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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谢钰巡城完毕,天已然朦朦亮了一线,他骑马往回赶的时候,正?路过集市,一个卖胭脂口脂的女娘刚开了门儿,各色胭脂口脂盛在精致的瓷钵里?,离远便能闻见一股杂糅的脂粉香气。

    她?张口吆喝:“今儿新到了?五套“菩提春”,这可是?府城最?时兴的颜色,显得人白?里?透红气色极好?,先到先得,错过了?可就再没有?了?!”

    她?话?音刚落,几个原本就在门口蹲守的女郎立马一拥而入抢夺起来,动作之快,令谢钰叹为观止。

    就跟大多数男人一样?,谢钰对胭脂水粉自然也不感兴趣,他正?要拨马走人,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手下动作一顿。

    曾经谢无忌为讨昭昭欢心,也给她?买过不少这样?的胭脂水粉。

    而他好?像从来没给昭昭送过这些女子用的物件。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复杂心思,谢钰翻身下马,尽量镇定地走进了?胭脂铺子。

    这胭脂铺子多是?女眷来逛,他一进去便是?满堂瞩目,更何况他又生的是?仙姿佚貌,女郎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对着他指点说笑。

    谢钰竭力忍着不自在,对着店主道:“请问...”

    他对女人用的脂粉一窍不通,都不知?怎么张口,幸好?那店主极有?眼力价,笑吟吟地问:“郎君可是?来为娘子挑选胭脂水粉的?”

    谢钰暗暗舒了?口气,正?色道:“正?是?。”

    店主又问:“不知?尊夫人多大年纪,容色如何?”

    “她?今年十八。”谢钰素来寡言,但听人问起沈椿,他便难得多话?,原本淡漠的神色也不觉和缓下来:“她?容色极好?,昭昭如明日,灿若春华,她?性子也是?一等一的,良善正?直,一向诚恳待人,家里?家外?无人说她?不是?...”

    那店主不过想问他夫人长什么样?,是?什么肤色,她?好?帮她?挑选胭脂和口脂的颜色。没想到她?才问了?一句,谢钰张口便把夫人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却没有?一句说到有?用的地方。

    店主呆了?呆,又‘噗嗤’一笑。

    她?忍俊不禁,见从谢钰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从柜子里?取出?一盘颜色艳丽活泼的胭脂口脂:“郎君自己挑吧,年轻姑娘最?爱这些款式了?。”

    谢钰少有?的为难,站在柜子前挑选了?半晌,拈起一盒菡萏粉的:“这盒...”

    这颜色粉过头儿了?,少有?姑娘家敢买的,底价又贵,难得碰上个冤大头,店主为了?做成生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忙夸赞道:“郎君好?眼光,这盒名唤‘思君’,是?年少姑娘们最?喜欢的颜色之一,您买这盒回去,您家娘子定然欢喜。”

    谢钰才藻艳逸,立刻想出?这名字的出?处:“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若有?所思地颔首:“这名字起的极好?。”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当即道:“我要这套。”

    店主卖了?个高价,喜滋滋地帮他包好?。

    谢钰回来的时候,沈椿刚做好?饭,她?抬手招呼他:“回来的真巧,刚做好?早饭呢,赶紧来吃吧。”

    他轻轻一压她?手臂:“先不忙。”他递出?一方精巧瓷盒,他略有?期待地道:“你先试试这个。”

    沈椿莫名其?妙:“啥玩意儿啊?”

    她?掀开盖子一瞧,就见里?面盛着粉的吓死人脂膏,看起来像是?整人用的。

    她?大吃一惊:“妈呀,这啥玩意儿!”

