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没事儿,不着急。”利落地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再递回窗口。“也对,着急谁会寄信呀。”阿姨笑呵呵地把信收走。
火烧云是夕阳准备的晚餐,今天的餐厅贩卖的是浪漫。
夏星晓穿着一身淡黄色收腰长裙迈进餐厅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失策,今天竟然是七夕,真不是一个摊牌的好日子。
这家店不算大,灯光昏黄,安静惬意,大厅流淌着好听的爵士乐。桌与桌之间用花墙相隔,既注重了隐私,又氛围感满满。
夏星晓到的时候,餐厅已经坐满了,谢南州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他一身正装,成熟中带着儒雅,又披上了谦谦君子的皮,“好久不见。”
夏星晓略微有点尴尬,“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小姐,我没误会”,他的声音低醇又温柔,“但是我想为自己申辩一下。”
谢南州给她点了一份M8的澳牛,她吃第一口食物的时候,心里的小蝴蝶就起飞了,清淡了两天的胃口又重新活了过来。
“滚。”时砚池挫着火挂了电话,他昨晚才没吃到肉,今天初一去了庙里,肯定也是要禁欲的。
不知道为什么,去过寺庙之后,突然就对酒量对垒、烟雾缭绕的局儿格外生厌,那些交头接耳侃侃而谈的高谈阔论,还没有跟夏星晓逛一次菜市场真实。
到了海角巷楼下,车一停,夏星晓就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十指紧扣的手腕上,两条红绳格外明显。
她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也信这个?”
“我跟佛祖求了双保险,就是孽缘也把你锁死。”
第
77
章
命名权
夏星晓还是没完成汪静的嘱咐,守在海角巷新房过年,去完嵩山寺的第二天,她就被时砚池带出去度假了。
一下飞机就被阵阵热浪侵袭,她在时砚池的臂弯里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到了吗?”
时砚池把她的头按进怀里,一手贴上瘦弱的蝴蝶骨,一手穿过膝弯,微微使力就把人抱下了飞机。
“你睡你的,到了酒店喊你。”
夏星晓养病期作息调整得很健康,一到中午就犯困,现在午睡到一半,她迷迷糊糊还是睁不开眼睛。
下机到上车的这一小段路上,时砚池怕毒辣的太阳刺目,还拿了条毯子给她遮光,跟在身后的朋友们窃窃私语,没想到两人私下是这个相处模式。
他们乘坐的是私人飞机,整个航程六小时,到了南海附近一个叫葵桉岛的私人岛屿。
“干嘛?"
“我手机来电话了!”
“让他等着!”
她抽开车门上车,将包包甩进副驾,轻描淡写地提了一茬,“好像是舅妈介绍的相亲对象!”
“啪嗒”,汪女主挂断了电话。
依照她妈的性子……她轻巧地转了一下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提前的蜜月游玩得怎么样呀?”
“星星”,梁舒嗓音里带哭腔。
夏星晓表情产生细微变化,“你怎么了?”
那端陷入短暂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汪女士的监察电话适时跳出屏幕,又瞬间偃旗息鼓,她没理。
“陈晨呢?”夏星晓嗓音突然加重。
刺耳的摩擦声打破沉静,整个餐厅齐齐望去,户外的赛车场上有车在漂移。
一片灰色烟雾中,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赛道,驾驶员们一圈圈地飞速过弯。
“这是什么?”她收回视线换了话题。
“赛车手在测试新车的性能。”
老余坐不住了,他带着摄像师一起过来。
“时总,听说MUSE的3S车型还没曝光,张总不敢做主,所以来问问您,这次可以拍摄吗?”
……
很快,时砚池在前,他们在后,所有人一起去了赛车场。
夏末的暑气是晕染开的,尤其是午后,有着千丝万缕的闷热。
MUSE的赛车场很大,全长超过四公里,最长的路段有就九百米,是获得过FIA认证的专业赛道。
场上还在进行弯道组合的测试,何煜用对讲机喊话,几辆车很快开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一会要进行测试拍摄,你们商量一下谁能上镜?”
何煜随后转头问栏目组,“你们谁上车?”
“我。”夏星晓从摄像师手里接过Go
Pro。
她一身白色紧身套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线,皮肤白得发光,站在一群人中瞬间就攫获了场上的目光,几个教练蠢蠢欲动。
何煜嗅出了点火苗,“张总,这些教练可以上镜吗?”
