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老婆的照片,能让他存着吗?”
时砚池用空着的手捏了她的耳朵,嗓音带笑,“怎么回事啊,小哭包?”
夏星晓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你怎么总要害我哭呀?”
第
48
章
真情种
时砚池是下午又接了几个电话后才走的,走之前对夏星晓下最后通牒,“不拆完那些礼物,晚上就要收拾你。”
刚想反骨地问他怎么“收拾“,就在他意味深长的表情里收了声,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衣帽间比她远洋公寓加起来还要大,装修是木色调,整个房子都是无主光源设计,也是一样的全景落地窗,特别敞亮。
时砚池占据的空间不大,一格正装,一格休闲装,剩下的空间都是留给她的,一排带着标签和防尘袋,看着就很昂贵的礼服挂在上面。
地上堆满了他从欧洲带回来的礼盒,夏星晓光脚踩在长绒地毯上,嫩白的脚趾一陷进去就消失不见了。
扮演了两天二十四孝女儿,总算暂时安抚住汪静女士,得以清净个几天。
入座后,她按照往常的习惯打开保温杯,把记事本翻到崭新的一页,再从手腕上摘下皮筋,将脑后的长发收成马尾。
总监付卫东老生常谈,分析AC尼尔森上周的数据,《财经快行线》的收视份额提升了八个点,栏目组心知肚明,这里面固然有什比克论坛的因素,更有两次热搜的助力。
例行选题会结束之后,付卫东扫一眼会议室,表情严肃,“下面讨论一下栏目冠名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海昱科技撤了冠名,在整个频道乃至台里,都带来极坏的影响。”
他睨了温潇潇一眼,稍稍停顿了下,所有人静静看着,“各位下半年的绩效奖金能不能全额发,是个未知数。”
会议室里的三魂六魄这才归位,压不住的议论开始蔓延,这可是影响钱袋子的大事儿。
夏星晓拧开保温杯,视线垂着,静静地喝了口水。
电视台虽然是政府喉舌,但是早就进行了半体质化改革,各频道自负盈亏,冠名费就是一档节目办下去的资本。
《财经快行线》的冠名费用高达七位数,一般是在节目招商会上,企业竞标拍得。如今是九月,对于企业来说,前一年的费用已经消耗,新一年的预算还没审批,不早不晚的时间节点,上哪去找接盘侠?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徐行慢条斯理地打破了局面,“第三季度还能剩几百万宣传费的企业不多,我们可以通过公关公司侧面了解一下,然后锁定几家重点去谈一下。”
他的话很有分量,付卫东靠着椅背点头。
主持人就是节目组的名片,好多企业家更卖主持人的面子,徐行在财经圈行走多年,人脉也很广。
角落里不知是谁插话,“其实Muse是最合适的,他们的新车生产线刚刚落地,正是需要大规模宣传的时候,之前公关部的费用一直锁着没动,可以重点去谈一下。”
周遭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夏星晓,那个热搜过后,提到Muse他们很难控制眼球的施力方向。
签字笔在指尖转着,夏星晓斜过脑袋,表情讳莫如深,“有什么问题吗?”
明晃晃的视线碰了壁,众人齐齐低眉抿嘴,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Muse交给我吧。”温潇潇的指尖敲着桌面。
她视线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和她对视。
像挑衅。
那晚她死皮赖脸上了时砚池的车,在大门口和夏星晓对话之后,来自女人第六感的提醒,那两人之间有事儿。
她唇角的笑意浮了一下,“毕竟我跟时总……”
“挺熟的。”
所有人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相互交换着暧昧的眼神。
而夏星晓累了,在时砚池这件事上,她连基本的胜负欲都没了。
八风不动地带头鼓掌,她扬起唇角,“静候温姐的好消息。”
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才跟上。
出会议室的时候,一个记者嘴唇微动,“她胆子可真大,都傍上领导了,还敢明目张胆出去勾搭。”
“王台有家有业的,是不可能给她扶正的,总得找好下家。”
“时砚池不是才回国吗,这就搭上线了?”
“所以说人家有本事。”
短暂安静后,另一人口气八卦,“跟时砚池上热搜的不是夏星晓吗?”
“夏星晓要是那种人,凭她的才情和长相,还能有温潇潇什么事!”
