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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当、当然可以。”

    牛振明噌地一下站起身,却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似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我们走吧。”

    贺庭峰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他主动勾起丁振明的肩膀,而后者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一边打听,一边找友谊商店。

    走了很多弯路,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庭峰,你的头发好短,我、我舍不得剪。”

    他声音不大,却也不会再回避贺庭峰的目光。

    贺庭峰闻言,抬手在自己脑袋上随便扒拉了两把,细软的发丝很快就又恢复成原样。

    他笑着说:“夏天太热,我随便剪的。”

    牛振明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垂着眼,语气落寞:“俺娘我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让我剪。”

    闻言,贺庭峰皱起眉头。

    据他所知,学校里是有内务条例要求的,女同学一般是齐耳短发,扎成马尾也可以,但不能影响戴头盔。

    至于男孩子,必须要是短的寸头才行。

    像牛振明这种有一点耷拉到眉毛下的长度,恐怕是不行的。

    他刚要说话,就听牛振明又说:“俺也是没用,俺都偷跑出来上学了,还怕娘的话,不敢剪头发。”

    “你也是偷跑出来的?”

    “也?”

    牛振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你也?”他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但又迅速压低声音。

    “你也有一个想把你卖了的后爹啊?他们不会再来抓你吧?”

    听到牛振明的话,贺庭峰心里咯噔一下,勾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笑着摇摇头,带着安慰的语气开口。

    “不会的,谁都不能来把我们抓走,你看门口的岗哨,他们进不来的。”

    听了这话,牛振明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要是真被抓回去,牛棚先生就白教我了。”

    “牛棚先生是谁呀?”

    贺庭峰好奇地问。

    提到牛棚先生,牛振明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整个人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牛棚先生就是住在牛棚里的先生,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他会的可多了,天文地理、数学英语,听说年轻的时候还留过洋。”

    “我是小时候放牛遇到他的,他说古有东坡居士,今有牛棚先生,他姓牛,我们有缘,她教我读书、识字、算数,咱们的、国外的,她都教。”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就像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

    但很快,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忧伤。

    “后来,先生死了,他一直说要回家,却死在了回家之前。”

    他的悲伤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又重新雀跃。

    “我就看他留下的书,藏在牛圈后头的石槽子里,越看就越想看看,山外面是什么。”

    第13章“先生说过,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

    “我想了很久,我不是牛耀祖了,上户口的时候,先生帮我把名字改成了振明,振奋的振,明亮的明!”

    “我不能被卖到别人家,结婚、生孩子,都不行,我不想围着乡下那一亩三分地,一辈子只做谁的丈夫,谁的爹。”

    “我喜欢书上的飞机大炮,我想研究它们!”

    “先生说,如果他回不了家,就让我跑出大山,替他回去看看!”

    “庭峰,我跑出来了!”

    贺庭峰也没想到,那么内向的牛振明能一次说出这么多话。

    他的脸红扑扑的,胸膛鼓动,一双眼却亮得发光。

    他主动握住贺庭峰的手,感激道:“谢谢你庭峰,除了牛棚先生,还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话呢!”

    经此一遭,贺庭峰和牛振明彻底熟络起来。

    当两个人手拉手提着热水壶回到宿舍的时候,恰巧在楼梯上遇到了一个提着两个沉重的大箱子,气喘吁吁的男孩。

    他一头标准的利落干脆的短发,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学识渊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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