉出一抹笑容道:“我以为他对我多少都有些意思的,原来也不过是同乡之情。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也就断了心思,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她顿了顿,又道:“本来进来做公主伴读就是为了找一门好姻缘,以后可以帮衬舅舅,如今陛下对我这样宠爱,这天下,还有谁比陛下的权利更大呢!”
她的话固然是没有错,但是这样的选择也充满了一种无奈,章滢的决心已经在了她的眼底,云卿其实很想再说,但是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
“若你真是这样决定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云卿说完之后,抬眸望着面容充满了坚毅和不后悔的章滢。
“我现在做了珍妃,待正式封妃之后,手中就有了权利!到时候,我一定会将当日陷害我的人抓出来的!”她本来是还有机会的,但是如今走到这一步,章滢在伤痛之余,还存在的就是恨意。若不是这个人,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云卿和她说过,她的症状绝对不是醉酒。事后她细细的回想,也的确不像是醉酒。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她章滢起码要利用得到的东西,好好的报了这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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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写章滢入宫,会有亲感觉心疼。但是并不是有波折,就代表人生不幸福。女主也是一步步经过波折走过来的。相信醉的文,起伏波折是每一个人人生必备的东西。
☆、163
云卿从章滢的眼底,看到了仇恨,没有了犹豫的章滢,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恨意便汹涌了上来。换做是谁,也不会不记恨这个毁了自己人生的人。
本来云卿是不想说的,让章滢出宫换一个身份,过上平和的生活,比起生活在仇恨里会更好。但是此时,章滢决定留在宫中这个吃人的地方,那么云卿就不会让章滢带着懵懂无知,将仇人看成恩人。
这几日她陪伴着章滢,有听章滢说过那日是东太后帮了她的忙,才让她顺利的求得了明帝的开恩。
可是章滢她哪里会想得到,她真正的仇人,就是那个让她心存感激的人!
虽然这样说出来也许会觉得有点残忍,然而真正的残忍是让章滢一直活在欺骗之中。云卿面色淡淡的望着章滢,开口道:“你知道给你下迷药的人是谁吗?”
章滢本来还在心中想,想这个下药的人是谁。然而听到云卿的话后,她猛然的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她看到了云卿的眸子带着清明的神色,很明显,云卿确实是知道这个人的。
她望着云卿等着她说出答案,云卿轻轻地一叹,道:“这个人你想不到的。”
“到底是谁?”章滢心中急迫的问道,既然她要留在宫中,一定要知道在背后害她的人是谁。原本她还要自己去寻找这个下手的人。
“东太后。”云卿一字一字清晰的从唇齿里将这三个字说出来。她看着章滢的脸色一点点的变了,一下从苍白变成惨白。显然是没有想到,当日她心中感激东太后在她遇难的时候,为她说话。然而云卿跟她说,背后的那个人就是东太后。
“怎么是她?”章滢脱口而出。
云卿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疑问。换成另外一个人,突然听到自己感激的人,原来是害自己的幕后黑手。必然会产生疑问。
“你想不到,你还记得当日我还跟你说过,那个迷药的事情。”云卿慢慢的道,见章滢点头,继续道“汶老太爷回京之后,我有问过那个迷药的情况。那个迷药曾经在先帝的后宫出现过。你那一日在宫中的时候,手背上刺痛了一下,就是有人对你用药。”
“先帝的后宫?”章滢的嘴唇顿时失了血色。现在后宫中太妃太嫔,要么就进了庙中修行,如果有儿女的随儿女去了府邸之中。唯一在宫中的就只有东太后和西太后两人。西太后如今已经卧病在床,人还是昏迷不醒的,她不可能安排人去下药。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东太后。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章滢颤声道。
云卿看着她慢慢地道:“你知道当年东太后的事情吗?”
