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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萧芊凝摇头:“不,是让他们自己营内先起瘟毒。”

    “你不是说他们不惧怕瘟毒吗?”沐乐驰没忍住,还是转过身来提出问题。

    萧芊凝刚开口想要回答,陆小风却抢先说道:“他们是不怕瘟毒,但他们必须有所应对,一旦他们做了什么,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解决瘟毒的关键之处!”

    陆小风说完,便不由自主地看向萧芊凝,果然,她在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他。

    他莫名觉得有些骄傲,弯着眉眼道:“这件事我来办,你等着,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今晚就能有收获!”

    话音还没落,陆小风人已经走下了台阶。

    第896章她是公主!

    沐乐驰凑近萧芊凝,看着她的脸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了?”

    萧芊凝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提醒道:“乐驰叔,西秦人肯定知道你在延康城内,以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定会对你下手的,你最好提防一些。”

    见沐乐驰听到这些之后陷入思考,萧芊凝趁机悄悄溜走了。

    ……

    日头渐渐西斜,最后一抹光亮在山的那头跳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不见。

    黑夜像是一层泛着蓝光的纱幕,徐徐笼罩了延康城和它身后的大地。

    慕容祁站在大帐外,远远看着逐渐陷入黑暗的延康城,露出一个几近癫狂的邪恶笑容来,他已经开始畅想着拿下延康之后,放纵手下勇士们在城内大肆烧杀淫掠一番的场景了。

    “布防图呢?”

    他开口,嗓音却是异常的嘶哑,光是听到他说话就能感觉到疼痛,仿佛他每吐出一个字,都会将自己的嗓子撕裂一般。

    身旁跟随的西秦副将招手,有几个大奉装扮的人排着队走了上来,其中一人出列,双手将一沓纸张呈上:

    “禀主上,这是延康和十余座城池的布防图,并未有损,请过目!”

    慕容祁接过图纸,展开其中几张仔细看过,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身旁副将读懂了慕容祁的意思,挥挥手传达旨意:“你们几人保护图纸有功,每人奖黄金十两,来人!”

    这群细作一听奖赏如此丰厚,赶紧跪在地上感恩戴德起来。

    但是金子被下人端出来的时候,眼看就要送到他们手里,慕容祁突然伸出一只手,下人们的动作瞬间停住。

    几个细作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纷纷看向副将,副将眼神冰冷,对细作们淡然说道:

    “虽说图纸无恙,但你们皆已暴露,还连累主上派人前去营救,多少勇士因你们而死?”

    细作们一听,顿觉不妙,再也顾不得什么赏金,赶紧纳头就拜,口中不断解释着当时情况危急,他们拼死才保下图纸云云,想要求慕容祁高抬贵手。

    但慕容祁丝毫不为所动,脑袋前伸,面部在火盆的映照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充满了玩弄别人的变态快感,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杀!”

    沙哑的声音仿如从地府幽冥中传来,细作们瞬间慌乱,有的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口中不断求饶,有的则是站起身来,想要立刻逃跑。

    但慕容祁身边的士卒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不给他们多余的机会,上去就是几刀,结果了所有细作。

    人死后,副将大手一挥:“都拖下去,制成皿器,改日投进城去。”

    面前都是四散的鲜血,慕容祁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自顾自用手摩挲着面前的布防图,有了这东西,他的大军几乎可以畅通无阻,直逼京都!

    再加上瘟毒这个杀手锏,他就不信大奉能有人拦得住他。

    在大奉军手下受过的屈辱,他一定要十倍百倍地奉还!

    这时候副将开口:“主上,还有一事请您定夺。”

    慕容祁有些不满地抬起头,猩红的目光把副将激得浑身一抖:

    “白口渡救回那些废物的时候,勇士们一并带回一个人来,是跟那些废物关在一起,要被送去大奉京都处刑的!这人应该如何处置,还请主上定夺。”

    听完这话,慕容祁杀人般的目光收敛,低头重新看向布防图,然后挥了挥手。

    副将长出一口气,对手下递了个眼神。

    于是没过多久,黑暗中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一个不高的人影走了出来。

    慕容祁抬头,看见一张憔悴的女性面庞,嘴唇干裂,头发上还粘着两根枯草。

    虽然形容惨淡,但这女人的眼神仍旧很锐利,似乎并没有被西秦军营的肃杀之气震慑到。

    如果延北营的将士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是他们的军医温婉莹姑娘。

    死死盯着温婉莹看了十几息的工夫,慕容祁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转向,朝着副将开口:“杀。”

