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沈桑宁没想明白,“我家护卫就在寺庙外,你绑架我,就不怕他们找来?今日辅国公主在礼佛,你就不怕惊动了她?难道你要为此丢掉官爵名声?我劝你现在放我离开,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沈益十分有耐心地听完,一点不慌,双手拍了拍,朝她缓步走近,“你好像没有搞清楚,我是你爹,我是在管教你。”
“你才不是!”沈桑宁眼中不屈,既然两人都知道真相,又何必在装,她才不稀罕有沈益这样一个父亲!
沈益听到她的反驳,脸色骤变,额头的青筋隐约可见。
他收起虚假的和蔼,声音拔高,“你敢对外人说吗?!你敢说我不是你爹?!”
“如何不敢?”沈桑宁轻飘飘的回怼,更让沈益生气。
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眸中是被挑衅的愤怒。
“哦?”
沈益忽然想到什么,深呼吸一次,稍微压下被激起的怒火,讽刺地道——
“你当真敢亲口承认,我不是你爹?说你娘与外男无媒苟合,怀着你这个贱种,骗我沈家的婚,堂而皇之地怀着贱种登堂入室,做我沈家主母?”
“沈益!”沈桑宁听得两眼冒火,沈益闻言,火气没比她少。
“住嘴!老子的名讳也是你这孽种能喊的?”沈益扬手就往沈桑宁脸上扇去。
沈桑宁提前偏头,巴掌的力道就轻了很多,堪堪划过脸颊,她再回正,“他们是两情相悦!恶心的是你,你看中微生家钱财,软饭硬吃,与微生家合谋将我娘药晕上的花轿!我还没说你龌龊呢!无媒苟合?那你和柳氏算什么,我看你骂的是你自己才对!你有什么脸装成受害者的样子!”
“住嘴住嘴!来人,塞住她的嘴!”沈益气炸了,指挥着护卫。
护卫不能不从,动作轻柔地将白布塞进沈桑宁嘴里,强制她闭嘴。
终于安静了,沈益呼出一口浊气,“裴家如今失了帝心,既得罪了太子党,又与宣王疏远,自身尚且难保,再出一个你这样的孽种少夫人,他们必然会和你一起,受人耻笑!”
沈桑宁盯着他,被白布塞满整个口腔的嘴动不了,腮帮子发酸,舌头努力地想将白布顶出去。
沈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等那奸夫来了,要么他死,要么,你们一起身败名裂。”
听到身败名裂,沈桑宁眉心一蹙,沈益选在这里行动绝不是偶然,辅国公主就在寺庙礼佛,他若不是自寻死路,那就是想借助辅国公主,将“身败名裂”的计划贯彻到底。
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没在沈益计划之中,沈益没想杀她,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父女之情,而是心底仍然害怕裴家,更怕杀了她之后,他的“苦主”身份转变为加害者。
沈益的目的,是做苦主。
而仅仅只是“被戴绿帽的苦主”,还不够。
沈益既然得知了真相,绝不可能不知道云叔身怀武艺,而他自己只带了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护卫,根本杀不了云叔,他唯一的筹码就是晴娘,如今多了一个她,但这仍有可能被反杀。
反杀……沈桑宁眸光一亮,
沈益若杀不了云叔,就顺其自然被“反杀”,带来的几个护卫正好给他垫后,他可以抛弃,若能死几个护卫,更顺了他的意,等他跑下山向辅国公主求救,坐实云叔谋杀伯爵的罪名。
现在她在,沈益更高兴。
届时便是她图谋不轨,与生父合谋杀养父,这可不止是名声的问题,恐怕真是要吃官司牢饭了,政敌也能彻底将裴家拽下马。
只是可惜,沈益也太小看云叔了。
云叔若来,沈益可没机会跑下山!除非公主能自己上山!
等等,沈桑宁惊觉,自己失踪,疾风一定会想办法请公主来救,万一……
她思忖之时拧紧眉头,沈益以为她怕了,于是露出得逞的笑。
就在此时,一道利箭划破静谧,“咻”的一声,不知是射箭者技艺不精,还是故意的,箭矢擦过沈桑宁的腿边,啪的掉在她身边。
打断了沈桑宁的思路,也让沈益与护卫警惕地左顾右盼。
没看见人,沈益故作镇定道:“哈,晋欢你终于出现了!”
