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燕度脚下一顿。那一瞬,两人感觉太钺身上的怨气要化为实质了。
太钺灰头土脸的抬起头,阴森森的看向三七。
三七:“不怪我。”
燕度:也不能怪我吧?
太钺冲燕度咆哮:“都怪你!!”
燕度有被逗笑,不管好赖,横竖都怪他对吧?
太钺开始闹脾气了,谁哄都不好使。
更别说,燕度和三七一个比一个理亏,两人都被他给轰走,他直接把念十斋给霸占了,并且放下厥词:
“以后这地方就叫太钺斋!”
燕度虽然对他心怀愧疚,但在这件事上还是不想惯着他。
只是三七赶在燕度‘火上浇油’之前,强行把燕度给拽走。
“他要就给他呗,反正我郡主府那边还有个念十斋,你别惹他了,你自己的兵器,你也不知道宠着点。”
三七数落起燕度,往他肩背上一拍,却听燕度嘶了一声。
三七微讶,“你怎么了?”她脸色一变:“你进宫不会又挨揍了吧?”
她作势扒拉起燕度的衣服,燕度阻拦不及,被她扯开衣襟,半边肩膀露出来,上面好几道红印子,赫然是戒尺打的。
“真挨打了?为什么啊?”
三七话音刚落,骤然感到一股杀气。
一道身影冲出念十斋,太钺杀气腾腾,死死盯着燕度的肩膀。
下一刻,他扭头就要走,咬牙切齿:“我去宰了他们。”
“站住。”燕度立刻喝止他。
太钺不停。
燕度深吸一口气,“太钺!”
太钺站住了,恨恨的扭头瞪他:“窝囊!打你就是打我的脸,你能忍我不能忍!”
“这不是打,”自从棺材变回剑匣向他臣服后,燕度就诡异的能感觉到太钺内心的想法,所以,燕度知晓太钺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人间有一句话,打是亲骂是爱,我并不是挨打,这是长辈的关爱。”
太钺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颠佬。
当兵器的,可不懂人族的爱。
太钺不信燕度的嘴,他更信三七。
“不长记性是说真的,还是在骗我?”
三七昧着良心点头:“真的。”
太钺审视了他俩一会儿,恍然大悟,语出惊人:“所以昨夜你俩偷偷在屋里咬来咬去,也是因为爱?”
他皱紧眉:“那你俩为啥不来咬我?因为不爱我?”
三七:“……”
燕度:“……”
第189章
三七,给我个名分
安抚完太钺后,燕度和三七都感觉身心俱疲。
好像供了个惹不起又别扭又傲娇又间歇性幼稚的祖宗。
三七趴在燕度内书房的软榻上,语气生无可恋:“你赶紧想想招,尽快让太钺原谅你,他再这样折腾下去,咱俩都得脱层皮。”
燕度将茶递到她唇边:“我想想法子。”
三七就着他的手,呷了口茶,摇头表示不想喝了,“苦,不喜欢。”
燕度喝完她剩下的,将茶盏放到一边,三七欲言又止。
“你到底为什么挨揍?”她还是没忍住,“是陛下和皇后不同意?”
“怎会不同意。”燕度简单解释了下,“是姑母以为我欺负了你。”
三七脸红,瞪了他一眼,将头扭到另一边:“你干嘛不解释?我看你就是故意让人误会!”
“的确欺负了嘛……”
三七捂住耳朵。
燕度实在觉得她害羞的样子可爱的紧,手指轻点着她的后脑勺,细说着之后的事:“皇伯父和姑母对你我的婚事都很看重,想选个好日子,再来提亲,姑母的意思,是让你我先定亲。”
“但是我心急,我想一步到位。”
三七扭头看他,嘀咕道:“难怪你挨打呢,你逢九之劫没过,还想洞房?”
燕度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可没说成亲后要立刻洞房,你在想什么呢?”