    慕容祁轻飘飘一句话说出,几个亲兵已经上前,不由分说就把温婉莹按在地上,扒开她的衣领,准备砍掉她的脑袋。

    地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黑色混合着泥土枯枝,令温婉莹脑袋一阵阵眩晕。

    她自以为长相不算难看,男人见到她总该有些怜悯之心,可没想到对面这个男人连张嘴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要杀掉。

    脖颈后面一阵凉风吹过,她能清晰感觉到刀斧手在用手中锐利的钢刀瞄准她的脖子,下一瞬就会猛然挥下。

    “别别!我是延北营的军医,我有极其重要的消息可以给你!”

    温婉莹用尽全身力气高喊着,用力过猛之下连嘴角都撕裂了。

    周围突然安静了,温婉莹死死闭着眼,等了好一阵也没有事情发生,终于她带着余悸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双尖头牛皮鞋,纹路很复杂,上面带着血迹,一看便知是异族人的东西。

    它的主人,正站在她面前,死死盯着她。

    突然下巴一痛,温婉莹被迫抬起头来,脖子被揪得生疼,但不敢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从裸露在外的胸膛一步步向上,看到了慕容祁脖子上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那伤疤像是一个狰狞的漩涡,竟还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让温婉莹胃里一阵翻腾。

    可她不敢吐,死死咬着牙关看向慕容祁毫无表情的双眼,似乎在慕容祁眼中,她就只是一只会喘气的猎物,随时都会被他扭断脖子。

    “说。”

    极其沙哑的一个字,已经是慕容祁全部的耐心。

    温婉莹赶紧开口,生怕慢了一瞬就会人头落地:

    “我知道……我知道大奉长乐公主在延康城里!她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只有我知道她是谁!我能帮你们抓到她,抓到她之后你们就能要挟大奉军队给你们放行,你们就不用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打下去了!”

    她一口气把自己的底牌都交代了出去,还着重强调了只有自己才能找到公主,这样她才能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第897章诡异的军队

    其实这事萧芊凝是大奉长乐公主的事情,温婉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在被运送往省城的路上,她无意之中捡到一只被射杀的鸽子,这是官府专门喂养的信鸽,她一下就认了出来。

    趁押送犯人的兵丁不注意,她拆开了鸽子腿上的信纸。

    仔细之后,温婉莹震惊地发现,这信竟然是萧芊凝传给陆小风的,延康镇也爆发了瘟毒,陆小风帮百姓去筹盐,萧芊凝便用这信鸽与他联络。

    而她发现,这信上的字体,竟然和几年前长乐公主寄给陆小风的信笺字体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萧芊凝就是京都的那位长乐公主!

    得知真相之后,温婉莹其实很害怕,她怕萧芊凝记仇,会派人在半路截杀她!

    毕竟她对萧芊凝做过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除了害怕,还有浓浓的恨意,为何这萧芊凝这般阴魂不散,她已经有了那么高贵的身份,为何还要跟她抢小风哥!

    她几番尝试逃跑,可都没有成功,不想没过多久,他们的囚车竟被一队人马劫下。

    那些人将押送他们的大奉士兵全部砍杀,然后带着他们又返回了延康城外。

    到了这边的营地,温婉莹才知晓,这伙人竟然是西秦余孽!

    为了活下去,她给自己想了很多筹码,可看到这西秦将领眼也不眨地砍杀了十几人,温婉莹将背好的腹稿全都忘了,只记得长乐公主的事情。

    慕容祁看着温婉莹颤抖的瞳孔,左右端详了许久,然后猛地一推,温婉莹就被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虽然背后吃痛,但温婉莹心中颇为兴奋,她应该是活下来了!

