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饭菜还热乎着,她妈妈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年轻的时候围着老公转,老了围着女儿转,只要她回家吃饭,至少就是四菜一汤。粱舒夸张地大呼小叫,“星星,你以后多带我来你家几趟吧,改善伙食就靠你了!”
俩人的碗还没端起来,就一人落了一块红烧排骨,汪静忙里偷闲地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门口是南州上午送过来的礼品,这孩子真有礼貌,我要留他吃饭也不肯,说是没确定关系不敢留下吃饭。”
“你干嘛收人家的礼盒?”夏星晓隐忍地吸一口气。
她对汪静的两幅面孔很不满,当初家里欠债就死活不收时砚池的钱,现在收别人的礼盒倒是毫不手软。
“礼尚往来你懂不懂,下次你可以给他父母送点礼品……”
“妈,八字还没一撇……”
汪静正要炸,粱舒嗅出点火苗,掐一把大腿,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你们别吵了……”
双肩一抖,汪静嘴型不自觉地形成一个“啊”,夏星晓放下筷子,抽纸巾。
“小舒,你……”
汪静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想从她这里得到点眼神暗示,偏夏星晓不跟她对视。
粱舒胡乱地擦眼泪,“阿姨,我跟陈晨分了,我现在一听别人说结婚见父母我就难受得要命,双方父母我们俩都见过了,还是分手了。”
果然,汪静收嘴了。
晚上,两人就住在不足十平的小卧室里。
粱舒躺在床上气定神闲地玩游戏,夏星晓心无旁骛地坐小书桌前浏览网页。
这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每天保证两小时的学习,纳斯达克、港股、原油、期货,还有各大财经媒体论坛的消息,她都得实时更新。
“星星,帮我倒杯水!”
“自己去!”夏星晓头也不不抬地回。
粱舒战事正酣,手里的动作不停,“卸磨杀驴呗?”
“确实馋驴肉饺子了……”
“谁馋饺子了,今天晚上没吃饱?”
房门被推开,汪静端着果盘进来,撂一眼两人的姿势,她又转头出去倒了两杯温水。
夏星晓接过水杯,草草看向粱舒一眼,然后仰着脸像个等待褒奖的孩子。
“妈,在夜色里工作的女人,是不是又美又飒?”
“又美又傻!”汪静毫不留情地戳她额头,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我倒希望你像小舒一样,过点轻松的日子。”
弯月如钩,点缀着宝石般的繁星,在天空中闪烁不定。
这片是老城区,夜里小区一片寂静。
那时候粱舒的呼吸声已经平稳,她从书桌里拿出一本信纸。
夏星晓无言地看着她,心口轻微起伏,“阿姨,真的对不起。”
她没有对自己口出恶言,态度甚至是非常温和的,但这些让她更加难受。
何韵放下杯子,“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怕这种情绪再次绑架我,不仅伤害了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还把我重新带回抑郁的黑暗里……”
“夏小姐,你明白吗?”
第
50
章
两难择
夜风透着习习凉意,钻进敞开的车窗,夏星晓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时砚池操作几下按键把车窗合实,拽过她软嫩白皙的小手,放在掌心暖着,两人一路十指紧扣。
她和何韵都很有默契地对时砚池隐瞒了今天的对话,看到两人同时出现时,他眼里还掠过一丝惊喜。
这个傻孩子,还沉浸在婆媳一团和气的美梦中呢。
一回莱诗邸,她就被催着去泡个热水澡驱寒。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星晓趴在浴缸里彻底放空,湿漉漉的水汽中都是时砚池喜欢的香氛,她现在也爱上了这个味道。
一条白皙长腿率先迈出,新中式修身裙和雪色肌肤相得益彰,深凹的颈窝、凸起的蝴蝶骨,单薄纤细,黛眉红唇,清冷中带着纯欲。
这套是梁舒行李箱里的衣服,砸重金采购的“斩男战袍”,本来是要用在陈晨身上的,被梁舒半威胁半示弱地套在夏星晓的身上,倒也算物尽其用。
谢南州就等在门口,一米八的男人上前虚扶着车顶,“路上塞车吗?”
“还好。”夏星晓看他,他耳朵有些红。
梁舒从另一侧下的车,套了件黑色长裙,素颜仅涂了口红。
“不是吧,吃顿便饭而已,要不要来这种地方?”
