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沐云书听到墨归唤自己“沐娘子”时就是一怔,随后就瞧见了他身后的阿泗。阿泗见沐云书朝他看来,还笑嘻嘻朝沐云书点了下头。
沐云书瞬间就想起了人群里为她鸣不平的那个人,不由弯唇笑了起来。
她这笑容,比街市上任何一盏灯都明亮,照得人心里亮堂堂。
“多谢……”
“不必谢我……”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话,不由对视了一眼。
沐云书没有矫情地避开墨归的眼神,微微着仰头,露出精巧的下巴。
“那这恩情,民女便记下了!”
她倒是没有承诺会报答,这世上的事总是难测的,不过若有机会,她定会尽力助他。
也不单为了还恩,有墨家一日,大奉便多一分安稳,她们这些百姓的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墨归将目光落在了沐云书的下巴上,不由皱了一下眉。
这下巴明明尖巧,为何又让人觉得软软糯糯的,让人想捏上一下。
“知许哥哥!”
墨归愣神的工夫,人群里响起了一声甜美的呼唤。
他将视线移开,眼中的光瞬间恢复了冷色。
沐云书听到这声音便知来者是谁,她早已经瞧出这郡主对小公爷的心意,不想与她起冲突,只能遗憾的看了阿旺几眼,朝两人行礼告了辞。
几个孩子也糯糯道了声“再会”,跟着沐云书上了楼去。
店中小二忙过来招呼,引着几人到了二楼的月桂阁。
楼下,墨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阿旺也是一脸凶相地瞪向余月羲。
阿泗在后头叹了口气,这羲和郡主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他家爷适才一定是想蹭沐娘子的面子,吃一次免费的甜汤,老话都说了,白来的东西是最好吃的!
可这郡主非拦了他家爷的去路,这回爷没办法上楼了!
羲和郡主却好像看不出一人一狗的抵触,掀起帷帽,红着脸看着墨归道:
“知许哥哥,我今日特地偷溜出来,正打算买了甜汤去国公府看老夫人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咱们真是有缘呢,一会儿月羲跟知许哥哥一道走吧!”
墨归往铺子里看了一眼,淡道:“不顺路。”
丢了这句话,他便抱着阿旺迈步走入了人群。
第144章命悬一线
“知许哥哥!”
余月羲在后头唤了一声,并未见墨归回头,心里又急又气。
丫鬟江心在一边低声劝慰道:“郡主,小公爷定是顾虑您的名声才不好与您同路的!”
听了这话,余月羲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努嘴气道:
“恐怕又是要去查案,中秋都不歇着,黄伯伯是想累死知许哥哥么!”
“郡主,小声着些!”江心急忙制止了余月羲,官家可是容她们随意置喙的?
余月羲却浑不在意,“怕什么,黄伯伯最疼的就是我,他还说会为我指婚呢!”
等过阵子镇国公回京,母亲估计就会商议她与知许哥哥的亲事了,她真希望镇国公能早些回来!
等她们成了亲,知许哥哥就再不会对她说“不顺路”这三个字了!
茶语轩里,贵公子们垂头丧气地将银子塞到了鄂君颜手上,均是满脸感慨地道:
“没想到真的被你鄂十三料中了,你小子未成亲,看姑娘的眼光倒是挺准的!”
鄂君颜淡淡笑了笑,并未理会众人,而是缓步走到了亭台上。
这里能看到京都的江景,看着那些少男少女在河边放河灯,鄂君颜的嘴角不由微微弯了起来。
有风吹过,吹来一阵熟悉的兰香,让鄂君颜不由侧头望去。
隔壁雅间的亭台上也站着一人,那人的目光比月光更快一步地照进了他的眼底。
沐云书见到鄂君颜也惊讶了一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相识之人。
她粲然一笑,“中秋安康,小豆子!”
被沐云书这般叫,鄂君颜失笑道:“人家旧识,不是唤鄂郎,就是鄂哥哥,你这称呼实在不好听!”
“饿狼?”
沐云书一脸你可是认真的表情,瞬间将鄂君颜打败了。
“那也要称呼我一声兄长,我已经不是小豆子了!”
