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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黑他们是我铺子里的伙计,不是你家里的奴才,想耍主子的威风就去牙行,慢走,不送!”

    沐云书一句话怼得沐二爷夫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你,你,你这是什么话!”

    沐二爷气急,对着周围的百姓道:“你们看看这丫头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是她二叔,知道她出了事从陇西赶到京城来看她,她不知感恩就罢了,为了一点小事竟与我这个做叔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们看看她怎么能这般冷心冷肺!”

    周围的百姓也围了上来,二房租赁的院子就隔着这里一条街,很多百姓都认识他们,均低声议论了起来。

    翠玉气急了,沐二爷就是吃准大家在乎长幼尊卑,用长辈的身份来压小姐!

    “什么一点小事,小姐差点被你们害惨了!”

    沐二爷见一个丫鬟朝他大吼大叫,心中更是恼怒:“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叫严守业那王八蛋去做的,我撑着病体来看她,反而惹了一身不是!昭姐儿,你爹要是知道你这般不明是非,定会失望透顶!”

    沐二婶也附和道:“谁说不是,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们巧芳还没怪你,你先倒怪起我们来了!算了,我们也不与你这小孩子计较,快给我们赔句不是,让我们进门,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沐二婶这话叫外人听不出什么毛病,毕竟大家不清楚严守业的恶行,只以为这家人发生了什么摩擦,便有人好心劝道:

    “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伤了和气!”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就别生气了!”

    沐二婶听到这些劝导,心底得意,沐云书想拿严守业的事情踩他们一头,那不可能!

    有本事她就把严守业做的那些龌龊事都说出来,就算把这事嚷出来,谁也没办法证明这事与她们二房有关系,反倒会毁了沐云书自己的名声!

    沐二婶不屑地哼了一声,扶着沐二爷就要继续往保信堂里走,气得翠玉挽起袖子就想上去揍人。

    不过她还没动,沐巧芳就先一步来到了沐二爷夫妇面前。

    “爹,娘,你们不是答应我一起来跟堂妹赔罪,你们这是干什么?”

    沐二婶气恼地扯了一下沐巧芳,“什么赔罪,咱们也不清楚严守业那畜生的谋算,你怎么把错揽在自己头上?你堂妹心思通透着呢,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咱们计较的!”

    他们过来是想跟严守业的事情撇清关系,若赔罪,那不是承认自己心思不纯!

    沐巧芳失望地推开了沐二婶的手,严礼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跟菩萨祈祷过,只要让她儿子醒来,她绝对不会再去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来之前,她早与爹娘说清楚了,告诉他们是因为堂妹的关系,礼哥儿才得了救,她不想再做亏心事了,不想报应到儿子身上!

    可爹娘答应的好好的,来了这边后竟又死皮赖脸起来,她太了解自己的爹娘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弃算计堂妹的念头!

    沐巧芳被气的轻轻咳嗽了起来,心里涌入一阵悲哀。

    她想起当年出嫁时,爹娘骂她败坏门风,唯有大伯和堂妹心疼地给她补嫁妆。

    大伯说,沐家的女儿无论如何都要过得好好的。

    她竟然帮着爹娘去坑害唯一善待过自己的人,她真该死!

    沐巧芳没有再去理会自己的爹娘,而是面对着沐云书,直直的跪了下去。

    “堂妹,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是来向你赔罪,跟你告别的!”

    沐巧芳这一跪惊呆了所有人,就连沐云书也十分的意外。

    沐二婶更是上前去拉扯女儿,气道:“你疯了,你这一跪,错得不就成咱们了!”

    沐巧芳没有起身,她哽咽道:

    “本就是咱们的错,不承认别人就看不出来了么?你以为堂妹看不出你们是怎么想的?娘,表妹没有与衙门说咱们是严守业的同党,已经是网开一面,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沐巧芳的话说得沐二爷夫妇脸都白了,他们还打算借这大女儿的光,风光地落户京城,谁想到竟是碰了一头的灰。

    果然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们就不该对她有期待!

    “你,你胡说什么!严守业那畜生做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沐二婶上去就掐了沐巧芳一把,她觉着女儿真是疯了,怎么什么都能承认,他们死不认账沐云书又能怎么办?

