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段湘烟就不一样了,玲珑的身段被衣裳贴得紧身,她却仿若未觉,满脸歉疚地跟上裴如衍,想为他擦擦脸,“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一阵浓烈的香气扑鼻,裴如衍嫌恶地拍开她伸过来的手帕,“别弄脏我的衣裳。”
段湘烟的手被拍开,低垂的眉眼划过不甘,“世子,我不脏的。”
语罢,她伤心地低头,仿佛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呀!”双手当即环抱住自己。
裴如衍冷笑,不理会她的矫揉造作,心情不愉,放弃查看角落,准备离去时还不忘出言讽刺,“人若不知廉耻,与牲畜何异。”
听闻,段湘烟直接红了眼,小声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世子高高在上,就能随意侮辱人吗?”
说着,朝裴如衍的方向跑去,臂腕差点触碰到他。
他躲了一下,随后就见纤细苗条的身子朝着花园外跑远。
他在原地驻足,打量自己湿透的外衣,烦躁至极。
正此时,一声“喵~”从后方传来。
裴如衍朝声源处看去,被一棵树挡着的角落,他又起了探究之心。
树的后方。
沈桑宁原本是想出去的,但是蹲久了腿有些麻木,只能被迫观看这场戏。
后来她也想过出个声,可是又觉得怪怪的。
因为前期没站出来,最后如果出声表示自己在,那她成什么了,看客了?
裴如衍被勾引还淋了水,如果发现她在观看,以他的性子,要生气的吧?
于是干脆不出去了,等他们离开再说。
奈何这怀中的小奶猫似是察觉出她心里的不爽,有了几分危机感,睁开眼睛又呜咽了起来。
沈桑宁想站起来,可腿脚还是麻着,又站不起来。
硬生生看着裴如衍面无表情地走近,他逆着光,挡住了从树杈中漏进来的光,让她得以直视。
她仰头,看见他眼中复杂的情绪,以及冷着的脸。
沈桑宁不知他是生气了,还是对刚才的事生气没有收敛。
关于偷窥这事,她心觉理亏,毕竟跟前世不同了,前世那是因为如履薄冰,不敢得罪人。
这一次……
哎!
“夫人,你——”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话没说完,沈桑宁蓦然打断,先发制人——
“我都看见了!”
她抿着唇,面上不愉。
语罢,只见他眉头紧蹙,绕过大树,站在她面前。
“我同她什么也没有,你不要乱想。”他道。
只这一句话,就让沈桑宁久远的记忆再一次被记起。
沈桑宁定定地望着他,这一幕,与前世的某个画面重叠,还原呈现。
一切,都好像是上天注定一般。
注定,他会在这个角落里,找到她。
注定,他会说这样一句话。
“夫人?”见她不说话,裴如衍试探地喊了声,随后用保证的口吻道,“等会,我就去禀明母亲,赶她出府。”
“你莫要生气,先起来好不好?”
什么叫先起来,沈桑宁胡思乱想,难道他以为她不站起来是因为生气?
就像小孩子闹脾气往地上躺那样?
沈桑宁紧绷着装生气的眉眼憋不住了,“我腿麻了,再蹲一会儿。”
发觉她没生气,裴如衍眉头舒展开,想弯腰抱她,在碰到她之前,又突然顿住,改为了伸手,“你牵住,我拉你起来。”
沈桑宁牵住他,也不忘抱着小奶猫。
“喵~”小奶猫重见光明,发出轻快的叫声,身子突然凌空,被男人接了过去。
碰到男人的外衣,小奶猫的毛发都被沾湿了,不满地躁动起来,大掌往它头上轻拍,紧接着就是一声呵斥:“别动!”
它瞬间安静了,识相得很。
但小奶猫那双蓝宝石的眼睛,却向往地盯着男人身旁的女子,下一瞬,花园中响起女子温柔的不满——
“你不要那么凶,它受伤了。”
女子说完,男人沉默片刻,温声辩驳道:“我没有凶。”
别扭的,跟前面呵斥的声音不像一个人。
小奶猫没眼看,闭上了眼。
*
那厢,段湘烟湿着身子跑到花园外侧,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干净外衣,裹在身上,才走出花园。
公府中下人不少,花园里的工匠提前一步被裴宝珠清场了,故而刚才她的狼狈模样,也无人看见。
她深知,不能让别人看见她湿身的模样,否则不仅没了名节,还要闹笑话,将来要如何在这家中立足。
只是想到裴如衍的态度……她因沾了水而显得苍白的小脸,透着几分郁闷。
段湘烟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划痕,难道是因为这伤口,让她看起来不再楚楚动人?