大家掩嘴偷笑。
业务能力也好、职场规则也好,都不过是别人消遣的谈资罢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翻了页,转眼到了周三。
夏星晓晚上六点半下了节目。
门往两边移,欢声笑语从电梯里传出来,初宁宁拍拍她的胳膊,神情暧昧,“星晓姐,找你的吧?”
抬额,谢南州站在大厅里看着她。
人和人的缘分,从来就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那晚所谓的表白之后,两人并没有交集。除了几条嘘寒问暖的短信,谢南州又恢复成了举止分寸、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
君子到很俗套的程度。
不像那人,完全是强盗行径,脑子里不自觉地掠过时砚池追她的样子。
“钱够花吗,不够我转你。”
“在哪,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受什么委屈了,老公给你报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定是过去哀悼分手不够充分,才会让回忆无孔不入地变成现在的余音。
窗外有风,徐徐地吹,感应门忙碌地开合。
谢南州彬彬有礼地对行注目礼的同事微笑,视线扫回她身上,“很忙吧,吃饭了吗?”
“还没有。”夏星晓有一瞬的不自在,“你怎么来了?”
谢南州笑了笑,向她伸手,“请你吃饭,赏脸吗?”
人来人往的地方,堂而皇之的邀约,她态度明确地摇了摇头。
手还摊在空中,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走吧,星晓。”
甚至在她长时间拒绝的状态下,伸手来拉她的手。
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沿着脊椎攀爬,夏星晓身子一僵,身后有男声冒出来,“星晓。”
两人闻声望去,徐行从电梯里步出,穿着件素色T恤,休闲西装搭在臂弯,他视线落到谢南州悬空的手上。
再转头轻声问,“你怎么还没走?”
谢南州收回手,率先接话,“你好,我是星晓的朋友。”
夏星晓终于停止了安静的修行,冷淡开口,“谢先生,谢谢你的厚爱,我们并不合适。”
“星晓,抱歉,第一次追人我没什么经验。”
又是那副绅士有礼的样子,虚伪得令人生厌。
徐行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谢南州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兄弟你眼光不错,不过追求女孩子,要讲究耐心。”
付卫东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问她在哪。
以为节目出了什么特殊情况,她退到两人三步之外的角落,手机举在耳畔,“我还在台里。”
空旷的大堂里付卫东的声音格外刺耳,“那正好,晚上约了Muse的公关部谈冠名的事儿,你也去!”
她揉着僵硬的眉心婉拒,“您和温潇潇去吧,我这情况去了也是尴尬。”
“时总发话了,栏目组的主力都得去,你正好可以当面赔罪。”
彼此,浅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徐行一直留意她这边的动静,将两人的距离从三步缩至半步,折玉般的声音传入话筒,“总监,我不算栏目组的主力?”
对面静默了三秒,然后是付卫东尴尬的笑声,“你当然是节目组的主力,什比克你一天没休,王台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好好休息。
夏星晓应声后挂断电话,徐行自然地道,“我送你过去吧。”
这种饭局,用开车不能喝酒的借口混不过去。
两人从谢南州身前穿过,隔着玻璃门,余光捕捉到他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天的零星小雨直接导致了今天的降温,夏星晓穿着白色缎面衬衫搭配米色长裤,脸色一吹就白。
肩身一沉,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兜头而下,徐行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他最近一直骚扰你?”
摇头,她的注意力已经没办法分给谢南州分毫了,指腹点开微信上的红点:晚上八点,星潮会所,二楼包间夏禾。
跟想亲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一个包间。
坐上副驾,她稍稍走神了一会。
蜿蜒的道路和两侧的霓虹都已经虚化,变换成了无数细枝末节的回忆,身体那种极致的、想不顾一切和过去和解的冲动,随着车子的停下,被夜风冷却。
徐行绕过车头帮她拉开车门,“我在停车场等你。”
“别麻烦了,徐哥,我晚上让我闺蜜来接。”
他语气郑重,“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点头,她看着奔驰狭长尾灯远去。
折身,将碎发绾到耳后,在玻璃倒影中补了个唇色,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妥协与认命般迈进星潮会所。
穿过大堂,踏上楼梯,推开包间门。
入眼的是王台和付卫东,还有几个陌生人,正笑意盈盈地一起说话。
时砚池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笑意薄薄的,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
许是包间憋闷,他正缓缓把衬衫袖口折回到小臂的位置,腕上的手表随着动作,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悠然且矜贵。
她抬额,就这么近在咫尺地对上来男人的视线。
卫誉没回答,静了几秒,他问:“阿池,你怎么能确定星晓就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呢?”