    嫩粉色本来就难以驾驭,她?又不是?白?皙出?尘的肤色,用指尖试了?试,原本蜜色的肌肤被衬得黢黑,简直丑的不忍直视。

    一想到这丑玩意儿是?谢钰买的就格外?喜感,她?笑的打跌:“谁家用这么粉的口脂啊,就是?乡下媒婆都不用这么村儿的,亏你还是?才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钰少有?的羞恼,从她?手里?夺回来,强自镇定地道:“你不喜欢便罢了?,我这就扔了?。”

    她?在他身边儿很少装扮,偶尔妆点也都是?下人操持的,但在谢无忌跟前,因?为谢无忌常常给她?买些脂粉首饰这些女子用的小玩意儿,她?也逐渐开始打扮起来。

    不得不说,谢无忌经史策论上远不及谢钰,但在这上头还颇有?天赋,他给沈椿挑的小玩意都极适合她?。

    谢钰是?真的想当一个称职的夫君,他和别人无从比较,只能拿谢无忌来攀比,越比较越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无可避免得懊恼起来。

    第107章

    第

    107

    章

    沈椿傻笑了会儿才慢慢回过味儿来:“差点忘记问你,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口脂了?”

    不是她说,谢钰送礼一向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来的,他?擅诗词通曲赋,原来给沈椿私下送的礼要?么是手抄的《诗经》,

    要?么是他?曾经用过的名琴,

    再不就是什么紫毫笔碧玉箫之类的,

    也不管她能不能用得上。

    今儿居然送她女孩子用的东西?,

    还真是稀罕。

    谢钰心绪不佳,

    却不肯在他?面前袒露和谢无忌相较的心思,他?垂下眼?,神色淡然:“没什么,

    只是想到自你我重逢以来,你便未曾好好妆扮过,

    正?巧我又路过胭脂铺子,所以便为你买了一盒,你不喜欢便也罢了。”

    他?说完,心下又是一阵气闷。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昭昭在谢无忌身边时常妆扮,

    到了他?这里就是一副素面朝天,忙起来洗脸都没那么勤快,完全?不在意在他?面前形象如何,

    也完全?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

    作为男子,他?当有容人雅量,

    不该为了一些?须末小事斤斤计较,但?他?实在克制不住去比较,

    越想越觉得在她心里,自己还不如谢无忌的十之一二

    铱驊

    。

    接下来用早饭的时候,

    谢钰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虽然照常和她闲聊,但?仍能瞧出几分沉消之态。

    他?昨夜当了一夜的差,用完饭沈椿便催他?去睡觉了。

    沈椿晒完药才空闲下来,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中女子仍是明丽美好,弯弯眉毛下一双笑脸,乌油油的头发在扎了两个蓬松鞭子,不过她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确实不修边幅了点,头上随便裹了块头巾,脸上还沾着一点污迹——她和谢钰实在太熟,熟到她在他?面前都想不起来打扮这回事儿了。

    不过谢钰都送她胭脂了,看来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应该稍微在意一下形象。

    沈椿踮起脚,从院外的梨花树上折了一朵梨花别在耳边二,她也不怎么会打扮,就翻出一根炭笔把眉毛瞄了瞄,又撕下红纸涂了个红嘴唇儿,这就算打扮齐全?了。

    等谢钰醒过来,她转过身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问他?:“好看不?”

    微怔之后,谢钰很快回神,双目柔情满溢,唇角微微翘了下:“好看。”

    他?不知想到什么,站起身,让她在床边儿侧卧,他?还亲自上前帮她调整了下姿势。

    沈椿眼?神都不对了,紧张地扯住他?的袖子:“诶——你干嘛?这可是大白?天!”

    谢钰一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忍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要?为你作画。”

    沈椿立马窘了,脸上臊得通红。

    他?却不肯放过她,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一本正?经地道:“细算下来,我是有几天不曾陪你了,不怪你乱想。”他?淡淡戏谑:“等画完画,我再好好陪你,如何?”,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椿给他?逗急眼?了:“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踹你了啊!”

