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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掠过出梁舒在病房里对她的灵魂拷问。

    “夏星晓,你能不能顺着人性去谈场恋爱,想那么多你不累吗?”

    “什么?”她不解。

    “难怪这么多年,不管年上叔叔还是年下弟弟,你一个也看不上,跟时砚池这样的男人谈过,你还能看上别的凡夫俗子?”

    “谢南州的条件够好了,你照样看不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要不你给时砚池睡了得了……”

    夏星晓在时砚池重回病房前捂住了梁舒的虎狼之词。

    不过歹念一经形成,马上落地生根。

    耳根烫,有点痒,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挠她的心尖儿。

    她扭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再把冷气调低两度,然后曲膝窝在沙发里,手指按下一串数字。

    “妈,那天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谢南州在跟我吃饭?”

    汪静应该是在做晚饭,油烟机的噪音和锅铲翻动的声音同时传进听筒。

    “南州来家里送了礼物,他说晚上要约你。”

    迅速解释完,她抓重点,“你俩相处得怎么样了?”

    “我俩没戏,所以你趁早把人家的礼物退回去!”

    “怎么就没戏,这么多年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南州挺好,你就跟人家好好处呗!”

    她斩钉截铁地回,“我不!”

    汪静讽刺她,“感觉你像革命烈士,现在准备英勇就义了?”

    “为个相亲对象就像让我就义,我冤不冤?妈,感情的事儿,你别掺和,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汪静碎碎念。

    没听她说完,夏星晓就挂断了电话。态度不挑明了,她妈不会死心。

    有的感情是很确凿的事情,爱很确凿,不爱也很确凿,就像她对谢南州。

    而有的感情却像一片迷雾,是平地抖起的云烟,是难以理清的缠绕。

    隔壁的门又开了,男人大声地怒斥,“这日子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这句话太男人了,她好像从无数个男人嘴里听过,也包括她的爸爸夏江,这话总让女人像吃鱼的时候卡了喉咙,有种说不出的痛。

    后来她家破产了,这句话才在她家里绝迹了。

    窒息,一刻也不想呆在家里了。

    给谢南州发消息:【有时间吗,聊一聊?】

    对方回了个【好】。

    出门后她先拐了一趟邮局,寄信窗口的阿姨眼生。

    “麻烦给我张八十分的邮票。”

    “平信还是挂号信?”

    “平信。”

    邮票和胶水一起从窗口递出来,“平信慢哦!”

    “没事儿,不着急。”利落地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再递回窗口。

    “也对,着急谁会寄信呀。”阿姨笑呵呵地把信收走。

    火烧云是夕阳准备的晚餐,今天的餐厅贩卖的是浪漫。

    夏星晓穿着一身淡黄色收腰长裙迈进餐厅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失策,今天竟然是七夕,真不是一个摊牌的好日子。

    这家店不算大,灯光昏黄,安静惬意,大厅流淌着好听的爵士乐。桌与桌之间用花墙相隔,既注重了隐私,又氛围感满满。

    夏星晓到的时候,餐厅已经坐满了,谢南州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他一身正装,成熟中带着儒雅,又披上了谦谦君子的皮,“好久不见。”

    夏星晓略微有点尴尬,“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小姐,我没误会”,他的声音低醇又温柔,“但是我想为自己申辩一下。”

    谢南州给她点了一份M8的澳牛,她吃第一口食物的时候,心里的小蝴蝶就起飞了,清淡了两天的胃口又重新活了过来。

    往嘴里递第二口牛排的时候,谢南州给自己倒了红酒,他苦笑,“我不喜欢被你看到我的另一面,感觉你也不太喜欢。”

    她知道,这是谢南州对上周五尴尬偶遇的解释,夏星晓没有说话。

    “不管是哪一面,我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的,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坦荡得近乎赤城,倒是把夏星晓冠冕堂皇的拒绝理由憋了回去,间隙她偷偷给梁舒发微信。

    梁舒回:【你敢相信男人的那张嘴?不用看八字,我就知道你这辈子要离婚三次!】

    懂了,是她心慈手软了。

    用餐结束准备道别的时候,户外竟然下起了毛毛雨。

    夏星晓拒绝了谢南州送她回家的提议,“这么小的雨,雨中漫步挺浪漫的。”

    谢南州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我陪你!”

