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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谢氏的话带了说和之意,很明显不想和女儿未来的亲家发生什么口角,然而韩雅之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思。更准确的来说,是她根本就不想就这样放过云卿。

    而是笑吟吟的望着云卿,眼睛里写满了坦然和真诚,笑道:“听闻沈夫人出身与名儒谢府,自然琴工造诣非同一般。韵宁郡主自幼在您的熏陶下,想必古筝也是一等一,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能在护国寺巧遇,不如请韵宁郡主与我们姐妹一起,研究一番,不知韵宁郡主肯不肯赏脸?”

    云卿看着脸容诚恳的韩雅之,嘴角的笑容像浮云飘荡在唇边,这位韩雅之说话真可谓厉害。本来是娘点评了一下筝声,她心中不服气,却疾快的将矛盾转到了云卿身上,邀请云卿来弹古筝,若是云卿不答应,就是不给诸位在场所有小姐的面子,一次就让云卿把人都得罪完了。

    而这位韩雅之小姐,定然知道云卿对京中如此聚会是推之又推,从来都不去参加。就连上次诗会里的诗都是用外祖母的名头去的,不必要的风头,她从来不出。

    御凤松则一脸随意的站在亭边,目光却落在云卿身上。这个韵宁郡主,就是御凤檀未来的妻子,听说还是个商人之女,不知道御凤檀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赛比芙蓉的面孔?

    在周围各种目光的注视之下,云卿微微一笑,“诸位小姐性情雅致,到此处赏竹听筝。可是云卿却不行,这古筝我不会。”

    韩雅之等了这么久,原以为云卿这么久不开口,是要找个理由推脱过去,谁知她干脆的大大方方的说不会。

    御凤松更是一脸惊讶的问道:“为何不会呢,方才我还听到沈夫人评论雅之的筝声匠气过重,不似不懂古筝之人?”

    “会欣赏的人不代表就会做。就像御二公子,你到酒楼中吃饭,吃到好的菜你会赞一声,吃到不好的,你也会品评一二。然而,这并不代表公子你就会做那道菜。”云卿望着御凤松那张有着两分与御凤檀相似的面容,却感觉不到一丝亲切和喜欢,那双与瑾王妃相似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神色,绝没有亲近的意思。

    她如此一说,御凤松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的确,会品评不代表会做,他自己也是会欣赏古筝声音,但也不见得对古筝熟悉。

    韩雅之听出云卿话中的意思,面容上泛着一丝笑容,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话进来,避免了御凤松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尴尬,问道:“古筝怎么会不会呢?是不是韵宁郡主不愿意同我等一起?”

    在座的虽然是官家小姐,然而想云卿自身有品级在身的却是没有,一个个不免皱了眉头。若是云卿不答应她们,那就是看不起她们了。

    谢氏望了一眼女儿,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云卿自然是会古筝的,以前在家中无事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弹琴吟诗,这些东西是十三岁前云卿的所有。十三岁之后云卿就开始学习其他东西,但是这些也没有完全放下,有时候云卿还会摆了琴在院子里,轻轻弹唱。怎么今日在韩雅之面前就如此说呢,女儿并不是那种怕事的性格啊。

    殊不知云卿就是故意说的不会,韩雅之就是要在这里和云卿一较高下,若是再说韩雅之对御凤檀没意思,便是鬼也不信了。她今日看到云卿,便是要比一比。

    女子间的嫉妒心就是如此而来的。她比不过其他的,也要让别人承认她一些其他的地方超过云卿,如此一来,心里头就舒服多了。

    之间韩雅之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得体,望着云卿的眼底写满了期待。云卿不以为意的笑笑,声音诚恳而稳如,“嗯,是不会。”莫说古筝,前世那些在院子里不能出去不能走,不能见人的日子里,她每日的时间是怎么打发的,不就是这些只能在屋中孤芳自赏的东西吗?

    可惜她现在没这种心情表演给韩雅之看,她韩雅之想要比,云卿就比,岂不是太给她面子了。

    韩雅之心里头不免失望,面上却还有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是我不知道了。不过郡主是抚安伯中的嫡女,必然有拿手的东西,不如展现给我们大家看看?”

    “实在是让人羞愧,云卿没什么拿手的东西可以给各位看。”云卿一笑,虽然说着羞愧,然而满脸的神色却是闲适自然,就像别人说着‘我什么都会’一样。

    然而谢氏却不高兴了,韩雅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当云卿是外面的艺人,有什么拿手的展现给人看,不免冷了笑,“韩小姐古筝造诣惊人在此拨琴,展现给众人看,我们欣赏一番也就够了。”

    韩雅之当即脸一红,被人说成是艺人给人欣赏,自然是脸面上过不去的,然而谢氏这话又没说错,虽然心中气愤,面上却不由的打起精神来,“让沈夫人取笑了。”

    御凤松一脸讶异的望着云卿,沈家云卿虽然是商女出身,但是听说沈家在江南富足一方,隐约也有名门之态,看沈云卿行走说话,裙摆移动不见风,压裙玉佩不乱不动,显然是有良好的家教。沈家不可能连任何技艺都没让沈云卿学习的。

    而且看沈云卿的表情和说话,她不可能不知道韩雅之话中的挑衅,然而表现出来的客气和淡漠,就像根本就不在意韩雅之的话。毕竟韩雅之不可能当面直说,我想和你比试,看看谁更优秀,御凤檀更喜欢谁!任哪个千金小姐都说不出这样直接的话来,更何况御凤檀还和云卿就要大婚了。

    看来虽然卑贱,这个商女除了样貌出众外,也有两分本事。

    “韩小姐筝声出众,何来取笑之说。”谢氏想着韩雅之是瑾王妃身边的人,又看她刚才隐隐约约的针对云卿,想到御凤檀那般出色,心里头就有些不悦,连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声音清清淡淡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韩雅之立即站起来,道:“韵宁郡主声响京城,希望有机会能与郡主交流一二。”

    声响京城?这个词语用的可真够亏心的。云卿自问自己所作所为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能在京城有响亮的名声,她虽然做的事情不少,然而处理的都比较低调。

    然而看旁边其他几位小姐,在听到韩雅之这句话后,眼底流露的神色便有些诡谲了起来,便是看着云卿的目光陡然之间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韩雅之这句话,应该有着别的意思,而且多半是不好的意思。

    还未待云卿开口,便看到古晨思从旁边的青卢那走出来,捂着嘴斜睨着云卿,尖细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鄙视和趾高气扬,“雅之,你这个词语用的真好,可不是声响京城吗?也亏得她还好意思出来,若是换做我,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怕天天要躲在屋子里才好呢。”

    云卿一看到古晨思,眉心微微的皱了一下,看她此时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脸上红润,额头上梳着齐眉的刘海,显然是上次被琉璃灯砸了之后,留下了疤痕,不得不换个发型遮掩住伤疤。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好了就来挑衅自己。

    云卿不由的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表现出现的实在太大度温婉了,才由得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若是如此,她倒是不介意变得让人惧怕一点。

    她双眸里像是挽了一层薄冰似的雾气,转眸看着古晨思,目光凛冽寒冷,硬生生的让古晨思透出一股凉意,然而云卿的唇边却是带着一抹笑,笑的轻飘飘的坠在嘴角,似乎随时可以被风吹走一般,嗓音清新清楚道:“古小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难怪这几个月都看不到你,原来你也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天天躲在屋子里呢。”

    古晨思在诗会上抄袭了云卿的诗,这件事是传的沸沸扬扬的,然而古家用了人力,限制了流言的发展。又加上时间过去这么久,慢慢的被人淡忘了,古晨思今年才第一次重新走到社交场合。谁知刚才因为不小心弄脏了手,去洗干净后回来,在这里就遇见了沈云卿。

    一时被人嘲笑的心里又十分不舒服,本来想借着这两天京中传的流言来打击她的,谁知道反被沈云卿三言两语弄的周围的人都将注意力投向了自己,又记起了当日她窘迫丢人的那一瞬间。

    ☆、155

    流言四起(二更)

    古晨思一张清秀的面容一下涨红,忍住心里的羞耻,对着云卿道:“我大不了就是一时糊涂,用了首诗。总比不得有些人,订了婚却不守妇道,跟地痞厮混,最后被人退了婚,逃到了京城来!”