    她一个小丫头,说他们是严守业的同党衙门就会信么?衙门吃饱了撑的围着沐云书一个小丫头转,什么都听她的!?

    沐二叔也气得要命,沐巧芳这一跪,把他的脸都跪光了,这岂不是叫他在大房面前矮了一截儿!

    “你这孽女,竟然往你老子身上扣屎盆子,当初你与严守业混到一起的时候,老子就该掐死你!”

    说罢,他抄起拐杖要朝沐巧芳身上打去,可拐杖抬起来后,却被沐云书死死抓住了。

    “保信堂门前,不是你撒野闹事的地方!”

    沐云书声音透着寒气,她也不是因为沐巧芳三言两语就原谅了她,只因保信堂是救人的药铺,容不得有人在这牌匾下伤人,脏了她祖父留下来的招牌。

    沐二爷气恼地道:“昭姐儿,你不是要赔罪么,那我就打死这丫头给你赔罪,若不是她当初不要脸的嫁给严守业,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二叔是在为你出气!”

    “二叔,你以为你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家里出了事,你偏要这个时候来京城,无非就是想从我手中拿到铺子再分家出去。为人长辈,当为家中梁柱,二叔不愿撑起沐家门户我不强求,可你跑到我这里偷梁换柱,算什么长辈?”

    “爹,你的心思瞒不过堂妹的,你不要再白日做梦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再继续帮你们谋取堂妹的铺子,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沐巧芳把心一横,将沐二爷的心思都喊了出来,只有这样,她爹才没脸继续纠缠堂妹!

    说着,沐巧芳又朝保信堂牌匾的方向磕了一个头,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放在了石阶上。

    第243章世上最折磨人的事

    沐巧芳红着眼又朝着牌匾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她终究是辜负了那个庇护她长大的地方。

    曾经她也很讨厌爹娘爱财算计的嘴脸,因此才渴望找一个真心对她之人,可到底什么时候起,她也渐渐变成那个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是我错了,我不配做沐家女儿!我手中银子有限,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给大伯应急,云书,我不是叫你原谅我,我只是想为沐家再做点事!”

    沐巧芳起身时,额头已经通红一片,可额头上的红却不及她眼底的半分。

    “对不起,云书,真的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她又深深朝沐云书鞠了一个躬,也不等沐云书回话,抹了一把眼泪后便转身匆匆走出了人群。

    见女儿就这样走了,沐二爷夫妇急得嘴都歪了,这丫头怎么把事实都说出来了,他们以后还怎么见沐家其他人!

    这一刻,他们真的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昭姐儿,你可别相信那死丫头的话……”

    沐二爷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外就响起了一声厉喝。

    “是谁在保信堂闹事!”

    很快,就有七八个高大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沐娘子,可是有人找您麻烦?”带头的人是阿泗,后头是济民堂的几个武学先生。

    这几个先生也不是白身,有人在衙门挂职,身上的气质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宝珠从阿泗身后冒出了一个头,然后拽了一下阿泗的衣袖,低声道:

    “阿泗大人,这男人可能是严守业的同党,三番四次来找我们小姐麻烦,您快把他抓起来!”

    沐二爷听闻面前之人竟是官差,吓得腿都软了。

    邪门了,她这侄女竟真的能使唤动官差,京城的官差都这么闲的么?

    沐二爷最是胆小,见那几位官爷朝他看来,两条腿不停地打起了摆子。

    “不,不是的,我们不是严守业的同党,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侄女……”

    “看看侄女?”阿泗抱臂,眼底都是讥讽,挠着下巴道:

    “你称呼沐娘子为侄女,也就是说你就是那严守业的岳丈?那严守业可说都是听你指使,才会与宋家合谋算计沐娘子!”

    “什么?那畜生竟然这样说!”

    沐二爷将手都摇晃出了影子:“诬陷,这绝对是诬陷!我们跟那畜生毫无关系啊!”

    此时,百姓们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秋水胡同的百姓们比较淳朴,谁家出了矛盾后都劝和不劝分,可那是在大家都没有坏心思的前提下。

    阿泗大人竟说这沐家二爷与女婿狼狈为奸的算计沐娘子,那就不是家里的小矛盾了,这是大事,绝不能姑息!