章滢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虽然进宫做十公主的伴读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少之又少。相比于云卿来说,她的阅历还是很空白的。
于是云卿缓缓的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讲解给了章滢听。当章滢听到东太后亲手毒杀自己的儿子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东太后看起来是那样一个慈祥的人,整个慈安宫中檀香萦绕,一副潜心向佛的样子。
就连东太后的手中佛珠也从来不离手,就这样一个人,曾经在腥风血雨之中,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她一时觉得有些惊愕,心内也微微的慌了。
因为那一日正是东太后帮了她,她心中十分的感激。如果云卿没有跟她说出幕后的人是东太后的话,也许以后,她会经常去东太后那,可能会将东太后当作在宫中唯一的依靠。
她的眼底露出了惊惶的神色,宫中比她想象的要险恶的多了。以前与伴读的那些大闹,在这样的计谋面前,就像小孩子一般。
章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惊讶的心情压抑了下去。好在章滢刚进宫,对东太后的感激之情暂时只是那几句话中,云卿就已经将东太后这个幕后之人说了出来,若不然的话,东太后在后面会继续接二连三的有动作,来让章滢对她更加死心塌地。
对于章滢来说,云卿和东太后两人之间,她当然会选择相信云卿的话。
见她接受了事实,云卿将孟祈佑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章滢,这么说,不仅仅是要告诉章滢真相,还要让她知道,对方的手段有多么的狠辣,多么的快速,让章滢不能掉以轻心。
有了前面的铺垫,当云卿说到官服的事情时,章滢很快的就将前后联系了起来,那一日,也的确是太巧了些。若她没有遇见那两个嚼舌的宫女,她也许不会那样急切。因为那时候,她还想过要找云卿的,但是两个宫女的话,下意识的引导她,让她觉得只要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这才导致她义无反顾的往慈安宫去寻明帝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在这后宫里的人,每个人的心肠都是越来越硬,活下来的那些,我不敢说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但绝不是好相与之人。东太后是其中一个鲜明的例子,她拿着你舅舅的性命做赌注,将制衣坊所有的人都杀掉,就是为了不让人找出证据来。你日后在这里生存,必定是要处处小心,而且,一定要冷静。”云卿看着章滢,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
章滢不是不够聪明,是历练的不够。但是现在她所处的位置,既能给她一层保护,也是将她放在了风口浪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历练,一不小心就会死于人家的刀下。
“我知道。栽了一次,我必然不会在这上面再栽第二次。”章滢字字透出她的决心,她要留在宫里面,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会走出一条路来。要斗倒东太后,她就必须留在宫中!
她的双眸中带着一股必然复仇的光芒,眼眸流转之中幽幽沉沉。一个人的心,会因为挫折,因为仇恨,而得到迅速的成长。这一刻的章滢,全身散发出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气息。
云卿看着她,虽然一个人变得有仇恨不是好事,然而在宫中生活,有这样的心,对章滢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你现在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东太后的手段。你既然已经入宫了,就安了她的心,她不会再出手段来陷害你。你要面对的,将是其他的妃嫔的嫉妒之心。这几日,到未央宫附近来打探消息的宫女可不少。”
珍妃这个位置,带来的是什么,章滢还是知道的。她晓得,安露莹是明帝的宠妃,然而到了今日,依旧没有赐字,只是被称作了莹妃。而她一进宫就得了这个位置,虽然和莹妃是同一等级,但是赐字的妃嫔,和没赐字的妃嫔,是不同的。
她心里有着微微的害怕,然而更多的还是要面对的心情,“陛下让我带两个婢女进宫,我带了谷儿和米儿,她们是我从扬州带来的。贴身的东西一应让她们经手。”
云卿点点头,“贴身的物品自然是不能给其他人沾染的,但是最厉害的害人法子,并不是给你下毒,而是设下圈套,让你不知不觉就走入了死亡的陷阱之中,而你,很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嘴唇微微的勾起,扬起一抹弧度,鲜红的唇像是从窗口露出来的美人蕉,诱惑媚人,章滢却觉得云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微微令人发凉的温度,她抿了抿略失血色的唇,不大自信的问道:“听你的语气,你似乎经历过不少?”
云卿微微一笑,抬手在花瓶里的新鲜花瓣上拂了拂,侧过头来,眼波含笑道:“你以为,我一个商人之女坐上郡主之位,就没有人嫉妒了吗?”