    慕容祁转身拿起布防图,对着温婉莹指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帐。

    副官早就心领神会,看着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温婉莹,勾着嘴角道:“你很好,跟我来吧。”

    温婉莹左右看了看,在他身后这几个亲兵目不斜视,就像几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并没有要押送她走的意思。

    忐忑下跟着副官来到一处帐子,这里面空荡荡,只有地上胡乱摆了几件肮脏的外族衣裳。

    “换了吧,就在这儿换。”副官吩咐一声,淫邪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遍,然后笑笑离开了。

    温婉莹心中一片冰凉,看这样子,她虽然是活下来了,但这身清白或许保不住了。

    在这里换衣服,很可能马上就要被带去伺候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事已至此,温婉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可以侍奉魔头,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

    若她能借此得势,到时候西秦攻破延康城,她一定要活捉萧芊凝和陆小风,要让这对狗男女匍匐在她脚下,一如当初她跪在军阵前求饶时候一样,受尽屈辱再被所有人唾弃!

    如是想着,她竟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期待起来,迫不及待想要让西秦的王亲近她,再受她的摆弄。

    刚刚换好地上的衣裙,温婉莹脸已经红得发烫,这件衣裳不知是谁设计的,兽毛缝制衣料扣在她凸起和凹陷的各处位置,却都恰好避过了女人最重要的部位,反倒是把这些地方凸显得更加显眼。

    温婉莹在心中猛啐了一口,果然是蛮夷,做那事都是如此露骨和野蛮。

    不过她忍了,这衣服恰恰能帮她更快地达成目标,说不定今夜就能让西秦王对她念念不忘!

    正在脑海中畅想着,帐帘从外掀起,副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个破旧的瓷瓶。

    温婉莹本能地捂住自己关键的位置,配合上她身上的衣服,反倒更让人血脉喷张。

    但副将只是在她身上看了几眼,就径直走过来,抓起她一只手臂:“你很聪明,不过希望你身子骨够结实。”

    说完,他笑了一下。

    温婉莹还没明白副官的笑意味着什么,就觉得手臂一疼,她娇嫩的皮肤已经被副官割开,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随后,不顾温婉莹的惨叫,副官把手中瓷瓶里的粉末,倒在了伤口之上。

    温婉莹鼻腔里顿时钻进一股腐臭的味道,身为一个医女,她立马就警觉起来。

    敷在自己伤口上的东西绝对不是善类,于是她挣脱了副官的手,拼命扑打着自己的伤处,想抖落所有的粉末。

    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大帐四周都响起了刺啦刺啦的撕裂声。

    温婉莹抬头去看,至少有二十几个大汉从四周钻了进来,原本状似大帐毡布的地方其实都是一个入口,刚才她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被所有人看光了。

    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温婉莹恍然醒悟她被带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等着伺候慕容祁,而是等着被这些将士享用!

    她惊叫着,拼命想要逃跑,可脑袋猛然就是一痛,好似被无形的铁锤重重敲在头上一样,随之就是喉咙肿胀,呼吸困难,和当初中了瘟毒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温婉莹想叫,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脚腕被壮汉抓住,二十几双粗大的手掌毫无顾忌地抓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瞬间就抹上了一片片黑灰。

    副官站在帐子口,轻轻咽了一口吐沫,然后淡然开口:

    “我们的这些死士脑子虽比常人迟钝了些,可那方面的能力和欲望,却比正常人强得多!主上正愁无法让将士们得到满足,你便巴巴的送上来,还真是不错!为了让你坚持得久一些,我也给你用了些药粉,希望你别那么早就倒下去,那就……不好玩了!”

    帐帘缓缓落下,最后一道微弱的光芒在温婉莹脸上熄灭,帐子里只留下一阵男人满足的奸笑声。

    夜渐渐地深了,西秦大军驻地各种声响逐渐消弭。

    在外围的山坡上,几颗脑袋悄悄冒了出来。

    老周和十几个神鹰骑的将士匍匐着,每人脸上都用厚厚的帕巾罩着,小心翼翼地查看西秦大营的情况。

    “周哥,他们布防这么松散,才这个时间就已经没有巡逻的队伍了,难道就不怕咱们夜袭他们吗?”

    一个年轻些的将士忍不住悄声询问老周。

    第898章恶战

    周围的安静让老周也很是疑惑,但他还是谨慎开口道:

    “西秦人向来不按常理作战,不管他们表面怎么松懈,咱们都不能轻敌。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一会儿咱们只有一个目标,一旦达到目的立马就撤,不能停留,听到了吗?”

    神鹰骑将士低声应和,众人又在坡下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摸着黑从侧翼悄然接近,径直来到了阵营前方密密麻麻的投石机旁。

    这一路上,老周等人真的就没看见任何斥候在周围警戒,西秦大营内似乎也没有什么巡逻的人手。

    越是这样,老周越觉得不正常,但扰敌的命令必须执行,他还是咬着牙下令:“放火!”