三七咬了下唇,恨恨的拧他的手背。
燕度趁机握住她的手,也挤上了软榻。
只是这软榻本就是他平时小憩之用,一人歇息还算富裕,若并排躺下两人,便就拥挤了。
他干脆将三七抱到自己身上,这亲密的姿势,又让三七想起不久前的意乱情迷。
“你又想干嘛?我警告你别胡来!”
“我只是想让你躺着舒服些。”他无辜的望着她。
三七语塞,嘀咕着趴在他怀里:“巧言令色。”
燕度把玩着她的头发,笑容带着几分狡猾,他早就豁出这张脸了,巧言令色算什么?
“对了,你我的婚事,告知小王了吗?”
“还没呢。”三七支起身,“之前这事还没定下,我就没说,现在嘛,倒是可以告诉他们了。”
他们,指的自然不只有小王。
三七想起了孟婆婆、吴常叔,还有大王。
“燕度,成亲的事慢慢来吧,日子也不急,你和我身上都还有好多事亟待解决呢。”三七边思忖边道:“找到生死簿,延缓你的死期,是一件事。”
“找到大王,也是重中之重。”
“还有巡夜人的事儿,这巡夜人刚建,咱俩就跑江南府去了,光是想想这摊子我就头疼。”
“还有那轮回教……”
三七越说小脸越皱巴了,她看向燕度:“要不咱俩先把这些事儿都解决了再成亲?”
燕度目光沉沉盯着她,薄唇微抿,“你想反悔?”
三七:“……”怎么就扯反悔上了呢?
“你又有点不大度了啊,燕不大度唔……”
三七只觉眼前一花,天旋地转间,她被翻转到了榻上,话语悉数被堵在咽喉间。
燕度以唇封缄,将她所有的呢喃嘀咕都悉数咽下。
三七被他吻的喘不过气,舌根绞得发疼,好不容易将人推开,喘息间,她还没开始凶人呢,就见男人红了眼眶。
“三七,给我个名分。”
三七:“……”
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她神情和心情同样的古怪,“你这话说的,好似我是那种会负心薄幸,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你不是。”燕度眸色幽幽:“但我喜欢争,也喜欢抢。肉只有吃进肚子里,才不会被人抢走。”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三七突然咬了他一口,趁燕度吃痛的瞬间,从他怀里滑走。
“我先去干正事了,你也别闲着,巡夜人的事交给你。”三七扭头就跑。
燕度无奈的坐起身,活了十九年,头一回想因私废公,奈何喜欢的人比自己还执着于干正事。
但他与她的婚事,又怎么不算正事呢?
只是燕度也理解三七的担忧,撇开暂无踪迹的黄泉村其他人不说,单单是大王那边的情况,就有够让三七糟心的。
正事,是要干的。
名分也是要争的。
两者同时进行,不冲突。
只是事值春日,诸事纷扰,远比燕度所想的还多。
而对朝廷来说,另一件大事也将到来:春闱将至。
……
西漠,黄沙漫天。
一行车马向东而行。
华贵的车辇上,少女盯着脚边匍匐着的妖鬼少年,满眼的不屑与鄙夷,她点燃烛台,待烛蜡融化后,她勾起唇,将烛台举到少年头顶,手腕一倾,眼看那烛蜡就要滴下之际,整个烛台自她手中消失。
漆黑鬼气弥漫在车内,少女脸色微变。
“阿兄……”
少女立刻起身,下意识想跪下,又险险稳住身体,在旁侧坐下。
鬼气一点点收拢,进入男人的身体,伏城睁开眼,紫眸中暗光流转,须臾后,他的眼瞳就变成正常人那般的深褐,瑰丽危险的妖紫被隐藏在了深处。
“我虽让他认你为主,却没同意让你真把他当畜生凌辱。”伏城睨向少女:“小茴,戏耍一只你驯服不了的猛兽,小心葬身虎口哦。”
“阿兄教训的是,是我错了。”楚茴低下头,露出乖顺模样,眼底却是浓浓的不甘与嫉恨。
起初她以为,阿兄让这只妖鬼认她为主,是供她取乐,戏耍,凌辱。
可每每她要下狠手时,又被阿兄阻止。
每每阿兄都是那一句:
若是小回见着这小畜生满身伤,定要生气了……
又是小回,又是轮回狱主!