不远处林中发出一声猖狂的大笑,几人寻声望去。
只见一人牵着一马从林中慢慢走出,露出面容,竟是周韬。
马背上还有一女子,赫然是早该离开的沈妙仪,她见到沈益就大喊,“爹!”
沈益眼睛一眯,哪里想得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捣乱,沈桑宁杀不得,一个绑架了女儿的绑架犯总能杀的,气愤下使唤护卫,“还不救人?杀了周韬!”
护卫举刀要上前,周韬蓦然抽出腰间佩剑,一把将沈妙仪从马背上扯下来,“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伯府护卫们闻言止步在三丈外,不敢靠近周韬。
周韬望向沈益,语气发狠地威胁,“我的人已经埋伏在四周!老东西,要想保你女儿的命,拿我女儿来换!”
场面不同了,无人再注意毫无威胁力的沈桑宁,她轻轻挪动身子,背身拾起箭矢,在背后使劲摸绳子。
她的手没展开大幅度,只能一点点慢慢来。
同时,她发酸的腮帮子终于好受些了,将白布吐了出来,什么玩意往嘴里塞,真恶心。
沈益全神贯注地盯着周韬,静默半晌后,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受你威胁?”
第488章
山谷放箭,同归于尽
再看向受人挟持的女儿,冷漠道:“妙妙,你让爹丢尽了脸,爹仍愿养着你,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沈益的手指指向沈桑宁,视线仍落在沈妙仪脸上,“你给她指路,难道没想过万一爹被她算计怎么办?她是个孽种就算了,爹对你这么好,你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一个两个都让我丢尽颜面!既然你不想活,爹也不挽留你了!”
“等周韬杀了你,爹再将周韬和你生下的孽种一并送下去陪你,你们一家一起走,便不会孤独,也算爹全了我们一世父女之情!”
沈益的无情与冷漠,连护卫都不禁侧目,周韬慌了神,但比周韬更慌的,是沈妙仪。
沈妙仪听到他要放弃自己,心中失落但也习惯了,可听他说要杀幸幸,她开始慌了,“爹!你在说什么,幸幸是你的亲外孙女啊!”
“什么幸幸,祸祸还差不多!”沈益呵道,“养在家里这几日,我都嫌脏了我伯府!待日子一长,你让外面人怎么看我们沈家!”
他对幸幸本来就没有感情,早在女儿怀胎时就想打掉的,自然视如敝履。
“老东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狠毒的心肠!”周韬自愧不如,把着剑的手发颤,一想到沈益要杀幸幸,就想马上与之同归于尽!
沈益眉头拧成一团麻花,满是自私与冷漠的阴霾,他号令六七个护卫朝周韬靠近,“你这样的蝼蚁,我都懒得与你废话。”
真的不多废话。
沈益的脸上连犹豫都没有,周韬自知所挟持的沈妙仪没了用处,他低头,竟生出几分怜悯,“连你的生父都不要你,为了这样的人,你与柳氏就抛弃了周家,只为一些身外之物。”
“沈妙仪,他要杀你的女儿,你不想杀他吗?”周韬在他耳边道。
沈妙仪垂着眸子,睫毛轻颤,掩去浮现在眼中的恨。
周韬的声音并没有放轻,沈益全听见了,不仅没有警惕,反而觉得可笑,“就她?杀我?我可是她亲爹,现在要杀她的人是你!”
语罢仍觉得好笑,发出哼哼的笑声,眼看着护卫们朝周韬提刀要砍,周韬搂着沈妙仪不好施展动作,干脆拿她挡刀。
护卫们到底不敢真砍沈妙仪,周韬杀是一回事,护卫要是杀她就是另一回事,回伯府也别想活了。
刀停顿在沈妙仪脑袋上空,她又被周韬一推,推倒在地。
沈益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不觉得危险,周韬这三脚猫功夫,肯定跑不掉的,至于周韬所说带人来了,他是根本不信,一个亡命之徒,哪来的帮手。
思及此,又笑起来,“哼哼——呃!”
