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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窗户被猛地推开,月色与白袍一同倾泻,那张与我无比相似的脸乍入眼帘,雌雄莫辨。

    谢旻往内放了个小凳,慢吞吞翻窗而入。

    我席地而坐,两指夹住大红盖头,晃了晃。

    「谢望穹,哪儿惹的风流债?」

    谢旻拿了个蒲团,跪坐下来,双手递出手中的会元捷报,音色温吞。

    「倒是你,如此风光,明日殿试,叫我如何招架?」

    玉版宣上朱砂批红鲜艳欲滴,我沉默片刻。

    「这次……还换吗?」

    他轻轻垂眸,缓缓拧住了盖头的一角。

    「换。」

    静默良久,我一骨碌爬起来,压低了声线。

    「好妹妹,哥哥替你梳妆。」

    2

    铜漏滴到辰时三刻,御前太监抖开黄绢。

    「古者重农抑商,今漕运四达,当何以衡?」

    满殿响起窸窣的研墨声。

    恍惚的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厚重宫墙外隐隐约约的喜乐声。

    墨影晃动,我忽地又想起月前在通州码头所见:

    漕船满载苏绣却无粮可载,脚夫蹲在空麻袋堆里啃冷馍。

    刹那回神,我悬腕写下:【山海俱利。

    【青州宜盐,荆扬善丝,非商不能通其有无。】

    笔锋急转。

    【西北旱田亩产不过三斗,若禁棉纺行商,则民失岁入。

    【江南鱼米丰饶,然无商队运粮,遇灾则十室九空。】

    ……

    日昳时分,司礼监收卷的脚步声渐近。

    我在文末勾出最后一句:

    【譬如医者治痹,非独针石可解,须通血脉尔。】

    忽有清风穿殿,将我案头一张草稿卷到御阶前。

    目光追随而去,正见皇帝抬手阻了欲捡拾的太监,俯身细看那页写着「漕粮改折银」的残稿。

    我心头一跳,胸腔忽地泛起了一阵燥热。

    生平抱负,第一次上达天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谢旻……」

    金花簪压冠刹那,皇帝将这个名字置于唇齿间,轻声琢磨。

    我叫谢旻。

    在大周,女子不能为官。

    ——自此后,只能叫谢旻。

    3

    我成了御笔钦点的探花。

    打马游街时,满楼红袖招。

    粉帕翻飞间,一个沉甸甸的香囊砸进我怀里。

    打开一瞧。

    ……

    哪个天杀的,在里头装块鸡蛋大小的石子,险些把我肋骨砸断!

    抬眸找寻,阁楼上的女子众星拱月,对上我的目光,张扬一笑。

    「平阳公主?」

    状元郎陆明璋打马靠近,嬉笑道:「望穹兄,你容色如此出众,可得小心了。

    「若当真叫公主瞧上了,明日翰林院都不必去了。」

    我心下一沉,赶忙收回了视线。

    大周皆知,满宫皇子皆惧天威,唯平阳公主得圣心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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