楚茴嫉恨到了极点,她名字中的茴,也是因为那女人才取的!
“阿兄这次现身,可是有何吩咐?”
“倒也没什么。”伏城将几颗血淋淋的珠子丢在楚茴脚边,楚茴脸色骤变。
这是她麾下另外三个阴帅的‘魂珠’,她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
伏城拿出丝绢,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指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当地府阴帅,你的那些小把戏很碍眼,这一次我姑且帮你清理了门户。”
“顺便,提前看了看你让人查的消息。”
一张纸落在楚茴膝上,上面记着的赫然是三七和燕度在江南府的所作所为。
楚茴浑身发软,险些瘫跪下去。
这纸上的内容昨日她就看过了,只是她存着小心思,想再拖延一段时间,再告诉伏城。
“你要去京城。”伏城似笑非笑看向她,眼底却无丝毫温度:“同去。”
楚茴颤抖的抬起头,内心呼啸沸腾的妒恨压过了恐惧:“阿兄去京城,是……是因为那个女人在京城吗?”
第190章
伏城入京?
伏城没有理会楚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看到三七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他的小回。
当年地府崩塌,小回粉碎自身救了众鬼之后,就消失无踪。他知道轮回殿的那群人在阴阳路上搞了个黄泉村,但小回不在,什么黄泉地府,又有何意义。
伏城带着麾下两个鬼王离开了,他在人世间寻找轮回,费劲力气,才搜集到了小回四散粉碎的权柄和本源。
他呕心沥血才将这些细如烟尘的权柄和本源凝聚,一点点攒成了一颗小珠子,细心温养。
偶然的一次机会,他遇见了楚茴,人族朝廷里漠西王的庶女。
楚茴那时已快死了,伏城起初并未将这个渺小若微尘的人族小姑娘放在眼里,直到他看到了楚茴的眼睛。
黑白分明。
像极了小回。
伏城这才出手救了她,作为交换,他为她续命,她献出肉身帮他温养小回的权柄源珠。
那之后,伏城就睡了过去,直到不久前,他感觉到了小回气息的出现。
而江南府的种种,既是个惊喜,又像个巴掌。
令伏城雀跃兴奋的同时,又满腔懊悔与不甘。
小回在人间投身为人这事,黄泉村那群家伙肯定知道!
他们是故意瞒着他,就像那该死的因果树,防他和防贼似的!
若非如此,他怎会到现在才发现?
只是,这里面还有些事很蹊跷,见到山君后,他就去阴阳路上找过黄泉村,但黄泉村已经不在,阴阳路上大雾弥漫,阻碍着他的脚步。
伏城只能先退回,但这段日子的追查,也足够他用这些散碎线索拼凑出完全的故事。
楚茴一直没等到回复,内心百转千回,肝肠寸寸都似被碾磨着。
却听男人忽然道:“燕度此子,有何特别?”
楚茴赶紧回答:“他是护国燕氏的遗孤,是大乾朝如今的护国公兼天策将军,这些年我一直想将势力扩展入京城,可姚河境内一直有英魂守卫。”
“这些燕氏英魂都因燕度而存在,所以……”楚茴声音压低了些:“我想除了燕度,一是想扩展势力,而是想将夺取燕度的魂魄,他所背负的英魂数量众多,乃是不可小觑的力量,我想将他们献给阿兄你……”
楚茴的声音戛然而止,竟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伏城似笑非笑看着她,笑容不达眼底,“英魂者,灵魂赤忱纯粹,浩然崇大。地府未崩塌前,饶是十殿阎王见英魂,也当起身见礼,以示尊敬。”
“你倒是会选礼。”
“阿兄,我错……”
伏城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笑意收敛:“既然都做了,怎不做绝?废那么大的力气,还叫那个燕度活了下来?”