笑声戛然而止,脖颈被一物圈住,从后方拉紧,毫无防备的沈益呼吸一窒,面色涨红。
原本绑沈桑宁手腕的麻绳,圈在了沈益的脖子上。
沈桑宁手腕上还攥了两圈,更牢靠,拽着沈益的脖子,将他往后一拖,就是要他站不稳才好制服。
沈益被她带着往后走,双手抬起就要去抓脖颈处的绳子,就在此时,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箭矢,直指他涨红的眼睛,“再动,刺瞎了你。”
不是沈益不想动,真是双手无力了,“呃,呃……”双脚还在地上摩擦,就跟狗刨地似的,沙尘都飞散到了沈桑宁的裙摆上。
刚开始厮杀的护卫注意到自家伯爷被挟持,纷纷要朝沈桑宁过来。
沈桑宁没有往死里勒沈益,勒三下停一下,确保他有进气,顾自对护卫道:“让我们下山!”
护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害大小姐,干脆顺势往后退步。
沈益想阻止,却是说不出话,只听身后沈桑宁道——
“就你这样的,还要我爹出马?绑你,用一根绑脚的绳就够了。”
还不是绑手的那根哦。
沈益心里气上火了,双手却因一阵阵的窒息而感到无力。
沈桑宁用沈益威胁护卫,抬晴娘下山,然而护卫还没碰到晴娘,周韬就不肯了,大喊道:“你杀他啊!干嘛不杀!”
周韬甚至有靠近的趋势,眼底都是疯狂。
可沈桑宁的手上决不能沾上沈益的血,万一待会公主一行人真的来了,杀人行为是没法辩解的,沈益一人死不足惜,但她还有大好年华,更不能连累裴家。
“你别过来!”沈桑宁后退。
没了笑容的沈益,笑容转移到了周韬脸上,他一步步耐心地靠近,“我过来又怎样,你杀他啊,杀啊!你要是不杀,我连你一起杀!”
“裴少夫人,我落得今日这般境地,也少不了你的‘帮助’啊!”
沈桑宁面色凝重,手肘慢慢地少了力气,一步步后退,既担心周韬发狂,又担心真把沈益勒死了。
“踏踏踏——”似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在山谷中有了回响,分不清距离多远。
但绝不是一人。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众人耳中,还不是普通的马蹄,更像是铁蹄。
不知是否有心里作用的缘故,众人觉得脚下的山都动摇了。
究竟是多少人上了山?无人知晓。
因沈桑宁逐渐用尽的力气,沈益的脸上稍微恢复了些血色,他明明有力气反抗了,却是没动,任由她劫持着自己。
他心想,区区一个穷小子晋欢,肯定是没有能力叫来这么多人的。
即便是裴家,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喊来铁蹄军队帮忙。
只能是辅国公主了!
若是辅国公主看见他被沈桑宁勒住……呵呵,真是天助他也!
沈桑宁也认为是辅国公主的人来了,而此刻云叔还没来,云叔就掉不进沈益的圈套里,她也将得救,现在勒着沈益是不明智的选择。
所以握着绳子的手准备松开,岂料沈益不肯,抬手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松开,制造被挟持的假象。
“你松开我!”沈桑宁皱眉。
沈益哪能听呐。
周韬顿住脚,神色冷酷地看着眼前这对假父女。
愈发靠近的究竟是军队还是府兵,周韬尚不能确认,但一定来头不小,不管是沈桑宁的援兵还是官府来的人,一旦过来,他就无法杀掉沈益。
沈益不死,幸幸的安全不能保证。
沈益必须死。
至于沈桑宁,周韬也不希望她活。
随即后退几步,没人知道周韬怎么了,周韬看向山谷某处,蓦然放声大喊,表情狰狞——
“放箭!!!”
山谷回音很长,还能听到“放箭——箭—箭-”的回音。
第489章
谢欢救女,喜提一杀
刚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的沈妙仪,腿无力又摔倒了,恰好是趴下的姿势,“他请了人,有弓箭手!”
伯府护卫们闻言,一愣,同时弯了弯腰,视线慌乱地不知道往哪儿扫,弓箭手在哪儿?
连沈益都顾不得做戏了,见周韬凶狠自信的神色不似作假,于是竖起脑袋查看四周,身体一点没有安全感,穿了厚厚的衣裳和裸着似的。
紧接着,远处连发三箭,“咻咻咻”从三个方向快速射来。
沈桑宁欲躲,却被沈益一推,拿她挡箭。
推完之后,沈益还是难逃另一方向射来的冷箭,被箭射中大腿,跌倒在地,发出惨叫,“啊!”
