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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似乎不该是这样子。

    三七指向祭台的位置,燕度顺势看去,眸光微动:“神像不见了。”

    三七诧异看向他,云不饿却突然插话:“燕哥你说错了吧,这里是祠堂,一般都是供奉牌位的,哪会供奉什么神像?”

    “不。”三七脱口而出:“我也觉得这里原本供奉的是神像。”

    一种怪异感萦绕在三七心头,她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有什么在回响着,可她捕捉不到那个答案。

    这时,卫炎开口:“的确是个神像,我知道这地方。”

    众人看向他,卫炎抿了抿唇道:“禁军里有个弟兄就是薛县人,他以前说过一桩关于薛县的传说,就提到过这祠堂。”

    “他说薛县在几百年前还是个小村子,那时正值王朝末年,山河破碎,外族入侵中原河山,人相食。”

    “当时村中男丁皆亡,只剩老弱妇孺,一群匪贼进村准备杀人,村中一位屠户娘子天生神力,危难关头是她挺身而出,护着满村妇孺逃走。”

    “她与匪贼们同归于尽,死后尸体化为了一小汪血池。”

    “后面新朝重建,当年被屠户娘子救下的妇孺们重回故地,血池已干枯,妇孺们就在干枯的血池旁替她立了祠堂,塑了神像,唤她血池娘娘。”

    “只是后面新朝又灭,到了咱们大乾朝时,薛家村已成了薛县,那座村里的旧人大多过世,只有传说还在,这座祠堂也变得无人问津。”

    这本是一段异闻,可众人听下来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真实发生过。

    三七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和悲伤。

    七公主听着听着都忘记了害怕,她下意识道:“所以,我睁眼就到了这祠堂,还有卫炎你们看到的‘我’,其实都是血池娘娘显灵了,是她在庇护我们吗?”

    云不饿不解:“那这血池娘娘还挺看人下菜碟啊,那么多人都被纸人扒了皮,怎么到七公主你这儿就是和云湘换皮,还活了下来啊?”

    “没准儿是我讨她老人家喜欢呢!”

    两人斗嘴间,三七的手忽然剧烈颤动起来,准确说,是剁骨刀在抖。

    她低头就见刀背上浮出一排排血字,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快跑!

    ——我要砍你们了!

    第71章

    血肉池,皮囊衣,血池娘娘!

    几乎是在剁骨刀冒出大逆不道发言的瞬间,三七掏出一沓狗皮膏药直接糊它身上,然后将它丢出老远。

    “快撤!”

    三七发出警告的瞬间,所有人退到祠堂外的院子。

    她丢刀的行为太过奇怪,众人惊疑,不等他们询问,阴影笼罩下来,像是有乌云挡住了光。

    所有人都抬起头,眼露惊骇。

    一张张人皮犹如风筝般飘在上空,它们重重叠叠,挡住了日光。

    巨大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喘息。

    那些人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了一件遮天蔽日的血衣,兜头朝他们压了下来。

    血衣压下的瞬间,地面翻涌,巨大的失重感笼罩所有人。

    他们脚下所踩的地方突然塌陷,脚下成了深坑,所有人都在朝下坠。

    “三七!”

    坠落之际,燕度一把抱住三七的腰,强势的将她护在怀里,三七快速抓住云不饿的小揪揪,七公主尖叫着抱住了云不饿的腿。

    燕度手里的长枪狠狠刺入一旁坑壁,刀刃与坑壁摩擦出火花,下坠了一小截儿后,险险停住。

    燕度额上颈间青筋直冒,他一手握着长枪,另一手还拖着三个人。

    云不饿抓着三七的手,他头皮都要给揪掉了,七公主吓得哇哇大叫。

    卫炎等人也学着燕度,以武器刺入坑壁,暂缓了危局。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有人的心都悬起来之际,却听少女冷静如冰雪的声音在坑洞中响起:“敕令,风魔听令,浮!”

    三七手结法印,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轻,重量像是消失了一般。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深坑内一片漆黑,上方好像被什么盖住了,不断有石头往下坠落。

    燕度却不似其他人那般松了口气,他能感觉到三七的身体在颤抖,事实上,三七也的确不好受。

    这处深坑有古怪,掉进来后,她的敕令好像被削弱了,风魔令是托住了大伙儿,可那股重力并未消失,而是压在了她的身体上。

    整整十几个人,上百斤的重量,压的她连喘气都困难。

    男子沉着冷静的声音骤然响起:“卫炎,你们左侧三步距离,有个落脚处!”