两人握手寒暄。
舅妈介绍的时候,聊过谢南州的情况,金融圈的海归,比夏星晓大三岁,家里经营一家物流公司,粉了她两年多。
他话不多,很有礼貌,迈开长腿在前面领路。
梁舒拐了夏星晓一记,递给她一个深藏功与名以及今晚一定会好好把关的暧昧眼神。
迎宾推开木雕大门,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飞逸。
明明是风月泥沼,偏偏在会所大堂正中间的位置挂了一副书法,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的墨宝。
“南去星潮嗟往事,北来祠庙岂公心。”
东方意境的最高奢华便是人脉。
三人没停留,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谢南州给两人递菜单,夏星晓抬额看服务生,“来一份蔬菜沙拉。”
梁舒瞳孔细微放大,硬着头皮点了三道,合上菜单。
谢南州接过菜单,又加了四道。
“谢先生做什么的?”梁舒手肘撑在桌面上,角色进入得很快。
“金融行业。”
“叫我南州吧。”红酒提前就醒了,他起身给两人倒酒。
“呦,跟我们星星同专业,不愁没有共同语言了。”
夏星晓睨她一眼,将酒杯倒扣在桌面,“谢先生这么优秀,我自惭形秽,我们领了长辈们的好意,就当多一个朋友。”
谢南州神色不变地坐回位置,“朋友我不缺,倒是缺一个女朋友。”
晚餐安排得十分周全,谢南州举止有度,会自然地提前拧开瓶盖再把水递给两人,也会揣度心意把她心仪的菜品转到面前。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身家背景,选妻子的时候到底看重什么?”梁舒往嘴里递一口牛舌,她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难免以人度己。
“梁小姐可能电视剧看多了,哪有那么多世家联姻的狗血剧情,能撑得起门楣的富二代,自然是可以自由选择伴侣。”
筷子在空中微微停顿,谢南州的目光折过她,看向夏星晓,“前几年忙事业,总想先立业再成家,如今有了一点成绩,也才敢托人介绍。”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心意。
夏星晓还想说什么,被梁舒打断,“追星星的人太多,就看你的诚意了。”
说完便举杯,两人还隔空碰了一下。
餐桌上的气氛是梁舒在主导,她不停地举杯,谢南州碍于面子也陪了不少,很快一瓶红酒见底。
“少喝点。”失恋的人喜欢借酒浇愁,夏星晓低声劝。
她倒是没怎么动筷,也没有喝酒,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起码保持一半的清醒。
快吃完的时候,谢南州起身出门接了个电话。
梁舒撂下酒杯,敛回视线,“家教不错,干净阳光,是个暖男,我打八分。”
夏星晓晃一眼时间,磨出几个字来,“一会儿你就说家里有门禁,知道吗?”
“切,这个烂理由谁会信啊!”梁舒努了努嘴。
“理由不分好坏,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星星,你跟时砚池分手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去试着接触一下别人?”
“熟人不好下手,生人不好开口,送上门来的优质对象你也不要,难道你想寡一辈子?”摇了摇高脚杯,梁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才多大啊!”
夏星晓没回答,她兴致不高,另外两人都能看出来。
谢南州买完单回来了,他扶着门口的椅背上,温和一笑,“两位公主殿下,吃好了吗?”
三个人,八道菜,一瓶五位数的红酒,着实奢侈。
大堂里迎来送往,到了散局的高峰时刻。
夏星晓牵着微醺的梁舒走在前面,谢南州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大束白色玫瑰,突然大踏步的走过来。
奶油色花瓣上还带着水雾,花型饱满圆润,有种清冷淡然的幽香。
“初次见面,没有花,总觉得少了点仪式感。”他将鲜花递她怀里。
梁舒酒酣耳热,退一步笑着看戏。
“今天听杨阿姨说你约了和我吃饭,我知道是你应付长辈的借口,整个下午我思来想去,还是想给自己争取个机会……”
谢南州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笑容真切。
“有些事情不大胆一点,可能永远都没有答案,所以有些话我今天必须得说……”
猝不及防,他轻轻拥了过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夏星晓瞬间僵住了。
单方面的拥抱只持续了一秒,她马上下意识地推开他退了两步,长发哗啦散下来。
有些神奇的是,她对人群中的某人有天然的辨识力,只觉得自身磁场乱了,慌乱地四处看过去,果然对上一双深邃悠长的眼睛。
时砚池不偏不倚,就在她视线中央。
他今天在星潮会所有个商务饭局,Muse建厂后盘活了一系列上下游企业,深海国际就是其中之一。
深海总裁纪长海亲自设宴,就是为了后续检测服务的合作。
宾主尽欢后,纪总亲自把人送出去,木质楼梯上,他殷勤地劝,“晚上就别回去了,我在星潮楼上给你安排了项目。”
“谢纪总好意,我还有事儿。”风月场所的弯弯绕绕,他向来脱身得利落。
司机已经候在门口,时砚池懒散地走。
“贝瑞股份的徐总还想跟您打个照面……”
时砚池打断纪总,“就一个六氟硫酸锂的电解液,他们都研发多久了?”