几乎同时,沈桑宁被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推,往身后的悬崖仰倒,心,随着身体的倾斜而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就要落入悬崖,千钧一发之间,左侧射来的箭刚好在她后方。
风仿佛屏住了呼吸,让她能够聆听后方飞箭靠近的声音。
这一瞬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沈桑宁看见了蔚蓝的天,缭绕的云雾,还有,东边升起的太阳。
她感受到身下的虚无,是悬崖,是死亡。
她会怕疼,所以闭上了眼睛,不看,就假装不怕。
可是她还有很多憾事,还没有认爹,还没有等到孩子叫娘亲,还没陪着阿衍长寿,还没看见阿舟成为状元……如此一想,她真是贪心。
沈桑宁闭着眼睛,仿佛听见了马儿脖颈的声音,听见了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石子从远处飞来,精准地打中快要射中沈桑宁的箭矢,箭矢被重力击落,坠入悬崖万丈。
风起,刮在沈桑宁的脸上。
于旁人而言,都是一瞬间的事,周韬都还没反应过来,听得马儿嘶吼声,转身望去,确实有一匹马,可——
马上哪有人呐?
头上好像飞过去什么,后背受力,周韬被踹了一脚,迎面扑倒,正中第三支箭。
倒下时,看清了,闪过去的黑色身影快得仿佛是卷起了一阵风。
四周都安静了。
沈桑宁也是,她的脚脱离了悬崖的边缘,身体下坠的那一瞬,后腰似有东西杠住。
很快意识到,那是有力的手臂。
她冰凉的耳朵,好像是触碰到了谁的胸膛,十分有安全感。
她听着,抱着她的人,低沉且温柔道——
“央央不怕。”
“爹来了。”
沈桑宁唰地睁开眼,将来人收入眼中。
他没有戴往常的面具,而是一层黑色的布。
谢欢温柔的嗓音中,压抑着没有散发的怒火,他手一捞,将女儿坐月子的毛绒帽抓住,按在她头上,随后轻身一跃,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回到了悬崖上。
他半蹲在地上,抱着躺在怀中的女儿。
沈桑宁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回味着他方才那句话,眼眶蓦然泛了红。
她原本没多少害怕的。
可是现在,却生出了害怕,怕爹被沈益陷害,因为眼下,沈益真的受伤了。
谢欢扬手探探她冰凉的脸颊,眉头蹙起,心想女儿受了惊吓,遂又说一遍央央不怕,半晌也没松开她。
别说沈桑宁了,围观者也没反应过来啊。
大变活人,突然出现,往悬崖跳还能飞回来?
而周韬如何,无人关心,他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看着抱在一起的真父女,数着生命的倒计时。
沈妙仪趴在地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桑宁,那个蒙面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吗?
她的父亲,不惜生命的代价,也要救她么?
这一刻,她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似苦似酸,似寡淡似惆怅,忽而又觉得可笑,她大抵是明白了,沈桑宁说的那句“所求不同”,是何意思了。
缺少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沈妙仪目光望着她们,眼前却恍然出现儿时的记忆,曾几何时,她也有那样一个父亲,父亲从没要求娘要生儿子,父亲视她如珠如宝,哪怕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会竭尽全力让她开心。
可惜,他姓周。
即便竭尽全力,也无法给她伯府之女的尊贵。
如今她是伯府之女,却怎么,又羡慕了平民之女的沈桑宁了呢……
谢欢出现还没多久,林中就冒出阵仗浩荡的一批人。
是辅国公主。
沈益伤了腿,倒在地上,眼睛一转,心想自己也负了伤,奸夫与孽种都在此处,计划成了!
而且周韬已死,没人能戳穿他,哪怕是白眼狼女儿,为了幸幸,也不会忤逆他。
护卫们更不会。
方才所发生的事,还不任由自己胡编瞎扯?
为了卖惨,沈益双手攀在地上,朝着辅国公主出现的方向,慢慢匍匐,“公主殿下,救救臣……”
辅国公主的侍卫起初还不清楚地上爬的是谁,率先挡在公主面前,“大胆!辅国公主面前,安敢放肆!”