    众人很快抄起自己菜篮子里的鸡蛋青菜,气愤地往沐二爷夫妇身上砸了过去,边砸边喊:

    “臭不要脸的,还以为你是好人,竟然想算计沐娘子的家产,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还用长辈的身份来欺压沐娘子,谁家有你这样的长辈!”

    “滚出去,滚出秋水胡同!你们继续住在这里都脏了我们这条街,你们若不走,咱们就日日往你家里泼泔水!让你们身上跟心一样恶臭!”

    鸡蛋看似不重,可打在身上也痛得很,按说这些食物对大家来说都很宝贝,可现在他们气得狠了,根本顾不上心疼!

    沐二婶被砸了个乌眼青,没忍住心中的火气,对沐云书吼道:

    “你个死妮子,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们!这铺子本就是老爷子偏心才给了你,怎么能怪我们惦记!你口口声声说要保住你祖父留下的牌匾,你个丫头怎么留?沐家眼看就要倒了,你若真想保住老爷子的招牌,就该把这铺子交给我们!你霸占着铺子不放手,最后还不是要关门赔给别……!”

    “人”字还没说出口,沐二婶嘴巴一歪,就被一颗臭鸡蛋狠狠地砸中。

    小修齐站在石阶上,双手掐着腰怒道:“闭上你的臭嘴巴,保信堂不会关门,它会永永远远开下去,开到大奉的所有地方!”

    听到声音,沐云书转过了头,便看见大哥带着几个孩子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沐云书弯着唇角对沐二爷夫妇道:“那二叔二婶可要好好活着,要是看不到那一天,可就真的遗憾了!”

    沐乐驰也沉着脸道:“叫二婶失望了,沐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你们就算好好活着,也看不见保信堂关门的那一天!”

    “什么意思?”

    不等沐二婶说出嘲讽的话,沐二爷死命扯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叫她住口,随后看向沐乐驰紧张地问道:

    “驰哥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已经解决了?你是说大哥那边没事了?”

    沐乐驰冷笑道:“没错,爹爹已经洗清了冤屈,衙门查清了保信堂假药一案的真相!保信堂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绝不会有二婶说的关门的那一天!”

    沐二爷夫妇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沐乐驰的性格他们是知道的,这小子从不说谎,所以他说解决了,就一定是解决了!

    如果沐家没事了,那他们也不急着从沐家分出来了!

    沐二爷瞬间变了脸,抹掉脸上的蛋液,露出谄媚的笑容。

    “哎呦,我就说咱们一定能撑过这次危机!没白让我忙活一趟!太好了,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们过两天就回陇西去!”

    说着,他瞪了沐二婶一眼,示意她赔罪。

    回到沐家,当然还要巴结大哥,绝不能得罪了大哥这个宝贝女儿。

    沐二婶羞得满脸通红,但也知道如何才是对自己更有利的,只能瞟了沐云书两眼,讪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道:

    “是二婶糊涂了,我也是一时心急,昭姐儿千万别往心里去!等我们回了陇西,一定在你爹面前好好夸夸你,让你爹他们知道你有多么能干!”

    沐乐驰第一次发觉原来二叔二婶这般的厚颜无耻,他冷笑了一声道:

    “那就祝二叔二婶一帆风顺!”

    他没有把给父亲写信将二房除族一事告知两人,世上最折磨人的事,就是满怀希望地去奔赴,结果落得一场空!

    他就是想看到二叔二婶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狼狈模样!

    第244章千刀万剐的滋味儿!

    沐云书觉着大哥竟然能忍住心事,不由朝沐乐驰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沐乐驰有些脸红,不过心里得意,头发都跟着翘了起来。

    沐二叔夫妇继续留下去也是自讨没脸,在众人气愤的眼神中离开了秋水胡同。

    看着两人灰溜溜的背影,沐乐驰咬牙道:“真是混账,亏得爹爹对他们二房那么好!”

    垂头间看见地上沐巧芳留下的银票,皱眉拾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沐巧芳是真的变了性子还是装的!”