    谢钰这才不逗她,折腰取出了许久不曾动过的画笔颜料,他?思量片刻,又翻出一张最适合作画的洒金纸,这才坐在桌前细细临摹起来。

    他?还不忘向她叮嘱:“画画耗时久,你若是躺的累了,及时告诉我。”

    躺着哪能累到?沈椿摇了摇头,好奇问:“我之前从来没见你画过画。”

    谢钰怕她闷着,一边作画一边和她闲聊:“在我未入仕的时候,曾出门游学,走?遍了名山大川,作画无数,入仕之后事务繁忙,很少再动画笔了。”

    他?沉吟道:“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画画的,琴棋书?画,画在我心中可排第二,仅次于棋。”

    沈椿又问:“除了山水花鸟之外,那你给其他?人画过吗?”

    谢钰一心二用,落笔的同时还能抬眸瞧她一眼?。

    他?微微一笑:“自然。”

    沈椿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打听道:“给谁画的啊。”

    谢钰一本正?经地回答:“在京兆府当差的时候,画过不少要?犯。”

    沈椿:“...”

    他?见她眼?睛都瞪大了,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的模样,这才含笑道:“逗你的,能让我亲自出手绘像的犯人可不多。”

    沈椿这口气才顺了,又轻哼了声儿。

    他?也没让沈椿等太久,不过半个时辰,他?就绘制完毕,堪堪落下一笔收尾,把画递给她:“你瞧瞧如何?”

    沈椿接过来一看,惊讶道:“把我画的也太好看了吧。”

    谢钰这画真不是吹的,眉目灵动宜喜宜嗔,画中人就跟打了层光晕似的,好看的不得了。

    谢钰笑笑:“在我眼?里,你就是这般模样。”

    他?见她捧着画儿神色欢喜,心下终于畅快不少,原本堵了一日的闷气也消散了些。罢了,总不能拿自己的短处去碰他人的长处,幸好他?也有自己的专长。

    沈椿心情也是大好,张罗着就要?把画挂起来,她动作的时候罗裙卷起一大截,隐隐约约露出一抹春色。

    她今日妆扮得确实极美,谢钰一向自觉并非以貌取人之辈,但?被?她眉眼?一恍,又不觉情动。

    他?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两人细细亲吻了会儿,他?正?要?关?上窗户,忽然听见有人在院外高?声喊:“谢同知?谢大人可在?!”

    这人极是无礼,一边问话一边砰砰敲门,似乎随时要?破开院门闯入。

    现在两人俱是衣冠不整,她一抹葱绿的抹胸已经袒露出来,裹着盈盈两弯软雪,衣衫不整的时候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沈椿慌乱起来,不由?往谢钰怀里缩了缩,压低声音问:“谁啊?”

    这院子到底还是太小,若是原来的深宅大院,扈从奴仆环绕,哪里会让她受这等委屈?到底是他?考虑不周了。

    谢钰压下心中自责,揽住她轻声安慰道:“莫怕。”

    他?先帮她整理好衣服,确认通身无恙了,这才向外回了句:“何人?”

    外面那人顿了下,这才有些?不阴不阳地叮嘱:“谢大人,卑职是胡刺史派来通知您的,今天晚上该您带人巡城了。”

    谢钰还没说话,沈椿先不干了,跳脚骂人:“你们怎么回事儿?昨天晚上就是他?巡城的,怎么今儿晚上还是他??真当他?是夜猫子不用睡觉的啊!”

    外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反正?一点回应也没有,沈椿盘腿坐到榻上,气鼓鼓地问他?:“你真要?去啊?!”

    她火冒三丈:“胡成文分明是故意整你,老这么让你夜里当差,熬也能熬死你,你今儿别去算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就是说说气话,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谢钰今天但?凡不去,明儿胡成文就能攥住这个把柄变本加厉,真是恶心人!

    谢钰温声道:“你今夜早些?睡吧,明天不必早起为我准备早膳了,我在衙署吃了再回来。”

    他?这么说就是一定会去了,沈椿还是气不过:“你懂不懂医理啊?再这样熬大夜,脸上迟早长痘,到时候我可就不稀罕你了!”