若是没有这道伤,她的容貌相比姑姑,只会有过之无不及。
可为何,姑姑能让宁国公神魂颠倒,在公府里受宠了这么多年,而她,却连亲表哥都吸引不了?
此时,裴宝珠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算了,看你这表情,估计也是失败了。”
段湘烟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擦了擦发髻上流下的水珠,“宝珠,世子他是不是不近女色?”
裴宝珠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不然怎么会二十二岁才娶妻,而且府中还没有妾室,你看我二哥就不一样,他就近女色。”
段湘烟闷闷道:“原来如此,要不还是算了吧,世子恐怕是对世子夫人情有独钟,我这样做不好。”
“什么情有独钟啊,我都说了我哥不喜欢我大嫂,你信我!”裴宝珠见她还有退却之意,干脆凑过去,小声道,“等她生下孩子,他们肯定会和离的,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信我。”
段湘烟眸光一闪,“会和离?”
这倒是未曾听说,不过……他们若是和离,以世子这寡淡冷漠的性子,下次娶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别说是世子,就算是大家族的普通公子,都不可能无妻无妾的,会传出些不好的谣言,所以主母一定会安排妻妾。
只要她一直留在府中,往后虞氏看她顺眼了,近水楼台,说不准还真能直接被指给世子做妾。
段湘烟谨慎地想着,身侧裴宝珠重重一叹,语出惊人——
“要不然我还是刮了你的脸,让我大伯母再罚我一次,你就能一辈子留在府里了!”
第252章
素云得知湘烟诡计
段湘烟吓得后退一步,似乎已经感受到脸疼,捂起脸,“别!”
“你还是放不开,”裴宝珠语调轻松,“算了,不过我敢打赌,虽然我大哥还没看上你,但就刚才那一出,他肯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再努努力,离成功也不远了。”
段湘烟难得没回应她,郁闷地思索起来。
“喂,我跟你说话呢!”裴宝珠嗓音拔高,不满道。
段湘烟反应过来,轻咳两声,苍白的脸显得憔悴,“刚才淋了水,我有些不舒服。”
裴宝珠一听,赶忙后退一步,捂住口鼻,挥挥手,“你不会又要风寒了吧,怎么身子骨弱成这样,可别传染给了我,你快回房换衣裳去!”
段湘烟柔柔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因为前阵子被打的缘故,虞氏给换了厢房,已经不再怡景轩了。
故,段湘烟的行踪,裴宝珠无法得知。
这厢,换了干净衣裳的段湘烟哪有半点憔悴色,她抬头,看见一只风筝在国公府上空飘荡,面上闪过不耐,迈起小碎步子朝国公府外而去。
于国公府而言,她只是寄住的客人,也没有禁足的道理,自然是出入自由。
她从偏门出了府,脚步加快,绕了一条街,转进了一条巷子里。
还未入巷子深处,就见一位衣料不错的中年男子正在收风筝线。
“爹?”段湘烟低声开口。
中年男子转过身,露出胡子拉渣的模样,张开嘴就是一口黄牙,“烟儿,想见你一面还真难啊。”
段湘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爹,有什么难不难的,你放了风筝,我不是马上就来见你了。”
“你最好一直这样听话,在公府享了几天富贵日子,可不能忘了父母啊,”男人眼神一眯,忽地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粗声道:“你脸怎么破相了?怎么弄的?”
段湘烟捂住脸,语气弱了一分,“没什么,划到一下,过阵子就好了。”
男人不满地皱着脸,言语讥讽,“我陪你做戏骗你姑姑同情,这才有机会让你进去,你能不能永远留在公府里,就靠你这张脸了,可别自毁前程!”
“我知道,”段湘烟咬紧唇瓣,“我肯定会留在府中的,只是还需要时间,表哥从军去了,计划有变,我只能换一个目标。”
男人不可置信,“从军?你姑姑都不曾跟我说过啊!你表哥是国公爷的亲儿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从什么军啊,那怎么办?你,你连你表哥都拿不下,你还能攀上谁!”