沈益忙抬头,露出全部面容,龇牙咧嘴表示疼痛,“公主殿下,臣乃承安伯沈益,今日被长女相约至此,竟被长女伙同奸夫谋害,那奸——”
本来是要说奸夫的情况与沈桑宁的身世,可话还没说完,公主身边站着的女子就急不可耐地打断,脸上比他还兴奋。
沈益没认错的话,这女子是端侯夫人,边上站的是端侯。
还不清楚端侯夫妇为何会陪同辅国公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倩眼中冒着精光,她的方向刚好能看见沈桑宁的脸。
沈桑宁竟被一个男人抱着!
这个男人侧着身蒙着脸,看不清容颜,确定不了身份,但绝不可能是沈桑宁的夫君,而且,蒙面男人一身打扮并不华贵,反而是很普通的装束。
好哇!沈桑宁在宫宴勾搭侍卫不算,有了裴如衍那等容貌的夫君,竟还有奸夫?甚至与奸夫谋杀亲爹?
第490章
央央护爹(投票加更章)
梁倩如有天助,今日势必一雪前耻,“公主殿下!您瞧,臣妇当真没有骗人,裴少夫人竟敢偷人,还谋害沈伯爷!好在公主您及时赶到,为沈伯爷伸张正义,否则沈伯爷恐怕就要死于此地了!”
辅国公主盯着蒙面人的侧脸,视线不移,眯着眼,想往前踏步。
彼时,沈桑宁已经直起身,将谢欢护在身后,“爹,别怕,我护着你。”
一声爹,让原本要起身的谢欢,又蹲下了,黑面布将嘴角笑意完全遮掩,十分淡定地回道:“好。”
这声爹,也让梁倩风中凌乱。
什么玩意?
不是奸夫吗?怎么又叫爹?
地上响起一阵咳嗽,“咳咳咳——”
沈益吃力地抬头补充,“此人乃臣原配的奸夫,他们无媒苟合,臣的妻子怀着孽种嫁给臣,那孽种就是臣的长女、裴氏长媳沈桑宁,如今臣发现了当年的秘密,她伙同她的生父欲杀臣灭口,好夺取沈家家财。”
梁倩蹙起眉,尴尬极了,居高临下地对沈益道:“你怎么话说不清楚?”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区别,“公主殿下,看来裴少夫人的浪荡是祖传的。”
“梁倩!”沈桑宁嗓音一重,“你什么心思,公主一清二楚,此事是沈家之事,与你并无关系,还有沈益,你有家财吗?这些年,谁养的你?”
随即又对辅国公主道:“还请公主明察,沈益身上这箭,是山中射来的,现在搜山找人,还来得及。”
辅国公主实则对他们的家事或家丑并不敢兴趣,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蒙面人的身上,沈桑宁的话,就跟一道风似的拂过耳边,辅国公主挥挥手,皇城军的人见了立马去搜山。
西边林中,距离悬崖十几仗距离,躲着一人。
手中并无武器,但鬼鬼祟祟。
微生澹原本是怕出什么大事,不放心所以来看看,哪里想得到沈益上来这么一出大戏。
除掉晋欢是最好,但是看样子,怎么是要连宁宁一块除掉啊?
疯了吗?
微生澹正后悔透露了晋欢的行踪,早知道就不说了,折腾一圈,要把宁宁也害死了,回去怎么交代啊?他们微生家还是想和裴家修复关系的啊!
一叹息,就见皇城军朝林中来,开始搜索山林。
微生澹生怕被误会自己是坏人,转身轻轻跑,奈何一动,就被皇城军的人逮住了。
那厢,梁倩还在上眼药,“公主殿下,我看裴少夫人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众目睽睽之下和男人抱在一起,不是奸夫,那就是她娘的奸夫,不管是谁的奸夫,她们母女都是败坏了我们大晋之风。”
“啊,我是好人啊,我真是好人!”微生澹被扔在地上。
沈桑宁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很快恢复自然,讽刺自嘲地一笑。
梁倩还在叽叽歪歪,谢欢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往沈益走去,沈益不明所以,下一瞬就发出一声惨叫,“啊——”
腿上的箭被拔了。
谢欢言简意赅,“给你止血。”说着,抬脚往沈益流血的伤口上踩。
“啊!”沈益痛的喊叫不是做戏,是真痛。
但痛的同时,又在心中暗喜,没想到微生颜喜欢的男人这么没脑子,在大众眼皮子底下就敢伤害他,岂不是坐实了罪名吗?
何况辅国公主在此,晋欢此举,简直是藐视皇权,无视公主权威!在找死!