“嚓”一声火机响,时砚池点了根儿烟,袅袅的烟雾从嘴角溢出,“早上我在阳台抽烟的时候,看见星星在床上熟睡,小区里有鸟叫的声音,楼下有邻居采购回来了,那一刻,我就突然不想让任何不好的东西打扰到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第
49
章
我错了
这个城市还没有萧瑟到凋敝,入眼之处尽是明晃晃的绿。
正午的阳光里,雨刷器刮掉挡风玻璃前的落叶,今天不是夏星晓的班,她一路把车从莱诗邸开到MUSE停车场。
门卫撂一眼车牌号码,停车杆自动放行。
空气里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夏星晓坐在木凳上,眼睛湿润。
这几个最普通的汉字组合,穿越千山万水,蓬勃而出的时候,犹如一把温柔刀割在他的心口。
时砚池蹲身,目光将她盯住,“你在等我吗?”
她瞪大眼睛,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橘色的光披在肩身上,她白皙的锁骨上垂着几缕碎发,双颊一片醉意,连耳尖都红透了。
“为什么你今天要迟到呀?”
记忆卡像被激活,夏星晓十八岁生日当天的情景走马观花般浮现。
高中那年他爱上了两个烧钱的爱好,一是喜欢限量车,二是喜欢限量款球鞋。
到底是富养家庭里出来的小孩,各种渠道总能把钱花出去,有一阵他触了他爸的逆鳞,账户被冻结了。
正好是发行初代AJ1倒钩的时候,夏星晓背着他排了一夜的队,结果早上一开售就被人插队推搡,最后还跌倒膝盖擦掉了一大块皮。
时砚池去的时候带着棒球棍,满身高危气场,三两下撂倒撞他的黄牛贩子,眼里是要杀人的倔。
那是一种可怕至极的语气和呼之欲出的暴力,夏星晓怕出事,只能死死地扯住他的衣摆喊疼。
他一眼看穿她的小九九,可挨不过心疼,只能抱上她夹着一股狠劲儿走了。
夏至那天是夏星晓生日,那一天他故意迟到。
她坐在KTV的台阶上,以为他还在生气,可怜兮兮地,“时砚池,你怎么才来啊?”
时砚池倾身折腰,用力拉人,没拉动。
“生气了?”他好整以暇地垂眸,短促地笑了一声。
夏星晓不太高兴地别开脸,气呼呼地,“为了提前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我一夜没睡给你抢限量球鞋。今天到我生日了,你竟然连包厢都没预定!”
还敢提抢球鞋的事儿?
那天之后他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把那些黄牛一锅端了,然后越看鞋柜里的球鞋越烦,通通送人。
朋友们的反应堪称感天谢地,而他今天出门差点没有鞋穿,她还敢提球鞋?
时砚池半垂着视线,利落短发下是一双笑眸,“以前都有空位的,我本来打算到了前台让服务生告诉你有空位,然后我就可以恭喜你,运气真好了。”
“那我今天倒霉透了。”夏星晓把头埋在膝盖里,像一只小鹌鹑,声音闷闷的。
“今天我生日,喊的每个朋友都有事,就剩我们两个了,还没有包厢,今天为什么要来唱歌?”
时砚池忍住笑意,“你不是最喜欢唱歌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没人可以抢你的麦克风了,你可以唱个够!”
“那我们要在这里等位置吗,还有几分钟就到我的生日了,我就坐在台阶上过生日吗?”
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不是很有意思,以后你永远都会记得这个生日的,特别难忘……”
气氛凝固了一会儿。
夏星晓心火涌得厉害,起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拦住。
他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纸杯蛋糕,三两下点上蜡烛。
夏星晓一脸尴尬地看着他掌心的小蛋糕,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
他催促,“快点许愿,别错过了十二点。”
被他认真的眼神骗到,夏星晓凑上前去,特别虔诚地闭眼许愿。
突然七八个人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还端着一个大蛋糕,将两个人圈在里面。
大声喊“生日快乐!”