他手指点了点她的脸侧,又温柔的笑了起来:“真是不中用呢。”
楚茴心头像是被扎了好几刀。
她垂下眸,不知何时已将舌尖都咬破了,口腔内满是铁锈味:“此番入京,我一定将此人献给阿兄。”
伏城不置可否,冲她笑道:“带着你的小宠物换一辆马车,你啊,愚蠢又勤快的让我心烦,再呆在一起,我怕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哦。”
楚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低声应“是”,退出去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阿兄,那位兴国郡主,就是轮回狱主,对吗?”
伏城抬眸看她,如深渊下的恶鬼凝视,他眸中泛起妖紫。
“滚。”
一个字,险些让楚茴直接从马车上跌滚下去。
外间的婢女和仆人赶紧搀住她,一阵阵的询问:“郡主怎么了,怎会从马车里跌出来?”
“我没事,不小心罢了,将狸奴带到后面的马车上去。”
很快有人拽着妖鬼少年脖子上的锁链,将之拽走,楚茴面上保持着平静,道:“阿兄在马车上,你们别擅闯,扰了他的清净。”
“阿兄?郡主你说的是二少爷?可他明明……”
“我说的是世子。”
下仆们不免疑惑,他们漠西王府没有世子啊?老王爷至今都没立世子呢。
只是这些问题还未完整的询问出声,整个车队的人目光都涣散了一下,下一刻,车队继续出发,没人觉得有什么异常。
也没人记得,漠西王府从无世子这个事实。
马车内。
“去查查看,是谁帮她搞出的那劳什子轮回教。”
“另外,找到麟焰的藏身之处。”
伏城脖间系着的黑带突然活了起来,鳞光闪闪,化为了一条黑蛇游走出了马车。
一只鹰隼自高空俯冲而下,穿破云层之际,化为黑雾,钻入了马车内,幻化成了一个窄眼鹰钩鼻的男人。
“君上,轮回狱主若见到楚茴,只怕会动真怒。”
“小回眼里善恶分明,楚茴假冒她的身份,在人间弄出一地鸡毛,桩桩件件都在犯禁,小回自然是容不下她的。”
鹰隼男人不解:“那君上为何还留下楚茴?”
楚茴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与伏城定了契约,伏城为其续命,楚茴成为权柄源珠的容器。
另一点,便是因为她那双像极了轮回狱主的眼睛。
鹰隼男人没说的是,楚茴干的这些事不止是犯了轮回狱主的忌讳,更是犯了伏城的忌讳。
假冒轮回狱主,甚至偷偷动用权柄源珠的力量……区区一个容器,却想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其大胆!
“小回一贯喜欢亲自动手,更何况……”
伏城笑了笑,“有因果树的干涉,我未必能顺利见到小回,但有山君和楚茴在,小回一定会露面的。”
“再者说,有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既都将手伸到我跟前来了,我当然要把这只手送给小回,让她砍了出出气了。”
“只是吧……”
“那个燕度是什么东西?”
“需要卑职先一步入京吗?”