    谢氏一听这话,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虽然事情过了两年,她可是知道古晨思说的什么,顿时怒道:“古小姐说话可是要注意点,不要指桑骂槐折了阴德!”谢氏平日是极为温和的人,然而是没有涉及儿女的事情,此时听到古晨思这话,顿时怒得扬声问道。

    古晨思看到谢氏生气,心里却觉得舒坦了,越发的得意道:“明人不说暗话,什么指桑骂槐?这场中的各位谁不知道‘有些人’指的是谁,莫以为来到京城,就可以把以前在扬州做过的一切抹掉了。沈云卿,我做的事情和你做的与地痞厮混比起来,简直是不值得一谈。”古晨思说着,走到了韩雅之的旁边,眼波却在御凤松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声音顿时温柔了些许,道:“雅之,沈云卿是要嫁给你家大哥的,你可是要小心一点,娶了个这样的妻子,只怕以后你的婚事也成问题了。还是早点跟王妃说清楚吧。”

    她本意是讨好韩雅之,可是云卿看到在古晨思说‘你家大哥’的时候,韩雅之的眼底明显带着一丝暗沉,但是很快就掩饰下去,换上一脸讶异的表情,目光在云卿身上停留,口中却道:“不会是真的吧,这也不过是流言而已……”

    “什么流言,全京城都知道了。难道别人说的还有假,沈云卿当初就是被齐家退婚了的,好好的人家要退什么婚……”古晨思望着云卿不断的笑,眉眼里的得意简直是飞上了天,眼眸中的挑衅直接又赤一裸的表达着她心中的快意。

    御凤松看了一眼沈云卿,这样的时候她要怎么应对呢,要是御凤檀娶了个这样的老婆,那可真是精彩,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流言,他可得感谢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云卿身上,对于一个正准备大婚的女子来说,传出这样的流言,很可能将会对这门婚事造成阻拦,若是男方家硬气的,很可能直接就要退婚,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逼臣子娶一个声明狼藉的女子。

    沈云卿的好运气,是不是也该到头了。

    然而,她们却发现云卿没有一丝慌乱,她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默默的看着古晨思,眼神那般的专注,认真的倾听着她所说的话语,就在众人以为她是不是听到谣言气傻了的时候,云卿却向前走到了古晨思的面前,笑着问道:“古晨思,为什么其他小姐一直都没有附和你的话呢?”

    古晨思看了一眼其他六个小姐,包括韩雅之在内,也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云卿的不是。她惊讶云卿竟然不反驳她说的话,以为云卿是心虚怕了,想要转移话题,于是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她们当然不敢说,因为你是郡主,就算你做了这么难堪的事情,也不会当面说你。”她可不同,她是古次辅的孙女,在朝中官员官位仅仅次于张阁老。

    望着她到现在还带着骄傲的眼眸,云卿淡淡的一笑,这一笑极为温柔,却也让人感觉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夹含了冬日的寒冽,她微微启唇,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很对,因为她们都知道我是郡主。”说完,云卿就扬起手来,啪啪两个巴掌扇在了古晨思的脸上,直将她那一脸碍眼的骄傲表情扇的干干净净,换上的是惊愕和惊怒。

    “你敢打我?!”古晨思反应过来,厉声道。

    云卿甩了甩手掌,这种事没做习惯,打一下手掌还真有点疼。她注视着古晨思极度惊怒的眼睛,微笑道:“侮辱朝中郡主,打你两巴掌已经是小惩以诫了,若是古小姐你不服气,尽管可以告到京兆府,说我沈云卿打了你。”

    “你若是没做那种事情,为什么有人会传你流言,就偏偏不传其他人的!”古晨思低声吼道,长这么大,沈云卿还是第一个敢打她的人,就是爷爷都没有打过她。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云卿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飘飘的,甚至连目光都不看一眼古晨思,但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她根本就没有将古晨思放在心上。

    古晨思此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得还手。沈云卿在众人面前一直保持着温婉大方的形象,只有那些私底下想设计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手段绝对不是和表面一样温柔。

    但是很明显,云卿到了今日,已经不想保持这种温婉大方的形象。因为这样,太多的人以为她良善可欺,却又不会适而可止的闭嘴,那她就让人看看,沈云卿究竟是怎样的人。

    诗会上古晨思就已经认为云卿得罪了她,此时就算是再加一层又如何。

    韩雅之在一旁也呆了,她来京城对于沈云卿听到的也是大方,美丽,温柔等等的赞美词,就算是不好的,大多是针对云卿的出身,其他的甚少听到。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知道这种人最要的就是面子,表面上有礼,就算要动手脚也是私下里的。所以她才敢在这里公然的挑衅云卿。

    然而,似乎和想象的不同,沈云卿好像除了那些优点之外,并不是那么看重面子……

    古晨思此时已经气怒不停,她虽然是古次辅的孙女,可是除了这一点外,却是没有半点实权,云卿则不同,她是陛下实实在在封赐的郡主,也是赐婚的未来瑾王世子妃,虽然未曾大婚,然而这身份其实是订下了的。别说赏她两个巴掌,就是再给五个,十个,今日这事情闹起来,吃亏的也只会是她。

    毕竟是她说沈云卿的坏话在前头,而古次辅也不可能为了这一点小事闹到陛下面前去求定夺。

    可是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尤其还有御凤松也在一旁,古晨思心里的羞辱和憋屈一起涌上来,眼泪都止不住的掉了下来,看了一眼御凤松后,捂着脸就跑了。

    望着在场小姐们眼中流露出来的害怕,鄙视,还有惊讶,云卿眼中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变过,那一抹笑容依旧挂在唇边,华贵的凤眸在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淡淡道:“古小姐好像哭了呢。”

    当然哭了,就是被你打哭的。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话来,因为沈云卿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这也是当初她们为什么没有直接附和古晨思的话。流言这东西,私下里散播了就好。当着人家的面,她们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当然有些人例外。

    谢氏也被女儿刚才的举动吓到了,然而又觉得好像不错,刚才她都有了想法,想上去捂住那个古晨思的嘴巴,免得胡言乱语。

    此时此刻,再好的景色也变得无趣,这几日府里忙着准备云卿的嫁妆和出嫁事宜,倒是很少和外界交流,而别人肯定也是避着沈家来说,一时半会未曾得知。谢氏带着云卿往山下走去。

    而亭子里的小姐经过这一遭,也觉得索然无味,韩雅之得体知趣的让她们各自散去。

    到了瑾王府,御凤松一进了玉漱院,便朝着瑾王妃的屋内走过去,一脸依赖道:“母妃,你猜我今日和雅之到护国寺瞧见了谁?”

    瑾王妃正坐在屋子里提笔练字,一身暗蓝色的立领绣裙,越发衬得她气质端方。听到御凤松轻快的声音,抬起头来,将笔递给身边的谷妈妈,接了抹布擦干净手,脸上露出微笑,长方形的眼中带着十足的慈爱,望着御凤松道:“怎么这般的有兴致,你在京中的熟人不多,是遇见谁还要母妃来猜?”

    韩雅之进来后,却没有御凤松那般的随意,先是对着瑾王妃行礼后,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脸兴趣的听着御凤松说话。

    御凤松走到瑾王妃身边挨着她坐下,满脸笑容道:“我看到御凤檀的未婚妻了。”

    瑾王妃侧头望着一脸兴奋的御凤松,嘴角微扬,目光从韩雅之的面上滑过,轻声道:“京城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护国寺香火旺盛,初春游人众多,看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母妃说的?”

    韩雅之笑道:“知子莫若母了。松哥哥今儿个可是看到新奇事了,便想着回来说给王妃听呢。”

    御凤松点头道:“可不是,我听说那个商女温婉大方,又妍丽出众,今儿个到护国寺正遇见她。谁知道就看到她与古次辅的孙女在对骂,古次辅的孙女说她不守妇道,沈云卿一语不发的就冲上去给了她两巴掌,打得古小姐哭着跑了。”

    “打人了?”瑾王妃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问道,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是啊,狠狠两巴掌。打完以后还让古小姐尽管去告。不愧是商家出身,真粗鲁啊。”御凤松满脸的兴奋,间杂着一点鄙夷。他从小生活在瑾王府,所见到的女子,无不都是一言一行谨遵着教诲来的,就算是泼辣的,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哪里看过直接就扇嘴巴的,顿时觉得云卿实在是礼仪粗鲁。完全忽略了当时古晨思口中说的话是多么的不堪了。

    “倒是不太像。”瑾王妃记起那日看到的沈云卿来,雾蒙蒙的凤眸,总是有一层若有若无的云烟,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态,笑起来的时候永远是恰到好处的弧度,一颦一笑皆可看出良好的教养,若说她动手打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母妃你是没瞧见。雅之让她弹筝,她也不会。问她什么,她都说不会。这样子的人,也只有御凤檀才能瞧得上了。”御凤松说完之后,瑾王妃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御凤松,御凤松看着坐在下方一语不发的韩雅之,连忙添上一句道:“也不知道御凤檀到底是怎么想的,比那商女好的人多的是,他偏偏就不选。”

