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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寒山玉目光望着成王世子,话锋一转,轻笑道:「但那又怎样,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护得了我岭南道?

    「老王爷活着的时候,可护京中百姓,为天下万民立命,然皇帝想要重建媚川,废除珠患状的时候,除却死谏,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不要岭南道的珍珠,不要寒家任何好处,克己奉公,正气凛然,着实令人神色动容,但世子莫忘,最终令皇帝打消那个念头的,是一个太监。

    「且不管他在京中如何只手遮天,诬陷忠良,常言道十里不同风,千里不同文,岭南道被你们称为蛮荒之地,瘴气毒虫遍地,为流放犯人之所,你只在这里待了三年,便受不住了,可想过我祖祖辈辈生活在此的百姓和渔民,该怎么活?」

    寒山玉字字珠玑,问着那成王世子。

    世子目眦欲裂,仍在谩骂:「少拿百姓做借口,你与那阉人一丘之貉,独享锦衣玉食,却压低珍珠价格,让珠民为你们下海采珠,满嘴仁义道德,你何曾在意他们死活?」

    「我寒家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何须告之于你,世子既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便就此作罢,凡所发生必有利于我,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当真该死。」

    8

    长沙屿的刺杀过后,寒府的守卫比从前更加森严了。

    我在寒山玉身边五年,一贯认为他只是看上去疏离,待人严厉,其实骨子里很是慈悲。

    他在我心里是个温柔之人。

    可那日离开长沙屿时,寒铮问他如何处理成王世子?

    彼时我们正准备离岛,寒山玉目不斜视地盯着前路,只说了一个字——杀。

    寒铮犹豫了一瞬,对他道:「他是成王府的世子,老王爷已经不在了……」

    「我竟不知四叔如此仁善,你难道看不出,他在煽动长沙屿的岛民,为我寒家埋下祸端吗?」

    寒山玉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正因他是成王世子,有此言论,才更加该杀。」

    寒铮没再说话,想来他也知道,以刘郗言语间对寒家的憎恶,若他活着,很难保证今后不再生事。

    世上最老实的人,只有死人。

    想明白之后,他叹息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离开。

    寒山玉看着他的背影,冷笑:「莽夫之勇,头脑简单,寒家如何能交给他。」

    说这话时,他面色阴寒,不无失望。

    我傻傻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不曾了解过他。

    十五岁他便已经成了寒家的家主,高公死后,不费一兵一卒,他仍能管控着岭南道的大小珠场,不给京中插手的机会,又岂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真正的寒山玉,心机很深,他温柔也无情,慈悲却残忍。

    可是面上一闪而过的阴沉过后,他转身看我,眸光很快又变得温和,掌心轻揉了下我的脸。

    「小傻子,今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不可冲到我前面,寒家的护卫若守不住我,是他们的无能。」

    我应是被吓到了。

    返程之时,船在海面行驶,我已经没了来时的雀跃,还神情怏怏地吐了一场。

    嘉娘有些忧愁,知我吃不下东西,亲自去了底舱厨房,以参茸熬汤。

    晚些时候,灯烛摇曳,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睁开眼睛,正是寒山玉。

    他端坐于榻前,手中拿着一碗参汤,眸光含笑地看着我:「还难受吗,喝点参汤再睡。」

    他亲自来喂,怕烫到我,会一勺勺先放到嘴边,仔细吹凉。

    喂了小半碗参汤,寒山玉伸出手来,用一方帕子擦拭我额上的汗。

    后半夜他一直守着我,直到我又躺下,还不曾察觉地握着他的手。

    「寒君,我知你是好人,成王世子也是好人。」

    「嗯?」

    「若非万不得已,你不会下令杀他。」我声音有些哑。

    寒山玉笑了,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温柔:「阿宝,杀死他的,是他的父亲,与我何干?」

    「怎说是老王爷?」我茫然不解。

    「成王受先帝之托辅佐幼主,察觉此儿并非明君,仍给了他羽翼丰满的机会。」

    寒山玉轻笑:「我将真金白银送他府上,欲献上全部家当,若他想反,完全可以早做打算。

    「可笑愚忠之人,蠢不可言,直到最后竟还试图以死明谏,成王府一脉,早就死于他手,怪不得旁人」

    「人自生来,无不在枷锁之内,若连挣脱之意都没有,那便要接受挫败,任人宰割。」

    寒山玉总能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一些道理。

    他说徐千岁是怎样的人,他并不在意,山高路远,岭南道管不了京中之事。

    贪婪之人,总比不贪的好对付。

    大船在海上行驶,我握着寒山玉的手,后来睡得昏昏沉沉。

    回到寒府之后,日子又如从前那般平淡。

    阿莘守着我们的小院子,盛夏我不小心睡在树下的椅子上,她会坐在一旁,仔细地为我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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