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她今天始终恹恹的,只有嘴上想得开,“护肤养脸,看书养心,这两样绝对不会出错。”夏星晓偏头,好整以暇地睨过去,“我是说为什么分手?”
梁舒不吭声,眼圈红了。
看不见的伤疤最痛,流不出的眼泪最酸。
夏星晓从水中起身,裹上浴巾,赤脚坐池边,开口打破沉闷,“你精神独立、经济独立,如果他让你不开心,那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梁舒眼前雾气缭绕,一口气沉沉呼出,“如果他是个渣男,因为劈腿分手,老娘绝对下一个会更乖。”
“可他不是!”
夏星晓看过去,对上她红透的眸子。
“他今年考博失败了,就业四处碰壁,他只是在大城床还是小城房的选择里,放弃了我。”
“为了跟我约定的出国旅行,他攒了一年的生活费,在日本的每一次消费都抢着付钱。”
她抽一记鼻子,嗓音细哑“我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他却在分手倒计时……”
她低下腰,脸埋在掌心,眼泪猝然淌出来。
那是一种力所难及的绝望,夏星晓也曾亲历过,看不见未来,觉得自己所坚持的一切都看不见光……
安静的房间里,她轻轻吸一口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你看得到现实,难道要假装看不到?”
夏星晓这句话不知道是问给谁听。
梁舒彻头彻尾地哭了一场,反而从悲伤中缓了过来,她胡乱抹了把脸,鼻音很重地开口,“你呢?你当年选择分手,后悔了吗?”
浊暗的灯影落在夏星晓的额顶、颈项、肩头,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在日本也刷到热搜了……”
手机“嗡嗡”作响,夏星晓按灭屏幕。
梁舒劈头盖脸夺过她的手机,“号码都没存?是时砚池?”然后在她惊慌的眼神中划开通话。
“喂。”还替她开了个头。
“夏小姐,我是你的相亲对象谢南州,杨阿姨说你今天约了我,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夏星晓脸上云罩遮雾似的微愣,然后用没有起伏的语气缓缓拒绝,“不好意思,我没……”
“对,我们一会就到。”梁舒插话,胳膊被掐声音变了调。
……对面默了一瞬。
“我是星晓闺蜜。”相亲带着闺蜜把关再正常不过,梁舒不往她看,龇牙咧嘴地要搅和浑水。
“那我去接你们。”
“我没事,您别听高秘书的,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不信您问何煜。”
……
对面又说了什么,他低着嗓子应一声,“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多想了,晚上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往墙壁上一靠,何煜拎个透明盒子过来,一看就是很用心的摆盘,“高秘书给您送的饭。”
时砚池视若无睹,转身拿了一次性杯子,去水箱那接水。
何煜旁敲侧击地解释,“老板,何女士担心您的健康。”
时砚池冷冷地睨他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现在是越发出息了,我妈额外付你多少好处费?”
时砚池肩身上。
卫誉草草看他一眼,还有他脚边那两个小易拉罐,这人靠在沙发上,空气里的酒气几不可闻。
他清咳了一声,对着话筒无语,“在鹿鸣公馆。”
夏星晓:……
第
38
章
屏保照
夏星晓打车到鹿鸣公馆的时候,还没下出租车,就在降下的半窗里精准地看见两个熟人。
她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朋友正和卫誉一起在别墅区门口等她。
穿着一身睡衣,身体挺拔如松,额前的碎发在夜风里荡着,视线清清明明。
还真是一个“醉鬼”呢。
她无视时砚池付款的动作,飒爽地带上车门,不下车了,对出租车司机说,“来错地方了,麻烦给我送中山路广电对面。”
“啊?”出租车司机有点摸不着头脑。
时砚池笑,胳膊搭在车顶,降下半个身子,“星星,我醉了。”
卫誉在一旁尴尬找补,“对,他这人特能装,醉了根本看不出来。”
夏星晓捂着脸,没眼看,这场戏她真的唱不下去。
默默升上车窗,下车。
卫誉演戏演全套,叮嘱她,“记得给阿池冲杯蜂蜜水,要不然明天起床会头疼。”
说完就拉开车门,上了她那辆出租车,还不忘提醒时砚池,“明晚吃饭,你记得把我车开过去。”
出租车的尾灯还没走出视线,夏星晓就感觉肩头一沉,时砚池整个压了上来,稚气地把她抱怀里,“星星,我难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醉的人。
夏星晓做出最大的让步,好声好气地哄,“能自己走吗?”