    “云不饿,小七,东南位,距离你们一丈,先跳过去……”

    ……

    在燕度的指挥下,所有人都找到了落脚点或是凹陷位,三七身上的压力顿消,她看向燕度,黑暗中,他俩依旧能看清彼此。

    “三七,解除术法,我能撑住。”

    三七眸光轻颤,燕度刚刚果然是看出了是她在承受压力?

    “两个人的重量,我也能撑住。”

    “别在这种事上浪费你的力量。”燕度声音沉着,三七也清楚现在情况,她撤掉风魔令后,身体陡然下坠,只是瞬间,男子的手臂将她牢牢锁紧,强有力的将她嵌入怀中,没有一丝动摇。

    纵然脚下悬空,也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抱紧我。”

    三七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两人身体紧贴,呼吸缠合在了一起。

    下方传来云不饿的声音,他的声音在发颤:“郡主姐,下面、下面不对劲!”

    坑洞内,忽然有了光,却是不祥的的血光。

    从下方亮起,血色中,所有人都看清了坑底的情况。

    那是一汪血池,汩汩翻涌着,像是血肉身躯在蠕动,挣扎,想要从那片血池中挣脱出来。

    所有人都白了脸。

    三七面如寒霜,这片血池……她曾见过,在她的幻象中!

    下面那些,都是薛县死去的百姓!

    或者说,不止薛县的百姓……

    三七骤然感觉到了什么,“小心头顶!”

    坑洞震颤,像是有什么在上面强势往坑洞下压,石块碎屑纷纷砸落下来。

    燕度猛的低下头,以半包围的姿态,将三七完全遮挡住,那些石块碎屑齐刷刷砸在他身上。

    “燕度!”三七伸手护住他的头顶,又惊又怒。

    “我没事,三七,把手放下来。”燕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石头碎屑砸下的突然,好在都是些小石头,只是在他头上额上划出些小伤口。

    三七不听,用手抱住燕度的头,在他怀里抬起头,冷然看向上方,她看到了那无数人皮凝聚成的血衣,像是一张巨网,朝下挤压着。

    坑周的碎石因此才簌簌往下坠。

    “血肉池,皮囊衣,娘娘祠……”

    三七脑中灵光乍现:“以满县百姓的命作为代价,背后妖人是想召出血池娘娘!”

    几乎是在三七声音落下的瞬间,洞内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女声。

    “小丫头,挺有见识的嘛。”

    这声音在坑洞内回荡,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燕度眸色一沉,七公主却惊恐的睁大了眼,这声音……

    “可惜啊~就算你猜到了,也于事无补。”

    女人还在嗤笑,声音里满是得意:“你若不入这座祠堂,我要收拾你还有些麻烦,偏偏你自投罗网,倒是省了我的麻烦。”

    “还真是要多谢了你,将燕度这小杂碎也一起带了过来,呵呵~”

    三七和燕度齐齐冷了目光。

    “色骨香、血衣鬼,你就是那个藏头藏尾的妖人!”

    云不饿也骂开了:“好哇,可算露面了,就是你这个狗杂碎用翳鬼控制小道!”

    女人发出不屑的嗤笑:“所谓的云鹤高徒,也不过如此。”

    “倒是你这个叫三七的贱丫头……”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充满的妒忌怨恨:“一个小官家的卑贱女儿,你凭什么!!”

    “果然,贱人就是和贱种配,也不怪呼你能和燕度这小杂种走一起。”

    女人对燕度和三七的恶意过于浓烈。

    可不管是三七是不解自己与此人有什么仇怨。

    她的仇人,大抵只有虞家那群小狗屁。

    燕度眸子幽沉,女人的声音出现时,他就猜到了一个人。他不解的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为何会堕落成一个邪道妖人?

    就在这时,七公主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是你吗?”

    “是你对不对!”

    “善仪姑母……”

    第72章

    你终于来了

    ‘善仪’这名字出来的瞬间,卫炎等禁军的脸色就变了。

    善仪长公主,那可是与陛下一母所出的亲姐姐!