    瑾王妃看韩雅之一直未露出其他的神色来,这才缓缓的开口道:“不要商女商女的叫,沈云卿是陛下亲封的韵宁郡主。陛下都认可了她,她必然有出色之处。而且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的,就算是再不好,你大哥也只有接下,就算有其他的,也没有办法选择了。”

    韩雅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白了,眼底浮上一层哀愁。袖子下的手指却是拼命的捏着帕子绞动着,似少女的心思一般,揉的皱皱巴巴,乱成一团。

    ……

    谢氏到了空翠峰下,上了自家的马车,开始来寺庙里的喜色是半点都无,低声含怒道:“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话?这样的话也能随便乱说,就不怕烂了嘴巴。”

    云卿则望着谢氏两眉紧皱,不由心下微暖,为人父母者,从儿女出生那一刻起就不断的操心,直到嫁人这一刻还是不能放松。谢氏这般温柔的人,也骂那传话的人烂嘴巴,可想心中的愤怒,她望着谢氏,眼底却露出了深思,“能传出这话的定然是知晓当初齐家与沈家订亲一事之人。”

    齐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突然在这个时候被人翻出来。其目的倒是十分的明显,就是想坏了云卿的名声,让她嫁不成瑾王世子。

    谢氏想着能知道齐家事情的人,必然当时是在扬州的人,然而她一个个想过去,都觉得安夫人,秦氏,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最后她想到了一个人,叹道:“娘想来想去,若是韦凝紫她做的,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好处,而且她被关在了二公主府中,连个婢女都不能出去,怎么去传这些流言?”

    说实话,让云卿来想的话,首先她也会想到韦凝紫,毕竟其他知根知底的人和云卿的关系都算不上过分。但是她也并不排除人来人往,有人到了扬州听了闲言闲语,最后将此事传到了京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范围就实在大了一些,但是云卿倒不觉得难查,毕竟京城只有这么大,从扬州回来的人员总是有名单的。而且流言传出来的时间不长,若是要追查,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

    到了家中之后,谢氏便寻了人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云卿则也回到院子里,唤了桑青出来。

    桑青是御凤檀给云卿安排暗卫中间的领队,他每次出现的时候,形象都有所不同,云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大多数的时候,桑青都是以一个中等个子的年青人出现的。

    “你帮我去查查,京城里这两天传出来,我与人私通的流言是从哪里发源起来的?”云卿喝了一口茶,吩咐道。

    自御凤檀接下了京营卫指挥使的位置之后,已经出了京城好几日了。新官上任的前面三把火自然是要烧的足,烧的旺,才能让人信服。

    云卿也不打算让他现在知道这件事,她从不觉得万事都要倚靠御凤檀,夫妻两人是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若是谁一味的靠着谁,就会失去自我了。

    只是今日她刚好觉得要让人在她温婉端庄的形象上再添一笔,流言这件事,她就不会轻易了了,也让这些人看看,她沈云卿到底是不是那么好欺的。

    想起白日在空翠峰遇见的韩雅之,云卿的眉头拧了起来,看她和御凤松的样子,关系似乎不错。但是御凤松对她,就没有什么了。除了审视外,眼底还有着打量,轻视,但是却没有一点弟弟看到哥哥妻子的应该有的一点尊敬。

    不过也是,御凤松和御凤檀两人相差两岁,就算是算起小时候来,御凤松也只是七岁之前见过御凤檀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怕还比不过御凤檀和方宝玉之间来的多些。看来御凤檀和这个弟弟之间,基本也是没什么感情的。否则的话,和她说过那么久的话,却从来没认真说过御凤松的事情,证明之间的感情十分的薄弱。不仅是御凤檀如此,御凤松也同样如此。

    这一切,都是因为明帝让御凤檀分开造成的吧。亲人亲人,要时常亲近才能亲。看来她嫁到瑾王府去,必定也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日落西沉之时,晚霞浸染,桑青的身影也披着橘红到了屋子里,将手中的一份名单交给了云卿。

    “这就是传出流言的人员名单?”云卿望着上面的名字,瞳眸里有着一瞬间的凝视,问道。

    “上面的可查出来的。此次流言扩散十分之快,属下是根据各处的密探回报过来的,追迹可寻的正是其中这几人。”桑青低声道,声音在阴影之中,若是不去眼睛去看,很容易误以为他根本就不存在。

    “嗯,谢谢你了。”云卿将名单看了一遍,心中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前后联系在一起,心中已经有数。

    “不用谢。”桑青还是有点不习惯云卿每次都会道谢,然而也没有什么反感,他只是按照少主的吩咐好好的保护未来的少主夫人便是。

    待桑青如一抹影子消失在屋内的时候,云卿却站了起来,手指在纸上的一个名字划着,嘴角露出冷笑,既然如此,就拿你开刀吧。

    ------题外话------

    第二更,补昨天的,昨天发烧吃了感冒药实在是太困了,回来后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156

    156

    威武将军府上。

    这两日白布白灯笼挂满了整条长街,不时有人将礼物送进府中,脸上面无表情,沉重的向人们宣示着是来参加葬礼的。

    府前所设的灵堂里,韦凝紫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由于连续两夜不眠不休,就算是哭,她的声音也显得气短,只有干涩的哽咽之声,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弱不禁风的身躯,口里都劝着“节哀顺变……”心里都觉得韦凝紫是个可怜的人,当初好好的嫁给了耿佑臣做了正妻,却被强悍跋扈的二公主给抢了丈夫,最后不得不退居妾室一位,还被二公主整的不见天日。现在唯一的亲人娘又死了,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韦凝紫面色苍白,弱的就像是春风里的柳絮一般,莹莹弱弱的答谢着客人。她这般的样子,就是韦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虽然曾经听过是韦凝紫对谢素玲下手的,然而此时看韦凝紫的伤心倒也不似作伪。也在旁边劝道:“凝紫,你已经两天没睡觉了,今日客人少,你先去休息一会,明日下葬的时候,才有精神。”

    韦凝紫披着白色的麻服,显得她因劳累而憔悴的脸更加的白,两只眼睛凹下去,跪在地上,面色悲恸道:“伯母,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了,她如今去了,以后凝紫没有爹也没有娘,就算……就算日子过的再苦,也不会有人疼我了……”

    韦夫人心里听的又有些愧疚,当初她接了韦凝紫到自己府中来,是想将她当女儿的,但到底韦凝紫不是亲生的,年纪也大了,两人之间虽然近但是不够亲,想想韦凝紫如今的处境也确实可怜,整日里被关在二公主府中不能出门半步。这一次还是她母亲去逝,然后二公主才不得不让她出来参加葬礼的。韦夫人叹了口气,眼眸里含着些微的惆怅,“凝紫,你母亲就你一个女儿,心里肯定是疼爱你的,若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为了她这样,肯定会心中不安,你就让她安心的去吧。”说到动情处,韦夫人眼底也含了泪水。

    韦凝紫听完韦夫人的话,情绪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对着棺材撞了过去,面色悲痛到了极点,“娘……娘,你带着凝紫一起去了吧……”

    她陡然的举动将周围的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着她,不让她寻死。谁知韦凝紫情绪波动太大,没有撞到棺材上,反而一下子就晕了过去,软软的倒了下来。

    “夫人,这……”丫鬟扶着韦凝紫,满目惊慌的望着她,寻问要怎么办。

    韦夫人看晕倒的韦凝紫,一张小脸几乎要和麻衣同色,眼窝深陷,这两天几乎饭也没吃,水也没喝,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你们扶着进去休息一会,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等到明日出殡的时候再喊醒韦凝紫也不迟,否则的话谢素玲刚去,韦凝紫也会垮下来的。

    丫鬟听了吩咐,两人将韦凝紫扶到了一间卧房里,盖好了被子之后,才小心的退了出去,“韦小姐真可怜,就这么晕过去了,可见很孝顺呢……”

    “是啊,我还从来看到过哭的这么伤心的,眼泪都哭干了……”

    两个小丫鬟的议论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到的地方,原本晕倒的韦凝紫在床上陡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面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根本就没有刚才在人前那般孱弱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略白的嘴唇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一把将头上的白色孝帽扯了下来,“孝顺?谁要孝顺谢素玲这么个没良心的人!哼,为她哭,她配吗?”