他明明笑着,眼睛也依旧澄澈透亮,可沐云书却觉着他的笑容不同了,确实与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小豆子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她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鄂君颜的事情,听闻他进了京后竟荫袭了一份闲职,与前世走了不同的路子,这实在叫沐云书有些不解。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没有理由去干涉。
只不过,她还是很想知道,当年他为何不辞而别,心中这般想,便这般问了出来。
鄂君颜听到询问,嘴角的笑僵了一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答案。
半晌后,他开了口,可远处却炸响了一簇烟花,将他的声音全部吞没了。
这缕烟火将他眼底的某种情绪一下子吹散,似乎又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他脸上的笑容更甚,却让人窥探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转过头看向漫天星火,鄂君颜笑着道:“以后可有什么想法?”
他岔开了话题,看来是不想给沐云书这个答案了。
沐云书垂了垂眸,觉得这样也好,她们没必要再纠结过去,去拥抱余生便好。
“我想让保信堂成为京都药行之首。”沐云书声音轻缓却透着坚定。
商行里的每一行都有行首,想成为行首,绝非易事。
沐云书以女子的身份得到京都十二行的令牌已经很是不易了,没想到她竟还有这般野心。
不过,这才是他认识的昭昭啊。
鄂君颜举了举手中酒杯,露出洁白牙齿,“那就祝沐行首余生顺遂,得偿所愿!”
他话音刚落,雅间的方向就传来了两声呼唤:“君颜,你在跟谁说话!?”
“快来与我们吃酒,不然等会儿又被你父亲叫回去了!”
“哦,对了,你们可知娄老三刚刚为何被叫走?听说他二哥居然与他长嫂有染,适才要私奔,被人给堵了个正着!”
“天,这种事居然被人逮个正着?若是我我就一泼尿把自己淹死得了!”
男子们在一起说话荤素不忌,沐云书听了几句便从亭台上退回了雅间。
孩子们已经吃好,都满眼期待地看着沐云书,沐云书笑着对他们道:“走吧,我们去放河灯!”
河边围了不少人,沐云书从货郎手上买了八盏莲花灯,每人分了一盏,叫孩子们在上面写了心愿。
几个孩子趴在地上,撅着小屁股认真地写下自己的愿望放进了河灯里,宝珠看孩子们捂得严实,不由打趣道:
“写了什么,这般神秘,还不叫我们看!”
修逸红着脸将莲花灯推进河中,有些害羞地道:“这个不能说!”
若说了,他想与先生永远成为一家人的愿望,怕是就不灵了!
宝珠和翠玉猜测这小少年写的是“功成名就”或是“衣食无忧”之类的话,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又陪着孩子们在市集上看了叠案戏、盘鼓舞,这才顺着热闹的街道往车马铺的方向返回。
路上,她们还遇到了一群表演傩戏的人,个个戴着神秘的面具,在街上跳着有趣的舞蹈。
瞧见这些人,沐云书的眉头蹙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应该是与这些傩戏表演者有关,可她前世并没什么机会游夜集,实在想不起那莫名的心悸到底因为什么。
瞧见那傩戏队伍朝她们越走越近,沐云书只觉得那种不适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咱们快走,快离开这儿!”
沐云书拉着芊凝快步朝前走去,可后头那些表演傩戏的汉子竟忽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朝人群挥砍起来。
不止他一人,其余戴着面具的表演者也纷纷拿出了武器,朝人群刺去。
夜色里,那些长刀透着森然寒气,吓得百姓们惊呼逃窜。
沐云书这才想起,前世是有一群表演傩戏的人,在夜集上砍伤了许多百姓,但这事并非发生在中秋,为何事情节点会发生变化!?
没时间让她多想,一个戴着木质面具的大汉已然提刀追上了她们。
眼见那长刀朝修逸落下,沐云书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直接将修逸推了出去。
尖刀只划伤了沐云书的衣袖,并未伤到孩子,那大汉眼神闪着凶光,很快又朝沐云书和芊凝砍了过来。
此时的她们已经避无可避,小芊凝更是被吓得手足无措,沐云书下意识扑向芊凝,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第145章沐娘子跑得还真快!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沐云书睁开眼睛,便瞧见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玄衣男子。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抓住了凶徒的手腕,侧过脸沉声喝道:
“阿泗,护她们离开!”
