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浔好奇的抓耳挠腮:“不饿道长,你和郡主到底卖什么关子呢?”三七笑了笑,掏出一锭她刻意留着的金元宝,金元宝上拴着一根红绳,她冲云不饿道:“把你的疾风符掏出来用上,这玩意飞起来快得很。”
云不饿赶紧掏符,给自己和燕度还有南浔傀一贴上。
“没了,缺一张。”他看向三七:“老大你应该不用吧。”
三七没吭声,她过去是可以不用,不过最近在‘惩罚期’呢,不太好擅动鬼力。
“我背着你。”燕度低声与她咬耳朵。
云不饿三人都装着没看到,将眼神挪开,嘴角却都疯狂上翘。
见大伙儿都准备好了,三七将系在金元宝身上的红绳一抽,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金元宝身上竟长出一对翅膀,扑闪扑闪就飞走了,且速度极快。
三七立刻跳到燕度背上,“快追!”
更深露重,子夜极黑,好在头顶月光明澈,地面白雪映辉,不至于让人瞧不起路面。
一锭金元宝扑闪翅膀飞的速度宛如流矢,后方几人紧紧追咬,很快云不饿第一个掉队,没辙!
这金元宝它不讲武德,它飞直线啊!
云不饿跑得快,但他不会轻功啊!
傀一和南浔一左一右叉起云不饿,三人在屋檐上起跃狂追。
前方,燕度背着三七就显得无比轻松,长风掀起衣袂,扬起两人的长发,有疾风符的加持,加上燕度本就不俗的轻功,十米的距离他轻松越过。
半个时辰后。
金元宝飞进一座府邸,再也没了动静。
燕度和三七五人停在这座府邸外不远的长巷里,云不饿气喘如牛,他小心翼翼探出头看了眼,神色兴奋:“好家伙!三皇子府啊!”
燕度目光却沉了下去,忽然道:“那金元宝上,是有青蚨对吗?”
云不饿竖起大拇指:“燕哥就是聪明!”
只有南浔茫然,他小声问傀一:“青蚨是啥玩意?”
“青蚨飞去复飞来,说的是花出去的钱又会自己飞回来。”三七解释道:“青蚨是一种虫,一些术士会捕捉子母青蚨,以它们的虫血炼制成术。”
“将它们的血分别涂抹在银钱上,涂了母蚨血的钱放在家中,涂了子蚨血的钱拿出去花,到了夜里,涂了子蚨血的钱就会自动飞回家里。”
云不饿连连点头:“这是一种偏门邪术,我过去也是听我师尊说起过,这回是长见识了!”
燕度眸光幽沉:“三皇子好敛财,京中多有他产业。小五花出的钱,却飞回三皇子府邸,说明这些金子是小五从三皇子手里得来。”
“三七,你白天说,让小五凑足五千两黄金,可是那五千两黄金上都有青蚨血?”
三七点头,看向他:“我让他凑足五千两,是因为他手上现在只有五千两,他交出去的,可不止……”
燕度眉梢一跳,眸底浮出阴翳。
云不饿不懂:“什么意思啊?五皇子还需要给谁交钱吗?”
“皇子的钱财来源皇室俸禄和宫中赏赐,这一部分自然不许向朝中交税。但燕氏有不少产业……”
剩下的话,燕度不说明,众人也懂。
护国燕氏,那是累世功勋啊,燕氏儿郎只剩下燕度一人,其富贵自不用说。
而燕皇后当年作为燕氏几代下来唯一的女儿,那是妥妥的团宠,据说她嫁给陛下时,燕氏给出的嫁妆,能抵半个内库!
燕皇后膝下就太子、五皇子、七公主这三个孩子,燕皇后便是手指缝里漏出点东西给孩子耍耍,也是笔可怕的数字!
很显然,拥有金山的五皇子,手上能动用的银钱只有五千两黄金,本身就很奇怪!
但比起他的钱被人骗走,更麻烦的是,通过他的手,上交给国库的那部分税银,这笔钱若是不翼而飞的话……
燕度突然用力抱住三七。
三七被他搞得一愣,只听他道:“谢谢你,三七。”
“我现在就得进宫去见姑母,这一次,你不止救了小五的命!”