    韦凝紫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白色孝服也脱了下来,换上一身藕荷色的平常衣服。

    若不是二公主将她关在院子里,她想尽了办法都不能逃出来,不得不装做这个孝顺的样子,好抓紧机会逃出去,不要再回二公主府那个牢笼里,她用得着对着谢素玲的灵柩哭吗?那个人一直都对她不好,这次死也算得上用得上一点作用,不至于死的毫无价值了。

    韦凝紫衣服换好之后,觉得口中的确有些干,又喝了一壶水,拈着桌上的点心吃了两个,这才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根据这两天她的表现,韦夫人估计也不会再让人来打扰她,她只要把门锁好,至少在明天早上之前,是不会有人来敲门的。她就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偷偷的跑了。

    她再也不要过那种天天被人看着,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连一点自由都没有的日子。

    韦凝紫在威武将军府住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对于其中的布局和路径都很清楚,加上今日又在办丧事,所以下人们都集聚在了灵堂附近接待客人和等候差遣,韦凝紫一路行到了后院的小门时,都没有人发现她。

    趁着后院守门小厮一时疏忽的间隙,韦凝紫偷偷的跑了出去,外面有一辆马车正停在威武将军府的外侧,上面挂着一个银色的风铃,她顿时眼前一亮。左右看了两眼之后,朝着马车走去。

    只要上了马车,等下就可以出了京城的门。从此以后她改名换姓,离得京城远远的,再也不用受人威胁和胁迫了。韦凝紫喜滋滋的想着,却被两个男人拦在了前面。

    韦凝紫心下一慌,本以为是威武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她,一抬头,却看到是两个衙役,穿着衙门官差服,都是陌生的面孔,绝不是威武将军府上的人,不由的定下心来,稳住脸色的神色,换上了柔和的笑容。等待着两人走开。她又没惹什么案子,这两个衙役自然不是来找她的。韦凝紫心中如是想着。

    可两个衙役半点也没有移开意思,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似乎在确认着韦凝紫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其中一个稍高一点的公式化的问道:“你是不是二驸马的妾室韦氏?”

    “我就是,不知道两位有何事?”二驸马的妾室,多么讨厌的名称。韦凝紫听后微蹙了眉心,面色却依旧带着笑,这个时候她可不想惹恼了公门里的人,徒增事端。

    “有人在衙门状告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两位衙役听到她承认了之后,便直接将来意说清楚。而韦凝紫却被这一句话吓的脸色一变,难道她对谢素玲做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可能啊,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了?

    韦凝紫的惊慌脸色两名衙役并没有多在意。他们每日做的就是逮捕犯人,请被告上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反应,而韦凝紫的这一种反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异类的。

    韦凝紫看了一眼对面的马车,眼底露出了一丝犹豫,她现在就是要赶时间出京城,怎么偏偏就有人这个时候请她去衙门,心内着急,不由的强笑道:“两位官差大哥,我乃一届妇人,怎么可能犯事?我还有事,那边马车在等我,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那人给她安排的马车就在对面,她还不抓紧时间走,怎么能走得远远的,让人发现不了呢。

    本来两名衙役从她出来后就发现她是冲着那辆马车去的,如今看她眼底露出了焦急之色,便大手一挥,“是不是犯错,自由府尹大人定夺,你若是无罪,自跟着我们去衙门,自会还你一个清白。”那衙役看韦凝紫还要争辩,脸色微露不耐之色,对着另外一人道:“府尹大人让你我快点将人宣去,她要等那马车,就将马车一起请到衙门去了。”

    说着,衙役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放在韦凝紫面前一扬,“这是京兆府的传书,传你上公堂听审,若是你不去的话,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

    韦凝紫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正好把自己堵在这里,然而那衙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对韦凝紫充满了不屑。京兆府尹高升高大人让他们去请韦凝紫,他们先是去了二公主府里,说韦凝紫在威武将军府奔丧,又到了威武将军府来,然而拦门的小厮看到他们两人前来,自然觉得不太好,好说歹说,让他们从后门进来。

    这一番折腾,衙役本来就没了耐心,又看到本来奔丧的韦凝紫从后门出来,心中定然是不爽,知道这人肯定没做什么好事。再听她推脱之语,已经烦了,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了。再说,就韦凝紫如今这样的身份,衙役自然也对她客气不来的。

    韦凝紫一看面前这两名衙役身高马大的,若是她想来硬的也没有办法。万一闹得里头的人听到了,出来看到她这个晕倒的人站在后门,到时候更是说不清楚了,便只好道:“两位大哥自然是奉命行事,小女子一定配合,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状告我呢?”现在没有办法反抗了,那也只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有个应对的。

    哪知道两名衙役对她完全没好脸色,根本就不回答她的话,“你到了自然会知道。”

    虽然急着要逃跑,然而韦凝紫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本来若是衙役请韦凝紫到衙门来,是在威武将军府中的话,韦夫人这个时候看到,一定会让韦刚城一起前来的,韦刚城如今是京中指挥使,掌握了城内的禁军,怎么说高升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偏偏今日韦凝紫是偷偷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衙役走到了京兆府尹的大堂之前。

    她这两日进了韦府后,就一直在为逃脱而计划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而此时被衙役押着到了京兆府的大堂后,当看到里面所坐的人之后,全身不由的紧绷起来。

    高升坐在堂内,一身墨青色的官服在头顶匾额之下,显得格外的严肃和肃穆。而在他的身边,一张红木的大椅上,坐着的是一位女子,玉白的面容如兰花一般带着清浅的笑容,散发着浅浅的光芒,正与高升说着什么,眉目里有着亲和,却又不**份的高贵在举止之中。

    “沈云卿,我就知道是你!”当看到端坐上大椅上,一身香妃色的长裙逶迤拖地,脸上的笑容无比得体的云卿时,韦凝紫一瞬间就爆发了,她站在堂中,双眸如火,似乎要将云卿燃烧在她的双眸之中。

    她就说什么人会状告她,想来想去,这京城里和她相熟的人也不多,如今看到云卿,瞬间就明白了。

    然而韦凝紫此话一出,高升便收回了笑容,望着她猛的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是何人,如何一进堂便大声喧哗,直呼韵宁郡主的名号!”

    那惊心动魄的一声,终于将韦凝紫拍醒,她不甘的将目光从云卿身上收回,虽然心里不知道云卿到底是告了她什么,但是眼前她却没有做什么事情值得沈云卿上公堂的吧。于是她收敛了怒气,转而又成了一位楚楚可怜的妇人,恭恭敬敬的给高升行礼道:“民妇韦凝紫见过府尹大人。”

    本来韦凝紫是最会装柔弱的,配合她此时的脸色,倒真心让人觉得有点心疼,然而她刚才进来对着云卿那一声,为她减分不少。只让人觉得她变脸的速度实在是常人难及。

    高升冷眼看着她,脸色未变,双眸炯炯有神,却是振声问道:“韦氏,韵宁郡主状告你乱放谣言,毁坏她的声誉,你可有做过此事?”

    韦凝紫站在堂中,四周全部围着的都是人高马大的衙役,他们个个手执刑棍,面目威严,便是站在其中,人都有些胆虚。然而韦凝紫觉得屈辱的不单单是自己被传召到了衙门这种地方,更气愤的是,云卿被好好的供起来,安坐在一旁,姿态高贵的好似众星捧月一般,而她却不得不站在这里,忍受着周围各种各样的眼光和审问。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的出身比沈云卿要好,到头来,万事都比沈云卿差一头,不,是差了天地之远!还好,有了那个人,沈云卿以后的日子定然是不会好过的。想到这里,韦凝紫心里又掠过一道暗暗的快意。

    但是听了高升的问话之后,韦凝紫已经知道云卿所告的是什么,只觉得陡然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意外,关于京中所传的,云卿因为与地痞流氓私通而被齐家退婚的事,的确是她传出的,可流言这样的东西,哪里没有,只能说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在传播,她说了又怎样。那个人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难道沈云卿还能找到证明吗?她不相信。

    想到这里,韦凝紫的心便定了下来,她一脸诚恳的望着高升,柔声道:“大人,民妇一直都在二公主府中未曾出门,这两日因为家母过世,才到威武将军府中替亡母守陵,不知道大人说民妇传了是什么谣言,又如何毁了……韵宁郡主的声誉!还请大人明察!”