    手下将士把桐油洒在最近的两架投石机上,拿出火折子利落点燃。

    火苗瞬间就爆发成窜天大火,几乎十几息的工夫整个投石机就被笼罩在了火焰当中。

    老周他们已经趁着这段时间在一些尸体下方布置了火油罐子,外面甩着浸了油的布条,就等西秦的士卒前来救火了。

    果然,没过多时,一小队西秦士卒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提着水桶前来灭火。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投石机的时候,火油罐子适时爆炸,掀起的尘土连带着上方腐臭的尸体瞬间就被掀飞十几丈,打着转就朝西秦营地里坠了下去。

    老周暗叫一声漂亮,这些尸体摔在他们自己人的营里,西秦人总该拿出点措施来应对吧?

    于是老周就瞪起俩眼珠子,死死盯着尸体降落点周围的那几个营帐。

    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些营帐根本没像老周预想的那样惊慌混乱,只见几个士卒十分冷静地走出帐子,一头一个徒手搬起尸首,走着运到远离营帐的空地上,将尸首随意一丢,然后就返回了驻扎地。

    这些人冷静的样子,就像是处理了一块用烂的抹布一样轻松。

    不过老周还是注意到,这几个西秦士卒返回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帐子里休息,而是先去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帐子,那里面有一个专门的气死风灯挂在门口,似乎十分特殊。

    “你们看到了吗?那帐子里是什么?”老周沉声发问。

    周围神鹰骑的将士都摇头,表示太远看不清楚。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说不定那里面的东西才是关键!”老周几欲起身,被身后的将士给拦住了。

    “你不是说办完事马上跑吗?如果咱们进去了,说不定都出不来,到时候得知秘密又能如何?”

    老周也不想冒险,可是直觉告诉他,那小帐子里的东西绝对就是西秦人最大的秘密。

    争执之中,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就在他们身后,看似是寻常的细沙地皮里,隐隐有些什么东西在滑动。

    一个将士按着老周的大腿,刚想说什么劝住他,忽然眼睛被一道寒光闪过。

    他警觉地抬头四下张望,这才震惊地发现,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的这片地皮里面,已经坐起了十几个人来!

    这些人全都赤裸着上身,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周一行人。

    他们手中还拿着寒光烁烁的长刀,刚才那抹寒光应该就是刀身反射出来的光线。

    老周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身后的人,不禁被吓得闭上了嘴,就这么静静地与沙子里的人对视着。

    那些人眼睛深深凹陷,头上包着不知是什么布,里面隐隐渗出血来,他们的脸上完全没有感情,就这么和老周对视了十几息的工夫之后,毫无征兆间突然就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弯曲双腿,就像是一根成了精的枪杆,瞬间拔地而起,手中长刀缓缓平举,直指老周一行人,其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这诡异的一幕让老周头皮发麻,他打了半辈子的仗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恐怖的场景。

    他知道此时若是再想潜入西秦大本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于是大喊一声:“撤!”

    这一声令下,神鹰骑的将士们立马操起大刀往延康城的方向发足狂奔。

    但也同样是这样一声喊,激发了眼前这群诡异的西秦人,他们僵硬地迈开步子,速度却是异常之快,眨眼之间已经拦在神鹰骑回城的必经之路上。

    神鹰骑里都是延北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虽然对方诡异非常,但事到临头他们也没在怕的,举刀就和对方战到了一处。

    可是打起来老周他们才发现,这些人不仅是出场方式诡异,就连招式动作都是诡异无比。

    他们一个个手脚都显得很僵硬,可偏偏挥刀或是踢腿都十分迅捷,而且他们面无表情,老周他们从表面上很难判断出对手想要出什么招式。

    就这样几个回合下来,不少神鹰骑将士身上都挂了彩,而对手却安然无恙。

    “周哥,不行啊,这帮孙子有问题,咱们不能这么打。”

    老周眉头紧皱:“你说怎么打?”

    “我们越分散,越讨不到好处,哥几个聚在一起,杀一个窟窿出来,你冲过去先回城报信,剩下的交给我们!”