燕度匆匆离去,三七挠了挠头,见云不饿三人都用一种黏糊糊且要笑不笑的表情盯着自己,她一阵恶寒,嫌弃道:“你们吃癞蛤蟆了?气息和眼神怎如此污秽?”
云不饿三人:“……”
好好好,是我们六根不净!我们脏!!
……
怀帝膝下子嗣算不得多,算上太子拢共也就五个儿子,倒是女儿有七个,正巧五皇子和七公主这对龙凤胎都是在序齿里都排老幺。
怀帝对女儿多是娇宠的,但对儿子的要求就比较严格,在未及冠前,都不许出宫开府。
眼下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还住在宫内。
故而燕度连夜入宫,将此事告知燕皇后后,没多久,五皇子就从自己的长乐宫被提溜到了长春宫。
长春宫宫门紧闭。
燕皇后拎着棍子,指着躲在燕度背后,紧抱着他大腿不放的五皇子:“你给老娘滚出来趴好了!”
“母后!娘!不能打,不能再打了啊!燕度……表哥今天才揍了我一顿,你再打儿子真就要废了!”
“表哥!表哥你救救我啊!”
燕度面不改色,“姑母……”
燕皇后美目含煞:“你敢替这混子求情,我连你一起打!”
燕度:“先审问清楚,再打也不迟,他又跑不掉。”
五皇子难以置信,燕度你还是人吗?!
燕皇后将棍子一丢,指着五皇子:“说!你给老娘如实招来,你将你手头上的银子拿去与三皇子干了什么好事!”
五皇子一抹眼泪,他也委屈,大晚上从被窝里被提溜出来,来了长春宫莫名其妙先挨一顿毒打,“儿子没干什么啊……那些银子,儿臣……”
在燕皇后的血脉压制下,五皇子结结巴巴说明了原由。
原来是三皇子找他借钱,按七分利给他算账,要知道坊间那些放黑心印子钱的也才算五分利!这七分利,简直就是给他送钱!
五皇子哪有不心动的道理,一来二去就和三皇子勾搭上了。
“母后,儿臣只是给三哥他借钱而已,三哥他也如期按利都还了,儿臣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啊!”
燕皇后听完,怔怔看着他,半晌后连着深吸了三口气,手指都在颤抖,她喃喃道:“莫不是我怀你时吃多了猪脑,否则你脖子上那坨肉疙瘩里怎会长成猪脑子?”
五皇子:“……”
“七分利!楚契他是钱多的没地儿烧,所以眼巴巴给你送?你就没起过一点疑心?”
五皇子面露犹疑:“母后是说三哥是要害我?可是,我只是给他借钱啊,他最多就是昧了我的钱不还,还能怎么害我啊?”
燕皇后:“……”
燕度看了眼五皇子,看到他脸上那清澈的愚蠢和茫然后,也沉默了。
“若他昧光你所有钱呢?”
五皇子:“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的!”
燕度静静看着他。
五皇子脸上的表情逐渐绷不住了。
燕度不疾不徐的说出青蚨钱的事,五皇子脸色变幻不定,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你、你的意思是说,我所有的钱都不是我的了?一入夜全都会长翅膀飞到三哥手里!”
燕度:“你的银子在他手里倒腾了一年,还不够他将所有银子变成青蚨钱?”
五皇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到过年前三哥又找他借了一大笔银钱,他手上的五千两黄金是三哥提前给他的利息,当时他还沾沾自喜,觉得三哥这兄弟可真仗义……
现在看来,特么他纯纯被人当猪宰呢!
“若只是图你的钱便罢了。”燕度声音幽幽:“姑母给你的产业不少,那些经你门路,上交入国库的税银若是不翼而飞……”
“楚裕,你想过你会有什么后果?姑母、太子、小七还有燕氏会有什么后果吗?!”