    云卿只听韦凝紫一句话将一切都撇的干干净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过云卿也不觉得意外,韦凝紫心思一向狠毒细腻,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她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过她若是没把握,也不会坐在这里状告韦凝紫了。

    云卿缓缓的一笑,望着韦凝紫身上的藕荷色长裙,眸光中掠过一道浅浅的清光,流转间波光潋滟,比起韦凝紫的故作可怜,云卿的高贵气质则更令人欣赏。她声音淡淡如流水,问道:“听韦氏这么说,你倒是一心在家为妾了。”

    话语里的讽刺,韦凝紫不难听得出来,她双眸里有着怨恨,但还是忍着气回答道:“当然,二公主府门禁森严,不得公主批准不可以擅自出府。民妇自然是要谨遵主母之言,况且民妇嫁为人妇,自然不会随意抛头露面。如果大人不相信的话,尽可以上公主府询问。”

    韦凝紫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本来是想要借着机会逃出二公主府了,如今人都到了衙门,她自然要先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才谋划,只要今天辩驳清楚了,大不了明日下葬的时候再谋划一番,这两日还是有机会的。

    二公主如何治理其驸马的两位小妾,简直是全京城有名了。关在院子里面不许出门,不许见亲人,简直就是和坐牢没有区别。这个要审问也可以,但是审问的意义不大,韦凝紫既然敢如此说,那么在二公主府就不要想再审问出什么东西来了,而且云卿的目标本来也不在于二公主府。

    “有时候传流言,并不需要自己去传的,只要是有心,韦氏你可以传给身边的下人,丫鬟,谁都知道下人是传话最快的,她们只要愿意,保准比韦氏出马,还要来的快。”云卿淡淡的一笑,眼眸流转如波光,却没有掉入韦凝紫的陷阱里面,若是将时间都拉去了二公主府,到时候将二公主牵入进来,势必要多很多事情。

    “既然抓不到证据,郡主还是莫要随意上堂告状,以免让人觉得你以势压人。”韦凝紫得意的一笑,虽然不知道云卿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上京兆府,但是看得出这谣言肯定对云卿造成了困扰,所以她不得不急着要来告状,要澄清自己。至于云卿为什么会想到是她,这在京中,知道云卿的事,和云卿仇恨最大的人就是她韦凝紫了,自然第一个会想到她。在两人的对立程度上,韦凝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周围有百姓围观,甚至还有了其他的公子少爷也围观上来了,毕竟这官司打起来,还是堂堂郡主状告她的韦氏,告的又是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私通导致退婚之事,这位韦氏又是二驸马的小妾,骨子里有着八卦因子和爱凑热闹的人都巴巴的往京兆尹此处赶来,想要看一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郡主被人乱语诬陷,自然是要求一个公道的。”云卿既然能坐在这里,就不怕人说她以势压人,势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当然就要好好的用,不然要了郡主的头衔来做什么。就像此时,韦凝紫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下面,而她可以坐在一旁,享受着势的权利。她端起手边的一杯热茶,轻轻的吹了吹,转头对着高升道:“高大人,刚才看到韦氏,我倒觉得有一事奇怪,按理来说,韦氏应该是正在守孝的,为何我看她身上的衣服,却像是平日所穿呢?”

    高升这时才注意到,当时两名衙役回报时,便说了韦凝紫在威武将军府替她母亲守孝,只他一时没有注意到,现在看,她身上的藕荷色裙子虽然素净,但绝对不是守孝的时候所穿的。于是高升视线落到了两名衙役身上,沉声问道:“你们是从何处带来的韦氏?”

    “回大人,卑职到了威武将军府后门处,便看到了被告韦凝紫,她正站在一辆马车前,看样子是要去其他地方。”衙役回道。

    云卿面上带上一抹惊讶,挑眉道:“今日韦氏不应该是在守孝的吗?为何从后门出来,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高升一听,便也觉得有所不对,这个时辰,就算是休息,也不该换了衣服乘马车要去别的地方,顿时双眸如电一般射向韦凝紫,要从她的面上看出个究竟来。

    韦凝紫哪里知道事情突然一下子就从谣言变化到了这一点上,那可是她准备出逃的装备,当然不能给人知道,然而高升久在公堂,被他这么看着,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韦凝紫的心里顿时有些惊慌,面色就不如刚才那般的沉稳,强按着嗓音,不让人听出她的害怕来,道:“大人,民妇只是抽空出去买东西而已。难道出去买东西也有罪吗?”

    从她刚才的面部表情,高升已经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随即大手一挥,道:“马车你们有带来吗?”

    “有的,大人。”

    “去搜查一下马车,看看上面是否有证物!”高升不愧是审案已久的,他去搜马车,是怀疑韦凝紫突然出来有别的原因,然而他只说是搜查证物,并不说其他,如此一来,韦凝紫也没有办法反驳了。

    “你们不是说谣言吗?你们不就是要证明谣言是我传的吗?我承认了!”韦凝紫一想到马车里的东西,要是被搜查出来的话,她不仅走不成了,回去之后不知道要被二公主收拾成什么样子。而这谣言就算是承认了,大不了也是被打几十下,说不定还可以趁机逃离出来,再不要回二公主,反正那个人说了会帮她的。

    站在外围的人看刚才还死不承认的韦凝紫一下子就将罪名担了,不由的睁大了眼睛,看这其中的变化。

    而高升目光一顿,看了一眼云卿,见她抿唇喝茶,全身散发着淡淡的清华之气,然而眉间却带着睿智之气,仅仅用了一句话就让韦凝紫自动招供了,莫非那马车里还有更大的案子?不过高升先是按捺住自己的想法,随即问道:“你刚才还说不是你传了谣言,如今又承认了?你快点如实招来,为何会乱传谣言,毁坏韵宁郡主的名声?!”

    于是韦凝紫脸上便露出了悔恨之色,小脸上挂着一抹凄凄惨惨,“谣言是我传播出去的,我和韵宁郡主一直都不和,如今我成为了二驸马的妾室,她却可以嫁给瑾王世子为妃。我和她原本是表姐妹,她是一个商人之女,却不仅做到了郡主之位,还要成为世子妃。我心里不舒服,很难过,嫉妒的很,当然不能看她就这么顺利的嫁给瑾王世子。”

    她这么一说完,外头的人都唏嘘了起来,这个韦氏真正是恶毒,传出这般的流言,便是要害人家韵宁郡主不能嫁得好。当初就是因为得罪了沈家,被断绝了两家的亲戚关系。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这韦氏还要去中伤别人,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高升对于这一点,心里是早就有了定论的,于是皱眉又问道:“那既然你说是谣言,那事情的真正事实是如何的?”

    云卿来告状的时候,目的首先就是要洗清楚自己身上这谣言。高升当时接到案子的时候,还觉得云卿有些小题大做,可是云卿说:“谣言从不止于智者,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以讹传讹,只有在真正的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才会接受真相。若是不能证明清楚,于她以后的一生都有害处。若是高升不肯受理,就将此事告去刑部,总之一定要个结果。”

    他记得当时云卿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做了这么久的京兆府尹,高升知道谣言是能告但不好查,就算查出来,你也没办法指证。然而云卿却笃定可以查出,只要高升将谣言在堂上让人澄清便好,而且到时候,还会送他一份大礼。

    眼下高升便是要让韦凝紫亲口说出真正的事实,而韦凝紫气的满面通红,若不是为了让她以后还有余地,她真的就像让沈云卿被谣言浸死才好,然而形势不比人,即便心里恨的要死,双眸里的怨毒可以杀死人,韦凝紫还是不得不说:“当年是齐家少爷与柳家的千金已经暗结珠胎,想要毁约退婚,在参加沈家宴会的时候,被众人发现,沈家才退婚的……”

    她将事实说出来,一下子大家就知道了,原来事实是这样的,人群里不时有人说,就是嘛,像韵宁郡主那样的美人,绝对不必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高升听着堂外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心内暗道,人的嘴是最快最利的,今日这些人在此处听到了真相,定然就会相互传播,到时候前些日子传播的流言,就会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云卿欣赏韦凝紫一脸不甘却不得不将将真相说出来的苦痛表情后,十分惬意的再饮了一口茶,笑道:“既然韦氏承认了,高大人,按照律法,乱传谣言者,该如何惩治呢?”这些时日,京中到处都传播着她得流言,好几个夫人都神秘兮兮的上门来问这件事,还让谢氏早点做好准备。意思就是可能瑾王府会退婚,可见这件事的影响之大。

    她是不怕流言传播,可是她却不想顶着这么个难听的名号到瑾王府去,到时候她嫁过去之后,以什么服众?瑾王府可不像是沈家,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对她的人品和性格都有所了解。

    带着与人私通的名号嫁进去,只怕王府里的上上下下都要看不起她,从而看不起御凤檀。这对于御凤檀的影响是十分之大的。他如今才被明帝重用,妻子就背着这样的名声,难免不被人当面背后嘲笑。

    为自己,也为御凤檀,这件事必须要这么处理,才能让被韦凝紫传播出来的谣言消失在众人的口中和心理。

    “按照律法,要当众掌嘴二十下,以示众人不可随意乱传谣言,扰乱民心,扰人清誉!”高升对着堂下一喝,便有衙役从后堂里取来了手臂长的竹板,约人一个手掌宽,两边光溜溜的。

    韦凝紫一看这块掌嘴的竹板人就慌了,当年云卿让人打她八十大板的痛楚还刻在心上,如今又要用这竹板打脸,平日里就是二公主用手扇脸,那都让人疼的受不了了。不由的喊道:“大人,民妇已经招了,为何还要行刑?!”