    老周浑身一震,看向这个士兵,他是前段时间才进入神鹰骑的,当初他胆子还很小,老周怕他被老兵们欺负,就总是把他带在身边。

    现在他变壮了,也变黑了,也敢冲老周瞪眼了。

    “行啊你小子,敢命令起我来了!”

    老周在年轻士兵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对周围的将士说道,“集中一点一起冲锋,都给我活着出去!”

    “是!”

    齐齐一声喝,老周带头冲在第一个,小队将士们像是一柄枪头,直直插进敌方的阵型。

    甫一交手,老周立马变换招式,手上大开大合,朝左右猛冲猛突,将前方撕开一道豁口。

    也就因为他的这个行为,后面的兄弟们顺势就冲了过去,而老周却被留在了包围圈里。

    “周哥!”年轻将士大吼一声,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老周哈哈大笑一声:“老子还能让你小子垫背吗?赶紧回城去!”

    说话间,几个西秦兵卒已经扑杀而至,老周再无暇他顾,提刀和敌人纠缠在一起。

    第899章生守足下土,死亦殉国魂!

    年轻将士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泪,刚想再加几分力气,朝延康城方向猛冲之时,眼前忽然一黑!

    好在他身形矫健,险之又险地侧了一下头,就见一支无尾箭擦着他的眼角飞了过去,尖锐的三棱箭头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惊魂未定之时,年轻将士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同样是一群坐在沙地里的西秦士卒,同样的面无表情,也同样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死盯着他们,只有手中轻型弩机弓弦还在微微颤抖着。

    刚刚一通齐射,神鹰骑这边直接倒下五六人,而对方却又凭空多出十几人。

    看到这一场景,年轻将士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如此近距离被远近两个兵种包围,看样子今夜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了。

    闭上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年轻将士将制式长刀横在身前,眼神里褪去了所有恐惧,高声大喊:

    “吾乃延北营神鹰骑将士,生守足下土,死亦殉国魂!”

    “生守足下土,死亦殉国魂!”

    受他影响,身后的七八个神鹰骑将士同样横刀而握,相互抵背而立,齐齐喊出这句话。

    而西秦这帮面无表情的士卒,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喊,除了还和老周缠斗的几个之外,缓缓向他们包围了过来。

    “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俩就能赚一个,这次我就不客气了,杀!”

    年轻将士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粗着嗓子喊了一句,率先举刀冲锋上去,站在他身后的将士也毫不犹豫,大喊一声就随他冲去。

    面对他们的冲锋,西秦士卒一点都不慌乱,弓弩手先对着众人一阵齐射,随后步卒跟上,每一次攻击都井井有条,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仅仅一个照面,神鹰骑这边又倒下六人。

    年轻将士小腿和肩头各中了一箭,胸前被砍出了一道狰狞伤口,他把长刀拄在地上,口中鲜血止不住地向下滴落。

    但他仍旧笑着,畅快地笑着:“娘的,老周骗我,上阵杀敌这么痛快,他偏要拽我做个斥候!”

    再次吐了一口血痰,他重新举起长刀,再次朝敌方冲锋。

    但这次敌人没有给他正面拼杀的机会,几乎所有的弓弩都齐齐对准了年轻将士,几十支箭矢齐发,同时射向了他!

    年轻将士嘴角牵起,轻轻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可惜的是神鹰骑没能逃出去任何一人,消息终究还是送不出去了……

    然而下一刻,年轻将士的脚步停住,想象中万箭穿心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雄壮的身影。

    “周哥?”他惊叫出声。

    老周扭头,嘴角同样流出鲜血,他也在笑,而且是十分自豪的笑:

    “小子,放心,老子说过,不会让你死在老子前头,这话,算数!”

    紧急时刻,老周抓起一个被砍死的西秦士卒,用他的身体当作盾牌,硬生生接住了对面射过来的三十多根箭矢。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幸免,腹部和腿部也被射进了几根箭,他下半身的甲胄瞬间就被鲜血染红了。

    “周哥……”年轻将士抱住脚步虚浮的老周,手足无措地看着箭矢,放着不管也不是,拔出来也不是。

    老周强撑着咧了咧嘴:“别管老子,杀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不不不,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年轻将士眼泪和血水抹了满脸,一心想把老周抱起来,带他一起离开。

    老周使劲浑身力气,推在年轻将士的肩膀,把他推得坐在地上:“老子叫你滚!这是命令!”