    “色衰而爱驰,我自是知道的。”

    谢钰忍笑附和了一句,又轻轻一哂:“放心吧,就算为了不让你爱驰,我也不能再熬下去了。”

    他?从容不迫地抚平衣襟褶皱:“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

    陈大夫这些?日子过得是心惊胆战,胡成文病情加重,他?这个做大夫的就得担责,胡成文得瘟疫的消息走?漏,他?一家老小就得陪葬,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被?发现的一天,一旦他?隐匿不报的事儿被?揭露,哪里还有他?的活路?!,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为胡成文熬完汤药,又被?他?寒着脸警告几句之后,陈大夫边擦冷汗边出了衙署后院儿。

    他?并未回到自己家中,脚步一拐,径直走?向了美貌外室住的小院儿。

    他?近来压力颇大,极需纾解,他?一边唤着‘心肝儿’一边要?扑将过去,忽然身子一抖,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儿。

    院里端坐的可不是他?的美貌外室,而是一个眉目清邃的美貌男子。

    谢钰冲他?微微颔首:“陈大夫。”他?放下茶盏,闲谈般地问他?:“这些?日子你负责为刺史诊治疫病,实在是辛苦了。”

    陈大夫本就不是什么专门受训的死士,谢钰威势摄人,他?打了个哆嗦,居然连分辨都不敢,转过身连滚带爬地要?跑,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两个部曲挡住去路,重新扔回到院里。

    谢钰神色淡淡:“放心,我今日来不是追究你的过失,我知道,你也是被?他?胁迫,不得已才为他?隐瞒。”他?沉吟道:“若我没猜错,他?应该拿你父母妻儿的性命胁迫你了?”

    陈大夫眼?冒泪花,砰砰叩头:“谢同知明鉴,草民绝非有意隐瞒,都是胡刺史逼迫草民的!!”

    谢钰缓缓道:“你受他?胁迫那么久,难道还甘心受制于人?明日我会联合蓟州其他?官员去往衙署,只要?你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真相,我保你和家人平安。”

    陈大夫面色犹豫。

    谢钰又道:“事后我也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陈大夫低头想了想,咬牙道:“但?凭大人差遣。”他?又凄惶道:“还望大人信守诺言,一定要?保住草民的一家老小。”

    谢钰点头:“这个自然。”

    他?说着便站起身,

    铱驊

    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陈大夫一眼?,眼?底竟有些?压迫意味。

    他?不疾不徐地叮嘱:“记住你今日答应的话。”

    陈大夫心里一慌,忙低下头:“您放心,草民一定牢记大人叮嘱,明日必出面为大人作证!”

    在他?低头的时候,谢钰又瞧他?一眼?,他?唇角微舒,眼?底竟有几许讥诮意味——不过这些?陈大夫都没看见。

    第二日是月十五,负责疫情的所有官员都得到场在衙署聚会议事,每月初一十五月末得开三日会,哪怕赶上沐休了也得过来,底下人不免怨声载道的。

    众人先是针对瘟疫目前的情况商讨了一时,直到晌午,大家隔着覆面的纱罩说话,说的头晕胸闷口干舌燥,再挤不出半个字了,胡成文才不紧不慢地让众人下去吃饭。

    就在大家要?散的时候,谢钰忽然上前一步:“下官有事禀报,还望大人允准。”

    胡成文眼?皮子一撩:“何事?”

    谢钰微微抬手,陈大夫弓着身子走?进来,叩头道:“参加诸位大人!”

    胡成文坐在上首:“陈大夫有何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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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大夫左右看了眼?,忽然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颤颤指着谢钰:“草民要?状告谢同知!”

    胡成文眼?底精光大亮,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哦?自瘟疫爆发以来,谢同知事必躬亲,处处劳心劳力,你因何要?状告他??”

