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些村民?若是因为瘟疫而死?,死?后上面?自然会有人?来验尸,不过胡成武的大哥就是蓟州刺史,验尸糊弄过去也简单得很。只是胡成武还有些犹豫:“时日尚短,王家村毕竟有数百口人?,这么快就全死?了,只怕会引人?生疑。”
他又道:“再?说朝廷拨下来的款项,最后一笔还没?到我手上,要是他们现在全死?了,那银子自然也不用给?了,我实在不甘心啊。”
“有刺史为您兜底,此事宜早不宜迟啊!”心腹急道:“咱们已经得了两笔,最后一笔不要也罢,还是安全为上!”
胡成武此人?虽然狠辣,却?缺乏决断,任心腹磨破嘴皮子,他就是不敢这么早痛下杀手。
心腹实在无法,冲他草草行了个礼,撩起帘子出了营帐。
等背过胡成武,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招来底下的伍长,假充胡成武的命令吩咐了几句。
胡成武在账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游移不定,一会儿面?露凶光,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听?见账外喧哗起来,一片人仰马翻之声。
他心头一跳,也不敢出去,就在账外喝道:“出什么事儿了?!”
账外无人?回应,仍旧喧哗不断,他心里有鬼,在营帐里徘徊着不敢出去。
又过了会儿,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丢入营帐,胡成武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心腹的项上人?头,那人?头上还挂着浓稠血液,很快将营帐地面染红了一片。
随即,一个琼枝美树般的挺拔人影掀帘而出,目光径直锁住了胡成武,双目冷似寒星。
胡成武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失色:“谢钰!”
谢钰不是被打发到深山老林捉熊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营帐,还杀了他的心腹?难道他瞧出什么端倪了?
不对,不对。
他眼下又没?对王家村动?手,封村是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事儿,纵然严苛了些,不让消息外传,那也可以解释为怕瘟疫的消息传播扰乱民?心,缺医少?药,他也能说最近镇上也出现病患,一时自顾不暇,没?能及时运送药材过来。
从?头到尾,他没?露出任何马脚!
谢钰就算猜到了什么,他也没?有丝毫证据!
胡成武想通这节,心下稍定,立马拔出腰间佩刀,指向谢钰:“谢钰,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杀官造反?!”
他指着地上那颗头颅,厉声道:“这人?是我麾下先锋,品阶只比你低半阶,你有何资格杀人?砍头?!我看你分明是心存不轨,来人?,把这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帐篷就被直接挑破划开,百号人?将这片地围得水泄不通,最中?间的二十几人?手持长
枪齐齐对准了谢钰,只待胡成武一声令下,这二十几杆枪就能同时戳进谢钰肉身里。
相比之下,谢钰身边护持得不过区区十几人?,实在是形单影只。
胡成武由最初的惊慌,已经渐渐变为了得意?,没?想到谢钰出了这等昏招,无凭无据就敢斩首官员,他正好可以借此直接要了谢钰性命!
他手一挥,正要下令,就听?谢钰道:“住手!”
他声音泠泠,如冷玉相击,极有威势。
再?加上他是当?世名臣,不论是朝堂还是军营都是威名赫赫,不少?将士面?面?相觑,握着长枪的手竟然真的松了松。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钰目光紧紧盯着胡成武,提气高声道:“胡守备,你私吞朝廷派发的赈灾款项在先,封锁消息纵兵屠民?在后,实是罪无可赦!”
胡成武心里一乱,立即反驳:“一派胡言,我都是依朝廷法令办事儿,何来纵兵屠民?,你这是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先杀官谋反!”
他被长兄庇护太久,虽狠毒却?无刚勇,一遇事便露了怯,和谢钰开口对质便落在了下风。
谢钰稍稍侧身,露出身后一人?,胡成武一看,发现居然是他心腹手下的一个伍长,那人?高声道:“我作证,胡守备向他的心腹马二下令,让他带着兵马,今日之内把整个王家村屠杀干净,我觉得不妥,正要阻拦,马二一怒之下便要杀我,幸好谢大人?及时出现救下了我,又杀了马二那狗贼,不然这会儿王家村数百口人?已经遭了毒手!”
细算下来,胡成武这事儿还真是冤枉,这命令压根不是他下的!!
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来谢钰没?有他贪污赈灾款的证据,二来马二已死?,他完全可以把罪责全推到马二头上,第三天,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品阶高于谢钰,他长兄又是蓟州刺史,谢钰根本无权处置他!