这话层层叠叠各种含义,纪总满脸笑一僵,连连点头。
他抬眸,眼底锋芒一闪而过,“我敬您是长辈,跟您交个实底儿,Muse已经成立了负极实验室。”
领口敞着,袖口折着,就这么随意撂过去一眼,步伐骤停。
周遭的空气像被冻住了,撕扯不出半分的喘息空间。
夏星晓的身子细微地抖,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谢南州没发现,梁舒也没发现,只有她自己在心力角逐。
道别声,车鸣声,楼梯上的脚步声,周遭人经过衣服的摩擦声,以及近在耳旁的道歉声。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借酒表白,谢南州有点后悔。
“你醉了。”夏星晓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手机App上车辆到达的弹窗亮起,一束光划破夜幕,出租车打双闪轻微鸣笛。
她扯过梁舒的手就往外走。
谢南州帮她们打开后座的门,又从副驾车窗交代司机两句。
在他的目送中,方向盘一拐,车子上路。
时砚池盯了好一会儿,纪总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熟人了吗?”
他默不作声,好半晌,答,“看差了。”
疾步走出大门,司机打开车门,他上后座,一气呵成。
出租车上,夏星晓靠着窗,单手撑额头,看着远处的霓虹。
夜已深,风更劲,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小舒,你今天吃饱了吗?”
半小时后,两人车头调转换了目的地,来吃美食街上排名第一的网红小龙虾。
白日里宽阔安静的街道夜里烟火蒸腾,香味争先恐后地往人鼻子里钻。
夜里十二点,这家店桌桌爆满,丝丝绕绕的彩灯下,俩人排了个栀子树下的户外位置。
小龙虾码得整整齐齐地上桌,老板又顺手拎来一打啤酒。
梁舒把小龙虾连着蒜泥夹进碗里,剥开通红的虾壳,用嘴去吸汤汁。
“刚才那桌好几万,你不吃,你是不是跟钱有仇?”
她满手油汤,吃得酣畅淋漓,嘴上却对她临时的夜宵提议很不满。
“我仇富,行不行?”
梁舒扒了一只完整的龙虾尾,刚要递给她,立马收回。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我在说我自己。”
夏星晓并不动筷,啤酒罐拉环“呲”一声响,气泡上冒,纤细的手指捏罐身,一口一口地渡进嘴里。
“哎~说好了只能有一个喝醉!”梁舒急了,用虾壳丢她。
“所以你别喝,这些都是我的。”椅脚和地面摩擦,她将一提易拉罐全都拖到自己脚边。
梁舒无所谓地继续扒小龙虾,脸颊徐徐在动,眼皮都不抬,“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时砚池家里那么有钱,你干嘛犟得像头驴,非要自己还债?”
“你真以为我是里急死人的女主,没长嘴?”
梁舒回她一个“不然呢”的表情。
花香浓郁,光影薄弱,燥热被夜风吹散。
夏星晓屈膝坐着,发丝在风里扬,喝一口酒,“我妈不同意。”
“她说那笔债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家里卖了房子,紧缩几年总会还上。但我要是在恋爱关系里受了这份恩惠,将来在时砚池家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视线慢慢往她那里看,梁舒的动作缓了下来。“然后你俩就分手了,一辈子在哪?”