夏星晓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笑里带着戏谑,“你看,朋友都来了,KTV的经理告诉我包厢也有了,台阶上的生日也过了,我们去唱歌吧。”
她开心到哭起来,时砚池将人揽在怀里,对朋友们说,“我就说她要自己唱通宵,你们来了又要抢她的麦,她是真的难受,就让她哭吧。”
胸口被人捶了两下,不痛,很甜。
四周是喧嚣吵闹的,夏星晓的声音从那些喧嚣声中分离出来。“时砚池,我好喜欢你呀!”
那时的爱情真美好,简单又真挚。
夏星晓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天照常升起,就能让他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
“时砚池?!”
回忆被人打破,粱舒醉眼惺忪地抬眸,用手指着他,“你怎么在这?”
她像是不敢辨认般,还重重地捶了捶自己的头。
“你们醉了!”
“我送你们回家。”
时砚池声音很轻,眸子里细碎的光渐渐暗淡,他长臂一伸将夏星晓抱起,迈开长腿就往车上走。
脑子昏昏沉沉的,夏星晓醒来的时候,望着天花板好一阵,意识才渐渐恢复。
胃里空虚,膀胱酸胀,晃一眼时间,果然还是生物钟靠谱。
昨晚怎么回家,她全然没有印象,拖着破败的身子去了洗手间,回来路过客卧的时候,看见正迷迷糊糊爬起来的粱舒。
她扶着门框对粱舒大加鞭挞,“这位女士,你有给我卸妆的功夫,就不能给我换套睡衣?”
“不是我卸的……”顶着一头乱发,粱舒声音哑哑的,目光还没聚焦。
“什么?”夏星晓皱眉。
想起昨晚某人的嘱托,粱舒搓搓脸,“公主殿下,我自己都没卸妆,你还想怎么样?”
夏星晓指已经皱成一团的斩男装,“事先说好了,这个我不负责赔偿。”
“不用赔!”粱舒腹诽,封口费那么多,还差你那仨瓜俩枣。
她换上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下次别喝那么多,你这人断片了容易忘事!”
离开的拖鞋又调转回来,夏星晓一脸警惕,“我不会是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了吧?”
粱舒被气笑了,“用六位数的密码,保护你那两位数的余额,我有必要费这个脑子吗?
……多此一举。
今天是周末,夏星晓需要回家赴鸿门宴,正好搬粱舒当救兵。
从城东到城北,两人先去昨天的温泉馆取了车,再风风火火地回了海角巷。
置物架上手机屏幕点亮,粱舒帮她打开,是谢南洲通过手机号码添加微信好友的消息。
直截了当地按拒绝键。
“第一次见面就有肢体接触,这人太轻佻了,我觉得不靠谱。”她语气愤愤的。
“呦,你这个女人可真善变”,夏星晓抿抿唇摇头,“昨天还对人家大加赞赏,今天就口诛笔伐了?”
“别说得像你不是女人一样。”粱舒说完就要袭胸,还一副色胚样儿,“真软……”
夏星晓反应很快地拐她,“安全驾驶!”
两人打打闹闹,很快到了地方。
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没有划固定停车位,她饶了一圈在隔壁栋找了一个位置。
“天涯街、海角巷,每次来都觉得你家的地点很浪漫。”
两人大学四年同学,粱舒来过夏家不少次。
后车厢盖“咣当”一声合上,夏星晓拎着水果锁车门,撂一眼路牌,“不是我家,这是租的房子。”
两人在楼道里和正要出门的夏江撞了个正着。
“爸,你去哪?”
“星星,小舒也来了?”夏江神色不太自然,尴尬地笑了笑,“你妈今天主要想讨伐你,我怕扫到台风尾。”
夏星晓没好气地睨他,“夏江同志,我们俩的革命友谊算是彻底决裂了。”
夏江下意识地后撤半步,“等我去麻将馆赢了钱,再用金钱修复友谊。”
说完就脚底生风地走了。
夏星晓继续上楼,她扭开锁,有点心虚。
“妈,我回来了。”
哒哒哒的拖鞋声由厨房传到门厅,大门口的换鞋位置大包小包地堆了不少礼盒。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妈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这个家里任何不属于它本身位置的东西,必然另有深意。
果然,汪静女士抱着臂,憋着一肚子的气,“你还知道回来?”
粱舒从夏星晓身后冒头,“阿姨好。”
汪静放下胳膊,声音委婉变调,“小舒来了,快进来。”
夏星晓松了一口气,换鞋往里走。
六十平的房子,两室一厅,稍显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