    只是善仪长公主常年不在京,原本南山行宫就是她久居之地,太后来南山行宫一则养病清修,另一则也是为了看她。

    现在被七公主点破身份,卫炎等人也反应过来,这的确是善仪长公主的声音!

    女人沉默了片刻后,啧了声,声音不减讥诮:

    “小七还真是敏锐呢,这么快就认出姑母了,不过,你也真够命大的,你的那些随从都被剥了皮,偏就你运气好,叫你躲过去了。”

    七公主脸色煞白,她不敢置信。

    背后要害他们的,居然是姑母!

    “为什么?姑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善仪长公主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和怨恨:“因为你是燕鸾鸾那贱人的女儿啊,当年若非你母后从中作梗,凛郎岂会弃本宫不顾,反而与白笙那个贱人成亲!”

    白笙,是燕度母亲的名字。

    燕度眸色已彻底沉了下去。

    七公主显然不知道上一辈的那些前尘旧怨。

    善仪长公主冷呵:“原本本宫也没准备对你下手,可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陪太后养病呢,可惜啊,不能剥了你的皮,让燕鸾鸾好好伤心一场。”

    此刻,南山行宫的望月阁中。

    女人披着一件似血般的嫁衣,屋内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池水殷红似血,善仪长公主坐在池边,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说她才花信之年都有人信。

    猩红水池内,倒映着的正是坑洞内的情形。

    善仪长公主像是戏耍老鼠的猫儿,眼里是胜券在握的得意,七公主逃脱一死,的确让她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很快对方就要和燕度那小贱种一起丧命了。

    唯有的不甘心便是……

    “说起来,本宫还真是好奇,血池娘娘怎就不肯收你的命呢?”

    善仪长公主眼底带着审视,水池内,七公主那张脸上全是茫然,显然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靠什么逃脱一劫的。

    善仪长公主‘供奉’血池娘娘这么久以来,那尊神像除了不肯吃她供奉的香火外,其余时候,哪怕她一次次‘借用’神像的力量,那尊神像都没有反应。

    可这一次,她要剥了七公主的皮时,这尊神像却头一次与她作起对来!

    哦,不对。

    当时这尊神像不止不让她剥七公主,就连那个叫云湘的贱婢,竟也护着。

    善仪长公主岂肯罢手,干脆换了两人的皮,只是不等她再有动作,七公主就被神像转移进了娘娘祠。

    只有,那个云湘被她强留了下来。

    恰好那个云湘是个心野的,善仪长公主就顺水推舟,将这条鱼儿放走。

    果不其然,一条小鱼,换来两条大鱼!

    且这一次神像出手救了七公主,也让善仪长公主终于找到了机会瓦解娘娘祠外的结界,这些年她每剥一张人皮,那些血肉就会不翼而飞,全跑进了这血池内。

    而这血池,正是血池娘娘的证道真身。

    善仪长公主要完全窃取走血池娘娘的力量,就要得到血池,以前她的纸人被祠堂的结界阻隔,可现在,结界没了!

    很快她就会得到血池娘娘的所有力量!又或者说,她会成为血池之主!

    善仪长公主的视线落在三七身上,或许神像会起异常的原因就出自这贱丫头身上,不过没关系,等她剥了这贱丫头的皮,一切自有答案。

    “上一次你坏本宫好事,那这一次,就让你先死好了!”

    在善仪长公主声音落下的瞬间,坑洞上方的人皮血衣强势朝他们碾压而下。

    生死关头,三七快速结印,另一只手摔出数十张符箓,符箓分散飞射,落到每个人身上。

    在那血衣强势压下来的瞬间,一层层淡光笼罩在所有人身上,在他们被裹挟着打入血池的瞬间,将他们保护了起来。

    那人皮血衣像是要吞噬一切的网,不止裹住了他们,它真正的目标还是下方翻滚的血池。

    血池中,三七睁开眼,她一双眼几乎成了全黑。

    抱着她的燕度骤然感觉到了一股推力,他瞳孔一缩,下意识要抓紧三七,身体却不受控的被什么东西朝后拽去。

    是三七的影子!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他叫的却是:

    ——小十!