    陈大夫一叩头,高?声道:“昨日,谢同知逼迫草民诬陷您有疫病在身,他?还威胁草民,如果不出来作证,他?便要?杀了草民全?家,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第108章

    第

    108

    章

    陈大夫以袖拭泪:“谢同知和大人素有?旧怨,

    对您怀恨在心,他不光指使草民诬陷大人,就连大人得了瘟疫的传言,都是谢同知可以放出去的,

    为的就是逼大人让位,

    他好趁机夺权!”

    他冲谢钰连连叩头:“谢同知,

    草民身为大夫,

    不能昧着良心为您做伪证陷害忠良,

    草民愿意偿命,还请您放过草民一家老小!”

    他说罢便要一头触地,幸好几个差役冲上?来将他死死拦住。

    他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直接把诬陷罪名扣死在了谢钰头上?,

    堂中众人神色惊疑不定,目光在谢钰和胡刺史?之间来回逡巡。

    胡成文心下大为畅快。

    随着这些日子流言四起,

    他威信日益滑落,甚至连手下人都不大使唤得动了,反观谢钰,在瘟疫汹汹的危急关?头方显才敢,他不光极得民心,

    在同僚之中也是风评绝佳,说话做事让人心服口?服,眼瞧着他一个三品刺史?都快被一个从六品同知架空了。

    胡成文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和家中幕僚商量一番之后?,索性利用陈大夫设下圈套,

    引得谢钰上?钩,这样?不光能以诬陷罪名关?押谢钰,

    就连他得瘟疫的传言都能一并洗脱,今日便是他收网的大好时机。

    都说谢钰智计无?双,

    原来也不过如此?,他略施小计就引得此?人上?钩,到?底是年级太清,沉不住气。

    他面上?却做出一副震惊神色:“谢同知,可有?此?事?!”

    不等谢钰张口?,陈大夫立即道:“昨日谢同知带着私奴闯了草民外室的私宅,草民的外室和粗使婆子可以作证!”

    胡成文立即道:“既然如此?,传这二人上?来一问便知。”

    陈大夫的外室和粗使婆子都是早就安排好的,没?过片刻便被带上?了公?堂,两人装模作样?地环视一圈,齐刷刷伸手指向了谢钰:“就是这位大人,昨天擅闯了奴家私宅!”

    胡成文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谢同知你好大胆子,来人,还不快把这污蔑上?司权欲熏心的贼子给本官拿下!”

    几个差役应声而?动,正要上?前拿人,谢钰面色无?波,反问道:“敢问大人,何为污蔑?”

    胡成文胜券在握,见他垂死挣扎,不由冷笑了声:“本官明明没?有?患病,你却四处传谣说本官得了疫病,又串通大夫作伪证,蓄意夺权,这不是诬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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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钰神色静静:“若大人身患疫病,却隐匿不报,致使镇上?小半百姓遭难,这又该当何罪?”

    他提气高声道:“来人!”

    长?乐就在堂外候着,听到?谢钰的声音,他立马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这男子相貌和胡成文有?几分相似,一眼便知两人关?系匪浅。

    果然,胡成文一见这男子便大惊失色,竟连说话都忘记了。

    谢钰神色淡淡:“大人总不会连自己亲子都不认得了吧?”

    胡成文的长?子表情肃杀,重重叩首,高声道:“草民要状告胡刺史?身患时疫,隐匿不报,致使良驹镇过半百姓遭难!”

    他又取出一包药渣,铿锵有?力地道:“这是胡刺史?近日服用的药渣,里面含了牛黄,连翘,石膏,板蓝根等等治疗瘟疫的药材,正是胡刺史?日常所用,若是诸位大人不信,尽可以唤大夫来查验!”

    胡成文曾娶过两任妻子,头一个是在乡下娶的原配发妻,那原配也是个贤惠女子,他忙着读书考取功名的时候,原配便为他操持家务,俩人很快育有?一子,在得知胡成文高中进士的消息之后?,母子俩满心欢喜地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只等来了一纸休书,胡成文还派恶仆警告,让他们?不得把二人成婚的消息泄露出去半个字儿,否则就要了他们?的命!