    是装的还是真的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们不会再与二房的人来往,这些银子,就算给二房的人一个惩罚吧!

    为了什么骨气不要银子,那不能够!

    把两人赶跑后,邻里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沐云书知晓叔叔婶婶们都没有恶意,笑着道:

    “今天多谢大家了,不然我真不知又要跟我这二叔费多少口舌!”

    她朝人群里一个裹着红色头巾的大娘喊道:“孙大娘,您今儿收的鸡蛋麻烦匀我两筐,给大家伙儿分了去!”

    大家一听沐云书还要补偿他们鸡蛋,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几个鸡蛋而已,不当事!”

    “没错,是我们手痒,这打出去可解气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哈哈笑了出来。

    沐乐驰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理儿,带着几个小家伙就去找孙大娘了。

    小修齐一边走还一边掰着手指,小声嘀咕道:

    “一人分三个,十人三十个,五十六个人是……是一百六十八个,一筐一百个鸡蛋,还能余下三十二个,晚上有好多鸡蛋吃了!”

    听到他嘀咕的声音,其他几小只齐齐摇了摇头,原来是惦记着吃鸡蛋,怪不得这么积极!

    宝珠却是眨着眼睛兴奋地对小修齐道:“要不晚上奴婢给你们烤鸡蛋吃吧,前几天我吃的烤鸡蛋可香了!”

    小修齐扬起肉嘟嘟的小脸,满脸渴望地点了点头。

    “烤鸡蛋有什么好吃的!”阿泗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纸包还冒着热气,瞬间就吸引了修齐和宝珠的目光。

    “王大娘家的炒栗子,这才好吃,不过我吃的多了,吃不下,你们拿去吧!”

    说着,他便不容拒绝地将油纸包塞进宝珠怀里,然后挺着胸膛道:

    “别浪费了,趁热才好吃,我还有事,回头再瞧你们马步扎得怎么样了!”

    宝珠抱着热腾腾的栗子眼睛都快笑没了,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道:

    “放心吧阿泗大人,绝对浪费不了!”

    阿泗嘴角抽了抽,敢情这丫头只听了前半句,后半句完全过滤掉了。

    他忍不住弯唇笑了笑,真的很想过去掐一掐这丫头的脸蛋呢!

    ……

    沐巧芳离开秋水胡同后并没有回家,去医馆看了一下儿子,她便起身朝京兆府走去。

    一路上,沐巧芳都有点恍惚,这几天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可其实被困在梦里的只有她自己,沐云书早就给过她提醒,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

    之所以会突然清醒,不只是为给儿子积福,还是为了她自己。

    在怀安守在儿子身边的那几日,她因为惊吓和忧虑在医馆里晕了过去。

    醒来后大夫与她说,她时常戴着的香囊有问题,里面有几种香料,如兰花、紫荆花这种,不适合一直接触,会让她精神涣散,难以入眠,越来越疲惫。

    这香囊是严守业送她的礼物,她宝贝的天天戴着,不承想竟然是她的催命符。

    她想起严守业在张府时与沐云书说的话,严守业说他会让她疯掉,然后将她关在院子里自生自灭。

    看来严守业不是说说罢了,他早就觉着她是拖累了!

    若不是沐云书揭开了严守业的真面目,她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严守业手中,她欠沐云书两条命,怎么可能还会心安理得帮爹娘来害她!

    来到京兆府后,沐巧芳使了些银子才被批准探监,之后跟着牢头来到了严守业的牢房前。

    牢房里的人躺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的,若不是沐巧芳对他太熟悉了,根本没办法从相貌上认出这就是她的夫牢头朝牢房的方向啐了一口,对沐巧芳道:“这是死囚犯,犯的是奸杀罪,原则上是不准探监的,你快着点!”

    沐巧芳脸有些发白,她刚刚已经听说了严守业的罪名,说是奸杀了宋四夫人,因此被判了斩立决。

    严守业根本不可能碰到宋夫人,这一定是那位小公爷安排的,皇城卫指挥使想要给严守业扣下这个罪名,他不可能洗脱得掉。

    那小公爷竟为堂妹下如此狠手,她真的再一次被惊到了,不过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得到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其实沐巧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严守业的罪名确实是墨归的手笔,但宋夫人并非死于墨归之手。

    是张家人互相攀咬时,她被她的家人一把推倒,一头撞在了墙壁的钉子上才丢了性命。

    宋夫人既然死了,正好便宜了严守业,不然墨归还想给他扣个更大的罪名,叫严守业这人渣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儿!