他正要辩驳,忽然心口一凉,被一柄如秋泓潋滟的宝剑直接穿透了。
谢钰根本不给?他张口辩解的机会,拔出长剑,直接削掉了他的脑袋。
他冷玉一般的面?颊上溅了一串血迹,毫不避讳地提气胡成武的头颅:“胡成武贪赃枉法,残害百姓,今日我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高举起胡成武的官印,沉声道:“从?今日起,由我暂代守备一职,尔等需听?我号令,都退下吧!”
胡成武仗着胡刺史作威作福,在军中?本就不得人?心,众人?相互看了看,向谢钰行礼:“我等愿唯谢大人?马首是瞻!”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长乐才擦了擦冷汗,低声问:“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钰这一番操作瞧着威风,实际上也是险象环生。,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刚到王家村附近,就见马二领兵准备屠村,马二和手下伍长起了争执,谢钰趁机杀了马二,又趁乱闯入军营,趁其不备将胡成武就地正法。
但?实际上,谢钰品阶低于胡成武,即便定罪,他根本无权处置他。
而且胡成武毕竟是五品大员,仅凭一个人?证也定不了胡成武的罪,所以谢钰雷厉风行,以极快的速度杀人?夺权,根本不给?他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胡成武是胡刺史之弟,谢钰这么贸然杀了他,之后两人?必定是不死?不休!
第098章
第
98
章
起?手不悔,
谢钰并未像长乐一般忧心忡忡,他神色自若:“这无妨,军中素来?有事急从权的惯例,胡成武和马二已死?,
这两人合谋屠村的罪名跑不了了,
只要收集他们昧下赈灾款的证据,
如此一来?,
证据确凿,
我为了救下数百村民的性命,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行事。”
,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乐心念一转,瞬间明白过来?了——假如胡成武不死?,
他还能把贪污屠村的罪名扣在马二身上,现在他已经成了尸首了,
自然?无从辩解。
谢钰行事一向如此,虽遵循律法,却从不拖泥带水,该出手时一向果决,长乐大为叹服,
又拧了拧眉:“只是胡刺史那里?...他不会放过您的。”
这人还是谢钰的顶头上司,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蓟州之长,
真是要了命啊!
谢钰却摇头:“无妨。”
他望向长乐:“你?可知人生一世,该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长乐有些糊涂:“请您指点。”
谢钰沉声?道:“做正确的事。”他目光转向村落方向:“只要做正确的事,
安守礼法,顺应民心,
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长乐先是不解,再结合谢钰往日行事,
悟了。
只要谢钰做好一个同?知该做的,厚待下属,顺应民心,胡刺史就算再恨他,也无法拿他怎么样。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沈娘子那里?,咱们是不是先派人把她接出来?...?”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细细想来?却非常棘手。
他们来?之前?,已经打听过村子里?的病况,眼下村子里?九成的人都倒下了,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也陆陆续续染病,沈椿倒像是对这种病有抵抗似的,明明是最早接触瘟疫的那批人,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甚至每天有空给病患把脉熬药。
但谁能保证她身上没有携带这种疫病,万一把她接出来?之后,瘟疫再次扩散呢?并且封村的命令是朝廷下的,令谕上很明确地写了不使一人进出,救出沈椿便等于违抗律法。
可若是不救,谁能保证她会这么一直康健?万一她后面发病,谢钰只怕照料不及!
此生头一次,谢钰生出了私心,他并未犹豫:“我亲自去疫村把她接出,送去郊外私宅,不使她和人接触便是了
忆樺
。”他一顿,又道:“你?们不必跟着。”
长乐大惊失色:“万万不可,您怎么孤身前?往疫村接人呢?万一您也染上疫病该怎么办?”
谢钰拧眉:“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若是接不出她,我便随她一并在村里?住下!”
长乐差点吐血。
他家小公爷素来?张弛有度进退得法,万万没想到也有这般犯蠢的时候!
幸好谢钰还留了点脑子,他尚不知村里?的详细情?况,贸然?进去之后,他染上疫病反而是小事儿,若将瘟疫传开反倒要命,他便写了封书?信,又找来?军中最精良的信鸽,将书?信准确无误地送进了沈椿院子里?。
没想到沈椿收到信之后,连骂了三声?有病。
她在村里?待的好好的,还有余力照顾一下相亲们,她都没死?呢,需要谢钰上赶着进来?殉情??