善意的人一直善意,忠言一直逆耳,旁观者一直清醒,当局者一路迷途。
梁舒也拉开一罐啤酒,轻轻碰了她的那罐,喝一口,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其实阿姨是对的。”
“真怀念十八岁的的自己,那时候我浑身是胆满身光芒,觉得爱比被爱更伟大,我的爱就是武器,喜欢谁就要把他斩于马下,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怕。”
易拉罐因为受力细微作响,梁舒安静地看着她,眼圈也红了。
这种淡淡的疼真的很奇妙,就像数年以前磕碰得来的伤疤,摸上去竟然还有刺刺麻麻的感觉。
夏星晓喝上第三罐啤酒的时候,稍微有一点上脑,店里的音乐切换,是陈绮贞的《台北某个地方》,她跟着轻轻唱。
晒干你的衬衫,收起你的餐盘
呼吸这个早晨你留下的味道
清晨第一班列车,开往同一个地方
那一次你离开我就不再回来
有人在吗?我一个人唱着②
如果真能这么洒脱就好了,夏星晓还是被天旋地转的酒精打败了。
靛青色的流云遮住一半月亮,熙攘的街道边,一辆黑色宾利蛰伏在夜幕下。
上次夏季什比克温潇潇得罪了文卓,就是她一个人在现场跑断腿,现在她又来?
胸口微微起伏了几秒,夏星晓咬着腔内的软肉,磨出一个字,“好。”
结果是好的,可夏星晓跟温潇潇的线下BATTLE,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落败。
第
51
章
丈母娘
对于时砚池主动提出的拜访,夏星晓提前给汪静打了电话。
汪静语气淡淡的,“哦,这会有时间了?通知的这么临时,鼎泰丰也没提前订位置,那就到家里来吧。”
她无可奈何地揉太阳穴,都能想象到她妈一边擦桌子,一边说这段话时的阴阳怪气。
一条白皙长腿率先迈出,新中式修身裙和雪色肌肤相得益彰,深凹的颈窝、凸起的蝴蝶骨,单薄纤细,黛眉红唇,清冷中带着纯欲。
这套是梁舒行李箱里的衣服,砸重金采购的“斩男战袍”,本来是要用在陈晨身上的,被梁舒半威胁半示弱地套在夏星晓的身上,倒也算物尽其用。
谢南州就等在门口,一米八的男人上前虚扶着车顶,“路上塞车吗?”
“还好。”夏星晓看他,他耳朵有些红。
梁舒从另一侧下的车,套了件黑色长裙,素颜仅涂了口红。
“不是吧,吃顿便饭而已,要不要来这种地方?”
两人握手寒暄。
舅妈介绍的时候,聊过谢南州的情况,金融圈的海归,比夏星晓大三岁,家里经营一家物流公司,粉了她两年多。
他话不多,很有礼貌,迈开长腿在前面领路。
梁舒拐了夏星晓一记,递给她一个深藏功与名以及今晚一定会好好把关的暧昧眼神。
迎宾推开木雕大门,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飞逸。
明明是风月泥沼,偏偏在会所大堂正中间的位置挂了一副书法,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的墨宝。
“南去星潮嗟往事,北来祠庙岂公心。”
东方意境的最高奢华便是人脉。
三人没停留,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谢南州给两人递菜单,夏星晓抬额看服务生,“来一份蔬菜沙拉。”
梁舒瞳孔细微放大,硬着头皮点了三道,合上菜单。
谢南州接过菜单,又加了四道。
“谢先生做什么的?”梁舒手肘撑在桌面上,角色进入得很快。
“金融行业。”
“叫我南州吧。”红酒提前就醒了,他起身给两人倒酒。
“呦,跟我们星星同专业,不愁没有共同语言了。”
夏星晓睨她一眼,将酒杯倒扣在桌面,“谢先生这么优秀,我自惭形秽,我们领了长辈们的好意,就当多一个朋友。”
谢南州神色不变地坐回位置,“朋友我不缺,倒是缺一个女朋友。”
晚餐安排得十分周全,谢南州举止有度,会自然地提前拧开瓶盖再把水递给两人,也会揣度心意把她心仪的菜品转到面前。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身家背景,选妻子的时候到底看重什么?”梁舒往嘴里递一口牛舌,她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难免以人度己。
“梁小姐可能电视剧看多了,哪有那么多世家联姻的狗血剧情,能撑得起门楣的富二代,自然是可以自由选择伴侣。”
筷子在空中微微停顿,谢南州的目光折过她,看向夏星晓,“前几年忙事业,总想先立业再成家,如今有了一点成绩,也才敢托人介绍。”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心意。
夏星晓还想说什么,被梁舒打断,“追星星的人太多,就看你的诚意了。”
说完便举杯,两人还隔空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