    她也是这两日为了竖立自己孝女的形象,是扎扎实实的不吃不喝,没有休眠的守了两夜。虽然开始打起了精神,然而没有睡眠的头脑却远不如平日里灵活。她既然承认了罪,当然是要被刑罚的。云卿可不是没事陪在京兆尹里面听她认几句罪的。

    高升根本就懒得看她,先打了韦凝紫再说,那边的衙役也不是讲客气的人,今日来状告的人是未来的瑾王世子妃,韵宁郡主,比起这个没用驸马的妾室来,身份不止高上几百倍,立即就有人抓起韦凝紫,见她要开口再喊,抡起竹板对着她的嘴巴,就是一下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堂内响起,竹板一挨到韦凝紫的嘴,她根本就再也不想着去恨云卿去想其他的什么,满脑子里面都是痛,那种从嘴唇上最薄的地方打下去火辣辣的痛楚,一下将韦凝紫的眼泪逼了出来,她想要叫,迎来的却是第二板,血水立即从她的嘴唇上流了出来。

    原来苍白的小脸上两道红肿的印迹分外鲜明,紧接着,啪啪啪啪的的声音一下下的打下来,韦凝紫连跪下的力量都没有了,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打完之后刚才还显得瘦削的脸,嘴唇肿裂充血,此时已经肿得像一颗特大号的新疆紫葡萄。

    这样的刑罚看起来可怕,可是在衙役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打完后就收手,像高升禀报,而高升则是看了一眼云卿,心内暗道:这个郡主平日里看起来挺大方的,今次看来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惹之辈,日后若是有人再想在她背后说什么,只怕要好好的想一想,毕竟女子被人告上衙门就已经是抬不起头的事了。

    韦凝紫之所以来的时候没有太过挣扎,是因为她在京城本就没什么脸面而言,再者她是抱了马上离开京城的想法,就算丢脸也就这么一回了。

    “嗯。”高升视线从韦凝紫脸上扫过,转头与云卿对视一眼,见她凤眸朝着外面置放马车的地方停留,心中一凛,明白云卿所说的大礼,便是在其中。随即对着衙役挥手道:“你们去马车上看看,可有其他物品做证物的。”

    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韦凝紫,在听到高升在判案之后,还要让人搜查她的马车,挣扎的站起来,着急的喊道:“大人,民妇已经招供,你为什么还要搜查民妇的马车?”那马车上的东西可千万不能搜查出来。

    因为嘴唇被打的开裂,韦凝紫发音模模糊糊的从唇缝里出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她说的什么东西。而高升见她一直都拦着人去查马车,越发觉得马车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使了衙役去搜。

    ☆、157

    157

    因为嘴唇被打的开裂,韦凝紫发音模模糊糊的从唇缝里出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她说的什么东西。而高升见她一直都拦着人去查马车,越发觉得马车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使了衙役去搜。

    过了一刻钟之后,两名衙役再进来,手中捧了两个大木盒和两个包袱,两人的身后还押着赶车的马夫,显然是在车上搜出了这么多东西,为了防止马车逃跑,将他也押了进来。

    “大人,刚才在车上搜到了这些东西。”衙役将木盒和包袱打开,顿时堂中一片珠光宝气。

    一个木盒里全部都是金钗银簪,宝石玉镯,每一样看起来都价值不菲,拿出去都是值钱的东西。

    而另外一个木盒里的,却是整整齐齐排列着手指大小的金元宝,足足排满了整个木盒。数量之多,绝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拥有的。

    黄澄澄的光就连外面的围观众人都能感受到,目光里放出了点点光芒,交头接耳道:难怪开始看衙役捧着木盒的时候格外费力,原来是藏了这么多金元宝。

    高升见这么多财宝,目光又移到了两个包袱上。衙役又将包袱解开,摊开放在地上。

    比起木盒里的东西,包袱里面倒是普通,装的无非都是一些女子的衣物。然而高升却发现了其中不妥之处,他当即喝道:“韦氏,你还不交代,这两盒财物如何在你的马车上?是怎么来的?”

    韦凝紫看着衙役把马车里的东西拎了出来,眸内透出一股失望的神色,她到底没有阻止他们搜马车,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应该招供了谣言,如今被打了,也没有挡住衙役。但是高升问话,她也不敢不答,口齿不清的答道:“这是民妇的财产。”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拥有这么多金银珠宝和首饰,本来就让人怀疑,但是韦家当年也算是小有财富,如果一味的追究这些东西的出处,才是真正的错了。

    云卿望着目光里带着思量,显然在考虑怎么才能将这批财物解释清楚的韦凝紫,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浅声问道:“韦氏,你去威武将军府奔丧,为何要挟带这么多财物,是有何用?”

    韦凝紫嘴巴上火辣辣的,一看云卿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凤眸里的神色充满了讽刺和嘲弄,不由冷声道:“这里是京兆府的大堂,就算你是郡主,也没有资格审问我!”

    “噢,高大人,本郡主作为本案的主告,眼见案情有变,想要问清楚其中的因由和疑点,不知道可以吗?”云卿将目光从韦凝紫身上收回,转而笑问着高升。

    明明笑的十分和气,而此时高升却觉得这位郡主绝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且此时云卿称呼了本郡主,很明显是将自己的身份摆了出来,而那身清华的气质之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高升不由的开口道:“作为主告,当然可以对被告提出疑问。”

    “你!”韦凝紫没想到高升就这么答应了,气短的喊道。

    云卿丝毫不在意她此时的眼神有多么的怨毒,语气有多么的不甘,现在的韦凝紫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相比较的,若不是韦凝紫还死咬着云卿不放,云卿根本就没心思来收拾她这么一个人。她想是看一只蝼蚁一般的望着韦凝紫,连轻蔑都不屑给她,淡淡道:“韦氏,你还是先回答本郡主的问题吧!”

    “韦氏!你为何在母亲出丧之日,挟带如此之多的金银财物,请回答本官!”高升也觉察出不对的地方,在云卿问话后,立即跟上一问。

    韦凝紫狠狠的瞪着云卿,却又不得不回答,公堂之上,不是她能撒泼的地方。而且撒泼的话只会让云卿找出更多的理由让衙役打她。她想了想,慢慢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民妇是想要托人将母亲寻一处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再请人给母亲盖上一座祠堂,也好一尽孝心,所以倾尽财物,也只是为了这一点心愿。”

    “哼!”高升这一次可没有被韦凝紫的话糊弄过去,他冷哼一声,“你莫要想着能欺骗本官!且看你包袱中的衣物,里面四季都有,颜色鲜艳,款式时新,又是穿过的,难道你是准备也是将这种衣物带去给你母亲吗?韦氏,公堂之下,不容你欺瞒,你最好是老实交代!”

    高升也不是白坐在位置上这么多年的,一番话是又吓又迫,双眸紧紧盯着韦凝紫,给她施加压力。

    韦凝紫想起刚才被掌嘴,全身颤抖,不敢和高升那两道炯炯有神的眸子对视,移开目光咬牙道:“大人果然高见,民妇的母亲喜欢这样的衣服,正是托人到时候在墓前烧给母亲的。”

    高升见她嘴硬,越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哪个正守灵的子女会在马车上载这么多钱物和衣服,看起来似乎更像是计划要逃跑……

    想到这里,他望着在堂下一直低头跪着的马车车夫,喊道:“马夫,现在在你车上搜出的物品,你且看看,究竟是谁的?”

    马夫上堂就浑身发软,跪在下面不敢抬头。直到被高升点名,这才害怕的看了一眼韦凝紫,望着她的脸,吓得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大人的话,对,对,就是这位夫人的,五天前,就有人雇了小人给这位夫人当马夫,而这位夫人也是那时候将盒子和包袱放到小人的马车上,让小人保管。”马夫一说完,就趴下来大声喊道:“大人,小人只是收了人的钱,带人出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些盒子和包袱都是这位夫人给我的,绝对不是偷的抢来的……”

    自刚才看到那些钱财,又看到韦凝紫被打的青肿如猪头,马夫就在脑海里补充出韦凝紫是江洋大盗,偷了银两,想要偷偷的借他的马车转移赃物,难怪当日给他赏钱那样的大方,还要他保守秘密。如今被人发现了,抓到了衙门里面来。是不是到时候他也要吃板子,还是把自己撇出来好啊……

    这马夫是个老实人,当时韦凝紫也是看上他老实忠厚。可是此时却气恨的紧,这马夫一下说完,她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高升一听马夫的话,脸色越来越黑,眸子中带上了犀利,对着韦凝紫皱眉高声斥道:“韦氏,你四天前就将这些包袱和衣物交给了马夫,莫非你早就知道你母亲会亡了?”