    血池隔绝了他的声音,下一刻,一道黑色弧光从内切开血衣,燕度与其他人都从那个切口处被丢了出去。

    燕度半跪在地,身体后滑了半米才停下,云不饿等人也都摔得够呛。

    可接下来的画面,让他们惊骇欲绝。

    那人皮血衣吞噬掉血池后,像是皮囊获得了血肉,竟然逐渐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女人没有脸,身上的血衣猎猎作响,赫然与血池娘娘的神像一模一样!

    而在血池娘娘前方,三七像是昏迷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拎了起来。

    善仪长公主疯狂的笑声响彻在坑底。

    “成了!哈哈哈哈!成了!!!”

    “本宫闻到了……好香……这丫头的血肉怎么会那么香!让本宫先剥了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三七又被拉进了幻象。

    可这一次的幻象与过去截然不同。

    她先是看到了一汪小小的干涸的血池,后面来了一群人,在血池上建起了祠堂,他们为血池塑了神像,日日供奉香火。

    渐渐的,血池内生出血肉,融入了神像。

    那是个身披血衣的无面女子。

    她庇护着一方百姓,会在深夜出现,将妄图对百姓不利的贼子剥皮剁骨,渐渐的,王朝凋敝,战事再度爆发,百姓们逃难的逃难。

    可祠堂依旧伫立在原地,它庇护着每一个途经此地,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后来,新的王朝建立,秩序恢复,但这座祠堂却被人所遗忘,血衣女子再也没出现了,幽冥为她开了一道门。

    直到某一日,万仞幽冥下响起了坍塌之声,有什么破碎了、毁灭了、化为了废墟。

    一团灵光从幽冥下飘了出来,落入了神像内。

    有一天,有人闯入了祠堂,拿走了神像,神像被交到一个女人手中,女人以活人血浇灌神像,剥下人皮后,便来焚香,一次次窃走神像中仅剩不多的灵光。

    神像不受她的香火,它用残存的力量,将那些枉死之人的血肉一点点偷回血池中,就像当年它保护村中百姓那般。

    如今的它,已经残破、衰弱、即将消逝……

    它被夺走了神像,成了恶人手中的刀,它护不住活人的平安,只能苟延残喘的维护住枉死之人死后的安宁,不让他们的血肉再被利用……

    幻象消失,一片血红中。

    三七看到了一个个枉死者的身影,它们全都覆压在一个女人的背后。

    女人驮着它们,艰难的走到了她的近前。

    女人没有五官,可却有两行血泪自眼睛的位置滑落……

    她好像等候了许久许久。

    三七听到她说:

    ——你终于来了……

    第73章

    三七托起枉死者们的怨念:去吧,报仇

    坑洞内,善仪长公主的笑声在回荡。

    三七低着头,依旧无知无觉。

    血池娘娘抬起了手,一把刀从上飞驰而下。

    刀在血池娘娘的手中疯狂颤抖,似在挣扎,身上狗皮膏药般的符纸一张张被焚尽。

    云不饿面色大变:“那把刀!”

    那分明是三七的剁骨刀啊!

    在符纸被全部焚尽时,剁骨刀停下了挣扎,血池娘娘扬起刀,狠狠朝三七劈了下去。

    生死关头,一道身影挡在了三七前方,血光溅起。

    剁骨刀陷在他的血肉中,砍在了燕度的肩头上。他双手握着血池娘娘的手,阻止刀锋下陷。

    他额上青筋直冒,冷玉般的脸上满是森然与杀意,却没有退后一步。

    “云不饿!”燕度沉喝。

    云不饿已经跑了过来,试图拖走三七,可有一股力量牢牢将三七困在原地。

    卫炎等人也都冲上来要帮忙,七公主也爬了起来,捡起一旁不知何时掉落下来的长枪,也往前冲。

    善仪长公主的冷笑声再度响起:“找死!”