张总很上道,“教练都是外面聘请的,不是MUSE的人,一是肖像权的问题,二是公司形象的问题,需要开会研究一下。”
夏星晓正在揣摩这话的意思,老余急了,“别啊,都是远景,几乎拍不清人脸。”
这款车型目前没有曝光,他们拍到就是首发,这可是独家新闻,时间一拖,就容易生变。虽然此行的目的是拉冠名商,可媒体人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我是按照MUSE品宣的流程走的”,张总左为难,“全集团唯一有FIA执照的就是时总了……”
这种淡淡的疼真的很奇妙,就像数年以前磕碰得来的伤疤,摸上去竟然还有刺刺麻麻的感觉。
夏星晓喝上第三罐啤酒的时候,稍微有一点上脑,店里的音乐切换,是陈绮贞的《台北某个地方》,她跟着轻轻唱。
晒干你的衬衫,收起你的餐盘
呼吸这个早晨你留下的味道
清晨第一班列车,开往同一个地方
那一次你离开我就不再回来
有人在吗?我一个人唱着②
夏星晓主页疯狂地响,时砚池深情总裁的标签,这辈子摘不掉了。
主办方也很高兴,趁机又抛出几个话题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借着这股东风炒火整个什比克论坛。
而他们唇齿中八卦的对象正在劳斯莱斯的后座上。
“咔”一声锁屏,夏星晓把手机掷到座位上,“有女朋友的人,还来找我做什么?”
“女朋友睡了我,还不想负责……”
那会车子已经不知不觉从论坛现场开了出去,夏星晓问他去哪。
时砚池没回,只捏了捏她的耳垂。
夏星晓脸热,明明两人已经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情了,可每当用充满宠爱的眼神做一些小动作的时候,她还回觉得害羞。
车子开在白雪皑皑的古老小镇上,山峰的美景更显雄壮,胸口所有的郁气都消散了,她降下车窗,寒冷又清冽的空气钻进来,莫名的神清气爽。
“你之前来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认识路?”
“我外号叫高德。”
夏星晓心情好得不得了,“缺德导航?”
“所以你就别想跑了,跑到哪儿都能被我找到。”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人一直无声无息地,做她永远的追随者,就像多年前,他强势闯入她的世界。
海城高中的玉兰树下,男孩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满脸怨怼:“我条件这么好,一直没有女朋友,像话吗?”
被白雪折射的光线刺目,落在时砚池的肩身上,和少年时的他慢慢重合。
车子终于停了,云海之下是雪峰,金色的光线劈开迷雾,丁达尔效应出现了,眼前的景色美得像科幻电影。
时砚池下车把她的围巾拢紧,下个动作是单膝缓缓跪地,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一小束红玫瑰。
他说得真诚无比,“星星,你愿意嫁给我吗?”
头发在风里扬,那一瞬眼眶泛红,她的小珍珠快要掉出来了。
钻石随着她的点头,套进左手无名指上。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夏星晓都记得那一幕,白雪覆盖了阿尔卑斯山的山巅,万顷雪原徐徐铺开,时砚池拿着一束红玫瑰向她求婚。
他说,“我爱你,不是向你索取一个答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一个人特别特别爱你。”
爱与不爱,是凡人偏执的特权,怦然心动的喜欢,比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迷人。
是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尖锐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夹在轰鸣的电音里,若有似无,“夏星晓,救我。”
侧头眯过去,包厢门自动回弹,温潇潇的画面越来越窄,门缝渐渐合上。
灼热的视线烧过来,夏星晓吸一口气看向两人,大脑沉沉地混乱。
卫誉掩唇轻咳了一声,话里含着与生俱来的笑意,“女孩子的事情,我们不方便插手。”
时砚池也听见了刚才的声音,他背靠在栏杆上和卫誉碰杯。
那一刻,夏星晓总算对场面有点了解,这是文卓报仇的场子。
只是温潇潇这个智障,怎么撞枪口上了?
“谢谢。”
这一句撂下后,她没再往两人看,推门进了包厢。
“你家姑娘被你带坏了,胆子可真大!”卫誉眼里带笑,又朝时砚池举杯。
把烟头按进酒杯,时砚池没给面子地凉凉瞥他,“狗爪子不要可以剁了!”