被这一番说,段湘烟脸色黯淡了些,但凡有的选,她倒也想选表哥。
且不说表哥风流倜傥,就光是表兄妹这层关系,打小就有情分在,将来入府又有亲姑姑的照拂,往后她不至于过得差去。
故而,即便他要去从军,段湘烟都在他从军前一夜,想去示爱一番已达目的。
可奈何,表哥竟是个轴的。
那后院妻妾也不少啊,多她一个能怎样?他却是不愿。
但这话,段湘烟不能跟亲爹说,否则,爹只会觉得她没用。
原先那城西刘家只是托词,可若她没了价值,恐怕就真要去给什么富贵老头、有钱蠢货做妾了!
绝不能如此。
段湘烟低垂的眉眼,流露出几道精光,她弱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爹尽管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过一丝机会的,即便表哥从了军,我不是还有一位世子表哥吗?”
什么世子表哥,这声表哥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如果是国公夫人的侄女,喊裴彻为表哥倒是没问题,因为国公夫人是裴彻的嫡母。
可一个姨娘的侄女,喊嫡出的世子为表哥,论谁听都有些怪,毕竟,姨娘对世子来说,可不算娘。
男人眼皮突突的,犹豫中有了些退意,“他能看上你不?他跟你亲表哥可不一样,你再怎么得罪你表哥,你表哥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世子……哎呀!若能攀上那最好不过,如果攀不上,你可千万别得罪了他啊!”
段湘烟点头,“嗯,这次中秋,我不回家过了,我会想法子留在裴家的。”
话音刚落,就听巷口传来一道瓷器破碎声。
男人心头一慌,“谁啊?有人跟踪你吗?”
“没有,巷子里人来人往很正常。”段湘烟虽这么说,但脚步还是朝巷外迈去。
走到巷子口,看见了破碎在地的瓷罐,以及散落在地的一斗米。
“应该是路人经过了,爹,下次您别来找我了,我若有事会回家找您的,”段湘烟强忍不耐,温吞道,“放心,等我像姑姑那样站稳脚跟,会孝敬您的。”
男人满意地抽了抽鼻子,离开时还不忘把风筝带走。
*
巷子的另一端。
不小心将瓷罐打碎了的女子皱了皱眉,重新去米铺买了一斗米,返回北大街。
从后门,进入宁国公府。
“素云姐姐,今天这是买什么了?”守门的小丫鬟好奇地问。
素云也没掩藏,“一斗米。”
小丫鬟更好奇了,“米?府中又不是没吃的米。”
素云摇摇头,没有多话。
这不是拿来吃的,是二少夫人拿来观看的米,素云也不懂为什么要看米。
近来,二少夫人每天都要让她买一斗米,然后捧在手心里一天,什么也不干就傻笑。
跟傻了一样,但至少比疯了要好一点。
情绪没那么亢奋激烈了。
素云进了福华园就听到一阵悠扬小调,见怪不怪地端着米进了主屋。
沈妙仪躺在踏上,哼着的歌骤停,轻柔的声音带着嗔怪,“怎么这么慢。”
“路上发生些意外,重新去买了米。”素云说着,将一碗米放在床榻前。
沈妙仪伸手摸了摸米,情绪瞬间愉悦,脸上露出憧憬和期待,再不出几天,扬州水灾就能让她发一笔横财。
按照她囤的米量,若以市价的八倍十倍卖出,赚个十几万两都不成问题。
现在裴彻从军去了,家中无人来管她,她又怀有身孕,呆在福华园乐得清闲。
很快,她就会拥有一切的。
不仅有钱,还会有个孩子,是她上辈子都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孩子。
思及此,沈妙仪脸上笑容加深,手指摩挲着几粒米,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
若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这米是什么禁药幻药呢!
第253章
世子委屈到不想铺床
素云理解不了,准备退出房内时,视线从一扇铜镜上扫过,猝不及防地瞧见额上长达一寸的伤口,伤口下一双眼睛蓦然变得黯淡。
避讳了好多日,却还是避免不了。
她轻轻抬手,碰了碰额头的疤痕,先前大少夫人请了大夫给她看过,止了血,开了药,但这疤是消不掉了。
“你还对镜哀愁起来了?”沈妙仪欢快的语气带着鄙夷,“不过是一点小伤,那么矫情干什么,快去膳房给我取些吃食,今日我要多吃些。”
闻言,素云眼中划过一丝怨愤,收敛得很快,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这样的人生,她都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做下人,自小被管事教要忠诚。
在承安伯府服侍二小姐那段时日,算是一生最风光的时候了。
因为二小姐得伯爷夫人宠爱,在府里什么都是头一份的,她在下人里也很有脸面。
但自打二小姐嫁进公府,一切都变了,受了委屈的二小姐露出刻薄的嘴脸,愈发恶毒,对待她也没有好话,还将她推向一个暴力的男人。
素云还没到二十,却仿佛在几个月里,苍老了十岁。
她眼神沧桑,对什么都没了希望,木木地朝膳房走去。
中途,忽然有人叫住她。
“素云?素云!”