沈桑宁紧张了,小声劝阻,“爹,爹,别给他治了。”
回过头强行解释,“其实这是一种快速止血的办法。”
“大胆!”梁倩再次惊住,真当她傻不成?
连端侯也没反应过来,“殿下,此人竟明目张胆藐视您,还有裴少夫人——”
“闭嘴。”辅国公主不耐烦地打断,探究的目光时刻不离谢欢。
他的身影,与哥哥好像。
辅国公主耳朵都听不进闲言碎语,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两步,“你……”
谢欢忽地转过头,露出的一双眼睛,与辅国公主的视线撞上,后者的话音戛然而止。
无人察觉,辅国公主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衣角,双腿也变得僵硬。
真的是哥哥。
裴少夫人是哥哥的女儿,所以才会有虎符?
对上了,都对上了!
辅国公主还想往前,却被沈桑宁拦住。
沈桑宁极力克制的紧张,沉重地开口,“公主殿下,我,其实,其实我爹脑子不太好,他真的是好心给人止血,也真的没有伤人。”
梁倩替公主一怒,“大胆!你什么身份,敢拦着公主?”
沈桑宁也知道没有说服力,垂下了眼眸,脚却没有让开一步,哪怕身后的爹让她让,她也不让。
爹爹太刚了,脾气又不好,决不能让他和公主对上,不然必死无疑。
却听辅国公主蓦然笑了。
辅国公主将视线投在沈桑宁的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明明之前见过,今日却觉得这孩子眉眼都变得可爱不少,忽而感慨道:“孩子,你让让。”
梁倩正想帮腔,反应过来,脸都皱了起来。
孩子?多大了还孩子呢?
公主今日礼佛了,果真是多了分佛性,对一个无德妇人这么慈祥做什么!
梁倩还未发言,僵持之际,众人只听林中传来一道呼唤——
“殿下,他在那!”
此地有几个殿下?
辅国公主寻声望去,只见父皇的小儿子朝着自己纵马奔来,嘴里还叫嚣着——
“我看你往哪里跑?!”
谢玄在追杀谁?绝不可能是她,难道……
辅国公主面上一黑,皇城军拦住谢玄与其身后一众侍卫的马,大有要干仗的架势。
“辅国公主在此,还请宣王下马!”
谢玄其实看见了,但是方才嘴更快了一步,哪里知道追上来,竟有这么多人在。
虽心中怀着对长姐的敬畏,但在扒裤刺客的面前,决不允许自己丢脸。
遂,停了马,冲进人群,“皇姐!此人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刺客,还请皇姐勿要阻拦,我今天一定要抓他归案!”
冲进人群后,发现扒裤刺客被沈桑宁护着,后者一脸警惕。
谢玄怔愣片刻,回过神来,怒不可遏,“你们竟然是一伙的!”
第491章
皇族齐聚,央央跑路(6K,三合一含加更)
难怪啊难怪!上次出城遇见了沈桑宁,后一步就被扒裤刺客追上了!
解释通了,他就说奇怪呢!
这些个月怎么就找遍京城找不到人,指定是跟着沈桑宁去金陵了!
“殿下也与这奸夫有仇?”沈益大喜,面上还是一副悲痛模样,忍痛抬头也要插一句嘴。
“奸夫?”谢玄怔愣又是片刻,区区两个字却让他费解。
什么奸夫,难道……谢玄乐了,看向沈桑宁,“我就说,裴侍郎那样的人,谁能喜欢他!裴少夫人你也是好笑,能让这么多人一起抓奸,啧啧。”
“宣王慎言!”沈桑宁话刚开口,就被身后强硬地挪开。
谢玄还在笑,下一瞬就被一拳打偏了脸,笑容骤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蒙面人,阴恻恻道:“你,敢打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打的就是你。”谢欢扬手还要打,谢玄心一咯噔往后退一步。
“殴打亲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谢玄吼道。
梁倩与端侯相视一眼,知道沈桑宁与“奸夫”都活不长了,“奸夫”殴打宣王,搞不好要落个满门抄斩,正好抄到沈桑宁头上。
彼时全部侍卫与李丞相都已追了上来,离悬崖不远处站满了人,宣王府的侍卫、皇城军。
李丞相气喘吁吁跑来,“殿下。”
“来人,把他提回王府!”谢玄下令,然而宣王府的侍卫都被皇城军隔绝在外,没法行动。
谢玄转头看向辅国公主,想让其差遣皇城军让路,可后者一脸严肃,丝毫不为所动。
早知道皇姐不喜他,却不知道竟厌恶至此,外人欺他,皇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阻止他报仇。
李丞相与辅国公主恰恰相反,李丞相粗声道:“还请公主屏退皇城军!此人乃潜入宣王府的刺客,今日必须捉拿归案。”
只有舅舅是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谢玄心道。
感动坏了。
又听数道马蹄声靠近,京机卫包围了最外一层,平阳侯冲进层层看守,正要奔向太子,然而看清眼前场面,顿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
这么多人?