    血池娘娘身上荡出一圈血雾,将所有人震得人仰马翻。

    燕度被震开的瞬间,折身抱住三七。

    “燕哥!”云不饿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七公主手边的长枪丢给燕度。

    燕度接过长枪,侧身斜劈一挡,戗得一声,火花四溅。

    长枪和剁骨刀撞在了一起。

    那一刻,一股力量骤然从燕度胸口处传递而出,十全十美牌飞射而出,强大的力量将血衣娘娘撞开两米,燕度趁机夺下剁骨刀。

    然而剁骨刀并不听他控制,在他手里疯狂挣扎。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握刀的手。

    燕度扭头,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眸。

    三七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她脸上沾着血,那是燕度的血。

    此刻的她诡艳的不似活人,她的影子在她脚下化出屡屡黑气,她的声音轻缓:“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燕度松开了握刀的手,剁骨刀到了三七手里,三七的影子从她脚下攀升,顺着她的手缠绕住了剁骨刀。

    剁骨刀渐渐停下了挣扎,它颤抖着,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鲜血从刀身中翻涌而出,与三七的影子交缠在了一起,原本宽短的刀身渐渐拉长,变成了一把黑色长枪。

    “不!怎么可能!!”善仪长公主的怒吼声响彻在深坑内:“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这把剁骨刀会被驯服!

    为什么血池娘娘的剁骨刀会乖乖听这贱丫头的话!!

    一种失控感涌上善仪长公主的心头,她控制住血池娘娘朝三七杀去。

    必须死!这个叫三七的丫头,必须死!

    “把刀还来——”

    血池娘娘携带着巨大压迫杀来,三七还立在原地,她轻轻吐出三字:“敕令,止!”

    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漆黑一片,像是幽冥之色。

    血池娘娘的身体被控在了原地,数不清的黑色锁链从黑暗中蜿蜒而出,缠住她的双脚。

    长枪拖地,随着少女的前进在地面上擦起火星。

    青碧色的火焰骤然燃起。

    三七猛的抬起头,长枪舞动,刺进血池娘娘的身体中。

    那一刹,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却是善仪长公主的声音。

    这一枪,穿破了人皮血衣,像是放出了什么。

    数不清的嘶吼声,惨叫声,在血池娘娘体内响起,有血肉要冲破人皮血衣,是一个个枉死之人的血肉。

    云不饿等人骇然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看到了那些压在血池娘娘身上的罪孽,尸山血海,是何等的炼狱之景!

    他们眼前竟也浮现出了这些无辜之人枉死的一幕幕。

    他们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她本是活人的保护伞,在黑夜里斩断罪孽的刃,她是血池,只饮恶人血的血池。

    却成了恶人手里的刀,剥下了无辜者的皮。

    三七凝视着背负满身罪孽的血池娘娘,眼里并无杀意,只有化不开的伤感与悲悯。

    “敕令!”

    她的声音响彻深坑。

    “业火、焚罪!”

    洞穿血衣娘娘身体的长枪上翻涌出的青碧鬼火骤然转为纯白一色,像是冬日的雪,它快速蔓延,烧烬了血衣,也剥离了那一个个枉死者身上的怨念秽力。

    “不!不!!!!”惨叫声响彻深坑,是善仪长公主在咆哮:“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三七眼底浮现出了戾色,她左手前探,那些从枉死者身上被剥离出的怨念秽力在她手中凝聚。

    “做什么?!”

    “你妄造杀孽,为私欲,滥杀无辜!”

    “阴阳有界,杀人者,罪孽难恕!”

    “而你!报应已至!”

    三七握枪的手一震,血池娘娘的身体骤然化开,血色包裹住他们所有人,用力一拽。

    下一刻。

    南山行宫的望月阁中。

    猩红水池荡起狂澜,朝四面八方冲荡而去,屋檐掀飞,雕粱尽毁。

    善仪长公主翻滚在地,她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骇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行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这里。

    少女托着长枪,像是幽冥下的鬼神,手执着罪孽,踏着血路来向作恶者问罪来了……

    善仪长公主颤抖着摇着头。

    不!不该如此才对!

    明明血衣已经吞噬掉了血池,明明血池娘娘已经为她所用了!就连那把剁骨刀也乖乖听话了!

    可这个叫三七的贱人,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一遇到她,局面就全变了!

    到底是为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善仪长公主颤声质问着,她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

    三七神情冷漠到了极点,她轻轻托起手里枉死者们的怨念,声音却温柔至极:“去吧。”

    “报仇的时辰,到了……”

    第74章

    三七低头,鬼神垂目,怜悯人间

    枉死者们的怨念,齐齐冲入善仪长公主的身体,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她惨叫着满地打滚,那种疼痛,像是有人将她的皮囊血肉一层层剥去。

    三七冷眼旁观,燕度等人立在她身后,也都是一脸冷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结局,是善仪应得的!