椭圆形沙发上一溜男女在嬉笑狂欢,男团ACE祁善叼着烟在喝酒,和网上营业的优质偶像形象大相径庭。
夏星晓从这些人前面依次穿过。 她凑在她耳侧,“我也说话算话,今晚肯定替你搞定时总。”
夏星晓瞥她一眼,她继续耳语,“我今晚就是得了时总的消息,才来这的。”然后一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的气场。
夏星晓放空了一秒,觉得人类的进化还是有差距的。
温潇潇难道没看出来,时砚池让她来就是故意在整她?
他那个人最喜欢搞事情了。
文卓玩得很嗨,坐在祈善腿上跟大家玩牌,输了也毫不矫情地大口喝酒。
妹子们心不在焉,眼神在空中交汇,唇齿中某个人的名字不断被提及,空气中弥散着蠢蠢欲动。
时砚池像误入狼群的羊,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最重要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光秃秃的,不像卫誉,无名指上带了枚刺目的戒指。
衬衫敞开两个扣子,慵懒地挂在身上,喝酒的动作漫不经心,浑身散发着又痞又坏的劲儿。
怎么看都是他更像狼。
温潇潇将肩膀拉一半,她已经去卫生间补过妆了,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状态堪比要接受专访,带着熨贴人心的八齿笑摇臀过去。
她收视线,胃里一阵翻滚,从众人中起身。
文卓盯她盯得紧,问她干嘛去,她说去洗手间。
出了包厢左拐几步就是卫生间,一冲进洗手间就冲着盥洗台吐。
呼吸粗重而艰难,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撑着手臂看镜子里的自己。
毫无血色的脸上,粘着黏腻的发丝,眼尾鼻头都是浸染酒意的绯红,真是狼狈得可以。
垂落下来的头发被水花溅到,她轻轻绾到耳后。
身后卫生间的门板发出碰撞闷响,靡靡之音隔着墙板有规律的传来。
毫无血色的脸上染上抹红晕,夏星晓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嗖嗖嗖抽纸擦手扔垃圾桶,里面动静只默了一秒,随后撞击的声音更加猛烈,明显因为有人而更激情澎湃了。
加速出去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了祈善,他带了鸭舌帽和口罩。
擦肩而过的时候,背脊被人轻捋了一下,夏星晓周身一凛。
“你很特别。”祈善压低声音凑近她耳侧,“特别有魅力。”
头皮一阵发麻,掌心刺痛,手里被塞了张卡片。
端到眼前,是一张私人名片,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号码。
艺人平时留的都是经纪人的联系方式,这种私人名片只有一个作用。
这是个什么狗屁时代,跟陌生人做i,跟枕边人撒谎,却跟最爱的人假装陌生。
包厢里的音乐,是播到一半的Drowning,旋律性感撩人,也是她最近的单曲循环。
角落里气氛凝重,文卓坐在高脚椅上,压着浓浓的怒气在打电话,旁边的小姐妹小心翼翼地给她顺气。
“道德绑架?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得了我。”
她视线缓缓落夏星晓身上,又很快眉头紧锁地被话筒里的人抽走注意力。
暴躁小辣椒的性格,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五颜六色的光在包厢内旋转,单独的小沙发上,温潇潇被人扣在那里,面前是一排琳琅满目的洋酒。
置于风暴眼中心的温潇潇很是狼狈,她眼睛红肿,妆也花了,偏偏包厢里其他人无动于衷。
扣住她的女孩反坐在椅子上,一幅鼻孔朝天的样子继续审问。
“不是说要道歉吗?拿出诚意来。”
“我都已经认错了”,温潇潇抖着声音语带哭腔,“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女孩双手撑椅子两侧,以一副看向孽障般的眼神看她,“我姐妹说了,这酒喝完了你就能走。”
文卓的电话终于从耳侧放下,她一身黑色细带紧身连衣裙,从高脚椅上下来,颈上银色chocker的蝴蝶流苏晃动,慢悠悠地踱过来。
“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虚伪,我不大度,我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审问的女孩起身挪位置,文卓拎起一瓶洋酒,给面前的杯子满上,推到文卓面前。
“我接受你的道歉,前提是你把桌上的酒都喝了。”
温潇潇被盯得毛骨悚然,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喝完这些会死人的。”
“那就是没有诚意。
她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人猝不及防地强势吻住。
这张红唇还是只适合用来接吻。
……
脚下踩着细软的沙粒,时砚池牵着她在海边散步,身后是两串并排的脚印。
夏星晓手里提着平底鞋,迎着风感慨,“左总真浪漫,葵桉岛就是用两人的名字命名的。”
时砚池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莫名被人扣了一顶不浪漫的帽子,他忍俊不禁,“羡慕?”