    年轻将士仓皇捡起地上的长刀,最后看了老周一眼,转过身去。

    这时他身边已经只剩下三人了,而且都已经负了伤。

    颤抖的手举起刀来,年轻将士哑了嗓子,使出浑身力气喊道:“将士们,随我杀!”

    西秦士卒好整以暇地给弓弩重新装填弩箭,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臂,对准了怒吼不断的年轻将士。

    就在他们扣动扳机的前一刻,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吹过,掀起了所有人的发丝。

    所有背对延康城方向的西秦士卒全都静止不动了,在他们的脖颈或是背心之上,羽箭深深地插在上面。

    年轻将士愣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在前方浓浓的黑夜之中,一道红色的身影率先奔出,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陆将军!”年轻将士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他立马丢了手里的长刀,回身要去救老周。

    老周此时已经陷入昏迷,他身后的西秦士卒仿佛根本看不到大奉援军已至,仍旧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长刀,对准老周脖颈斩下。

    陆小风锐利的目光早就捕捉到了这一幕,沉沉骂了一声,声音还没传过来,他手中的枪已经闪着寒光飞掠而出,稳稳插进西秦士卒的胸膛。

    那人被枪劲顶着朝后退了好几步,胸口被捅穿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抬起手臂挥动手中长刀,向老周的方向虚空地劈砍着。

    见到这一幕,陆小风眉头一皱,手腕猛抖,长枪收了回来借势就是一个横扫,把周围的西秦士卒全都扫倒。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

    这时候追随陆小风而来的神鹰骑将士也到了,极快地搬起倒下的袍泽,放在马背上快速撤退。

    陆小风手中长枪宛如闪电,一人横在西秦士卒面前,挡住了所有人的进攻。

    但他也在暗暗心惊着,这些敌人明明没有什么过人的膂力,而且也不像是常年练武的武者,可他们就如同没有感情只知道杀戮的人偶,完全不在乎自身安全,只想着杀敌。

    西秦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招募来这么多愿意玩命的战士?

    回头瞥到将士们都已经安然后撤,陆小风再次一个横扫,击退西秦士卒,趁着空挡翻身上了马背。

    就在他调转马头即将撤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在西秦大营的边缘,孤零零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身影。

    第900章死里逃生

    虽然完全看不到面容,但陆小风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西秦主将,很有可能也是这一代西秦余孽的首领。

    那人眼睁睁看着陆小风带兵杀入自己的营地,救走了老周等人,明明已经是交战的态势,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甚至在他被阴影笼罩着的脸上,陆小风读到了一种轻蔑。

    显然,对方就是故意放走陆小风和老周等人,并且期待正式大战的时候,看到大奉军兵败如山倒的画面。

    陆小风心中微惊,西秦人究竟掌握了怎么样的手段,为什么就如此笃定,大奉根本无法破解瘟毒之祸呢?

    ……

    萧芊凝安排衙役运送新的一批解毒药之后,照例穿过县衙大门,朝自己的草药大棚而去。

    她必须争分夺秒,早一点研制出真正能预防瘟毒的解药,就能早一步帮助陆小风灭掉西秦这帮渣滓。

    刚放下手中杂乱的东西,萧芊凝看着面前杂七杂八的各种药剂有些挠头,准备重新把它们分一下类,不然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搞乱研究成果。

    这时大棚门帘被掀开,元正撩着帘子对萧芊凝笑道:“芊凝姐姐,你看娘给你带什么来了?”

    萧芊凝抬头去看,见窈娘手里端着个红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个精致的火炉锅子,里面正咕嘟着青菜和薄薄的肉片,火舌不断乱窜,炙得窈娘梗起脖子来,躲避着灼热的气息。

    不过她还是笑着,对萧芊凝伸了伸手臂,将火炉锅子递上前,嘴上说着:“吃……热的……”

    萧芊凝见到这一幕,又是暖心又是心疼,窈娘心性受了损,平日维持个人生活就已经很难了,还要照顾小阿正起居,现在因为这场瘟毒之祸,连累窈娘给她张罗饭菜,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她刚要伸手接过托盘,就听门帘外传来沐乐驰的声音:“芊凝,你在吗?派人寻我何事?”