声音一落,他便一脚踹在了大汉的心窝上,大汉身子都腾起半寸,重重摔在了地上。
但危险并未解除,很快就有其他人扑了上来,墨归皱起剑眉,对着沐云书沉声道:“还不快逃!”
沐云书早就想离开了,只是刚刚受了惊,腿有些使不上力气,这会缓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抱起芊凝,朝人群外跑去。
见那女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甚至没有一句叮嘱,墨归又觉着有一口气堵在了心口。
叫她跑她就这么跑了?怎如此没有良心!
可说她没良心,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女人奋不顾身去救小芊凝的画面,嘴唇便抿成了一线。
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她到底怎么想的?
“爷,小心身后!”
阿泗喊了一句,忙提刀将后面冲过来的凶徒砍杀。
再回头想去保护沐云书,竟发现她们已经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了。
阿泗嘴角抽了抽,“沐娘子跑得还真快!”
其实这也不能怪沐云书,她自知没有武功,留下也是累赘,自然争分夺秒地带着孩子们逃走。
一路从桥东跑到桥西,竟是一口气都没喘。
罗三早在车马行前头等着,看见许多人慌乱地冲过来,就觉得事情不对,急忙朝街市方向迎了过去。
翠玉看到罗三才松了口气,脚上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好在罗三眼疾手快,伸手将翠玉给扶稳了。
抱住翠玉后,罗三又觉不妥,红着耳根松开了手,关切询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桥东那边冲出好多疯子,见人就砍,我们差点被他们伤到!”
几人都是惊魂未定,腿都还有些抖。
罗三没想到她们会遇到这种事,早知道他就不留下看车,护在主子身边了!
让几人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坐了一下,罗三立即将马车从车马铺里赶了出来,扶着众人上了马车。
“主子,咱们可是回慕霞庄?”
沐云书觉得这两日城里可能不太平,点头道:“嗯,先回慕霞庄!”
等车轮开始滚动,众人的心跳才开始渐渐恢复了正常。
芊凝一下子扑进了沐云书的怀中,含着眼泪糯糯地道:“先生,芊凝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芊凝头上两个小揪揪都松散开了,其中一个红头绳还跑丢了去,小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这样一个软叽叽的小娃娃扑进沐云书怀中,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沐云书温声念着,一边念还一边揉了揉芊凝的脑袋和小耳垂。
其他几双圆丢丢的小眼睛也都渴望地看着沐云书,似也想得到安慰。
沐云书当然不会厚此薄彼,挨个哄了一遍,才叫孩子们安定了下来。
唯有修逸,他一直抿着唇不说话,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逸哥儿,你怎么了?”沐云书怕这孩子惊得回不过神,忙唤了他一声。
修逸闻言抬起了头,眼睛竟是通红一片。
别人没有注意到先生救芊凝那一刻有多凶险,可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怪自己太弱小,只是先生的累赘,危急时候根本保护不了她和弟弟妹妹们!
修逸喉咙发苦,垂头道:“我……我没事的!”
沐云书知道这小少年心思重,曲指在他头顶给了一个小小暴栗,“回去后一定要锻炼体魄,以后咱们家里可就全靠你们几个小男子汉撑着了!”
听到沐云书提“家”这个字,修逸心中流入一股暖流,咬唇重重点了下头。
马车出城时被兵卫拦了下来,沐云书这才知道因为刚刚的事情,京城已经戒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保信堂的铺子里住一晚,一个兵卫急忙跑过来问了一句:“车上坐的可是沐娘子?”
沐云书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向兵卫隐瞒自己的身份,应道:“正是。”
那兵卫闻言与身边守城士兵低语了几句,守城士兵点了下头,立即让手下放了行。
就这样,沐云书等人顺利回到了慕霞庄。
想着这两日城里城外定然不太安稳,沐云书吩咐众人小心一些,回头定制些铁器放在庄子上防身。
等安慰受惊的小芊凝睡下,已经是深夜了,宝珠翠玉帮沐云书烧了水,沐云书这才将疲惫的自己浸在热水中。
看着窗外那圆圆的月亮,沐云书有些出神。
原来离开那个困住自己一世的牢笼也没有那么难,其实困住她的并非娄府那栋宅子,还有从未抬头看向远方的自己。
虽然娄家的事情颇为顺利,但今日夜集发生的事还是让她很在意。
大概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让许多事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看来,她不可以再随意给别人做出提示,会被人怀疑,也未必可以帮的上忙。
想到这些,她就不免想起了小公爷,今夜还要多亏了他出手相救,如此,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那会儿没有见到阿旺,小家伙应该是去搬救兵了。
小公爷功夫那么好,定会平安无事的吧!