叫了两声,素云才听见,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玉翡那张秀丽娇嫩的脸。
一样的年华,服侍了不同的主子,待遇完全不同。
素云还未说话,玉翡将小瓷瓶塞到她手里,“少夫人给你的,拿去用,对消肿祛疤很有用处。”
素云低头,看着手里价值不菲的药膏,愣愣地好一会儿,“少夫人为何对我这么好?是想让我为她做什么?”
玉翡语气淡了些,“少夫人没想让你做什么,只是见你头上有伤,心生不忍罢了,你莫要以恶意揣测,回去好好用这药,将脸养回来。”
素云捏紧小瓷瓶,失了语。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将她裹挟得说不出话。
玉翡本来想直接走掉,想了想,还是推心置腹地多了口舌,“素云,若遇困难,不要被困其中,该自己走出来才是。”
一言毕,玉翡就不再停留。
这头,素云的眸中倏然有了神采,她下意识地喊住玉翡,“我今日在后街的巷子碰见段姑娘和她父亲了,他们父女合谋,欺骗了姨娘,段姑娘想勾引世子。”
玉翡震惊不已,环顾四周打量有无听闲话的人。
离去时,心中不由感慨。
往日素云哪会好心告知这些,今日定是因这瓶药膏的缘故。
一瓶药膏就能让素云心生恻隐,可见二少夫人待她,从不曾好过。
可见,于奴婢而言,择主就是第二次投胎。
*
玉翡将这段话转述的时候,并未刻意避讳世子。
黄昏刚至,暗黄光线从窗棂投入。
沈桑宁正在桌前看书,隔着一道帘子,依稀能看见裴如衍在里间忙碌,忙碌地铺他的金贵小床。
大概是不想让人瞧见他在铺床,所以将帘子放下。
白色的纱帘,金灿灿黄澄澄的斜阳照在帘子上,根本遮挡不住裴如衍的行为,像是掩耳盗铃。
此时,玉翡匆匆进入,假装看不到帘子后的人,目光落在沈桑宁身上,“少夫人,我将药给素云了,她同我说……”
后面的话,也丝毫没有避讳里屋的某人。
沈桑宁已经亲眼见过段湘烟的勾引事迹,因此听了也不诧异。
段湘烟下午没勾引成功,为了留在公府,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等待下一次机会。
“少夫人,您要怎么做?是否要禀明主母,让主母来做主?”玉翡问。
沈桑宁摇头,淡然地将手中书放下,还没说不用,里间的人就沉不住气了,两步掀开帘子走出。
“我去。”裴如衍沉声道,抬步朝门外而去。
沈桑宁急得起身,“你去哪儿啊,你先站住。”
裴如衍转身,想到方才场面,情绪不佳,“她心思不正,留不得。”
这句“留不得”,明明是要将段湘烟赶出府的意思,却因他周身寒气,平白让人品出几分杀人抛尸的意味。
“我知道,”沈桑宁朝他走去,拉住他不让他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如衍拧眉,“为何要挑时候?”
沈桑宁轻叹一声,纵使也因下午的场面不满,也不能意气用事,“她是客人,你将她赶出去,总得有个理由,你若说她勾引你,你并无证据。”
“母亲相信你,所以不用证据,也会如你所愿,段湘烟势弱,甚至不用母亲出面,你我都能直接赶她走,赶她走很容易,可她是段姨娘的侄女,若没有证据让段姨娘认清这个侄女的本性,段姨娘会与我们心生嫌隙。”
段姨娘只是个妾室,可她现在是宁国公唯一的妾室,又是裴彻的生母,那就不是个普通小妾了,而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家族的团结,有多重要,阿衍比我更明白。”沈桑宁温声劝说,娓娓道来。
裴如衍耐着性子,“你要的证据,是允许她下一次还对我动手动脚?”