章滢面色微微一变,心下愕然。当初在白鹿书院的时候,她天真无知,甚至也拿云卿的身份说过事,那时候还只是在扬州。后来云卿到了京城的一年,从郡君到郡主,这样的身份,肯定令京城的众多豪门世族更加的不满吧。
“其实这件事,你就不应该惊讶的。在这京城生活,比起扬州来,更加复杂。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云卿将花瓣上的一滴水珠抹下,花瓣一坠,水滴落到了桌上,成了一个圆点,“我走过来有多么的不容易,你也一样。可能比我更艰险。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提醒你,不要陷入到这样的地步里去。我并不希望你出事。”
联想到自己当初,章滢确实也不理解云卿身上为何一直有那种淡定自如的神色。人在历练之后,总会变得有一些不一样。她望着云卿,一身明兰色刻丝绣蝶纹的云丝长裙,烘托出她高贵的气质,眼如星辰,眸如秋水,一举一动都让你赏心悦目,就算在和自己说那些曾经的被陷害的日子,也是那样的清清淡淡,不会露出一丝怨气,一丝不甘,就像是风掠过花丛,留下的只有香风阵阵。
只有这样的神色,才能让人觉得安定。
“我会小心的。”章滢郑重的点点头,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眸子里这一刹那迸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这之后,章滢变得更加的沉稳了,未央宫里依旧每日宫女穿梭,精美的佳肴,上好的用具不时的有人送过来。比起以前的那种浑然不在意,章滢还添了一份处事精明,对于宫女内侍也不再是不放在眼底。这些东西,自然有云卿提醒过的,但也有章滢自己领悟到的地方。
而这几天,也有一些宫中嫔妃过来未央宫,脸上的表情或骄傲,或鄙视,或和气,或巴结,什么样的都有。章滢也是一概接待了,不卑不亢,始终保持着她那淡淡的样子,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让后宫里有些来探风的人摸不准新进的珍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果然是不安宁啊。”章滢喝了一口茶,随即叹了口气,刚刚又送走了一个嫔妃,她觉得脸都有点木了。
但是这几天,她就发现在宫中生活,确实是一点都松弛不得。昨天从小厨房送来的汤,里面就掺了让人全身长疹子的东西,好在云卿发现的快,让人倒了。
云卿淡淡的一笑,“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
“嗯。”章滢点点头,望着外面的天光,眼眸里透着无限的静默,短短几天,她面上那种稚气和天真就褪去了不少,以前若说是一朵海棠花,也只是半开半合,红得极嫩,如今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感觉,虽然还是那般鲜艳,“明天就是封妃典礼了。”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云卿因为陛下的命令,只能留在宫中陪伴着,而她的婚事都是谢氏和沈茂在操劳。待章滢封妃结束之后,她也要大婚了。
想起御凤檀,云卿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甜意,好在她和御凤檀两人情投意合,不用单方面相思苦。只是这段时间他一手操办婚礼,又因为刚接了京卫营的事情,两头奔波着跑,人大概也瘦了吧。
按照大雍的风俗,大婚前的一个月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若是见面了,夫妻以后也许不能琴瑟和鸣,相亲相爱一辈子。本来云卿是觉得没事的,这种说法不可信。但是御凤檀却是很郑重,他说他要和云卿一辈子永远不分开,既然两年都等了,这一个月他也能等。
一个宫女走进来,禀报道:“珍妃娘娘,莹妃娘娘来了。”
章滢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明帝的妃嫔有好几人,但是妃子里最受宠的就是莹妃了。碧修容没有来,章滢认为莹妃更不会来了,据她所知,莹妃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对于她进宫颇有微词,怎么这次反而亲自来了。
但是人家来了,她自然还是得让人进来。毕竟她现在还不是珍妃,也不是摆架子的时候。与云卿对视了一眼,章滢摆手道:“请莹妃进来。”
宫女应声,随后出去传话。片刻之后,莹妃右手搭在她的贴身宫女彩华的小手臂上,身上穿着绣着繁复花纹的华丽宫装,立领的衣服将她白皙的小脸衬得越发的小巧,杏眸里闪着光彩,红唇滟滟,脸上带着她一贯的倨傲,眼眸看向她人的时候,暗含着一抹轻蔑。