    马夫的招供一下子让韦凝紫变得词穷了起来,她将目光瞪向马夫,当初怎么会找这么个人,蠢笨如猪,人家什么都没问,他就全部都招了出来。

    然而韦凝紫此时还是辩驳道:“大人,我母亲在床上躺下的时日已久,伯母通知这几日情况不大好,所以民妇提早准备好了,以备到时候急需的时候慌乱……”

    就在这时,看到衙门外,进来两人,为首的韦夫人在听到韦凝紫的话后,脸色一变,陡然提声道:“韦凝紫!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娘几日前明明当时的情况不错,大夫说还有可能会醒来的!我不是让人通知你的吗?”

    一听到韦夫人的话,韦凝紫这下脸色彻底黑了,不过她此时脸高高肿起,也看不出来,但是双眸里的惊惶还是映在了众人的眼中,转身便看到韦刚城和韦夫人正站在衙门前,两人的脸色都是十分的愤怒。

    “伯伯,伯母!”韦凝紫一看到他们,立即哭着就爬了过去,也不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一般,伏在了韦夫人的脚下,泣声道:“你们快救救凝紫,他们要冤枉我……”

    韦刚城和韦夫人其实在高升派人将韦凝紫抓来之后,还有另外一班衙役去请了他们过来,刚才两人已经在堂后站了一阵子,正在为韦凝紫担心,后来当听到韦凝紫说谢素玲情况不大好的时候,才不顾的冲了出来。

    当然,韦夫人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灵堂那,明明看到韦凝紫昏倒,自己怕她累还特意吩咐人不要去打扰,结果韦凝紫竟然从后门出来,还换了一套衣物,这让韦夫人不仅怀疑,还有一种被人耍弄的伤心和愤怒。

    韦夫人一下甩开韦凝紫的手,目光愤然,声音铿锵中带着怒意,“韦凝紫,你老实说,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当时我明明告诉你的是,你娘的情况好多了!但是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她突然一下就死了!你怎么会事先准备了这些东西,你早早就知道你娘会死?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韦夫人一直都有派人照顾谢素玲,也经常请大夫来查看情况,当大夫说慢慢有好转,可能会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立即告诉了韦凝紫,但是就在几天后,谢素玲就死了。

    因为谢素玲这病也是时好时坏,韦夫人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没有照顾好,所以病了,也就直接报丧。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没有!伯母,你不要听沈云卿的话,她今天故意让人把我抓来,就是要陷害我的!”韦凝紫此时人又惊又恐,却更加暴露了她的心思,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她。

    “你有没有,高大人自有定论!”韦刚城望着韦凝紫,只有说不出的失望,当时收留了弟弟的这个女儿,是因为想着这是弟弟唯一的血脉,然而性情品格与弟弟实在有着太大的差距。他性格刚毅,此时自然是直接交给高升处理。

    若是弑母之人,就算是弟弟唯一的血脉,他也不会姑息。

    韦凝紫本以为韦刚城和韦夫人出来,会维护自己一二,没想到刚好最后一句话被他们听到,她不禁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云卿望着韦凝紫陡然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而软坐在地上的样子,垂睫一笑,压低了声音道:“高大人,继续审案吧。”

    高升眼见堂上一片混乱,目光微微一缩,拿着惊堂木对着堂上一拍,“韦氏,你刚才几次语不对实,每次招供都前后矛盾,本官现在怀疑你所带的财物和衣物与你母亲之亡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大人!冤枉,民妇没有!”韦凝紫的呼叫声在堂内无人去管,只看高升对着韦刚城道:“韦大人,方才在堂上审问的情形你都得知了,虽然贵弟妹已经入棺,然而本官怀疑其死因有不妥之地,是否可以开棺验尸?”

    一个人的肉身是他最宝贵的东西,生前自然是可以由他自己决定,死后则是亲人来看护。然而在人们的脑海中,一个人的肉身是完整的,下辈子才能再进入轮回投胎做人。且看那些翻案之人,如果罪犯已经如棺,都要将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以表示施行了刑罚。人人都希望完整的埋下,而不希望死后肉身被人解剖验尸,一般只有命案的对象,为了查明真相,才可以进行验尸。

    此时谢素玲之死尚且未定为被人谋害,所以要验尸的话,高升必须先要征求对方的家属同意,然后经刑部同意,再派仵作去验尸。

    韦刚城倒是一下子就答应了,他刚才已经听出了韦凝紫说话时的矛盾之处,若是心中无鬼,何必鬼话连篇。而韦夫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毕竟丈夫都同意的事情,这也是为谢素玲讨一个清白。

    高升得了这句话后,知道今天的案子只能审到这里了,他还要与刑部一起上书,得批准后,带仵作去威武将军府验尸。

    “先将疑犯韦凝紫押入大牢,明日验尸报告出来之后,再审!”高升当即一挥手,宣布结果。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不,你们不能把我拉入牢房!伯伯,救我……”韦凝紫尖声大喊。

    韦刚城只背过身去,当作没看见。莫说他本来就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了,就算有想法,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韦凝紫这么高声大喊,全部人都听到了,韦刚城若是有什么举动,岂不是就坐了以权谋私的罪名了。

    看到韦刚城和韦夫人两人脸上冷漠的表情,韦凝紫心中惊惶不定,她知道如今这两人是绝对不会帮她的。她几乎就要将谢素玲死了的真相说出来,然而若是她真的将那个人说出来的话,那她就真的没救了,她只能想着那个人承诺的,能使手法将她救出来才好。

    云卿望着韦凝紫眼中变幻的神色,淡淡的抿唇而笑,看着韦凝紫一边尖叫着被衙役拉了下去,连同她的金银珠宝还有那些衣服,也全部都缴到了证物之中。

    “韵宁郡主,今日谣言一案,已经审清楚,罪妇韦氏已经承认造谣。”

    “我对案件的审查很满意,辛苦高大人了。”云卿淡淡的一笑,今天的案件审查到这里为止。她要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看背后那个人的了。

    随即高升派了人,带领着云卿从衙门的后堂之中,上了早就在等候着的外面的马车之中。

    马车内,流翠问道:“小姐,那个韦凝紫她真的杀了她娘吗?”虽然知道韦凝紫不是好人,也知道她曾经给谢素玲灌过砒霜,然而弑母之事,实在是平常人难以接受。

    云卿看着流翠充满疑问的脸,淡笑道:“是,也不是。”

    当天夜里。

    京兆府的大牢之中。

    韦凝紫发髻披散,衣裳脏污的站在铺满了稻草的一间昏暗牢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满心的焦急让她连脸上的肿痛都要忘记了。

    那个人应该收到消息了吧,应该就要过来救她了吧。

    韦凝紫抬头看了一下月光,怎么还没有来?这个牢房里又臭又脏,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看什么看,想要逃跑吗?!”走过的女狱卒一脸横肉,对着韦凝紫所住的监狱便是一鞭子甩了进去。那鞭子甩的很有技巧,不打在人脸上,却能甩到人身上最疼的地方,使得韦凝紫拧眉大叫了一声,“疯婆子,你这是私下用刑!”

    女狱卒哈哈一笑,眼睛里充满了鄙视的光彩,“私下用刑?你也不看看你的脸,今天就已经在堂上被打了,现在就又被关进来,十有**是出不去了。我告诉你,到了这里的女人,就是犯人,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驸马的小妾吗?!”

    韦凝紫哪里被人这样侮辱过,一个脏丑的女狱卒也敢这样说她,不禁道:“我现在还没定刑!你知道我是有罪没罪的,若是没罪,你就等死吧!”