第95章
燕度,我担心你~
燕度这夜没有出宫,长春宫偏殿有他歇脚的地方,正好白日还要上朝,他这一进一出的反而惹眼,干脆就留宿了。
他睡着,五皇子在旁边跪着。
他去上朝时,五皇子还跪着,眼睛肿的像核桃,鼻子也哭红了,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燕度,我是不是很蠢啊……”
“嗯。”
五皇子嘴一瘪,眼眶又红了。
燕度理好朝服,从他身边走过时,顺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蠢,但是不坏。”
五皇子捂着后脑勺,眼巴巴的看向他。
燕度走到殿门时停下,回头看他一眼,忽然道:“想报仇吗?”
五皇子用力点头。
“怕挨板子吗?”
五皇子迟疑:“怕,但如果能报仇,我可以!”
燕度点头:“等着。”
早朝结束后,燕度就去找了怀帝。
殿内除了贴身伺候怀帝的李公公,并无别人,燕度撩袍就跪下了。
见状,怀帝一挑眉,李公公心头一跳。
“听说你小子昨儿连夜进宫,小五那小子也被叫去了长春宫。怎么?他白天得罪了你府上那尊活阎王,你心念不通达,入夜了都得进宫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
怀帝声音揶揄。
燕度并不意外怀帝知晓自己的行踪,他颔首道:“侄儿斗胆,想请皇伯父帮一个忙。”
自称的是侄儿,叫的是皇伯父,也就是私事了。
怀帝眼里多了点玩味:“你说?”
燕度抬眸,声音铿锵有力:“侄儿想借钱!”
怀帝:“……”
……
燕度回到将军府上时,都快晌午了。
“回来啦。”三七牵着大将军,溜溜达达到他跟前,递出两条五彩绳。
燕度见过这五彩绳,上次七公主过来,三七就送了她一条。
“我最近不好画符,辟邪牌送出去太多,也就不值钱了,这两条五彩绳应该更讨女子喜欢。”三七意味深长道:“前些天牛夫人说她祖母和母亲省亲结束,年前就要归京了。齐尚书这个当女婿的,应该挺头疼送什么年礼的。”
燕度眼睛一亮,忍不住笑道:“又神机妙算了?”
三七有些小得意,背着手道:“青蚨钱要破解不难,烧掉母蚨,那些不义之财就会悉数回到原本的主人身边。这件事的麻烦在于怎么收拾三皇子~”
她突然压低音量:“儿子不听话,交给他老子收拾,自然是最妥帖的。不过,直接把罪证送到陛下手里,哪有让他亲自参与其中,亲自感受下被儿子‘偷家’来的酸爽啊~”
燕少将军在宫里长大,又能统领千军万马,心眼子只多不少。
他找怀帝借钱,就是为了让五皇子继续拿着这钱去找三皇子‘放贷’,然后再把利息送回怀帝手里。
等利息进了怀帝的私库,燕度就该去找齐尚书帮忙打配合了。
只是齐尚书一贯与燕度‘不和’,所以要说动他,三七的这两条五彩绳,送的正是时候!
“不过,你这回把陛下也算计进去了,事发后,怕是又要挨板子吧?”
燕度神色如常:“五皇子说,板子他来挨。”
三七挑眉,东窗事发后,他还能跑得了不成?他说帮你挨,陛下就会应允不成?
燕度突然叹了口气,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小五虽然不成器,但总归是我表弟,为了他,挨点板子也无妨。”
三七眸子微眯,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山楂,她忍住笑,装作担忧的样子,摸上燕度的左肩,“可你的伤都还没好全呢,你当时骨头都被砍得露出来了啊,再挨板子,你不得去掉半条命啊……”
她抓着燕度的衣襟轻摇,“燕度,我担心你~~”
燕度知道她是在演戏,心口依旧像是被猫爪挠了下。
红意一点点从他脖颈往上窜,他猛的退后两步,眼神闪烁:“我先去忙了,你、你好好遛狗。”
他整个人似落荒而逃。
三七眨巴眼,看了眼大将军,大将军狗眼清澈,佩服又讨好的围着三七狂甩尾巴,好厉害哦的姨姨哦~居然能让大魔头夹着尾巴逃跑!