    大概是听到了声响,严守业费力地抬起头,朝门外看了过来。

    见到竟是自己的妻子,他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希望,疯狂地朝沐巧芳爬了过来。

    “巧,巧芳,你终于来了!”

    严守业的声音与从前完全不一样,听上去像是树皮在地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估计是许久都没有喝水了。

    看到这样的严守业,沐巧芳竟然不觉得心疼,只觉得十分畅快。

    果然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严守业现在的样子,比吞一万根针还难受吧!

    见妻子怔怔看着自己不说话,严守业有些恐慌:

    “巧芳,那天的话,我都是骗你堂妹的,是为了从她那里帮你们把铺子骗到手才那样说的!我们多年夫妻,你定要信我,快把我救出去!”

    他隔着木栏抓着沐巧芳的衣摆,仰着头看着她:“水,巧芳,快去跟他们讨杯水,我太难受了,快给我讨杯水来!”

    他说话的口气如从前一样,不是恳求,是指使,底气就是他相信沐巧芳离不开他,他说的事,沐巧芳都会去做。

    沐巧芳静静地看着严守业,忽然觉得十分的陌生,她与严守业同床共枕近十年,竟然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

    一股寒气从脚底钻到心窝,沐巧芳想笑,可嗓子眼早已经被倒灌进去的泪水堵住了。

    第245章不要为这样一个男人守寡

    见沐巧芳没有动,严守业皱起了眉。

    “巧芳,你不会还在怀疑我吧?我有今天还不都是为了你!若不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何至于做这些事啊!”

    “更好?”沐巧芳忍着喉咙的刺痛,苦笑道:

    “你的更好,就是栓在我眼前的肉骨头,让我一个劲的跑,却怎么都吃不到。严守业,别再装了,装了九年你不累么?”

    “巧芳!”严守业急了,紧紧抱住栏杆,手上的血将木栏都染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管我我会死的!”

    “死?”

    沐巧芳麻木地看着严守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原来你也害怕死呀!”

    她眼底透着心酸,她对这个字也非常恐惧,夫君却不知晓呢。

    严守业觉着巧芳很奇怪,可能救他的只有巧芳了,他忙抓住她的手,哀声道:

    “我当然害怕!巧芳,你不知道那些皇城卫的人手段有多么可怕……”

    “你既然知道死有多么可怕,为何从见到我开始,就没有问过礼哥儿怎么样了?你应该知晓他受了重伤,是你这个做爹的害了他!”

    “我……”听妻子提起儿子,严守业才恍然想起这件事。

    其实对儿子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他也不想让孩子出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礼哥儿竟带着匕首!”

    他还没埋怨她这个做娘的,为何会给那么大的孩子买这种东西!

    不过这话他没问出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埋怨妻子的时候。

    “巧芳,我不对,是我不好,等我回去后,我们还会有孩子!你先救我出去好不好!”

    沐巧芳被严守业的话气笑了,他竟然以为礼哥儿已经没了!而他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她曾觉着自己的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真是讽刺!

    “严守业,叫你失望了,礼哥儿他没事,我把他救回来了!”

    虽然那孩子被惊吓着了,一看到铁器或者亮闪闪的东西就会尿裤子,可他能活着就行,她只要她的儿子活着!

    严守业有些尴尬,支吾道:“这,这不是更好,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再听你爹娘的,去投机取巧!”

    “来不及了……”

    沐巧芳呢喃了一句,如果他早一些回头,也许会不一样的。

    “我并非来救你,我是来与你和离的!”

    她不要为这样一个男人守寡,不要死的时候,墓碑上还刻着他的姓氏!

    “你说什么?”

    严守业完全没想到沐巧芳会说出这种话,在他的记忆里,妻子根本离不开他!

    “巧芳,我不会与你和离的,没有我,你和礼哥儿要靠什么活下去!?你莫要说玩笑话了!”