反倒是胡成武身死?,胡成文虎视眈眈,疫病又逐渐传到了镇上,外面一摊子事儿还没理清呢!
她没忍住写信给谢钰骂了一顿,谢钰收到信之后发热的头脑终于冷却了些,得知她安然?无恙,他也终于能定下心思处理要务,又吩咐人盯着王家村,随时留意她的安危。
因他贸然?杀了胡成文,胡成文深恨不已,原本是要给他定罪的,谢钰恰在此时递交了胡成武贪没银款意欲屠村的证据,蓟州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胡成文不光不能治他的罪,还得来?信好好褒奖了他一番,又迅速和胡成武撇清干系,自陈管教弟弟无方。
沈椿放出来?的那十几头猪也发挥了极大作用,村里?瘟疫的消息终于传开,引起?极大的关注,朝廷这次不光派了兵马驻守,还送来?了太?医和药材,蓟州不少乡绅也组织募捐,王家村的疫情?终于得以控制,最早患病的那一批村民终于慢慢好转。
——只是这疫病传染力颇强,渐有往府城扩散的趋势,胡成文作为蓟州刺史,就算是为了做样子也不敢慢待,他只能捏着鼻子来?良驹镇住下,顺理成章地接过了控制疫病的指挥权。
只是他心里实在恨毒了谢钰,商讨完防疫要务,回到衙署之后,狠狠地摔了个杯盏:“竖子可恨,我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亲弟被害,他甚至不敢摆灵堂悼念,心中对谢钰自是怨毒无比,恨不能将其凌迟处死?!
他双目含泪:“我可怜的二郎啊,年?不过而立便惨遭谢钰毒手,长兄向你?发誓,来?日必提谢钰头颅见你?!”
幕僚在一旁劝道:“大人消消气,您是谢钰顶头上司,还怕日后没有要他命的时候吗?”
不过他和胡成文心里?都清楚得很,这话?只是说说而已,谢钰当差一向挑不出疏漏,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除非他们派刺客暗杀,但谢钰身为谢家子弟,身边必然?有部曲暗卫护着,只怕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谢钰抓住了把柄。
胡成文一时奈何不得谢钰,满腔邪火撒不出去,神情?阴沉地在堂屋里?来?回踱步,忽然?问道:“我想起?一事,二郎封村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谢钰又是如何得知他封村的?”
他表情?狠厉起?来?:“莫非有人告密?!”
虽然?疫病被人关注,沈椿用猪传递消息的事儿自然?也瞒不住,幕僚在胡成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尽在晋江文学城
胡成文咬牙恨声?道:“好好好,好个贱妇,我便先杀了这贱人,以告慰二郎的在天之灵!”
杀谢钰不容易,想杀个乡下女子还不简单?胡成文正要吩咐下去,幕僚又拦了一下:“大人且慢。”
他低声?道:“据卑职所?知,那女子和谢钰关系匪浅,谢钰从良驹镇追到王家村,都是为了那女人,您想杀她,恐怕也不容易。”
他见胡成文脸色难看,忙又补充:“不过谢钰的把柄难捉,想捉那民女的软肋还不容易?卑职听说她是周太?医的关门弟子,您不如先派人去周氏医馆打听一番,看看有什么文章可做。”
胡成文立即点头应下。
周太?医驭下颇严,从医馆里?自然?打听不出什么,胡成文正懊恼间,忽然?有个自称沈椿师兄的男子登门来?访。,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询问幕僚一番,才知道这人名叫周义明,是周太?医的干儿子,原本是要传承周太?医衣钵的,没想到沈椿从天而降,直接抢了他的位置,两人已经明争暗斗过好几回了。
他和沈椿是利益之争,想必也是不死?不休。
胡成文听完,立即道:“请他进来?。”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周义明就被带了进来?,他正要点头哈腰地寒暄几句,胡成文就直截了当地道:“你?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沈椿?”
周义明一愣,随即明白这位刺史的意思,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他也不敢耽搁,直接切入正题,躬身道:“草民翻阅古书?,寻得一个治疗疫病的神方,特?来?献给刺史。”
胡成文一挑眉:“哦?”
周义明信誓旦旦地道:“每逢瘟疫,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久处疫区而不染病,若以这种人的血肉入药,便可化解整场瘟疫!”