不远处,山楂咬着手指甲,苦大仇深的低下头。
唉,又要头疼今日的线报怎么写了。
偏偏她最近这耳朵像进风了似的,偷听也偷听的断断续续的。
吊吊飘在山楂身边,对着她耳朵一阵嘿嘿吹气儿~
好玩好玩,这个人又要给皇帝老儿瞎写‘话本子’了~多写!快写!吊吊爱看~
……
三皇子府。
五皇子带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就上门了。
三皇子年长五皇子六岁,虽是兄弟,但两人容貌并不相似,他容貌更似其母:冯婕妤,一双狐狸眼配上一张笑唇,瞧着好亲近好说话,可那双眼里心思太多,不似五皇子这般,什么情绪都摆脸上,极好看穿。
面对送上门来的银子,三皇子这回却没一口应下。
“五弟,你上次的本金,三哥还没还你呢,你此番又带这么多银钱来,三哥也吃不下啊……”
“三哥你误会了,弟弟今儿是找你兑金子的。”五皇子一脸愤慨:“天杀的燕度,他欺人太甚!”
三皇子眸光微动:“这是出何事了?”
五皇子脸也不要了,不管还有下人在场,直接宽衣解带脱裤子。三皇子脸都僵了,赶紧阻止他:“五弟!体统!体统!你这是做什么?”
“给三哥你看我的腚啊!我的腚都被燕度给打烂了!”五皇子言语间的恨,纯粹是真情流露:“我就是让少将军去吓唬了一下兴国郡主而已,他脱了我的裤子,把我摁在地上抽!”
“他抽了我一顿不说,还去母后那边告状!我又挨了一顿抽!”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他居然把少将军绑走了!那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亲儿子啊!”
三皇子:“……”把狗当亲儿子,你可真出息!
这个狗亲戚,他可不认。
三皇子嘴角扯了扯:“然后呢?”
五皇子红着眼:“然后还用问?他个土匪绑了肉票找我要赎金啊!银子不要,就要金子,说什么要给兴国郡主打一座黄金屋,送给她当乔迁礼!”
“你说他这不是讹人嘛!!”
三皇子眼角又是一抽,“的确是讹人,你怎不告知皇后娘娘……”
五皇子眼神幽怨:“告诉我母后?燕度已经去告状了啊,三哥你是没认真听我说话?”
三皇子:“口误,你怎不告知父皇……”
五皇子笑了:“然后父皇再把我打一顿?父皇多偏心他,你还不知道?”
三皇子沉默了。
怀帝对燕度的偏心和纵容,那是亲儿子看到都眼红的地步,五个皇子,除了太子没因为燕度吃过教训,剩下四个多多少少都因为燕度挨过训。
虽说五皇子今日的举动看似合理,但三皇子依旧怀疑,他毕竟做贼心虚,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燕度和那位兴国郡主。
三皇子刚要拒绝,他府上的幕僚就在外间露了个脸。
三皇子借口有事,让五皇子稍等,然后就出去了。
外间,三皇子皱眉问幕僚:“何事?”
“殿下,婕妤娘娘派人递了消息,舅老爷的亏空,还差一些。”
三皇子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还差?他是不要命了是吗?本殿下替他补了多少亏空了!母妃她……”
三皇子朝前厅的方向看了眼,眸光阴晴不定:“太赶巧了些,本殿下正缺银子,老五这冤大头就送上来……”
“告诉母妃那边,让她再等等。”
“殿下,怕是等不得了。”幕僚紧张道:“刚收到消息,刑部那边好像收到了什么风声,齐尚书突然跑去户部查江南盐税的账……”
三皇子的脸彻底绿了。
他舅舅就是江南的盐道使,这一年下来他利用青蚨钱,补上了江南盐税的亏空,现在户部年底的清算已结束,只等今年过去,他就可以将放在户部的青蚨钱取出来。
偏偏这节骨眼,他那好舅舅又来拖后腿!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前厅时,已换上了笑脸。
“老五你啊,可真会给为兄出难题,行吧,你要换多少黄金?”
“不多不多,就换个一千两黄金便可。”
三皇子抿唇,“燕度不是要建什么黄金屋吗?只找你要一千两黄金?”