    沐巧芳没有理会有些疯癫的严守业,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文书,是她早就写好的放妻书。

    见严守业一个劲地摇着头,她一把将严守业的手扯了过来,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严守业一个不备,整条手臂被沐巧芳拉了出去,脸贴在木栏上,疼痛让他的脸更加的扭曲。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手被沐巧芳捏着按在了纸上,抽回来时,指腹上的肉都被咬掉了一块儿!

    沐巧芳将满是血迹的放妻书收了起来,用袖子擦去了嘴上的血,站起身俯视着严守业呵呵地笑了起来。

    “严守业,沐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骗的,我可以全心全意只为你,也可以看你砍头眼睛都不眨一下!下辈子投胎,长点记性,莫要再招惹我们沐家女儿!”

    将严守业曾经送她的香囊扔在地上,沐巧芳半分都未留恋,大步踏出了牢门!

    严守业后来怎么样了沐巧芳不清楚,她爹娘则是很快就收拾东西回了陇西。

    严礼稍微好起来一些后,沐巧芳便带着他回了清河,回去后自是与严家人争了一番家产,这些都是后话了。

    ……

    宋、张几家入狱后,京城里就有些人心惶惶,众人觉着要有大事发生,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宫里的御书房里,十余位大臣埋头站在龙案前,他们神情各异,却是没有一人敢说话。

    景德帝一只手拄在桌案上,一只手死死捏着眉心,烦躁地对众人道:

    “你们这么多人,就无一人想出对策么?”

    话音落下,满室竟比之前还要安静。

    景德帝要被气笑了,从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人都会吵得不可开交,现在有了正经事,一个个又都缩起脖子装哑巴了!

    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横移了一步,朝景德帝行了一礼:“官家,臣以为这件事未必如墨指挥使说得那般严重!”

    出列的中年文官穿着一身紫袍,留着山羊胡,站在七皇子身后,正是纪大人,纪元柏。

    他说话时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官家身侧的墨归,眼底藏着几分不满。

    他说的事,当然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东珠一事。

    张、宋两家可是他的财源,墨归将这两家查办,相当于断了他的一条财路。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与张、宋两家有走动,若因此事被官家猜忌,那就不妙了!

    纪大人表面平静,心里却是烦躁至极,今年也不知道犯了哪方太岁,真是处处不顺啊!

    纪元柏话音一落,三皇子身后的鄂侯爷忽地冷笑起来。

    “纪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说张、宋两家勾结外邦制造混乱之事是小事?那以后人人效仿,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律法,那咱们大奉不是乱了套了!”

    这平南侯鄂侯爷生得五大三粗,满脸胡须,典型的武将长相。

    他也不是多么愤恨宋、张两家勾结北丹人,只因这事能拖纪家下水,他便乐意往井里再落几块大石。

    “话也不能这么说!”纪元柏忍气看向平南侯:

    “前几年咱们与北丹签订了通商条约,张、宋两家不过将此事当作寻常的生意看待,他们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况且小公爷所说的那个猜测实在骇人听闻,只是生意场上的小手段而已,怎么可能会动摇国本!臣以为,官家不必多虑,若北丹人真打算在东珠上做文章,咱们可以额外加收税款,朝廷也能从中获利!”

    第246章三足之争开始了

    “纪大人真是慷慨!”

    墨归冷冷地开了口:“北丹人吸走大奉百姓的血,你不作为便罢,竟还要与之共饮,嫌百姓们流的血还不够多么!”

    墨归今日也穿着朝服,酱紫色掩盖了他身上的几分冷芒,显得更为矜贵挺拔。

    “还有,依大奉律,不管是什么生意,只要涉及与外邦合作,都要到各地番馆报备,再到府衙登记留录,可张、宋两家并未将此事上报,纪大人倒是说说,这般遮掩,到底为何?”

    纪元柏被墨归怼得脸色铁青,他怎么说也是墨归名义上的舅舅,纪家和国公府是一条船上的,他真不懂这小公爷为何这般蠢地来对付他,让三皇子得意!