胡思乱想时,院子里竟响起了狗狗的叫声,这声音沐云书熟悉,是阿旺。
小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正不解时,那小家伙竟从门缝窜了进来,直接冲到木桶边才停下。
翠玉惊得一路跟着跑进来,就瞧见阿旺坐在木桶边跟小姐大眼瞪小眼。
阿旺意识到沐云书在做什么,立即趴在地上,用两只爪子一左一右地挡住了眼睛。
它这动作,让沐云书和翠玉又无奈又想笑。
翠玉蹲下身子拍了一下阿旺的脑袋,“知道非礼勿视还冒冒失失闯进来!下回再这样就扭你耳朵!”
“嗷呜!”阿旺还真的应了一句,将小爪爪又往内挪开了一分。
翠玉简直要被这小家伙逗死了,正要附身去抱它,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宝珠跑去开门,发现是庄头和小公爷身边的那个护卫。
见那护卫一脸急色,宝珠问道:“护卫大哥可是有事?”
第146章一点忌讳都没有!
阿泗挠挠头,“抱歉这么晚了过来打扰,我家爷受了伤,可我们那边没有疗伤的药,我又笨手笨脚的不会包扎,所以想请沐娘子过去给我家爷瞧一瞧!”
他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们是从城里出来的,城里什么大夫没有啊!
可没办法啊,他家爷非到了庄子上才说伤得不轻,他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请沐娘子了。
他记着爷从冀州回来就是沐娘子救治的,她应该比普通郎中强些吧!
宝珠有些迟疑,这么晚了,感觉有些不大好,但救人要紧,还是跑进来与沐云书说了阿泗的来意。
沐云书也觉得什么事都不及救人重要,让宝珠招呼阿泗在外头等一等,她穿了衣裳,绞干头发便匆匆走了出来。
翠玉已经将药箱找了出来,孩子们难免会磕磕碰碰,所以存了不少止血疗伤的药在身边。
见了面,沐云书也没有多问,带着两个丫头跟着阿泗去了一旁的南溪庄。
进门后,沐云书便看见墨归坐在床榻上,右手无力地捶着,地上还有一些血迹。
看来是手臂受了刀伤。
她提裙走过去,蹙眉道:“有几处伤口?伤得可重?”
若是非常严重,应该去寻医术更高超的大夫过来,她这些皮毛,不足以救人。
墨归沉吟了片刻,只从发白的唇瓣吐出了两个字:“还好。”
沐云书有些无奈,都说小公爷性子淡漠不好沟通,看来是真的。
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只能她亲自查看了。
墨归穿着玄色的衣裳,实在不好辨认血迹,沐云书只能凑近了几分,仔细观察起墨归的伤口。
他手臂上的伤大概有一寸长,但因穿着衣裳,不好判断深度,沐云书便叫来宝珠,让她寻把剪子,打算将墨归的衣袖剪开。
墨归闻言却道了声:“不必了。”声音一落,他就解开了衣带,瞬间将精壮的半个身子裸露了出来。
宝珠见状,羞得倒吸了口凉气,立即转过身退到了门口。
沐云书虽然沉稳,也被墨归这举动惊了一下。
这男人,是真把她当大夫看待了,竟一点忌讳都没有!
小公爷心无杂念,她也只能让自己沉下心,静下气来。
若露出羞窘之色,反倒会叫人给误会了!
如此,沐云书立即起身净了手,为墨归上起药来。
墨归手臂上的伤口不算太深,可这种伤最怕感染,她上药时便十分的仔细。
墨归垂头,正好可以看见女子光洁的额头和纤长的睫毛。
这女人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用一根发簪随意盘在头顶,许多碎发都没来得及收拢,自然地垂在脸颊边,竟给她添了几分慵懒的美。
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兰香,清幽还透着一点点的甜味,就如她这人一样。
莫名的,墨归觉着自己的呼吸乱了一拍,之后竟很难再调整回来。
他脱成这个样子对方竟还如此淡定,可他的心却乱了,难不成他还不如铁匠铺里的那些个铁匠!?