    本来韦凝紫暂时还是押看的,女狱卒还不打算对她下手,如今看她气焰高涨,面色就露出一分淫一邪来了,哼道:“看你样子生的还不错,细皮嫩肉,保养的很不错啊,若是关进了牢中,肯定很多男犯人喜欢……”若是韦凝紫犯了事关到了牢房中,就这个姿色,肯定很多男犯人,狱卒喜欢的,若是她能将韦凝紫划入到自己看守的范围内,那些来上她的男人,每个都收点钱,天长日久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韦凝紫被她那语气和说话的样子吓得一抖,她虽然没进过牢中,却也听说过。在衙门的牢狱中,女囚的苦难比男囚更多。监狱里男女混杂,肮脏黑暗。狱卒们会对女犯动手动脚,百般侮辱,虐待轮一奸,一般女犯只要在牢中呆了一段时间,就再也没有脸面活下来了。

    一时之间话再也说不出来,她如今还是在待审的,没有正式押入牢中,周围虽然有待审待判的男囚犯,但是女狱卒肯定是不敢让她现在就受侮辱的。

    可是以后呢……

    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留在这里!

    就在韦凝紫害怕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女狱卒的身后,一掌将女狱卒打昏,直接走到了韦凝紫的牢前,黑巾下露出的双眸紧紧的盯住韦凝紫,似乎见她脸面高肿,有些摸不准的问道:“你是韦凝紫?”

    一看到黑衣人,韦凝紫立即露出笑容,“是啊,是啊,是不是那个人让你来救我的?”

    黑衣人眸中一闪,却不答话,而是走到女狱卒身边,取下她身上的钥匙来开门。韦凝紫一看这个动作,立即喜上心头,然而却没有马上走出来,而是问道:“我不能这么出去,就算逃出去了,以后会变成逃犯。沈云卿的谣言我已经帮你们散播了,她那个人聪明的很,我一直想她死,都没有办法。你们施加点压力或者帮忙证明不是我杀了我母亲,你帮我把话传达给他吧?”

    然而韦凝紫却看到黑衣人根本就不理她,却是走到另外几间牢房中,将其他的人的门也打开了来,然后便听到他那低沉嘶哑的嗓子,对着那几间牢中的人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死囚,现在那里有个女的,你们就去好好的享受一下吧。”

    韦凝紫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黑衣人,他浸在黑影里,根本就看不清神色,但是她却觉得头皮发亮,颤声问道:“你,你难道不是那个人派来的?”

    黑衣人缓缓走到门前,回头道:“是的,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他的声音阴恻恻的,在牢中显得格外的恐怖。

    “你怎么可以这样!”韦凝紫惊声道,一颗药丸丢入了她的喉咙中,在她还没反应出来的时候,已经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自己吞下去的是什么,但是韦凝紫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拼命抠着喉咙,那药丸却怎么也呕不出来。

    “只是让你不要叫的太大声的药。”黑衣人说完,对着那几名跟着他走出来的囚犯,横眼一扫,冷声道:“你们不要妄想对我下手了,**一刻值千金,不要浪费了!”

    只听他话音未落,人已经飘出门口,铁门再一次牢牢的关紧,任那几名囚犯使劲的拉扯也拉扯不开!

    “反正走不出去了!那少妇长得可真是标致,咱们就受用了!”逃生无望的死囚转过头来,望着韦凝紫,眼底射出了淫秽的光芒,让韦凝紫心底泛出了恶心,看着四五名走到她牢门前的死囚,突然跑了过去,紧紧的拉住牢门,“你们不要进来……”

    然而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像是怎么说也似蚊子一般,急的她一时呆愣,而死囚本来就是男子,力气又比她大,一下子就拉开了她的牢门,涌了进来。

    韦凝紫这才顾不得自己的声音如何,慌忙的赶着走到了面前的几个死囚,“你们快走开,我可是二驸马的妾室,你们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哈哈,死,我们兄弟几个在江湖上奸淫掳虐做的多了,只等定案就判刑了,死算个什么!倒是关在这里面几天没上过女人了。你既然是二驸马的妾室,想必床上功夫不错,伺候我们兄弟几人,也算是没有白活一次啊!”一名死囚边说边靠近韦凝紫,猥琐的面上露出几分欣喜,虽然脸被打肿了,可是身材还是很凹凸有致的,他一把走过去扯开韦凝紫拼命厮打的手,另外一人直接就将韦凝紫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啧啧,这皮肤,比春兰院的头牌还要好啊!”一只黑手已经摸上了韦凝紫的胸口,用力的揉捏,那力道像是要将韦凝紫的肌肤揪烂了一般,痛的韦凝紫长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来。

    女狱卒倒在地上,根本就不醒来。韦凝紫又没办法求救,被人就这么按着手脚,放到了地上,数只大手在她身上游走,接着就是各种各样淫邪的笑声和撕开衣服的破裂声,以及闷哼声,粗喘声混杂在牢中……

    到了第二天,牢中接班的狱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牢中一具满身青紫痕迹的赤果身体,还有女狱卒肥胖的身体躺在了门前,他连忙掐醒女狱卒,再去查看韦凝紫时,她全身白迹斑斑,而鼻子里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而高升与刑部已经将此事通报上去,到威武将军府开棺验尸,仵作经过细致的查验,在谢素玲的鼻孔内发现了纸张的纤维,断定其是在昏迷中有人将浸透水的布盖在她的面上,导致她窒息而亡。

    随后京兆府和刑部便一同审理了此案,由于韦凝紫在牢中死亡,女狱卒认为自己是遭了死囚的暗手,被打昏了而导致韦凝紫意外被奸一淫而死,因为影响不好,京兆府和刑部虽然早就知道有牢中时常有此种事发生,但对朝廷清誉有损,所以此事被隐瞒了下来,对外称韦凝紫畏罪自杀。

    高升因为审理一个案件的时候,连续破开了另外一个弑母案,一时在京中百姓人人夸赞他眼如神针,心细如发,不时传出高大人目光如炬,没有放走一个弑母的罪犯……

    而对于韦凝紫尸体的处理,威武将军府的韦大人和韦夫人,只觉得失望到了极点,根本就闭门不理。而二公主更是大声唾骂韦凝紫这种没心没肺之人,连自己的母亲也下手,拒绝给韦凝紫下葬。最后还是京兆府将韦凝紫的尸体草草下葬了事。

    “谣言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御凤檀在军中听到京城传出中伤云卿的谣言,便将手头的事处理了,然后赶回了京城,但是云卿却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让他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沮丧。未来妻子太厉害了,一点都不依赖他嘛。

    云卿注意到御凤檀那有些纠结的面色,心头暗暗好笑,开口道:“若不是你派了桑青跟着我,我还没那么快处理好。是他查出来那些谣言散播的地方,我根据推测出中心点就是二公主府,才确认了是韦凝紫散播的。”

    原来卿卿还是挺喜欢自己给她安排的暗卫嘛,御凤檀听了云卿话,心里很受用,狭眸里泛出的波光将周围的春景都掩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在军中呆了一段时日,云卿觉得御凤檀的眉间多了一种以前少见的凌厉霸气,也许是以前御凤檀藏了起来,而如今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使得他本身出色的外表之上,又多了一层由内置外散发出来的魅力。

    然而御凤檀不止是外表出众,反应力和分析能力也是不同寻常,在听完云卿的话后,立即抓住了重点道:“这件事,韦凝紫散播谣言和她母亲死亡的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她散播了谣言完全不必要马上逃走,这样反而让你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吧。”

    “嗯。”云卿点点头,望着御凤檀的凤眸中露出了一点复杂的神色,“她在二公主府根本就出不来,这件事肯定有人和她里应外合,让谢素玲去世,而韦凝紫出二公主府,再给她安排了钱财,让她逃出京城,再也不用受人掣肘。”

    韦凝紫本来对谢素玲就没什么感情,谢素玲的死如果能成为她逃离苦海的跳板,韦凝紫绝对不会有点犹豫。

    “那这个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听着云卿的话语,御凤檀猜测到她一定是知道了究竟是谁在幕后和韦凝紫相互勾结要毁坏云卿的名誉。

    而关于韦凝紫是怎样死在牢中的,御凤檀就算不去打听也猜得到,一定是被幕后那个人杀人灭口了。这个人可以有能力派人进入京兆府的大牢不被人发现,又能让韦凝紫相信能有本事安排好她的未来,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轻轻的点了点头,云卿凤眸幽幽的发亮,倒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食指蘸水,在桌上写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的指尖在桌子上划着,一笔一划都极有风韵,然而御凤檀则随着她每一笔落下,狭眸里渐渐透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神色,朱红的唇上扬起的弧度一点点的放下,直到云卿落下最后一笔,他还是望着桌上,一语不发。

    清风朗朗吹过,御凤檀的白袍在浓花艳景里,宛若一道天降的白色月华,映在云卿的眼眸里,然而最清晰的,还是他看起来十分淡然的表情,使得云卿心中漫上了浓浓的不解,凤眸朝着御凤檀轻轻瞟了过去,“你不意外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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