五皇子:“少将军虽然是我养大的狗子,但燕度也不能张口要万两黄金吧?那我还不如找父皇告状,让父皇锤死我呢。”
三皇子:“……”
人甚至不能共情不久前的自己。
半炷香前,他还想着怎么拒绝五皇子,现在他却是郁闷五皇子怎不多拿点银子来换金子了!
舅舅那边的亏空还得补上六千两黄金,如此一来,他只能铤而走险,早早把放在小五手里的青蚨钱提前取走了……
五皇子让人抬着满满当当的黄金就走了,坐回马车上后,他瞬间变脸,他一手揉着膝盖,一手揉着腚,恶狠狠道:
“楚契,给小爷等着!这回不让你屁股跟着开花,小爷跟你姓!”
第96章
燕某会恃宠而娇啊
傍晚,宫门落钥前。
山楂传来的‘今日监查话本子’与燕少将军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天宝殿内。
怀帝皱眉眯眼看完山楂那狗屁不通的汇报,剔除掉那些让人牙酸的‘少将军与兴国郡主’间的眉来眼去,怀帝捕捉到了重点。
——五皇子胁迫少将军帮忙……
——少将军身负重伤,也愿为五皇子挨板子……
怀帝看着燕度,又看了眼与他一起进宫面圣的齐尚书,以及一进门就先跪为敬的五皇子。
他视线最后落在面前那堆金元宝上面。
“说吧,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燕度跪地陈词:“这些金元宝,乃是陛下借给微臣之银钱,经由五皇子之手,自三皇子府内换来。”
随着燕度娓娓道来青蚨钱之事,怀帝脸色越来越沉,五皇子脑袋越埋越低。
“你们!好大的胆子!”怀帝怒而拍案。
燕度垂眸,声音依旧从容不迫:“请陛下息怒,若只是皇子间的嬉闹,微臣断不敢将陛下牵扯其中。”
怀帝深吸几口气,也想到了什么,眼中寒芒一闪:“你想说,老三想利用这青蚨钱,陷害老五?”
“起初微臣也是这般认为。”燕度垂眸,“陛下可以在这些金元宝上留下刻痕,待今夜子时一过,两日后清查国库,便知此事背后,大有文章。”
怀帝脸色沉了下去。
他让李公公拿来小刀,随意选出几个金元宝,落下只有他能辨认却不起眼的小标记。
殿内冗长沉默,直至子时,那些金元宝齐刷刷的振翅飞走。
怀帝呼吸一窒,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今夜之事,不可外传!”
“齐成章!给朕盯紧了三皇子府!”
“至于你俩,”怀帝手指虚点着燕度和五皇子,“此事罢后,朕再收拾你们!”
……
时辰不早,宫门早就下钥了。
但这回怀帝没留燕度呆在宫里,让他麻溜滚蛋,在家闭门思过等着挨罚。
他和齐尚书一同出宫,夜里又落起雪,齐尚书捶着老腰,幽幽道:“此事一旦证实,怕是满朝文武别想过个好年,少将军用两条五彩绳,就把本官拖进个烂摊子,真是好算计呢。”
“齐尚书嫌多了?还来便是。”
“燕度小儿,你这是过河拆桥!”齐尚书气鼓鼓:“等兴国郡主搬出将军府,我看你拿什么嚣张!”
“这就不劳齐尚书费心了。”燕度语调懒洋洋的,他视线穿过宫门,看到了那辆候在宫门口的马车时,眸光也随着火光摇曳起来。
少将军勾起嘴角,心里的阴翳忽而散去。
“齐尚书刚刚问我拿什么嚣张?”他忽起话头。
齐尚书狐疑望来。
月夜下,雪似鹅毛纷纷来,身旁人似那踏辉而来的姑射神人,明明周身疏冷气,眉眼间却是红尘缱绻,那自说自话的语气,何等的骄傲得意。
“因为燕某会恃宠而娇啊……”
齐尚书:???