得出这个结论,墨归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
沐云书上好药后,便发现对方那健硕的胸膛隐隐泛着不自然的红色,眉头也皱成了一个疙瘩,有些担忧地道:
“小公爷,你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别瞒着,若是有一定要告诉我,不能因为不方便而隐瞒!”
说着,她伸手探了一下墨归的额头,发现他竟出了一头的薄汗。
叫她这样乱摸,墨归的心才会更加不舒服,急忙握住了沐云书的手腕,让她停了下,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说道:
“我没事,只伤了这一处,不要紧!”
见沐云书秀眉微蹙,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还颇为严肃地扫了一下他的腰腹处,墨归身子越发僵了。
避开了沐云书的眼神,他忙哑着声音转移了话题:“为何要救那些孩子?”
沐云书没想到墨归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回想起护住芊凝的那一刻,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考虑过为何,那一瞬间不容我考虑那么多!”
若有时间考虑,她也许会去衡量,可那一刻就是下意识的那样做了,且庆幸自己护住了那几个孩子。
墨归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收紧了一分,实没料到沐云书会这般回答。
这女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目的,可对那几个孩子竟全然没有所求么!?
那她当初救他时,是为了后面的计划铺路,还是也如那些孩子一样,没有考虑那么多!
墨归觉着自己疯了,竟纠结这些无聊的事,即便沐云书在利用他,也真的帮了他。
“混同江的事,我希望你解释一下。”
心稍稍安稳下来,墨归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情。
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前些日子他查出父亲会被调去混同江并不是偶然,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这就代表朝中有人与北丹人勾结,甚至与桂王余孽有联系。
这事实在非同小可,墨家军要是落入圈套,必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别说什么占卜,你若真能未卜先知,今日就不会出事!”
沐云书知道墨归迟早会问起这件事,她一边帮墨归包扎伤口,一边平静道:“小公爷可听过梦示?”
“梦示?”墨归疑惑低问。
沐云书轻轻颔首,“我偶尔做噩梦,梦里那些不好的事情会变成现实,比如国公爷的事情,比如明月桥的事。”
沐云书说话时并没有避开墨归的眼神,且她眼神太过清澈透亮,完全不似作假。
墨归的心莫名揪了一下,沉声问:“你经常会做噩梦?”
沐云书垂下了眸子,嘴角漫出一丝苦笑。
她也不算在诓骗小公爷,前一世的种种,不就是一场长达数年的噩梦么。
“也不是经常,最近便好一些了……我这些梦虽是支离破碎的,没办法完全避祸,却也能帮小公爷提供些线索,所以,民女之前才斗胆跟小公爷提了合作之事。”
“合作?”墨归眸色暗了暗,“你想怎么合作?”
沐云书正色道:“民女若再次梦到十分要紧的事情,会第一时间告知小公爷,民女求的,只是能在京都安稳经营保信堂。”
墨归怎能不知这女人是想把他当门神,他冷笑道:“沐娘子的确聪明,用一个未可知,换我费心相护!”
第147章送到乡下,卖进窑子!
“我不会打着小公爷的旗号招惹是非!小公爷若不愿,这事作罢就是,不必这般挤兑!”
沐云书也是有性子的,从前她就是太逆来顺受了,才会被娄家人那般瞧不起。
她不想让墨归觉得她要借势攀附依附于他。
“民女医术平平,为安全起见,明日小公爷还是再寻个大夫过来吧!”
帮墨归包扎好了伤口,沐云书站起身施礼道:
“今日还是要多谢小公爷相救,民女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以后小公爷去保信堂抓药,保信堂只收半价作为酬谢。”
墨归嘴角抽了抽,这女人什么账都算得这般明白,还真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对于你这谢礼,我更愿无病无灾!”
看女人转身要走,墨归无奈叹了口气,“忧思过重才会做噩梦,我不要你的梦示,你帮过我和祖母,若有难处,寻我来便是!”
这话不由让沐云书暖了眸色,小公爷虽然总是阴晴不定的,心肠倒还不坏。
“多谢!”
女人嘴角轻轻上扬,如冰封的梅枝被暖阳化开,露出遗世独立的鲜艳寒梅,妖而不冶,艳而不俗。
墨归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又紧了紧,这女人换脸换得可真快,明显是在给他下套,自己怎么就那么上赶子呢!