她把人从后背扯到身侧,牵他手,“我们回家。”
夜风吹着,扑簌在两人身上,路灯斜过肩膀,在地上拉出一对长长的影子。
时砚池浮着雾气的眸子陡然晴明,曾经走过的路,即使上陡山下水海,依然不得其所。
所有让人羡慕的权利、地位、车子、房子,都是绚烂的色彩和装饰,夏星晓的拥抱才是他回家的唯一入口。
走到半路,时砚池喊住她,“星星,你帮我打个电话。”
夏星晓一脸茫然,“啊?”
“我手指头冻僵了。”
夏星晓无语地看着这个娇气包,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一下屏幕,亮了,递过去让他解锁。
时砚池两手插口袋,给她一个“自己解锁”的暗示。
“那我乱输了,手机锁了可别怪我。”
夏星晓一边走,一边在屏幕上按数字,她的指头动得缓慢,玩笑般地输入时砚池的生日。
解锁失败。
中式路灯照亮一座座白木栅栏,空气中有蔷薇的香气,路过转角石砌的时候,她开始输第二组密码。
9、7、0……她手指按下一组数字,时砚池始终长久地看着她的动作,6、2、1
静谧的夜晚,“喀嚓”清脆解锁声传来,六年前两人的合影照,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进入她的视线。
照片被他设置成了手机的桌面,密码是她的生日。
细枝末节让人发软,夏星晓伫立在原地,抬头看额发被风吹乱的时砚池,视线对上的刹那,心口不留痕迹地起伏。
那时候的唇是抿起来的,也明白了这人的用意:他要以一个透明人的姿态跟她坦诚以待。
“直接看你隐私不太好吧?”她声线甜得让人浑身发软,假惺惺地把手机递回去。
时砚池受用得不得了,耐心地看着她,也不嫌风大,“没办法,密码被破解了,只能让你看了。”
夏星晓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求我。”
他长长一叹:“我求你查我的岗。”
既然他把女朋友查岗的权利交到她手里,夏星晓也没打算客气,正大光明地从上到下排查手机和微信通信录,“你该不会提前把我不能看的都删掉了吧?”
脚步愕然止住,时砚池把人捞回来,嗓音有点哑,“我这六年里加的每个异性都在这里,你要是想知道来龙去脉,我可以给你讲个三天三夜……”
话落,抬眼,两人在咫尺间对视。
也是在这时候,看见这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和她一样的情侣款。
双手挂他脖子上,夏星晓毫不犹豫地吻上去,“我男朋友好棒,这是奖励。”
当天晚上,时砚池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什么才是他要的奖励。
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她又羞又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节制?”
施力骤然停止,会把喘息放大,他弓下身子,凑到她颈窝,“中医说了,跟爱的人在一起睡觉,是大补。”
……
第二天逛家具城的时候,夏星晓始终恹恹地,时砚池牵着她倒是步履轻快。
“我那房子是租的,买什么家具?”
时砚池眉峰微挑,“我搬到你家去,难道不应该为了隆重欢迎我,给我置办点家具?”
夏星晓想了一会,眸光艳潋地看着他,“要不我们还是各住各的吧。”
“你不想负责?”
赶快捂住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负负负,买买买。”
家具没选好,倒是看中了一款很有氛围感的壁炉灯。
棕色的造型,火焰会跳动,深灰色燃尽的木材纹理,虽然不会真的发热,但是靠近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夏星晓抱着不撒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时砚池去付款,中途卫誉发了晚上聚会的时间地点。
“晚上一定要去吗?”