不是宣王追杀太子吗?怎么公主也在?外甥媳妇也在?还有几个倒在地上的。
平阳侯止步,迷茫了,不确定该不该靠近。
此时,皇城军、王府侍卫、京机卫,形成了三层包围,京机卫到来不久,裴如衍也到了。
远远的,他在马背上望见了大致情形,坐在他怀里的虞绍自然也看见了,脸上的焦急没比他少一分。
待下了马,虞绍拉住裴如衍,低声道:“表哥,要不我们静观其变,在外头看吧。”
实在是怕靠近了,表哥会忍不住打太子,虽然是打不过的,但是虞绍还是怕表哥冒犯太子,诛九族可怎么办呀!所以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只要表哥站的远,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也能有个冷静思考的距离,虞绍还能拉得住他。
裴如衍不知表弟心中所想,思索一二,考虑到今日太子藏不住身份,能护住央央,且他们父女需要相处的时间。
遂,他听了虞绍之言,只站在外面。
虞绍悄悄松了口气,但想到不远处可能会发生的事,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慌得很,偏偏视线还被侍卫们层层挡住,他不止一次跳起来想看看情况。
悬崖边,谢欢抬眼,将一应人物看在眼里,此地至少有几百人。
还不止,还有人在往此地来。
他能听见。
李丞相说句话的功夫,女儿又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谢欢愣住,暖意自心底悄然升腾,垂下眸,瞳孔似只能装下女儿头上的白色绒帽。
极其轻又透着慌乱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爹,要不你还是跑吧。”
这话让离得近的人听见,脸上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梁倩嘲笑她蠢,“真当我们是吃干饭的不成,还能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谢玄肿着半边脸,目光阴沉,斜睨沈桑宁与谢欢,听闻梁倩之语,冷笑一声。
沈桑宁挡在谢欢身前,警惕地看着谢玄,生怕谢玄要做出什么举动,大脑飞速运转之际,只见众人在顷刻间变了脸。
谢玄惊愕在原地,轻蔑的斜眼瞪大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辅国公主红了眼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身后。
连端侯,都看直了眼。
简直古怪极了,像是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沈桑宁顺着大众视线,往身后转,仰头对上亲爹那张俊俏的脸。
她不明所以,谢欢见她看过来,收敛面上的冷漠,低头对她莞尔,用着周围几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爹今天,想带你回家。”
沈桑宁直直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回什么家。
只听梁倩呆愣后,刻薄的声音再度响起:“啧,就算长得俊俏又如何,谁在乎你面布之下的容貌,奸夫就是奸夫——啊!”
“啪”的一声,打断了梁倩还没说完的话。
“贱妇岂敢无理?!”
端侯震惊过后,反应迅速,重重地打向妻子,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方才有无说过不敬之言。
都是自己太蠢了,听信了妻子的话,先入为主地以为虎符在沈桑宁手中,便是沈桑宁通过不义手段获得的,却不曾想,她竟是太子的女儿!
此时看见太子近乎相同的脸,唯独增加了半点岁月痕迹,端侯再反应不过来,就真是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梁倩后知后觉自己被打了,捂着脸尖叫道:“夫君犯什么毛病,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羞辱我?!”
别说梁倩了,沈桑宁也没反应过来,朝这对撒泼的夫妻俩看去。
然而端侯什么都没说,朝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连下摆都未掀一下,直接地朝地上跪下,跪在沙子石头上,眉都不皱一下。
脸上是一副认罪伏法的坚决,张开口高声道:“臣有眼无珠,竟没认出太子与……与郡主尊容,内子善妒恶毒之名是皇后都有见证的,臣愿马上休妻,还望太子殿下看在臣对您忠心一片的份上,宽宥臣及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