    见官家的脸色很是难看,纪元柏知晓不能再为这两家说话,只能垂了头,抱拳道:

    “官家,臣没有别的意思,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毕竟与北丹的合约不能撕毁,大奉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灾,若与北丹撕破脸,怕是很难支撑下去!”

    “怕它个鸟!实在不行,打就是了,微臣愿作先锋,有微臣在,绝不会放进来一只北丹狗!”

    墨四将军气得爆了粗口,他最看不上纪家这畏首畏尾的作态!

    “墨将军说得轻巧,粮饷怎么办?军备怎么办?为了赈灾,国库已经空虚,混同江匪患还未除,内忧不解,如何去解决外患!?”

    纪大人之前的话众位大臣未必同意,但这句话却是让众人暗暗点了头。

    说白了,他们现在惹不起北丹人!

    “那就眼看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作威作福!”墨四将军气得直搓手,横也不是,竖也不是,这不是等死么?

    这正是景德帝头痛的地方,即便知道北丹人图谋不轨,却也没办法阻止他们进入大奉经商。

    而且这种事也禁不完,北丹人总有办法将货物运到大奉,若全方面去搜查,又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百姓们不明所以,会觉着东珠更为稀有,反而让它价值倍增!

    三皇子萧环山看到父皇对纪大人的眼神隐隐藏着怒气,心中甚是高兴。

    本一直找不到七弟那边的错处,这件事倒是帮了他一把,想到京中商户许多都与纪家有联系,他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对景德帝鞠躬道:

    “父皇,儿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德帝以为三儿子有破局之法,心中一喜,看着他时眉头都舒展开来。

    “说来朕听听!”

    萧环山道:“既然没办法对北丹人动手,那就先来对付京城的商户,炒东珠一事其实避不开这些商人的推波助澜,儿臣觉着,应该请墨指挥使仔细盘查,那些参与倒卖东珠的商户,必须都抓起来仔细审问,没准还能寻出几个细作!”

    平南侯也跟着附和道:“臣以为三殿下这主意不错!给这些商人敲了警钟,这东珠的价格也会得到控制,就不会出现墨指挥使所说的,一珠天价的情况了!”

    “使不得!”纪大人怎么看不出三皇子的意图,他是在削减他背后的势力!

    “官家,京城这么多商户,抓得完么?挨家的去抓,势必会造成恐慌,请官家三思啊!”

    一直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七皇子萧正祁,此时也朝景德帝鞠了一躬:

    “父皇,好些商户都是随波逐流,这案子不好审,百姓们会受到惊吓的!”

    他能想到皇城卫在京城里四处抓人的情形,他信任墨归,但难保皇城卫里有人会为一己之私在这案子上做文章,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出现多少冤假错案了!

    萧环山冷哼了一声:“七弟心系百姓,实在难得,可细作不除,大奉会面临更大的危机,那时候就不是盘问几个商户,整个大奉都会陷入战火,七弟,你的一时仁慈,会让大奉后患无穷!”

    “我……”

    虽然知道三哥未必真的为了大奉的将来,更有可能是为了清除异己,可萧正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够了!”景德帝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个儿子的对话,吵来吵去也提不出一个行而有效的办法,他实不想听他们争吵下去。

    揉了揉眉心,景德帝略显疲惫地道:“先按老三说的去办,京兆府和刑部协助皇城卫共同调查!”

    纪元柏虽然不愿,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触景德帝的霉头,只能随着众臣一起躬身称了声“是”。

    从御书房离开后,平南侯带着几个亲信随萧环山一起去了汕王府。

    来到书房后,萧环山就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

    “好啊,本王今日实在太高兴了!外祖,你没瞧见纪大人那吃了屎般的模样,他的人一直霸占在京都商行,这一次,本王定要将京都商行换一换血!”

    平南侯在奴婢抬上来的炭盆上烤了烤手,得意道:“京派的人也不过尔尔,看来镇国公府还未与纪家拧成一股绳!”

    萧环山笑着点头,目光落在了站在后侧的鄂君颜身上:

    “的确,如君颜所说,老七身后看似人多,却各怀心思,墨归忠于的是母后,纪家想吞下他这颗棋子,未必有这个胃口,不如让他们互相消磨!”