夏星晓抿抿唇叹了口气,她撑着额头问,“我好累……”
时砚池没错过她的表情,低哄:“今天的局是卫誉攒的,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以后的局你去不去都随你,好不好?”
“难道不是以后别让我那么累吗?”
夏星晓下巴一抬,拿他以前的话堵他,“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别搞色.诱那套,你不吃?”
时砚池继续没脸没皮地笑,“没办法,谁点火谁灭火,谁让你要开发呢?”
默默给他一肘,继续逛。
最后,挑剔的时少爷给她的廉价公寓,换了一张十万块的新床垫,才满意地离开了。
下一场在CRUSH,还是上次的包间。
时砚池一路拥着她进门,马上就是一阵刺耳的鬼吼鬼叫。
来的人特别齐,都是时砚池的私交圈,不需要应酬,互相介绍了一圈就各玩各的,气氛很轻松。
包间里有一面镜墙,倒影出两人的穿着,时砚池是白色针织衫配了黑色西裤,夏星晓是黑色吊带裙外面罩了见白色短款毛衣,两人往人堆里一站,都是活脱脱的衣架子,出奇的登对。
路晓宇很会拿捏气氛,啧一声,“上次还是行情,这次就是嫂子,时哥下手真快呀。”
他和夏星晓见过四次了,也算半个知情人,知道这姑娘在时砚池心里的地位。
时砚池一直牵着她的手,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夏星晓。”
朋友们闹腾了几下,他回几句痞话,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包厢里早都玩嗨了,文卓清清亮亮的嗓音在角落响起,“星晓,过来唱歌。”
时砚池揽着她的肩问,“要去吗?”
那边是女生圈子,夏星晓没什么扭捏矫情,直接就过去了。
时砚池翘腿坐下,笑得神清气爽,车钥匙在食指上绕了两圈,他问:“卫誉呢?”
一哥们嘴快,“被一个大美女叫走了。”
路晓宇往他方向靠了靠,压低嗓门:“不对劲。”
“那女人一进来,誉哥的脸色就变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个样子。”
时砚池沉了沉眸,他知道那女人是谁了。
再转头撂夏星晓的方向,她感应般地回视,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时砚池忍俊不禁,看了一会儿才被路晓宇拉进牌局。
被他盯得双颊像烫出一朵烟花,夏星晓羽睫半垂,脸上潮热。
没人唱歌了,点歌台自动播放《Fahre》,前奏一响,微醺感直接拉满。
Tonight
i
am
diving
in,no
matter
how
far
i
fall
……
文卓还是一身辣妹装,黑色一字肩毛衣配超短裙,看似保守,侧身的时候,整个后背白花花一片,就靠一条金属链勾着。
她跟着音乐节奏抖下巴,问她:“喝点什么?”
“苏打水,谢谢。”
沙发微微弹跳,文卓坐她边上,“唉,男人真是我们喝酒路上的绊脚石……”
一女生好奇,“你家祁善也不让你喝酒?”
文卓翻了个白眼,耳环在脸颊两侧晃,“管得厉害。”
夏星晓笑着叉水果吃,女生们也渐渐把话题引向她。
时砚池在圈子里的地位摆在那儿呢,又是这么宝贝的女朋友,大家分寸拿捏得很好。
文卓的问题就有点限制级,夏星晓有点招架不住。
时砚池余光始终瞄着一个方向,他隔着半个包厢警告,“别欺负我老婆。”
调侃声又四面八方渐起,“呦,已经是老婆了?”
“池哥护食,都别惹嫂子哈。”
“这爱情的酸臭,我真是够够的了。”
“婚礼是要办在誉哥前面了吗?”
包间内气氛极其高昂,一股热气涌上头顶,夏星晓拧开冰镇的苏打水,喝一口降温,女生们笑着换了话题。
文卓插了一块西瓜在吃,插第二片的时候,旁边的长发女生说,“听说张静茹要退婚?”