她这般的姿态,云卿是见多了两次,也习以为常了。只不过在她进来之后,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便让云卿有些许的惊讶。
秀丽的容颜带着一股诗书气息,百褶裙上绣着连绵的梨花,柳眉细致,而眼眸微窄,面容上带着些微的笑意,进来之后,便迈着细碎的步子,对着章滢和云卿行礼道:“古晨思见过珍妃娘娘,见过韵宁郡主。”
古晨思是古次辅的孙女,和云卿见面两次,就起了两次的冲突。第一次窃诗,第二次被打,按理来说,她见到云卿就应该两眼生怒才对,可此时她态度温和,完全不同于前两次的模样,倒是让云卿微微挑了挑眉,有点期待下面会发生的事情。
莹妃走进来之后,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眼神里却没有半丝笑意,先是将未央宫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都环视了一圈后,目光停到了左边摆设的一对蓝玉花瓶时,才曼声道:“妹妹真是受陛下宠爱。这对花瓶可是落日国进贡的好东西,全国都只有这一对呢。”她虽然说的平和,然而眼眸里没有忍住那抹嫉妒。
这对蓝玉瓶当日她也像陛下要了的,因为莹妃最喜欢的便是玉器,但是明帝却只是笑笑,没有开口。如今却看到摆在了未央宫,让她摆好的面孔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
章滢也不起身,脸上并没有摆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望着莹妃道:“这些都是陛下准备的,我也不懂。谷儿,给莹妃娘娘和古小姐上座。”莹妃可以对她张口就喊妹妹,章滢却做不到喊姐姐。谁都看出莹妃来这里明显是没有好意的。
古晨思待莹妃坐下了之后,才坐下,微微含笑道:“珍妃娘娘初初进宫,身边有韵宁郡主陪伴,看脸色倒是越来越美丽了。”
她这话,倒有些示好了。云卿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果然见古晨思是对着自己在笑的,那么今天古晨思来未央宫的目的,是针对她来的,她淡淡的一笑,道:“古小姐自护国寺后,也变得美丽多了。”主要是嘴巴没那么讨嫌了。
古晨思脸色微微一僵,看眼眸仿佛就要发怒的样子,但是很快她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道:“哪里比得过韵宁郡主,珍妃娘娘,莹妃娘娘明艳动人。”
她一说完,莹妃就冷笑道:“是啊,珍妃娘娘如今可不是明艳动人吗?!”她的语调带着刻意的拉长,明显是对古晨思将章滢的名号排在她的面前而有所不爽快。
沈云卿是一品的郡主也就罢了,章滢还没封妃,别人就将她排在自己的面前,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古晨思哪里会想到这些,她又没有云卿那般面面料到,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但是更多的则是不满。她姨妈可是魏贵妃,莹妃算个什么东西!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混不过人家一个刚来的女子,连个封号都没有,怪得了谁!
但是在宫里,她也不会真的将心中所想说出去,莹妃有品级,她没有品级,一个大不敬之罪,到时候打了她,就算姨妈再给她找回来,还不是已经挨了打了。
在这方面,古晨思还是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开口道:“莹妃娘娘艳冠宫中,宫中妃嫔无人不羡慕。”
艳冠宫中……
这句话若是平日里听来也就罢了,如今章滢和沈云卿两人坐在这里,她们两人的容貌,一个似海棠,妩媚美艳,一个像牡丹,高贵淡艳,平心而论,比起安玉莹来,不论是年龄,还是外貌,都更胜一筹。
安玉莹觉得古晨思的这句话充满了讽刺,双眸中掠过一抹寒意,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忍住满肚子的怒意,缓缓的开口道:“本宫哪里比的上珍妃二八年华,正是青春美貌呢。”
她端起一杯茶,眼眸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含笑道:“妹妹这里装饰格外漂亮,日后姐妹两人多走动走动,我也好到这里欣赏欣赏呢。”
章滢也微笑,满脸亲切和欢迎,“姐姐有这样的好意,妹妹真是受宠若惊呢。”
古晨思这回学乖了,在章滢和莹妃打机锋的时候不插嘴,只是转过头对着云卿道:“郡主就快要大婚了,到时候一定我也一定要去看一看。”