    她拢着身子挡在他驾驶位的车门前,唇角有弧,“谢先生,别再送礼物让我妈误会了,你的哪一面我都不想了解了。”

    “我们俩,真不是一路人。”

    烟头的灰往下落,热辣辣地烫上她的小腿,谢南州一声“草”后终于风度尽失,汽车尾灯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起风了,雨滴啪啪啪地打在树叶上,灯火风雨飘摇,空气中有香樟的味道。

    她把谢南州的名字移向黑名单,原本孤零零的黑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

    心口轻微地起伏,她切回叫车软件。

    手机上显示还有十二位正在排队时,身后传来一声车鸣。

    车前灯晃眼,宾利车前轮缓缓停在她的跟前,隐晦光线中车窗缓缓降下,黑名单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时砚池的脸被霓虹灯光勾勒得分明,栖身在暗夜的潮湿里,凛凛如皎月。

    卫誉坐在副驾驶上探过身子跟她打招呼,“星晓,你要去哪?我们送你。”

    夏星晓朝他们晃了晃手机,“不用了,我的车就快到了。”

    卫誉拉门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把伞,打开,覆她头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笑,“认识这么多年,没必要这么防着我们吧。”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有越来越急的趋势,夏星晓站着没动。

    “听说你欠了阿池修车费,正好我们有聚餐,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误会解开?”

    后车窗“刷”地一声降到底,文卓撑着头朝两人喊,“不管什么事先上车再说,行吗?”

    夜里十点,宾利车的目的地是人马座酒吧。

    据说在地球6500光年之外,有一片名为“人马座B2”的星云,那里的酒精含量可以把地球上所有的海洋填满上万次。

    酒吧名字由此而来。

    从静谧的室外到震耳欲聋的内场,夏星晓把手指塞在耳朵里,好一阵才适应。

    袅袅的烟气成了激光最好的舞台,随着DJ的节奏,光线肆虐。

    这次祁善不在,几人就在一楼开了卡座。

    时砚池一身黑色潮牌,长腿大敞地靠在沙发上,指间猩红,周身漫着袅袅烟气,期间不断有女人上来搭讪,都被他淡淡地打发了。

    文卓是个能灌酒的主儿,没几轮夏星晓就觉得酒意上头,她闭着眼靠着沙发休息,他听见卫誉的声音。

    “晓宇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

    时砚池懒着嗓子答,“手机不知道放哪了?”

    “我给你打一个。”

    很快,熟悉的音乐在角落里传出。

    前奏一响,心弦一下就乱了。

    忘了从哪一天

    我醒来一睁眼

    是对你无限地思念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好像知道你此刻在哪里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

    等待下一次再遇见你

    有些歌,好像控制了她的泪腺,让她无端滋生很多触角,细微的感受都被放大。

    再睁眼时,时延池的视线就撞了进来。

    那里有海,有潮起潮落的碎浪,还有澎湃的湿意,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仰头看她。

    指甲不断摩挲手心,心口爬上了一只只毛毛虫,她脑子很乱,浑身痒得难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端着酒杯坐他旁边,开口就是控诉,“时砚池,你对我不好。”

    两人的视线在嘈杂的角落里对上。

    “哪儿不好?”时砚池缓缓落一句。

    “以前没花到你的钱,现在分手了,还要给你赔钱,我怎么这么倒霉?”她没忍住,眼眶里续了珍珠。

    他突然笑出来,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在她脸上,一阵酥麻,“刚跟现任吃饭完,就跟前任要分手费,夏星晓,你玩得挺花。”

    她伸手固定他的头,“你别晃,我头晕。”

    他把她黏在耳侧的头发捻走,“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夏星晓喝的并不多,见风倒是她酒后的常态,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醉的,她自己也分不清。

    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副驾,就在时砚池给她系上安全带的瞬间,她脑子一抽,吻上了他的喉结。

    时砚池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把她按回椅背,暗哑着警告,“夏星晓,你别招我。”

    仍是时砚池。

    这时酒店旁的一辆劳斯莱斯车门“咔哒”一声打开,凭空出现的熟悉声线,让踩在雪里的夏星晓差点摔倒。

    “你和别的男人在外出差,留下嗷嗷待哺的老公,这合适吗?”