皱着眉撸了撸阿旺的头,“她是不是属狐狸的?”
“嗷!”阿旺被墨归撸烦了,撅起小屁股用力抖了抖,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沐云书溜走了。
……
娄家的火,烧了一夜,虽没连累到邻居,却把府里其他两个院子给烧毁了。
等火熄灭后,娄家众人才疲惫又麻木地坐回了正厅里,商量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办。
晕倒的许氏也在清晨时醒了过来,脑子还是清醒的,身子却怎么都不能动。
她着急地看着身边吴妈妈道:“去,去让族亲们想办法把楚氏那贱人给我送走,送到乡下,卖进窑子,总之不能再把她留在娄家!”
儿子不让她杀了楚氏,她只能退一步,但这祸害是半刻留不得,所以她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让吴妈妈将人处理了。
娄家众人都在外室,闻言纷纷朝娄鹤筠看了过来。
楚曼娘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她跪行到娄鹤筠身边哭求道:“二爷,不要,送走我与杀了我有什么分别?你救救我,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
娄鹤筠此刻脑子还是木的,他并没有接受昨晚发生的一切,看着楚曼娘时神情空洞且呆滞。
楚曼娘见他不作声,更加急了:“鹤筠,我也是受害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惩罚?而且,昨日的事情你不觉得蹊跷么?你已经将西角门的人都提前支走了,平时从没有人走那个胡同儿,昨日怎么会突然跑过来那么多人?!”
“你要说什么?”娄鹤筠听楚曼娘在那里控诉,意识终于被她拉回来了一些。
“是沐云书,这一切都是沐云书设计的,鹤筠,她故意逼我们走到这一步,故意让娄家身败名裂,你们要恨的人不是我,是沐云书!”
半个晚上的时间终于让楚曼娘想通了一些事,从许氏昨夜的反应来看,她根本就不清楚她和娄鹤筠之间的关系。
所以,许氏不可能会杀她灭口,这一切只有可能是沐云书在推波助澜、
她先是用玉容脂方子的事情毁了她的名声,又故意诱导她,让她害怕,恐慌,请了个戏班子来提示她,让她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假死脱身这个办法!
听到楚曼娘提起沐云书,娄鹤筠整张脸都冷了下来,“你在说什么痴话!?云书若知道……知道欣儿的事,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是真的!”楚曼娘见娄鹤筠不相信,忙说出自己的猜测:
“二爷难道没有发现自你回府后,弟妹对你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么?她之所以会忍到昨日,就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如果她早早的与你我对峙,母亲怎么可能让这事宣扬出去?会说她得了疯病,或是染了重疾,然后把她囚禁起来,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她毁了你的名声的!”
直到现在她才想通,当初沐云书为何有机会解释方子的事情,可却不开口,她就是要看着她们自己走向绝路啊!
那个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这个时候,娄家一个族亲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抖了一下衣袖:
“沐氏再有本事,能叫你这贱妇怀上鹤筠的孩子?就算你当初并非自愿,怀上那孩子后为何还要留下来?你分明就是想用这孩子拿捏住鹤筠!乱了,实在乱了,娄家毁了!毁了啊!”
说完这话,这人不愿再留,叹着气出了门去。
娄家其他人也都愁眉紧锁,真不敢想这件事会给娄氏一族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娄三叔对娄鹤筠道:“人一定要送走,你那私生女也留不得,明日我就寻人给她们送到乡下去,这已经是对她们最大的仁慈了!”
楚曼娘急道:“不要,我不要去乡下,还有欣儿是娄家的骨肉,她怎么能去乡下过苦日子!”
娄欣儿傻愣愣地站在楚曼娘身旁,实在想不通为何她认下了爹爹,还要被送到乡下去。
想到那些在地里干活的泥腿子,她一下子扑进了娄鹤筠怀里,痛哭道:
“爹爹,别送我离开,我……我不赶那个坏女人走还不行么?欣儿不要跟爹爹分开!”
看着娄欣儿那满是泪痕的脸,娄鹤筠心中刺痛,无力的垂下了头。
他声音干涩地道:“欣儿乖,爹爹会叫人照顾好你……”
可娄欣儿哪里会同意,她可是时刻都记得娘亲叮嘱过,她们的未来在爹爹这里,说什么都不能让人抢走他的爹爹!