他眼神复杂,在沈桑宁点头的瞬间,他低笑一声,眼底眉梢都沉了下去,笑声透着冷意,“倒是我没有大局观了,可你就不吃醋吗?”
生气了。
沈桑宁隔着袖子握住他手腕,“吃醋,心里可酸了,所以我不会让她碰你的,真的。”
只是让他当个诱饵而已。
段姨娘和裴宝珠现在都很信任段湘烟,必须让她们都看清,将段湘烟从她们心中赶走,以免将来再遭利用,才能彻底地、真正意义上地将段湘烟赶出府去。
此刻裴如衍面色稍霁,语气生硬,“怎么做?”
“阿衍,”沈桑宁拽拽他的袖子,她露出笑容,“你低头,我跟你说我的办法。”
裴如衍偏是不低头,甚至别开了眼,强硬地,不容置喙地,说出要求——
“我今晚不铺床。”
第254章
世子紧急撤回需求
不铺床?
沈桑宁原本是怕他生气,这才好声好气同他说作饵之事,岂料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是为了谁啊?”她也不愉快了,后退两步,顺手将桌上毛笔拿起来,拍向桌面“啪”的一声,“我思虑这么多,难道是为了我一己私心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倒好,跟我置换条件起来了!”
真是心累,让他睡小床,不也是为了他好吗!
沈桑宁没好气地撇开眼去,懒得理他。
裴如衍看着她发小脾气,细细一想她话也没错,再看她生气的脸蛋,他哪还顾得上自己这点不悦,走上前去,面上略显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别生气”三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他差点忘了房中还有第三个人,嗓音一沉,“出去!”
玉翡站好一会儿了,此时尴尬不已,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点点头就欲出门。
沈桑宁一直没看他,只听见了这连贯的一句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还让我出去?裴如衍!这小床你不爱睡,今晚就收掉好了!”
叫全名了。
裴如衍表面不显,握紧的拳头体现了他的惴惴不安,这要是收掉,恐怕睡的也不是大床了。
顾着几分面子,他还想等玉翡出去再说话,却见沈桑宁怒不可遏地要走出门,忍不住当即出口——
“我没有不爱睡。”
“床挺软的。”
他手快地拉住她的臂腕,“也没有让你出去。”
玉翡听了个全乎,低着头只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踏出门槛悄悄地将门合上。
出了门,再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世子这真是让少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房中。
裴如衍可笑不出来,还在解释,“你看,我是让玉翡出去。”
沈桑宁心里明白了,故意还绷着脸,扭过头不看他,“哦,你把我抓疼了。”
语罢,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她立即甩开,朝里间走去。
裴如衍不明所以,张了张嘴没问出来,默默跟上。
沈桑宁那点小脾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余光瞥见他跟进来,确保在他视线下,她开始收拾小床上的被褥。
一床、两床……要命,这么软的床能睡舒服?
不懂,不理解。
她刚折起上两床被褥,就听身侧沉重的脚步声走近,裴如衍声音透着几分没掩藏住的急切:“别收了,夫人。”
他伸手要按住被褥,被沈桑宁拍开。
她头也不抬,“现在不收,待会儿让下人来收,又要折了世子爷的面子了。”
“谁也不收,”裴如衍再次按住被褥,“晚上还要睡。”
沈桑宁这才抬眸看他,“要睡?”
他颔首,“嗯,就睡这里。”
沈桑宁嘴角差点没压住,低下头继续收上面那两层被子。
“夫人。”裴如衍紧皱着眉,十分懊悔。
这声夫人喊得恳切,沈桑宁一边叠着被子,一边理所当然道:“我又没不让你睡,就是帮你收两床被褥,那么多被褥垫着,对脊柱和腰不好,睡久了要变矮的。”
她振振有词,只见裴如衍怔在原地。
他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闪过诸多情绪,如一汪池水,似要喷出水来。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或是委屈的,最终被自身吸收了回去。
他垂下眸,无话可说,又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睡得高,才能看见她啊……
裴如衍窥一眼她正经的神色,还是选择了闭嘴,默默地去帮她一起叠被子。
叠被子的时候,两人没有说话。
直到沈桑宁上了床榻,在榻上看话本,房中都一直处于静谧怪异的氛围。
她觉得静谧,他觉得怪异。
裴如衍上朝时被点名,都没此刻这般忐忑紧张,怀疑她不说话的原因是还在生气。
故而,沈桑宁拿着话本有些看不进去,因为一抬头就发觉裴如衍坐在小床上,他手里也拿着本书,是正经书。
可他根本没看,许久都不翻页,只顾着盯着她。
这会儿,轮到她觉得怪异了。
裴如衍抿紧唇,被抓包后,也不尴尬,一本正经地试探,“夫人,你还未同我说你的方法,要我如何配合你。”
嗯,是没说。
还不是因为他要置换条件,被他打了岔了。
“不用,”她低头看话本,语气平淡,“我方才想了想,用你作饵确实委屈你,再想其他法子吧。”
裴如衍半晌无言,指腹摩挲着书页,“不算委屈。”
沈桑宁瞅他,“真不委屈?”