夏星晓给他打差评,“羡慕这两个字,我都说腻了。”
想想时砚池,除了房子车子珠宝财产之外,好像也没给过她什么了?
她忘了,现在自己拥有的已经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了,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是个连命名权都没有的小可怜。
时砚池朝她额头轻轻一叩,长长叹一口气,“有些事情你真的是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你就没想过MUSE的3X系列到底是什么的缩写吗?”
第
78
章
起床气
海城早春,在温煦的阳光下悄无声息地来了。
年后就是两家的会面,夏星晓起初还有点紧张,毕竟之前汪静和何韵的交锋并不愉快,她有点担心再次谈崩。
结果时砚池和何韵到海角巷的时候,一见面就给足了汪静和夏江面子,五位数起步的烟酒茶,还有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名贵礼盒,饶是汪静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砸得有点晕。
何韵是和时砚池的两个舅妈一起来的,全程一点架子都没有,三个人特别热络地喝着夏星晓家几十块钱的的茶叶,当着夏江和汪静的面对夏星晓大肆夸赞,夸张到让她汗颜的程度。
按照上门提亲的礼数,这顿饭应该是夏星晓家请客的,但是餐厅这样的小事,时砚池是定然要为丈母娘分忧的,他一早就约了家典雅的私房菜馆,所有菜品全都是按照汪静和夏江喜好定制的,他把自己身份摆得特别清楚,整个饭局都是以夏家为尊的。
饭桌上,以何韵为首,两个舅妈为辅的甜言蜜语更是一句接着一句。
“我们全家都特别喜欢星星。”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定是过去哀悼分手不够充分,才会让回忆无孔不入地变成现在的余音。
窗外有风,徐徐地吹,感应门忙碌地开合。
谢南州彬彬有礼地对行注目礼的同事微笑,视线扫回她身上,“很忙吧,吃饭了吗?”
“还没有。”夏星晓有一瞬的不自在,“你怎么来了?”
谢南州笑了笑,向她伸手,“请你吃饭,赏脸吗?”
人来人往的地方,堂而皇之的邀约,她态度明确地摇了摇头。
手还摊在空中,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走吧,星晓。”
甚至在她长时间拒绝的状态下,伸手来拉她的手。
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沿着脊椎攀爬,夏星晓身子一僵,身后有男声冒出来,“星晓。”
两人闻声望去,徐行从电梯里步出,穿着件素色T恤,休闲西装搭在臂弯,他视线落到谢南州悬空的手上。
再转头轻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谢南州收回手,率先接话,“你好,我是星晓的朋友。”
夏星晓终于停止了安静的修行,冷淡开口,“谢先生,谢谢你的厚爱,我们并不合适。”
“星晓,抱歉,第一次追人我没什么经验。”
又是那副绅士有礼的样子,虚伪得令人生厌。
徐行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谢南州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兄弟你眼光不错,不过追求女孩子,要讲究耐心。”
付卫东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问她在哪。
以为节目出了什么特殊情况,她退到两人三步之外的角落,手机举在耳畔,“我还在台里。”
空旷的大堂里付卫东的声音格外刺耳,“那正好,晚上约了Muse的公关部谈冠名的事儿,你也去!”
她揉着僵硬的眉心婉拒,“您和温潇潇去吧,我这情况去了也是尴尬。”
“时总发话了,栏目组的主力都得去,你正好可以当面赔罪。”
彼此,浅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徐行一直留意她这边的动静,将两人的距离从三步缩至半步,折玉般的声音传入话筒,“总监,我不算栏目组的主力?”
对面静默了三秒,然后是付卫东尴尬的笑声,“你当然是节目组的主力,什比克你一天没休,王台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好好休息。
夏星晓应声后挂断电话,徐行自然地道,“我送你过去吧。”
这种饭局,用开车不能喝酒的借口混不过去。
两人从谢南州身前穿过,隔着玻璃门,余光捕捉到他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