    就算她有千万般痛苦,就算她以死谢罪,也偿还不清这些孽债,她死了,那些因她枉死的人就能复活吗?

    望月阁这边如此大的动静,岂会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很快,大批禁军朝此而来。

    “何人胆敢来行宫造次!”为首的男子厉喝,他一眼看到了在地上痛苦惨嚎的善仪长公主,下令道:“保护长公主!”

    禁军们一拥而上,卫炎冲那男人喊道:“三弟,住手!”

    卫灼目光一凝,卫炎此刻满脸尘灰血污,不怪他没认出来。

    紧跟着,卫灼看到了燕度,眼中厉芒一闪:“燕度!”

    燕度冷冷瞧了眼他,寒声警告:“卫统领,此事与你无关,退下吧。”

    卫灼气笑了,不等他开口,善仪长公主放声尖叫:“杀了他们!燕度他们是刺客——啊——快杀了他们!”

    卫灼脸色一变,就要下令救人,一柄黑色长枪直接扎穿了善仪长公主的手,将她钉死在地上。

    少女面似寒雪,垂眸看着善仪,“碍事的人太多,看来你得快点死了。”

    善仪惊惧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她还想开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卫灼脸色骤变,然而不等他有动作,燕度已侧身拦住他前路,长枪横指着卫灼的咽喉。

    “燕度,你疯了不成?那可是长公主!陛下的亲姐姐!”

    燕少将军半身染血,目色森然:“她今日非死不可。”

    场间局势如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

    一个惊怒的声音骤然响起:“放开善仪!”

    一个素衣素钗的老妇人在宫婢的搀扶下快步走来,身后还跟了大群宫人。

    来人正是太后,她一身素色仿佛遁入了空门,看到被钉在地上的善仪后,她神色剧变,快步冲上来,依旧被燕度的长枪挡住。

    太后惊怒交加:“小九!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度看着太后,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太后被他的目光盯得不由慌乱,却又担心女儿的安危,只能沉下脸来,“燕度!哀家命令你让开!”

    燕度却说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话:“第二次了。”

    太后神情骤变,旁人不懂,她自然明白。

    善仪不是第一次出手加害燕度。

    后方,三七忽然嗤笑出声。

    “太后想要见女儿最后一面,那就让她见好了。”

    她拔出了扎在善仪手上的长枪,燕度闻言,也让开了路。

    然而就在太后扑到善仪身边的刹那,善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她嘴巴剧颤着,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发出无声的求救。

    ——救我!母后救我!!!

    “善仪!我的善仪啊……你究竟是谁!你对善仪做了什么!!”

    太后厉声质问。

    三七冷眼瞧着她,眼里是露骨的嘲讽:“我是谁?太后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太后一怔,神情一瞬复杂:“是你……”

    这抹复杂转瞬被怒意取代:“你对善仪施了什么妖法,她为何会成这样?!!”

    三七不答反问:“太后真不知道她变成这样的原由吗?”

    太后素衣素钗看上去竟和寻常老太太没什么不同,可她久居上位,身上的气势却半点不弱。

    可她的气势再强,站在她对面的少女像却凛冬里的雪山,任你东西南北方,她都岿然不动,似有寒风在她周身肆虐,让人一呼一吸间都感到寒意彻骨。

    冷意凝结,能将虚伪的皮囊冻得寸寸皲裂。

    太后的气势逐渐弱了下去,她竟有些不敢直视三七的眼睛,被那双眼注视着,令她有种一切秘密无所遁形。

    被扒光衣服,一切暴露于天日下的惶恐感。

    “果然啊……”三七一字一句道:“善仪长公主滥杀无辜,屠戮薛县满城百姓,这些事你全都一清二楚!”

    三七每落下一个字,太后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卫灼等禁军满脸骇然,他下意识看向卫炎,就见卫炎冲他点了点头。

    卫灼惊疑不定。

    太后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说什么?薛县的百姓……全、全死了?”不是只死了几个,而是全死了?!

    她低头看向善仪,这一刻,太后的眼里都是恐惧,她下意识放开了善仪,嘴里却还在狡辩。

    “哀家不信,不可能的,善仪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不、不可能……”

    三七满目讥诮,“不可能?若你深信她没做这些,当初在宫内,你为何要跳湖自杀呢?是觉得这满身罪孽太重,承受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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