——眼下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一个沈椿。
胡成文双目湛然?发亮,几乎要抚掌大笑。
妙哉妙哉,这真是一个针对谢钰和沈椿的绝妙毒计。
谢钰不是一向标榜大公无私一心为民吗?如今为了百姓安康,得用他心上之人的血肉作为药引!
若真让沈椿入药,他就能让谢钰也尝一尝这切肤之痛。
若谢钰阻拦不让,那便是因一己?私欲延误时机,他将要身败名裂不说,胡成文能正大光明地治他的罪!
这真是...极好!
第099章
第
99
章
因为王家村是最早出现病情的,
再加上王家村地方够大,物产也丰富,谢钰思量了一番,便把镇上和附近几个村子的病患全安置到了王家村,
再请来以周神?医为首的出名?大夫到附近的营帐会诊。
朝廷派发下来的赈灾银两不少,
他深知许多人盯着这笔银钱,
所以凡事无不亲力亲为,
从?采购药材到延请大夫都是他都亲自上阵盯着,
确保这笔钱用到了该用的地方。
他的这些举动果然让疫病得到了有效遏制,同?僚和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谢钰渐渐得了个‘谢青天’的名?声,
不过他也因此忙的分不得身。
沈椿这边儿要忙活的事儿也不少,她虽然目前没有出现疫病的症状,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得病,出去之?后会不会传人,朝廷管控得极其?严格,她暂时还被封在村里不得出来。
——毕竟类似的事儿也不是没出过,二?十?年前蜀地某个县城爆发了场瘟疫,
其?中有几个人身在疫区却始终没得瘟疫,当地父母官一时大意把这几人放了出来,让瘟疫扩散到了蜀地多城。
她正?好先?帮忙看病抓药,
每天及时地观察着村中病患。
这天她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里正?家的儿子忽然走进来:“小?沈大夫...”他面上有几分为难:“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里正?最近也跟着病倒了,
他年纪大了,体力不济,
正?在卧床修养,里正?儿子虽然也患了病,
但只有腹泻呕吐等症状,日常走动勉强能应付,但也是无事不出门的。
沈椿对老油子里正?没啥好感,不过对他的老实儿子印象还不错,问?道?:“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里正?儿子犹豫半天,终于把心?一横:“我,我听人说有个偏方能治疫病...”
他瞅了眼沈椿,又飞快地低下头,不敢拿眼瞧她,声音低低地道?:“他们说那些跟病患接触过,但是没得病的人的血就是现成的活药引...”
沈椿脸色立马变了,里正?儿子央求道?:“
YH
小?沈大夫,我也知道?这事儿是为难你,但你放心?,我只要几滴血,这是我家地契,只要你肯给我几滴,这二?十?亩良田就全归你了。”他边说边翻出地契往沈椿手里塞。
这二?十?亩良田少说也值一百多两银子,他家大半家底儿都在这儿了,倒还算他有诚意。
沈椿却背着手往后退了几步:“胡说八道?,这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里正?儿子噗通一声跪下,双目含泪:“小?沈大夫帮了我们不少,这些我们都记得,若只是我得疫病,我就算病死也没脸向你开这个口,但我爹那么大岁数了,眼看着就剩半口气,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想救救他,求你...”
沈椿立马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不想救你爹,但是这法子根本就没用,我就是做大夫的,我难道?还不清楚?要真是用人血能治好瘟疫,古往今来疫病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你好歹动脑子想想!”
她难得对人黑脸,怒声道?:“今儿你问?我要几滴血,明儿他问?我要几块肉,这么东要西?要的,早晚要了我的命!多亏了我,咱们村子得瘟疫的消息才能传出去,咱们村子里的人才能得救,这会儿为了点捕风捉影的话惦记上我的血了,你们缺德不缺德啊!”
其?实刺破手指给几滴血倒是不难,但这事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万一开了这个先?例,人人都跑来找她要血要肉,她就是几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里正?儿子听她说得有理?,面露羞惭:“是是是,都是我糊涂...”
沈椿直接起身撵人:“行了,你出去吧,记住,没有人血能治病这种事儿,你也不准把这件事往外传,要是听到有人乱传,你也给我拦住了,知道?了吗?!”,尽在晋江文学城
里正?儿子自知理?亏,连连点头:“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不会外传,外面我也给你盯着...”