文卓喝一口啤酒回她,“她倒是不想退,不过谢家最近出事了,她妈那么势力一人,肯定不能由着她。”
另一个插嘴,“谢南洲不是从国外学金融回来的,一点儿帮不上忙?”
知情人回:“他有个屁用,这是有人专门要整他,本来谢家的物流公司只是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就圈子里小范围知道,没成想让营销号盯上了,这么大肆一搞,彻底要完。”
夏星晓把几人的上下句捋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慢慢开口,“谢南洲?”
一女生不知道两人渊源,嗓门高亮,“你也认识?那人上次让池哥打了,圈里都传遍了……”
文卓给那女生倒酒,“你喝多了吧,胡言乱语的。”
夏星晓眉头一皱往文卓那撇头,她不留痕迹地换了话题。
懂了,这事儿恐怕跟时砚池脱不了干系。
商场上没有顺风顺水,权利向来比天大,江山能不能坐稳一半靠实力,另一半靠人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早晚要出事。
只是,谢南洲得罪了时砚池,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而牌局上的时砚池正在被人灌酒。
哥们轮番敬酒,他心情大好照单全收,还是一个人喝两个人的量,愣是没让他们过来闹夏星晓。
卫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帮自己的兄弟挡酒。
出CRUSH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周遭的霓虹店招映红了半边天。
何煜十点多把柯尼塞格送了过来,车钥匙现在在夏星晓手上。
时砚池喝了酒,面颊有淡淡的红,“今天女朋友送我回家。”
步子稍稍缓了一下,她视线往他脸上落,“你那个跑车有保险吧?”
到停车场,一声解锁,夏星晓坐主驾上,她侧头问,“回你家?”
时砚池关车门,系安全带,撂她一眼,“随便,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话音刚落,车子启动了,夏星晓长长地疏了口气。
车子开得很慢,路过一个道口的时候,没有人也没有红绿灯,但她使劲按了长串喇叭。
时砚池抿着唇目视前方,“我一直以来都不太了解女司机的心里活动,不如你给我科普一下?”
“什么?”
“你有必要对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如此尊重吗?”
第一次开跑车,夏星晓确实有点紧张。
她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
车子终于四平八稳地开在路上,两侧的街景一路向后,夏星晓斟酌着开口,“谢南洲家的公司跟你有关系吗?”
时砚池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好像睡着了,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视线集中在路上,喃喃自语,“菩萨畏因,众生畏果。时砚池,你千万别做不讲道义的事情。”
第
39
章
九九折
再次恋爱,一路细水长流到了十一国庆长假。
放假第一天回海角巷吃过饭后,汪静给她塞了五万块钱,让她去何家见长辈的时候买点得体礼物。
夏星晓说时砚池早都把礼物准备好了,最后推搡半天,还是被迫收下了。
一条白皙长腿率先迈出,新中式修身裙和雪色肌肤相得益彰,深凹的颈窝、凸起的蝴蝶骨,单薄纤细,黛眉红唇,清冷中带着纯欲。
这套是梁舒行李箱里的衣服,砸重金采购的“斩男战袍”,本来是要用在陈晨身上的,被梁舒半威胁半示弱地套在夏星晓的身上,倒也算物尽其用。
谢南州就等在门口,一米八的男人上前虚扶着车顶,“路上塞车吗?”
“还好。”夏星晓看他,他耳朵有些红。
梁舒从另一侧下的车,套了件黑色长裙,素颜仅涂了口红。
“不是吧,吃顿便饭而已,要不要来这种地方?”
两人握手寒暄。
舅妈介绍的时候,聊过谢南州的情况,金融圈的海归,比夏星晓大三岁,家里经营一家物流公司,粉了她两年多。
他话不多,很有礼貌,迈开长腿在前面领路。
梁舒拐了夏星晓一记,递给她一个深藏功与名以及今晚一定会好好把关的暧昧眼神。
迎宾推开木雕大门,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飞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