“不用。”伏城懒洋洋道:“镇器已经去了,它和本君一样,见不得小回身边有碍眼的家伙。”
伏城勾唇:“就让它先去杀杀看好了。”
第191章
三七姐~表嫂~
三七和燕度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可这消息已经传的满朝文武皆知。
三七和燕度回京后,就没有闲着的功夫。
两人离京前巡夜人衙门刚设,那会儿各家的拜帖如雪花般,纷至沓来,两人去江南府办差,才躲过了这热闹。
但现在是躲不过了,更别说有了两人将喜结连理的消息,这些人就更有名头下拜帖了。
尤其是那些王公大臣,都想将自己的子侄往巡夜人里塞。
巡夜人衙门里,三七身着玄衣,腰束革带,长发束成马尾,利落又干练。
她的容貌本就偏向清冷,似冬日凛雪,不笑时,便少了人间烟火气,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冷然,玄衣衬得她肤色更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睥睨间,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
燕度坐在一侧,身上穿的是血池娘娘亲手打造的血衣甲,色殷红似血,形似文武袍,英武又兼儒雅。
一黑一红坐在一起,宛如画卷一般,两人没怎么交谈,可那股默契劲儿,却让人无从插足。
三七看完巡夜人初次遴选下来的名单。
初选入围的共有百人。
有十人是她让山楂从怀帝暗卫中选出来的。
另四十人中,一半来自燕度的亲兵,一半出自禁军。
这五十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性,都胜过普通人,是见识过大风浪的。
问题是另外五十人,成分就复杂多了。
有官宦子弟,有皇亲贵胄,三七还在里面看到两个眼熟的名字。
“五皇子和七公主也想进巡夜人?”三七看向燕度:“你到底给多少人开了后门?”
“不多,这五十人全走的后门。”燕度喝了口茶,又拿起另一个茶盏,给三七倒了一杯她喜欢的蜜饯泡水递过去。
三七接过,揶揄道:“打什么鬼主意呢?”
“现下京中人都觉得咱们这衙门是香饽饽,凑热闹也好,提前占位也罢,委实烦人。”燕度说着,眸色戏谑:“烦不胜烦,他们既这么想进,就让他们进来瞧瞧,否则都当与鬼物打交道是多么轻巧的事。”
燕度故意把这群权贵子弟放入初选名单,既是为了后面的敲打,也是为了震慑。
没必要与这些家伙解释什么,等见识了厉害,怕死的自会消停。
“也好,那复试就整点实际的,”三七点头:“初选百人将人员打乱分为五队,闻书、傀一、云不饿、你、我各领一队,如何?”
说是打乱,其实那五十个权贵子弟大多都在三七和燕度手底下。
倒不是怕闻书和傀一他们压制不了这群家伙,只是另外五十人显然比这群锦绣堆里长大的大少爷们有潜力和实力多了,早些让闻书和傀一与他们磨合下会更好。
巡夜人衙门这队伍要拉起来,光靠三七和燕度两人是不可能的。
在‘练兵’这件事上,燕度显然比三七更有经验。
两人谈话间,小王从外面进来,一脸生无可恋:“你们赶紧招点有脑子的刀笔吏进来,人压根不够使唤的,案宗房那群废物压根分不清人事鬼事,连城北几户人家丢了鸡这种事竟都搜罗进来!”
“咱们是抓鬼的,又不是去抓贼的!”
小王说完,甩出一沓卷宗,“这是我选出来的几个卷宗,你们瞅瞅,我瞧着都有些不对劲。真是怪了,咱们去江南府前,这京城里还挺太平的啊!”
三七和燕度拿起卷宗看过,都微微皱眉。
这些卷宗都是京兆尹那边先查探过,没有破获,且中间涉及一些怪力乱神之事后,才递来巡夜人的。
而丢鸡那种卷宗之所以会被丢过来,不用想,就知道是对方故意的。
有人往巡夜人里塞人,自然也有人想试试看巡夜人这个衙门的深浅,使使绊子什么的,多正常呢?
但小王的感觉也没错,京中最近是有些不太平。
“春闱将至,各地学子入京赶考,京中这段时间鱼龙混杂,会出事倒也正常。”燕度解释道:“今年除了春闱,还将开武举,两件事离的近,来的人自然更多。”
提起春闱,三七手里捏着的一个卷宗正好是关于国子监那边的怪事的。
“国子监啊……”三七挑眉,笑道:“这段时日太忙,差点忘了有三条漏网之鱼还没解决呢。”
她和虞家人的账早该彻底清算了,虞棠和柳氏已死,但那父子三人都还喘着气呢。
“我去趟国子监。”三七拿起卷宗就往外走,小王忙不迭跟上。
燕度见她那摩拳擦掌的样儿,不禁失笑,虞家人这根刺,早已牵动不起三七的心绪,但诚然,是根刺,就该拔了!