这样的态度就实在是太明显了。云卿略微想了一想,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古晨思本人肯定是对云卿有十分大的意见,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上次在护国寺中的挑衅。然而古次辅和魏贵妃却不是这样想。随着御凤檀开始手握京卫营的军权,云卿不日就要成为瑾王世子妃,三皇子一党的人便需要拉拢云卿,至少不要让其他党派的人捷足登先。
若是让其他的人来,显得就有些刻意了,而古晨思与云卿年纪相仿,打着道歉的名号,拉近两人的关系,倒也是十分合适。
她心里暗笑,这还没有嫁过去,人家就已经开始有想法了,朝廷上真是瞬息万变,是友是敌,有时候只是利益的变化而已。
云卿看着古晨思略带讨好的亲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在人不得罪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很和气的人。古晨思的眼眸里有着些许的期盼,她虽然是古家小姐,在外面是很有面子。然而实则只不过是古家的一枚棋子。将来要嫁的人,也是古家要拉拢的人。若是不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其他的孙女随时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原本因为她有才名,又生得好,所以古次辅格外疼爱她,可是损了名声之后,古次辅比起以前也将她看的淡多了,所以古晨思这一次,很希望自己能和云卿拉近关系。并觉得自己在护国寺做的那等行为真是愚昧到了极点。
“古小姐到场观礼,瑾王府一定欢迎的。”婚礼邀请宾客的事情,是由男方主持的,以古次辅在朝中的地位,肯定有请帖,这一点上,云卿不必矫情。
听到这句话,古晨思心中放下了心,看来沈云卿也不是那般记恨的人。只是她到底不敢放松,云卿将韦凝紫以谣言罪告入天牢的事情,就是上个月发生的,在众人的记忆里可还鲜明的很。
但是她今天来的时间不大好,莹妃也刚巧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可她在宫中不能逗留太长的时间。
两人坐了一段时间,又有宁贵人过来。莹妃显然在未央宫呆的极为不舒服,此时起身告辞,袅娜的身姿从未央宫走出,留下一殿的浓郁香味。
对于莹妃这样的阵仗,云卿和章滢已经见怪不怪,相互对视着微微一笑。
过了晌午之后,云卿用膳便到殿外走一走消消食,也算是放松放松心情。未央宫虽然珠玉堆砌,一片富贵,然而却少了一丝让人觉得亲近之色。
她望着花丛里各式各样的鲜花,看着白的梨花,粉的桃花,交错在一起,那样的美丽,宛若画卷一般在人的视线内展开。皇宫里的景致果然是不凡的。可惜缺乏了一种天生天长的灵气,比起那一年在乡下庄子里看到的景致,云卿更喜欢后者那种不拘束的感觉。
她正沉浸在欣赏景色之中,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道:“韵宁郡主。”
云卿回过头来,垂眸看去,一名面生的小宫女正对着她行礼,她展露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你有何事?”
那小宫女摇头道:“韵宁郡主,古小姐请郡主到晶心宫中一述,特意设下一席点心佳肴,为以前的事情赔礼道歉。”
上午之时,见到古晨思就觉得她似乎还有话要说,到了下午就来请她过去。只是云卿记得,晶心宫是莹妃的宫殿,古晨思为何会在莹妃的宫中跟她道歉呢?
这小宫女似乎是看出了云卿的所想,又仿佛早就知道云卿会有这样的疑问,恭谨道:“今日古小姐本来想要去跟郡主道歉。但见珍妃娘娘宫中来人甚多,方觉不便。而魏贵妃如今在玉坤宫内抄经祈福,不便打扰。于是古小姐便在莹妃娘娘的宫中设下宴席,莹妃娘娘见她言辞恳切,便使了奴婢前来邀请。”
这小宫女说完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见云卿不言不语,又道:“莹妃娘娘和古小姐都在等待韵宁郡主过去,古小姐说韵宁郡主若是能去,她必定十分开心,以前的事是她不懂事,期盼郡主宽宏大量,给她这次道歉的机会。”
倒是个口齿凌厉的小宫女。云卿嘴角微微勾起,漾起一抹笑意,如清波泛起涟漪。古晨思想要和她交好,这是云卿身份地位的改变,导致形势的改变,云卿可以理解。
可是莹妃为何要帮古晨思呢?虽然莹妃和皇后两人因为之前流产的事情有所芥蒂,但是宁国公府和四皇子结亲的事情,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的。
莹妃帮助三皇子党派的古晨思与自己和好,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呢?