齐尚书不理解,直到他看到燕度陡然加快脚步朝宫门口那辆马车走去。
马车车帘撩开,露出一张冰雕玉琢似的巴掌小脸,少女笑的甜滋滋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烤红薯,献宝似的摇晃,燕度一跃就上了马车。
齐尚书:“……”
齐尚书看着另一辆马车,自家老仆打着哈欠,“大人,可算出来了。”
齐尚书:“夫人为何不来接我?”
老仆一脸‘是您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的表情:“子时都过了,夫人肯定就寝了啊,大人在矫情什么?”
齐尚书:“……”
燕度小儿,欺人太甚!
花花吾妻,怎可弃为夫而先就寝!!
……
“你又欺负齐尚书啦?”三七揶揄的盯着燕度:“他刚刚的脸色可难看了。”
“与他玩笑了两句而已。”燕度细心将红薯剥皮,趁着红薯还算热乎,赶紧塞她手里:“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大度。”
三七险些笑出声,又将红薯递给他:“给你带的,我吃过了,这个可甜了。”
燕度也没接,低头握着她的手咬了口。
三七眨了眨眼,没等她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燕度已神色自如的接过了红薯吃了起来,余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垂眸间,长睫掩住眸底的狡猾……
第97章
燕度砸了三七的院墙
三七不自觉的搓了搓手指头,问起正事来:“陛下那边什么态度?要打你板子吗?”
“闭门思过,等着受罚。”燕度笑了笑:“也挺好,正好躲清净了。”
三七点头道:
“不过这个年,有些人的确别想安稳过了。”
燕度眸底浮起淡淡的杀意:“用贪官污吏的血来酬神祭天,不比宰杀牲畜更有诚意?”
“看来青蚨钱的事,不止牵涉皇子之争?”
燕度点头,与她细说了下情况。
“起初我也怀疑三皇子是布局想害小五,但细思后,又觉得他此举过于心急。他如此心急的敛财,应是遇上了什么紧迫之事,需要银钱解决。”
“我派人查了他名下产业,并无入不敷出的情况,倒是在年关这段时间,银钱调用极为活泛。”
“姑母又派人查了冯婕妤,发现她与江南那边书信过于频繁。”
“加上冯婕妤这些年在宫中过于铺张,所用器物之奢华,非她所能承担的能力。”
三七眸光一亮:“所以你就想到了三皇子那个当江南盐道使的舅舅?然后与皇后娘娘和齐尚书一起,给三皇子下了个套,投石问路,诈他一诈,逼他着急筹钱,又将青蚨钱取出来去填窟窿?”
见燕度点头,三七竖起大拇指:“好多心眼子呀~”
燕度哭笑不得,这是夸他?
将她的手摁下去,燕度道:“心眼子再多也比不得郡主你慧目如炬!”
他握紧她的手:“这一次真的多亏你了,三七。”
他的掌心暖暖的,三七莫名有点不自在,嘴上说着客气了,视线刚往下落时,燕度就收回了手。
温度忽然消失,三七蹙了蹙眉,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瞄了眼燕度,见他神色如常,她皱了皱鼻子,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燕度看着她颦眉思索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嗯,他承认,他是挺多坏心眼子的~
之后的两日,燕度都在府上呆着。
直到第三日破晓前,宫内来了人,将云不饿请走了。
怀帝亲手刻下印记的那几个金元宝,果然从户部收上来的税银中找出了出来,罪证确凿,三皇子辩无可辩。
当齐尚书带着云不饿出现在他府上时,三皇子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跪在天宝殿内,看着旁边同样跪着却冲自己得意笑着的五皇子时,恨得眼珠子都要淌血了。
可他恨也没用,怀帝到了后,天宝殿殿门紧闭,紧随着从殿内传出的杀猪般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三皇子被抬出去的时候,一条腿都给打瘸了。
这还不够,怀帝又下令把他和五皇子一起拖到中正门打板子,一个五十板,一个三十板。
打完儿子,怀帝紧跟着下的圣旨,更是杀的满朝文武风声鹤唳。
冯婕妤被一杯毒酒赐死,其兄弟现任江南盐道使冯轮被满门抄斩,冯氏一族被杀了个血流成河。
怀帝又赐了齐尚书尚方宝剑,许他先斩后奏,让他前往江南,彻查盐税,凡贪污受贿官员,一律格杀勿论。
午门这些天的雪化了又红,眼看着再两日就是年节了,午门处杀头的动作才停下来。
属于燕度的惩罚自然也下来了,圣旨上写明了燕度查出青蚨钱乃是功,但他欺君罔上亦是罪,功过相抵,罚他在府上面壁思过三月。
来传旨的是李公公,想到接下来要传达的口谕,李公公为难的瞄了眼燕度。
“陛下还有口谕,是给兴国郡主的。”
三七眨巴眼,生疏的就要行礼接旨,李公公忙道:“陛下说,只当是长辈叮嘱,郡主站着听听便是。”
三七心道,陛下人还怪好的。
但听完口谕了后,三七沉默了,总结下来,陛下的意思就是:燕度顽劣,你别和他一起玩,要被教坏。朕给你赐了个郡主府了,你回你自个儿的府邸去,让燕度一个搁府里面壁思过去!