国子监。
春闱在即,按理说国子监内该满是读书生,学子们全力备考才对。
可现在却是哈欠声连天。
只因自年初起,国子监内就频频闹出怪事,一开始众人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两个学子做噩梦,可近段时间以来,那噩梦越演越烈,几乎是全体监生都遭了罪。
就连学正和教习也没幸免于难。
三七领着人抵达国子监时,看到的就是一群仿佛十天半个月没睡觉,双眼乌青的学子们。
但这些学子的状态很奇怪,有些个愁云惨淡,还有些个异常亢奋。
有人在她后方笑了起来:“好大一群乌眼鸡。”
三七回头看了眼,说话的是过了初选的一个权贵子弟,好像是个宗室子,见三七朝自己看来,对方还挑了挑眉,兴致勃勃的凑到跟前来:
“郡主,国子监这是闹鬼了吧?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抓鬼啊?”
“楚含章,你知道鬼有多凶吗?就敢往前凑?爬开点,少来我三七姐跟前讨嫌。”五皇子直接将人攘开。
见是五皇子,楚含章倒是退后了点,嘴角却是撇了撇。
其他人与他的状态差不多,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三七对上五皇子那双亮晶晶的眼:“你也挺会往前凑的,陛下和皇后娘娘真同意你加入巡夜人?”
“那当然了,没见着小七都来了嘛。”五皇子得意洋洋,嘿笑道:“还是我运气好,被分到了三七姐你手底下……哎呀,看我这嘴,该改口叫表嫂了才对~”
“表嫂你可得照顾我啊~”
三七冷不丁被揶揄,她似笑非笑看着五皇子,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正这时,一道久违的声音从旁边的学舍传来。
“你怎么来了?”
第192章
虞安,恐怖如斯!
三七望过去,看到了一个小小少年。
赫然是已入国子监读了有段日子书的虞安。
三七的确是久未见虞安了,不过这小子倒是每月都会往她那边来一封书信,也不算没有联系。
但这两月的书信,三七还没来得及看,她在江南府就呆了一个多月,回来后又琐事缠身。
虞安从学舍里出来,先同旁边的教习见礼,教习有些紧张。
毕竟谁都知道兴国郡主和虞家的恩怨,其实教习也不齿虞家人的做派,但虞安这孩子实在懂事又刻苦,且在读书一事上天赋异禀,着实是个好苗子。
可显然,他想多了。
“长高了。”三七个头与自己持平的虞安,颇为感慨:“上回见你,还是个三寸丁呢,冒的真快啊。”
虞安脸一红,恨恨盯着她:“我迟早会比你高的。”
三七点头:“那不然呢?还没我高,你不得成残废了,有本事你长的比燕度还高?”
虞安脸鼓成包子,很快就泄气了。
燕度那身高,就不正常好吧!也不知吃啥长的,高的像根房柱子似的。
教习见他俩言谈间的亲近,先是讶然,又松了口气。
三七见状笑了笑,道:“他是我弟弟。”
教习又是一惊。
他当然知道虞安是对方的弟弟,可他之前以为,以三七和虞家那不死不休的架势,是不会认虞安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弟的。
既然认这个庶弟,那亲兄弟不会也认吧?