    第

    70

    章

    我爱你

    现在是什比克小镇的雪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直在飘。

    夏星晓眼前跌宕了一下,十米之外,银白一片的世界里,时砚池站在那里。

    才站了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肩身上就覆盖了一层白色,头发剪短了,眉眼间带着股懒散,他双手插在兜里靠在车门上。

    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而已,这个混蛋好像变得更帅了。

    天好冷呀,手指都僵硬了,把手机重新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她刻意隐藏因他出现的开心,继续保持冷脸状态。

    “你怎么来了?”

    时砚池把大掌覆在她的脸颊上,用体温帮她暖着。

    这个没良心的,还敢问他怎么来了。

    他是昨天中午发现夏星晓不见了的。

    张姨带着补汤到南山别墅找不到人,电话打到何煜那里,视频会议当即中止,时砚池辗转几个电话查到了她的行程,因为错过了直飞什比克的航班,他多花了几个小时转机来的,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阖眼。

    在车里等她的时候,时砚池还接到了何韵的电话,问他夏星晓最近的身体怎么样,问他这个月的行程忙不忙,最后暗暗提了一嘴,让他尽快安排两家人商量订婚的见面。

    订婚?他倒是想,先把老婆抓回去才行。

    时砚池话没回两句,就看见夏星晓和徐行有说有笑地回来了,徐行还给她系了围巾,他脸色沉沉地敷衍着挂了电话,下车。

    把她的手从衣袋里拿出来,放进自己带着体温的口袋里,他有点委屈地说:“这里这么冷,你不需要一个暖床的吗?”

    暖床?夏星晓瞪大眼睛,这份游刃有余,但凡要点脸皮的人都做不到。

    徐行的声音是这个时候插进来的,“外面冷,你们要不要去酒店里面聊?”

    “徐哥,你先进去吧。”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立刻就凝成两道白色的小刷子。

    徐行点点头,先走了。

    夏星晓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她把脸又往围巾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那你暖床的功夫还挺差的……”

    这句一语双关真的是直戳人心。

    时砚池的目光带过四周,常年冷清的木屋酒店因为冬季论坛而火爆,好多从温带热带来的人没见过雪,正顶着严寒在风雪里打卡拍照。

    他用认命的语气答,“就算暖床暖得不好,我也还有别的功能不是吗?”

    夏星晓蹙着眉,“比如呢?”

    “我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小雪人,它说想你了……”

    “哦,麻烦你先帮我招待一下小雪人,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雪一直在下,大衣的衣摆随风扬起,他的脸都泛红了,有种雪中孤寂的感觉。

    “宝宝,我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了,让我抱着你睡会行吗?”

    “我什么时候还有了安眠药的作用,你自己找地方住,我怕我晚上兽性大发。”

    “什比克所有的酒店全都满了,你不收留我,我就只能睡在冰天雪地里了,你舍得吗?”

    低沉的声音,卷着寒风刮进她的耳廓,像情人的呢喃,激得她所有的细小绒毛,“宝宝,没有你我真的睡不着。”

    ……

    从热气蒸腾的浴室出来时,房间里没有人,水壶“咕噜咕噜”响,夏星晓去小桌上拔了电源。

    拿出手机按下时砚池的号码,铃声在床头柜上响起,折身就看见玄关挂着他的外套。

    拆了茶包放进自带的便捷茶壶里,她打开房门左右看,走廊里有人在说话。

    两个女人穿着睡衣在门口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朝走廊深处的地方看,夏星晓撂一眼她们看的方向。

    没有人。

    合上房门前,几句话漏了进来。

    “那个帅哥是哪家媒体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能是新人,要不这种媒体圈的天菜怎么能逃过你的眼睛?”

    “他简直帅死了,瞥一眼我腿都软了,你说我刚才问他要联系方式,他说没带电话,是真的没带,还是不想给?”