    萧芊凝一愣,对窈娘歉意笑了笑,一矮身钻出门去,对着沐乐驰说道:“乐驰叔,我也是刚回来,没派人寻你呀。”

    听到这话,沐乐驰脸色微变,冲着萧芊凝挑了一下眉头。

    看到沐乐驰表情的细微变化,萧芊凝也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立刻提高了音量对棚子里喊道:

    “阿正,我有些事情要办,你带着你娘先回去,吃的先放下,我一会儿再吃。”

    没过一会儿,小阿正掀开帘子,小脸嘟嘟着,不太开心的样子,拉着窈娘的手边走边说:“芊凝姐姐你可要记住吃啊,我娘准备了一下午呢。”

    萧芊凝勉强牵起个笑容,安慰着说道:“记住了,外面风大,你们快回去吧。”

    然而话音刚落,小阿正还没来得及迈步子,偏院阴影里忽然站出一个人来,挡住了阿正和窈娘的去路。

    “沐提点,别来无恙啊。”

    从黑影的身后,又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个子高挑,赫然就是延北商会付会长。

    沐乐驰和萧芊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觉,萧芊凝箭步上前,一把拉过窈娘和元正,将两人护在身后。

    这两日他们得到消息,有囚车在白口渡被西秦细作所劫,便猜想延北城中应也潜入了不少细作。

    正在逐一排查,不想付会长等人就潜入了衙门,萧芊凝怎还能猜不到他们的身份!

    怪不得这些人会愿意听单德明差使,破坏延康镇本就是他们的计划!

    萧芊凝冷冷盯着付会长道:

    “你延北商会不好好做买卖,怎么还做起西秦人的狗来了?”

    “萧姑娘这话说的就太客气了,付某本来就是主上的一条狗。延北商会早就名存实亡,自从我接手以来,就只等着做一个生意,就是夺了延北三城,送给主上做礼物!”

    付会长面部逐渐扭曲,笑容仿佛来自幽冥的恶鬼。

    他看向萧芊凝和沐乐驰的眼神,仿佛在看两只待宰的羔我知道你们俩有些手段,所以专挑了这地方下手,这还得感谢咱们单家主,没他那些探子,我们也难给你俩设这么一个局。就算你的那些个家将现在赶来,也就只来得及给你们俩收尸了。”

    付会长招了招手,另一面的阴影里,单德明也走了出来,不过看上去他的表情不情不愿,似乎并不想参与进来。

    “单家主,你不是也想看着他俩死吗?正好就如了你的愿。来人,给他一把刀,动手!”

    话音刚落,周围阴影里瞬间就冲出十几个刺客,亮出寒光烁烁的长短兵刃,将萧芊凝几人围在中间。

    一个黑衣人抽出短刀,塞入单德明手中,感受到兵刃的森寒,单德明那张倭瓜脸猛地抖动一下,害怕开口:

    “不是说好杀人和我无关吗?这是干什么?”

    黑衣人毫不留情,在他大腿上踢了一脚:“投靠主上靠一张嘴怎么能行?你现在不动手,老子就剁了你的手!给我上!”

    这边单德明还在犹豫着,那边黑衣人已经开始对萧芊凝二人动手了。

    好在沐乐驰和萧芊凝都有武艺傍身,就算已经被团团围住,凭借着两人手中的飞针,寻常刺客一时之间也很难近得她们身。

    只是无端遭逢变故,窈娘和元正都被吓得脸色煞白。

    小阿正还好,倔强地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死死护着母亲,而窈娘已经完全失了分寸,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地尖声喊叫着。

    一个黑衣人注意到了这对母子,付会长下的命令是院子里的人格杀勿论,于是举刀就朝元正脖颈间挥下。

    叮一声脆响,不知哪里射来一根银针,正好打在黑衣人的刀脊上,刀锋偏开几许,从元正肩头掠过。

    萧芊凝适时闪到窈娘身边,一手扯起窈娘,另一手伸出直接点在黑衣人肘弯,同时脚下一踢,狠狠击中了对方小腿前侧。

    黑衣人吃痛闷哼一声,身体随之也失去了重心,朝前倾倒。

    萧芊凝两手快速变换,聚在一起呈韦陀托天状,自下而上全力一击,击中黑衣人的下巴。

    那人当场两眼一翻,脑袋着地不知死活了。

    第901章他们为什么要杀窈娘母子?