“我不要走,凭什么送走我,我哪也不去!”
娄欣儿哭闹的时候,正厅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众人抬头去看,就见一群官兵走了进来。
为首的官差面露鄙夷地朝众人看了一眼,然后朗声道:“哪个是娄鹤筠?”
娄鹤筠忐忑地站起身,朝官差作了一个揖:“是,是在下。”
第148章说不定她还惦记着你什么呢!
“你纵火行凶,人证物证俱在,跟我们走一趟吧!”官差朝后头的下属使了一个眼色,下属们立即走上来将娄鹤筠押住。
娄家其他人忙上前解释道:
“官爷,弄错了吧,那火并非二郎放的!而且烧的是娄家自己的房子啊!”
“对啊,他也没有行凶,官爷们明察啊!”
官差冷哼了一声:“没有行凶?从屋子里救出来的丫鬟是怎么回事?虽然是贱口丫头,也不能无缘无故私自打杀,你们娄家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不管烧的是谁家的房子,只要纵火,那就是犯了纵火罪,休要再狡辩了!”
官差也懒得再与娄家人废话,押上娄鹤筠和楚曼娘,直接去了衙门。
娄家人全都傻了,他们以为这事顶多是面子上不好看,看来事情远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娄鹤筠被带走后不久,又有许多人找上了娄家,这些人是各个铺子的掌柜,这段时间,娄府一直以娄鹤筠的名义在这些铺子里挂账,娄鹤筠出了事,这些掌柜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全都急匆匆赶过来讨账了。
娄家族人看到那厚厚的账单,脸都白了,一个个飞快地逃离了娄府,生怕这事与他们扯上关系。
宝珠打听到这些事已经是黄昏,她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与沐云书描述时兴奋的声音都分了叉儿。
“小姐,我听闻官家不仅罢了二爷的官,还下旨罚了他二十脊杖,永不再录用!那楚曼娘也没好到哪去,额头被刺了字,还被拉去游街,简直不要太丢脸!”
翠玉心情舒畅地冷笑了一声:“二爷丢了官,不知道娄家以后要怎么过!”
闻言,宝珠立即紧张道:“对啊,咱们得赶紧去要嫁妆,听说那些讨账的人都快把娄家的门槛挤破了,娄三爷耍混与人打了起来,后来被官差给抓起来了,现在还在牢房里!我听闻夫人还想叫罗三去给娄三爷顶罪,但罗三昨夜不在娄府,根本怪不到他头上,现在他们正愁怎么把三爷救出来呢!”
听到罗三没事,翠玉悄悄松了口气,庆幸小姐昨日带着罗三一起出了门。
想了想,她又对沐云书道:“估计要不了多久,娄家就要卖宅卖地了,奴婢明儿一早就去娄家,绝不能让她们把这账给赖掉!”
沐云书点了点头:“她们被逼得没办法,定会先找人牙子发卖府上的奴婢,你注意点,将红豆、桂花她们赎回来!”
宝珠有点担心地道:“小姐,大姑奶奶……呸,不对,不能叫大姑奶奶,是蔡大奶奶,她不是赚了不少银子,若她帮忙,估计能帮娄家撑过这次难关吧!”
沐云书知道宝珠说的人是娄燕婉,她轻笑道:“别急,娄家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现在她已经不太在乎娄家的事情,她更关心的是如何能让保信堂起死回生,不让父亲走上一世的老路。
和离的事情她还没有给家里去信,打算衙门那边的手续都办完,再与家里说。
“哦,对了,昨夜那些行凶的人,官府那边可放出了什么消息?”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与前世有出入,很有可能是因她的某个行为而起,她实在没办法不去在意。
宝珠歉意地摇了摇头:“衙门那边捂得很严,不准百姓随意打听,奴婢只听说那些人好像专门找孩童砍杀,具体因为什么,奴婢也没有打听到。”
听说那群人只伤害孩子,沐云书更加担心了。
“等城里的院子修好前不要让修逸他们乱走动,避过这段风头再看看!”
宝珠和翠玉也很紧张,因这天灾,世道也不太平了,他们一定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保护小姐和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