    另一个揶揄道:“一会他回来你问问他房间号,不就知道了?”

    夏星晓胸口轻微地起伏了一下,手还放门把手上,只是动作暂停了,通过她们的细节描述,疑心越来越重。

    女人压低声音:“万一他不给我房间号,不是尴尬死了?”

    “要是直接把你拉进房间,不是赚死了。”

    “你说他会是单身吗?我好吃他这一款,头发短短的,整个人又拽又痞……”

    那人轻咳一声,“这种男人肯定不缺女人,多你一个也不多,反正露水情缘,回国内之后又不会见面了……”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不过音量压得太低,她听不清了。

    房门“咣当”一声阖上。

    夏星晓心里把时砚池骂了八个来回:这个花蝴蝶到处招蜂引蝶。

    气呼呼地坐回沙发上,拆薯片时用力过猛,薯片洒了一地,她又到处找垃圾桶。

    “咯吱”房门响起解锁声,时砚池回来了。

    夏星晓折身看他,然后火越烧越旺。

    这人穿着件宝蓝色睡袍,胸口大敞着,头发半干不湿地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

    她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软瞪他,“你干嘛去了?”

    时砚池视线黏着她,举起了手里的吹风机。

    夏星晓怔了下,“我们房间有吹风机,你去哪借的吹风机。”

    他终于挪动步子,把吹风机掷到卫生间的台面上,眼神里带着一股坏劲儿,“我还以为没有……”

    “就去徐老师的房间借了……”

    夏星晓要炸了,这人登堂入室后马上换了嘴脸,哪有刚刚求收留的可怜样,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就怕徐行不知道他也住进了自己房间。

    “你是不是有病……”

    发飙发到一半,房门被人敲响,她压了下火,用眼神示意他开门。

    门一开,一道女声传了进来,“刚才看你进了这间房,真巧,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

    隔了好几间房,还真是巧得很。

    那会,夏星晓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降火,循声看过去时,就见一个女人穿着件单薄的真丝睡裙,没等时砚池回答就不请自入。

    眼睛扫过房间里时,女人的视线直愣愣地撞上喝茶的夏星晓,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拢了拢睡衣领口,又窘迫又尴尬,“啊,我不知道……”

    夏星晓绾了绾半干不湿的长发,用鲨鱼夹夹在脑后,眸色清淡地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假笑,“不好意思,被我捷足先登了。”

    房门一开一阖,不速之客走了,她眼神扎扎实实地落他身上。

    时砚池要笑不笑地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

    ……

    睡觉时,床上毫无意外地又出现一道楚河汉界。

    时砚池拿开中间的枕头,又把小蚕蛹从被子里挖出来,他失笑,“我看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怀里的背脊轻微发抖,胸口有湿意蔓延,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指尖沾上温热水迹。

    “宝宝,我错了……”

    夏星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这种不问缘由的道歉,根本就不走心。

    “你哪儿错了?”

    他答不出。

    她睫毛发颤,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你不是觉得我的身体被他碰过了,你嫌弃……”

    话没说完,他的反驳就扑了上来,“我没有,不许你这么说。”

    她的眼神软萌迷茫,“那是为什么?”

    时砚池手指发颤,如珍如宝地把人拢在怀里,喉结剧烈地滚动,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在烧,眼睛瞬间就红了,“都是因为我,我没资格碰你……”

    夏星晓愣了,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她咬着唇,声音哽咽,“可是,只有你才能让我我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

    时砚池一瞬就受不了,心脏像触电一般,酸麻发胀,他把人温柔地抱在怀里吻着。

    “好。”

    窗外落雪纷纷,风声呼啸,酒店里暖气开得很足,房间里空气在烧。

    他的身体好烫,就要把她灼伤了,夏星晓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灵魂都要离体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夏星晓的预料,她想要时砚池碰她,但是不是现在,不是在一个隔音不好的房间,不是在周围住的都是同事和同行的酒店。

    可时砚池已经控制不住了,他这次一点都不温柔,两人好久没有了,他也想得厉害。

    贴着后腰趴在她身上,他捏住她的后颈,喘息着吻她。

    “宝宝,我想听你的声音”,他声音哑得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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