说起来,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听说虞家的事了,虞闵文也还在国子监内求学,其实不乏有人想把虞闵文赶出国子监,好卖三七和燕度一个好。
但虞家出事后,虞闵文还真是大变了样儿,一改过去的意气风发和高调,低调又隐忍,再怎么被欺凌,他愣是都忍了下来。
原本他功课也是平平,结果这一发奋下来,竟长进不少,他一开始从甲班掉到了丁班,后面愣是冲回了丙班,保持住了中游的位置。
加之三七那边并没在明面上再对他出手过,旁人摸不准三七的心思,便没再继续刁难。
当然,私下里的针对还是不少的。
只是虞闵文的变化,众人看在眼里,渐渐的,倒也对他改观了些,便是教习和学正也觉得他是重新做人了。
有心软的,甚至觉得,虞闵文挺无辜的,摊上那样无情无义的父母兄弟,才遭此横祸,他本人其实也算谦谦君子,并未干过什么丧良心的坏事。
话归正题。
教习见三七和虞安如此亲近,干脆让虞安带着三七在国子监内转转,细说下这段时日以来的怪事。
虞安自无不应,领着三七等人进入国子监。
五皇子等权贵子弟都是来过国子监的,也没什么稀奇,此刻东张西望,都是试图找鬼。
虞安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神情复杂的看向三七。
这段时间他虽一直在国子监求学,可这位‘姐姐’的一举一动,他都是知道的,过去他是不信鬼神的,可现在……
他想起了当初三七与他的‘契约’。
虞安有点不想回忆当初自己的‘信誓旦旦’了,他坚定的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时,燕度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虞安当时不理解,现在还能不懂?
那就是个看热闹看笑话的眼神!
真是太坏了!
“说说吧,学子们都做了什么噩梦?”三七笑着道:“我瞧着,你应该也梦到了吧?”
虞安舔了舔唇,表情却不是恐惧,而是兴奋:“我觉得那不是噩梦!那简直是美梦!”
众人都来了兴致,好奇看他。
五皇子道:“你这眼下的乌青像是挨了十八记老拳,你确定是美梦?而不是在梦里被打了?”
“真的是美梦!”虞安激动道:“你们不知道,梦里有大儒授课讲经,那些经文典籍讲的是鞭辟入里,白日里我常觉得时光易逝,并不够用,现在夜里入梦也能学习,难道不是天赐的福缘?!”
“不止是我,甲班的其他同窗也是如此,”虞安目露神往:“若是白日里也能入梦学习就好了,不,若一天能有四十八个时辰就好了!我能一直学!”
此话一出,五皇子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楚含章等权贵看虞安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怪物,既惊恐又敬畏。
国子监甲班生到底是何等存在,恐怖如斯!
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够他们学的,竟还想四十八个时辰一直学?
三七表情一言难尽,“也不是所有学子都与你一个想法吧?”
虞安冷哼,恨铁不成钢:“丙丁两班有些个不成器的,虚度光阴,又不懂把握机会,每每梦里大课堂被抽考答不出大儒先生们的提问,就会挨戒尺。”
“他们是闹得最凶的,还将大儒先生们说成是书中精怪要在梦中吸他们的阳气,将自己学业的退步,说成是被大儒先生们吸了灵光和脑子。”虞安嗤道:“倒打一耙,自己不努力又没脑子,反怪起旁人了。”
“这……也不怪那两班学生吧……”五皇子等人低声道,他们共情不了虞安的愤怒,但却能深深代入那两班的学渣。
国子监虽说是大乾的最高学府,但并非就没有学渣。
只因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能有个入国子监求学的名额,京城里最不缺达官显贵,甚至跟着三七过来的二十人里,有好些个就曾在国子监求学。
实在是学不进去,自己选择退学了。
虞安看了五皇子等权贵子弟一眼,没吭声,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暴露出了他的心思。
三七是知道这小子的性子的,初见时,他就像个小狼崽子似的,骨子里桀骜且愤世嫉俗,他既像狼,又像个小刺猬,是尖锐的。
但这次见面后,三七发现他身上的刺少了不少,加之他书信里偶尔也会提起国子监内的同窗,想来是在这里遇到了可以交心的伙伴友人,使得他身上扎向旁人同时又反伤自己的尖刺被软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