李公公传达完毕后,留下两名帮(监督)三七乔迁的老嬷嬷,他带着人脚底生风的跑了。
三七小声道:“我怎么觉得,陛下在说反话,他是不是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
“不是……”燕度闭眼长叹了口气,闭门思过三个月哪是什么惩罚,真正的惩罚在这儿等着他呢。
让他不得出府,然后让三七去郡主府,不让他俩见面是吧?
呵,打蛇打七寸,的确是皇伯父的风格。
燕度看了眼那两位老嬷嬷:“陛下可说了,让郡主何时搬走?”
两个老嬷嬷干笑:“自然是越快越好。”
燕度:“……”
三七:“……”
他俩眼对眼,一时都沉默了。
“偷家的三儿子,贪污的臣子,学坏的侄子和不省心的五儿子,其实陛下的确是个和善的长辈了……”三七拍了拍燕度:“罢了,今晚叫上汤圆和周副将他们,咱们吃个散伙饭,明早我就搬吧。”
燕度一言不发的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三七的手拍了个空,她看了眼自己的爪爪,冲南浔问道:“他是给我甩脸子了,对吧?”
南浔不敢吭声。
三七叉着腰,头一歪,笑了。
燕度这个小气鬼,现在脾气越来越坏了!
“好好好!散伙饭也不用吃了,傀一、山楂、常嬷嬷、大将军!收拾东西!咱们立刻就搬!”
原本好的快形影不离的两人,突然就‘反目成仇’,将军府上所有人都慌了,被派来‘监督’的两个老嬷嬷也有点慌。
啊这……
少将军和郡主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云不饿被召去皇城后,就一直没回来,全程配合着处理青蚨钱的事,这几日下去,他感觉自己都饿瘦了。
怀帝可算是放他出宫,结果他刚到将军府,就听说燕度和三七冷战,三七一怒之下,带人搬走的消息。
云不饿只觉天崩地裂,刹那间像是个失去双亲的孤儿。
他急忙去找燕度,“哥!我的亲哥,你和我老大闹什么呢?”
燕度没理他,沿着将军府南面的外墙走走停停。
“你干嘛呢?”云不饿疑惑的跟在他身后。
燕度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他端详了一会儿近处这面高墙,转头对云不饿道:“天气不错,打一架如何?”
云不饿:“……”今儿阴天,您老是眼瞎了,还是气疯了?
……
怀帝给三七赐的这座郡主府也有好些日子了,但诸多事宜耽误,三七今儿才算头回来。
亭台楼阁、琳琅水榭、花园戏台应有尽有,端是富贵迷人眼。
这规制早就超出郡主府的范畴了,比起七公主的公主府都不遑多让。
三七‘乔迁’的极为草率,加上与燕度的‘不欢而散’,到了新家,她也没见多欢喜。郡主府内早有下人仆妇,都是怀帝和燕皇后赏下的,签的都是死契。
三七草草见了下众人,将其余事交给常嬷嬷去打理,就准备先歇着了。
不曾想,一阵巨响骤然响起。
大将军汪汪汪的大叫着,就朝声源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