他点头,“要怎么做?”
沈桑宁思虑一二,再次要开口说自己的想法,却见裴如衍合上手中书籍,起身坐到她的床沿边,低头附耳过来。
动作一气呵成。
屋里又没有旁人,附耳过来干什么。
沈桑宁看着他冷峻的侧颜,这神圣得犹如要与她密谋什么国家大事。
她稍微凑过去些,“段姑娘最怕无法留在府中,所以她若被人撞破、揭穿心思,必定会将一切推到四妹身上。”
这就是她的退路,因此,段湘烟会引导裴宝珠指挥她来实施勾引之举,做实了是裴宝珠的计划。
“所以段姑娘有行动前,一定会让四妹先知道。”
“我去收买一下四妹院中的丫鬟,让丫鬟帮忙盯梢,提前得知她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说到“将计就计”时,沈桑宁面上一片严肃。
裴如衍听她说话,时不时点点头,“好。”
他话音刚落,床榻上的人人突然掀开被褥,将他往旁边推推,别阻了她下床的路。
“怎么了?”他不解,就见她匆匆穿上鞋。
沈桑宁随便套了件外衣,“我得去收买一下丫鬟。”
裴如衍一言难尽,“现在?”
她郑重点点头,万一这会儿段湘烟和裴宝珠先计划好了,丫鬟收买晚了听不到计划怎么办?
到时候不能真让裴如衍吃亏吧?
那可不行。
想着,沈桑宁头也不回,快步出去找玉翡。
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急得连门都没合上,风一吹又开了。
裴如衍还坐在床沿边,淡定地感受着凉风灌入,伸手拾起她的话本,端起来看了两眼。
书封上,写着“夫君,我今晚不回来睡。”
……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书。
这书肯定不是夫人自己买的,估计是表妹给的。
裴如衍皱着眉,在“扔掉”和“放回去”之间纠结一番,最终把书放了回去。
等沈桑宁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见裴如衍已经在小床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
刚躺下,就听裴如衍半清醒半呢喃地问,“明日,你要做什么?”
沈桑宁才知,他只是浅睡。
她随意道:“绵绵约我去看梁祝。”
他低低应了声,烛光燃尽熄灭,他也陷入了沉睡。
第255章
宝珠跟踪大嫂私会
八月十三。
早晨秋风习习,气候彻底转凉。
裴宝珠是被喷嚏打醒的,想到秋日新衣还没做好,便让丫鬟去催。
夏香不疑有他,要去青云院询问,被裴宝珠阻止——
“你别去,你是我的大丫鬟,什么事都让你出动,岂不显得我很没脸?”
裴宝珠穿着亵衣,裹着被子,随意指了指捧着脸盆毛巾的小丫鬟,“她脸生,让她去。”
这种小事,就该让小丫鬟去做。
小丫鬟放下脸盆毛巾,恭恭敬敬道:“奴婢名叫秋葵。”
裴宝珠不耐烦挥手,“谁问你名字了,快去青云院催催,我的新衣裳什么时候能送来,我都回来多久了,大嫂是不是在敷衍我,进度怎么能这么慢!没了秋衣,我染上风寒怎么办?”
秋葵点头,赶紧去青云院了。
裴宝珠继续赖在床上,没多久,屋外就响起余嬷嬷严厉的声音——
“四小姐赖床了?”
裴宝珠哪敢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赶紧派夏香出去解释。
夏香出去说了两句,余嬷嬷就冷着脸踏进门内,夏香挡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