他一脸羞惭地陪着不是,低着头转身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沈椿在院子里踱了几个来回?,虽然把里长儿子骂退了,但她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乡下人朴实勤快是真的,但愚昧迷信也是真的,旁的不说,小?时候沈椿就亲耳听过隔壁村子遭了水灾,便把买来的童男童女活活埋到桥底下打生桩的。
眼下患病的人数还在慢慢增加,不少人的病情逐渐加重,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那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不行,必须得想想法子。
沈椿把和里正儿子的对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又在屋里坐了一下午,忽然的灵光一闪。
她跳起来冲到院子里,仔细挑选了几十味烈性药材,钻进厨房捣鼓了一宿,终于赶在天亮之?前搓出了几枚丸药。
她小?心?捏起一枚,在鼻端嗅了嗅,微微点了点头,小?心?把几枚药丸藏进贴身的荷包里。
......
里正?儿子被沈椿教训了一通之?后,很快洗心?革面,把这事儿硬是憋在了心?里,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转眼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王家村。
直到第二?天傍晚,几个地痞闲汉聚在一块儿闲话:“...哎,你们听说那事儿了吗?据说有个偏方,没得疫病人的血能够治咱们身上的瘟疫。”
“这事儿早传开了,眼下没得病的只有王家村的沈大夫,医者父母心?,咱们去向沈大夫讨几滴血,她总不会不舍得给吧?”
“是啊是啊,要不怎么偏偏是小?沈大夫跟咱们关在一块,我看这就是天意!”
“哎哟,这偏方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肯定是真的,我二?舅认识的神?医保证过的,这能作假?”
“就算咱们要,沈大夫能乖乖给?”
“由不得她给不给,她要是老老实实给血就罢了,要是不给,咱们就把她绑起来放血!”
这帮人都是患了病但还能活动的,几个人三言两语说了一通,眼底渐渐冒出凶光,相互簇拥着来到了沈椿家门口,高声道?:“小?沈大夫,你在吗?我们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
“是啊是啊,麻烦沈大夫出来一下。”
任凭他们把嘴皮子磨破,沈椿始终院门紧闭,怎么都不肯应声。,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人按捺不住,合力抱起路边的石块就要撞门,几人边发力边高声喝道?:“沈大夫,我们不过是问?你讨几滴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再不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几人声音极大,响彻了王家村的上空,不少病患也打开了房门,远远地瞧着沈椿的院子,眼里放出幽幽的光,就跟野兽盯着一块新?鲜血食似的。
也算里正?儿子有良心?,眼看着这几人要砸门,里正?儿子带着二?十?几号人冲出来拦在门前,厉声道?:“今日我就在这儿,看谁敢动沈大夫!”
这些人都是王家村的村民,要不是沈椿放出消息,一个村子都要被胡成武屠了,如今沈椿有难,这些人也都心?甘情愿地出来帮忙,把沈椿住的小?院护得水泄不通。
不过这帮人既然敢来沈椿的院子围堵,自然也有所准备,高声道?:“咱们也没打算伤了沈大夫,只是向她讨几碗血罢了,咱们近千号人的性命可就全在她手里了!她医者仁心?,难道?舍得见死不救?!”
他嗓门极大,说的话又极具煽动力,不少邻村和镇上的病患走出房门,自发地围拢到沈椿的院门前,转眼她院子门口就围了一群人。
王家村如今能动的不过才二?十?余人,剩下那些相邻村子的陆陆续续走出来了六七十?人,地坝上密密麻麻站了百余人,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叫骂推搡不断,眼看着两边儿就要动起手来。
只听‘嗖’得一声,一只裹挟着戾气的弩
箭插
入两拨人之?间,将两拨人生生地隔开了去。
箭矢寒光摄人,箭身大半儿没入泥地,上头的箭羽还在兀自颤动,可见这人力道?之?大。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转过头,就见一清俊男子站在沟渠对岸,手中长弓拉的犹如满月,他手指收紧,腕上青筋毕露,只消一松手,第二?支箭就会激射而出。
他满身风尘,显然是从?其?他府城匆忙赶来的。
他衣襟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眸含霜雪,冷声道?:“退后,违者杀无赦。”
随着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几十?部曲也张弓搭箭,齐齐对准了对岸造谣生事的几个泼皮。
谢钰名?头极响,这帮闹事的被他看的心?底一寒,齐刷刷地散开了些,却并未完全退却。
谢钰面色一冷,正?要再进行驱逐,就听背后有人厉喝道?:“怎么回?事?!谢钰你反了天了,居然敢带兵胁迫百姓?!就算你对沈大夫心?存仰慕,也不该对百姓刀兵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