    原来胡成文中进士之后?,被世家高官相中,嫁以爱女,他也由此?青云直上?,在遇到?谢钰之前一向是仕途顺遂,而?他原配得知他另娶他人的消息之后?,带着儿子伤心远走,从此?了无?音讯。

    他这长?子出现还是在几个月前,那时候胡成武被谢钰杀害,他正为亲弟之死伤心怨愤不已,偶然一日在街上?看到?了这个和自己相似的年轻人,便命人打探了一番,果然是当年那个他不曾认下的长?子。

    胡成文此?人见利忘义,但这长?子恰好出现在他悲恸之时,算是暂缓了他心内的怨怒,他便把长?子留了下来,但为了避人耳目,他自然不敢与之相认,只拿他当半个下人使唤,派遣他做些杂活儿。

    后来胡成文得了瘟疫,外人来照料他不放心,让他和贵妻生的子女他又舍不得,担心孩子们?被他传染了瘟疫,他思来想去,便把原配所生的长子唤来伺候他,为了防止长?子害怕染病不肯来,对他也隐瞒了自己得瘟疫的事儿,只说自己年迈,身子不适。

    这孩子平日也算勤谨,把他照料的无?微不至,汤药食水无一不是奉至眼前的,日久天长?,他也真?对这不起眼的长子生出了一分父子情义,这几日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让他能接触到?一些要事了。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他逐渐信重的儿子,居然在这时候出面指证他!

    偏偏两人相貌如此相似,他连辩白都辩白不得,他嘴唇哆嗦着看向谢钰,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仔细想想,他这长?子来的时机太过巧合,几乎专门挑了自己最脆弱怨愤的时候过来,偏偏他以为是老天冥冥之中夺走了亲弟,又把长?子送来到?自己身边儿聊以慰藉,他竟然半点不曾怀疑。

    现在看来,他分明是谢钰专门挑选的时机,原来他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

    更可怕的是,他和原配长?子之间的纠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也不知道谢钰是何等通天手段,不光查到?了他旧日的一段恩怨,更是神通广大地找到?了他的长?子,还把此?人准之又准地送到?了他身边儿。

    他之前对谢钰多番打压折辱,谢钰甚至不能反抗,亏他还以为谢钰是被消磨了心智,没?想到?一出手便是这样?的杀招!

    此?时此?刻,胡成文再?否认也没?用了,他转向长?子,把手中的惊堂木砸了过去,神情怨毒:“到?底是贱妇生的孽种?,我好心好意把你接到?身边,给你财物,给你差事,庇护你不必如寻常百姓一般受人欺凌,你倒好,竟和外人串通起来算计我!孽障!畜生!”

    铱驊

    论怎么样?,他都是长?子的亲爹,有?他这个一州刺史?在,断不会少了儿子的前程,他实在想不明白,长?子为什么要听谢钰一个外人的差遣?谢钰能给他什么好处?!

    胡成文长?子不避不闪,脑袋被重重砸了一下,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迎着胡成文怨毒的目光,他没?有?分毫心虚,定定地和他对视,面上?甚至浮现几缕厌憎之情:“要不是受你逼迫,我娘怎么会忧思成疾,年不过二十五便撒手人寰,她?过身的时候,甚至买一块像样?墓碑的钱都没?有?,我得卖身为奴,由良籍入了贱籍,才勉强凑够了为她?修一处坟茔的钱,你在官场平步青云的时候,我风餐露宿衣不蔽体,任人打骂才能勉强填饱肚子,这些你可曾问过半点儿!”

    他恨声道:“我只恨我自己无?能,得借助谢大人之力才能扳倒你,不然我真?想砍了你的脑袋慰藉我娘在天之灵!”

    胡成文见大势已去,却半点不思悔改,恨声道:“孽障,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一时心软,二十年前没?有?除去你和那贱妇!”

    他想到?自己半生前程居然毁在了这个孽障手中,站起身扒出差役腰间的佩刀便要劈砍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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