    顿了顿,他又赞赏地对鄂君颜道:

    “这次东珠的事,也多亏了你提醒,没用本王的名义去收售东珠!就是墨归那小子的鼻子太灵了,不然等东珠价格炒上去,这段时间咱们还可以从中捞一笔!”

    言语间,萧环山完全没有在乎墨归所说的那个后果,在他看来,即便北丹人会从中捞取一笔银子,那也是平民百姓的钱,与他无关。

    他的势力还是比不上老七,所以他很希望乱起来,乱起来他才有机可乘。

    鄂君颜面色很是平静,谦逊地抱拳道:“王爷谬赞了,微臣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平南侯抹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目光落在了鄂君颜身上:“老……”

    “父亲,我是十三。”鄂君颜见平南侯记不得自己在兄弟中的排行,出声提醒了一句。

    “哦,对,十三,你就莫要自谦了,三殿下与老夫夸赞过你多次,你便好好替老夫效忠三殿下就是!”

    他这话一出口,鄂君颜身旁两个穿着华服的俊美男子都不由朝他看了过来,眼里带着几分妒恨。

    这几人乃是鄂君颜的兄长。

    第247章方家的恩人

    平南侯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鄂君颜在几个兄弟里,穿着最为低调朴素,不由皱了下眉头。

    “十三啊,你怎地穿得如此素净?这腰上连块好玉都没有,像什么样子,平南侯府少了你月钱不成?”

    平南侯府的中馈由鄂四公子协助侯夫人打理,听父亲这般说,鄂四郎阴沉地看了一眼鄂君颜,走上前一步对平南侯道:

    “父亲,之前十三弟说他就喜欢素净,儿子就信了十三弟,是儿子糊涂了,回去就给十三弟准备!”

    平南侯子嗣众多,且大多数都是私生子,因说是当年四处征战时留下来的孩子,言官也对平南侯没辙,现如今平南侯自己也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儿子了。

    不过能带在身边的,都是他颇为器重的,鄂君颜也是这两年才露的头角。

    其他几位公子没想到这小子在府里不声不响,一进京就抱上了三皇子的大腿,怎可能不嫉妒。

    鄂四郎这般说,就是想让父亲和三皇子知晓,他并没有苛待这小子,而是鄂君颜故意引起他们注意,想让父亲误会自己。

    如此城府,也许是只养不熟的狼,绝不能轻信!

    不料平南侯竟是一脸怒容地对他道:

    “你十三弟性子温和,他说不要你就不准备了么?滚回去反思,你若做不好事,就把手里的事情交出来,府里有的是人帮你来做!”

    这鄂四郎是平南侯比较宠爱的儿子,今日却为了十三子当众下了他脸面,众人便知这鄂君颜在侯爷心中的地位不低,以后可能会有大造化。

    “父亲……”

    鄂四郎紧张地唤了一声,可还没等说什么,就因平南侯扫过来的眼神禁了声。

    平南侯不再理会鄂四郎,只对鄂君颜道:“你需要什么,可以来与本侯说,本侯有的,必会允你!”

    平南侯洪钟般的声音灌入鄂君颜耳膜,让他双手握得更紧了。

    半晌,他才顺从地朝平南侯作揖道:“是,父亲。”

    ……

    因为衙门对商户的大肆抓捕,京城立即变得人人自危起来。

    好多铺子甚至直接关了门,就怕官府找上自己。

    罗三将在外头打探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沐云书,有些担忧地道:“主子,衙门不会抓到咱们头上来吧?”

    毕竟他们手里存了那么多货,可别被人误会是北丹人的细作才好!

    “不会。”沐云书笃定地摇了摇头,她已经将事情告知了小公爷,小公爷自有办法保下她们。

    而且他们最近一段时间从未参与倒卖东珠,衙门不会查到她们头上。

    罗三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幸亏主子高瞻远瞩,没有因为东珠价格疯涨参与到倒卖东珠的队伍中,否则他们这么多货物,朝廷一定会怀疑他们是北丹人的细作!

    想到那许多被抓进牢中审问的商人,罗三出了一头的冷汗。

    宝珠见街上行人都少了不少,不免叹气道:“也不知这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真是叫人心慌!”

    心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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