    窈娘被萧芊凝一拉一甩,虽然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黑衣人的刀锋,但也摔在了地上,胸前一部分衣襟散开,露出了那片骷髅形状的纹身。

    这一幕刚巧被付会长看到眼里,他原本微笑的神情赫然消失,变成了惊慌之中带着些恍然的表情:

    “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们好找!真是天助我也,来人,给我先杀了她!”

    手上一指,瞬间就有三个黑衣人调转刀锋,朝着窈娘劈砍而去。

    萧芊凝和沐乐驰都被黑衣人纠缠着,眼看分不出手来再保护窈娘母子了。

    小阿正瞪着圆又黑的眼睛,瞳孔里充满了恐惧,眼见着锋利的刀刃朝他脑门劈落,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萧芊凝实在是无法分神,对一处阴影飞快做了个手势。

    下一瞬,三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而来,眨眼间就射穿了三个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响起,树冠之上就蹿出五道人影。

    这些人如同鬼魅一般,落地都没有任何声音,只是一个照面,黑衣人就倒下了五具尸体。

    然而交手一个回合,在场所有刺客竟然无一人看清这几人手中的兵器。

    付会长表情凝重,他没想到已经设计调开了所有衙役,专门趁延北营精锐不在县衙,又挑选了最偏僻的院落动手,尽管精算至此,萧芊凝竟然还有后招!

    “撤!”他暴喝一声下令,随即转身就朝单德明冲去。

    黑衣人刺客听到撤退的命令,不做丝毫犹豫,马上就朝四面八方闪身而退。

    但萧芊凝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袖里箭毫不犹豫就朝黑衣人逃窜的方向射去。

    立马就有七八个刺客被射落当场,委顿在地没了呼吸。

    暗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付会长趁机拔刀架住了单德明的脖子,后者早就吓得两腿发软,此时更是跪在了地上。

    “你……你别杀我啊,我是单家家主,你要多少钱,我给你钱就是了!”

    付会长鄙夷地看了单德明一眼,随即抬头,亮出了同样藏在袖口的袖里箭,朝着一个方向果断扣动了机簧。

    噌一声锐响,羽箭破空而出!

    “芊凝,小心!”沐乐驰目眦欲裂,付会长胳膊举起的方向对准了萧芊凝,但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上前救援。

    暗卫的阵型很讲究,就算追杀都不会离萧芊凝太远,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调转方向,试图冲过来挡住萧芊凝的身体。

    然而全场只有萧芊凝没有试图保护自己,而是朝着窈娘的方向扑去!

    那支羽箭极快,对准了窈娘的眉心,眼看谁都来不及驰援,窈娘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只顾慌乱地抱着自己脑袋尖叫着。

    噗!

    锋锐的箭尖扎在元正的胸前,箭尾甚至还在颤抖着。

    付会长见这关键的一击竟然未成,口中骂了一句“废物”,扭身就要跳出院子。

    突然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飞来,精准地插入付会长的后颈,他就像一只被射杀的大雁,刚刚展翅就跌落在了草地之上。

    沐乐驰咬着后槽牙,疾步而来,一脚踩在付会长的脸上:“说!西秦人还有没有细作在城里!”

    等了一下,付会长竟然完全没有反应,沐乐驰暗道不妙,赶紧松了脚下力道查看,只见付会长口吐白沫,七窍流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服下剧毒死掉了。

    沐乐驰重重拍了一下手,竟然没防住西秦死士咬毒自尽,真是不应该。

    那边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把沐乐驰给惊了一跳,抬头看去,就见小阿正躺在窈娘怀里,萧芊凝也蹲在一旁。

    小阿正抬起白胖的小手,努力托起捏在手心那已经被撕裂的半个绣包,艰难开口:

    “姐姐,我想赔给你的绣包,又被撕坏了。”

    萧芊凝泪水已经湿透了整张脸,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孩子的魂魄给吹散了。

    元正和窈娘是萧芊凝在延北最想用心守护的人,她不能让小阿正死在自己眼前!

    用尽力气撕扯开阿正胸前的衣衫,萧芊凝口中不断重复着:

    “我收到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坏了就坏了,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你。”

    而努力抱着小阿正脑袋的窈娘,此时已经陷入呆滞,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似乎已经被扯断了脑海中最后一根丝线,只是微微晃动着身子,仿佛在跟随冥冥之中听不到的旋律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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