就连今日莹妃突然到未央宫去一趟,坐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又走掉,也同样变得耐人回味了起来。
☆、164
就连今日莹妃突然到未央宫去一趟,坐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又走掉,也同样变得耐人回味了起来。
云卿望着那伶牙俐齿的小宫女,面上露出一丝犹豫,道:“古小姐所说的事,我已经忘记了,特意设席招待就不必了。”
她这么说,显得很是宽宏大量,如果古晨思只是要道歉的话,云卿已经说过既往不咎,那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当然,如果是其他的人有着其他的目的,那又说不定了。
那小宫女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连连摇头道:“郡主,古小姐说她以前所为实在是过分了,不当面跟郡主道歉,实在不能安心。还请郡主过去,奴婢才能心安。”她说着,面色带着一点点的惊惶,让人看着就觉得,若是云卿不过去的话,这个小宫女肯定会受到惩罚,只怕这惩罚还是不轻。
云卿看着小宫女的脸色,淡淡的一笑,好像是被她可怜的样子打动了一般,眸子里露出些许的不忍,道:“好吧,既然古小姐请我过去,那我就随你过去吧。”
她说完之后,小宫女就露出欣喜的神色。云卿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现在花园中,珍妃娘娘不知道,我派身边的婢女去告知珍妃娘娘,我现在前去晶心宫了。”
听到云卿的话,小宫女的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见云卿看过来,连忙掩饰的低下头。
云卿像是没看到她的神色一般,然后走到了一旁,对着流翠吩咐了两句,交代完了之后,又走了过来,跟着小宫女向晶心宫走去。
她一路上慢慢地走,像是在欣赏四周的风景。小宫女却十分的着急,想起了莹妃的吩咐,但是现在已经将韵宁郡主请来了,于是她耐着性子跟在云卿后面慢慢地走。
未央宫和晶心宫有一段的距离,这样慢慢的走过去,光在花园的路上就花了两柱香的时间。等到了晶心宫的时候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晶心宫是莹妃居住的地方,由于莹妃喜欢玉石,所以在进入晶心宫的时候,举目四望,宫中的许多装饰都是由上等的玉石雕饰而成,地板也是由有“汉白玉”之称的大理石铺就而成,透着一股华贵又冰冷的气息。这宫中的装潢虽然没有章滢所在的未央宫那般簇新富丽,却也从那一件件珍贵的摆设中,看出明帝对她的宠爱。
待云卿到了晶心宫之后,便看到莹妃站在大殿之前,一瞧见她的身影迈着莲步款款走来,一脸和善的笑,好像以前的那些龌龊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古晨思在后面看了她真的来了之后,也是满脸的欣喜,“没想到郡主真的会赏脸到来”,她坐下之后首先向云卿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既然古小姐相请,我自然是会来的。”云卿对着她微微的一笑,抬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目光在莹妃带着喜色的面上轻轻的掠过,然后抿了一口茶。
古晨思今次进宫本就是为了祖父和卫贵妃所嘱咐而来,要向云卿赔礼道歉,拉近两家之间的关系。本来她以为云卿是不会接受她的致歉,毕竟当日她做的实在过分了,但没想到云卿竟然大度的喝下了这杯茶水,古晨思的眼中流露除了欢喜的神色,这是不是代表云卿不再怪罪于她了呢?
古晨思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韵宁郡主果然是好气度,以前是我无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郡主饮下这杯茶,可就代表了对以前的错事既往不咎,我衷心希望以后再见到郡主的时候,能够两厢和气。”
云卿笑了笑道:“古小姐说的是,以前发生的那些不快的事情,小女子已经忘了,云卿绝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秋后算账之人。”
她这么说,古晨思的面色微微的一变。在诗会上,她曾抄袭过云卿的诗词,却被云卿用计谋揭发了,后来,在护国寺她又说起了京中的谣言,也被云卿狠狠的掌掴。虽然她心中也十分的不甘心,曾想过什么时候将这些侮辱找回来。但这些在和家族的利益比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三人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十分的和睦。好似三个人从来都是这般的友好一般。
古晨思从未央宫里出来就到了卫贵妃的玉坤宫里,不想,现在的卫贵妃已被人禁足,不许任何人探望,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古晨思没有任何办法,恰好遇见莹妃经过,便向她询问了一番,在得知古晨思是为向云卿致歉而来,莹妃便主动提出让古晨思到晶心宫来,又差人特意邀请云卿来晶心宫与她见面。
古晨思正发愁,见莹妃这番说辞,不由得有些心动,却又暗自踌躇。她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莹妃与皇后是一条船上的人,同是四皇子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