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七咽了口唾沫,站在一旁的傀一也紧张了起来,他余光瞥见躲在自己身后的吊吊,眼神询问:你一个当鬼的,你躲什么?
吊吊:太凶了!那老嬷的脸吓死鬼了!
傀一:你骂人可真脏,说这鬼话前,你先瞅瞅看你舌头有多长……
常嬷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虞家欺人太甚,今日那柳氏就要跪满京城向郡主你道歉,老奴教郡主的第一课,便是如何打烂贱人的嘴!”
不等三七开口,常嬷嬷笃定她会怯场退缩一般,面目狰狞道:“郡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决不可妇人之仁啊!”
三七:“……好的。”
常嬷嬷松了口气,她来之前,陛下派人千叮咛万嘱咐,定要让这位小郡主的骨头硬起来!
目前看来,小郡主性子是太柔顺了,难怪会被虞家人拿捏。
不过问题不大,教好一个人不容易,教‘坏’一个人可太简单了!
“那就先用膳吧。”常嬷嬷道,一拍手,很快有人进来布膳,“郡主多吃些,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动手也是体力活。”
三七从善如流的点头,傀一在旁边点烛。
常嬷嬷和山楂都看过来。
傀一面不改色道:“郡主眼睛不好。”
常嬷嬷忧心忡忡,反应到脸上,表情就狰狞了:“可是在虞家被虐待的坏了眼睛?”
三七:“……是的。”
她因为虞家成活死人了,吃饭必须点烛,四舍五入怎么不算被虞家弄坏眼睛呢?
常嬷嬷深吸一口气,“老奴记下了。”
傀一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这位常嬷嬷在宫里,一定也是个狠角色吧!
三七用完膳后,说要回房换身衣服,等换衣出来后,就见常嬷嬷和山楂就在外候着。
要说有什么变化,便是常嬷嬷不知何故眼角湿润,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宛如红眼厉鬼,更添凶狠。
吊吊飘来她身边,指了指山楂,暗戳戳比划了一个书写的动作,又指了指天上,做了个鸽子飞走了的手势。
三七默了一瞬,垂眸莞尔。
‘恶毒’老嬷嬷和‘活泼天真’小宫女啊。
宫里送来的这两位,似乎都很有趣……且表里不一呢。
……
虞家度过了水深火热的一夜。
从柳氏被抓入宫,再到她被刺字杖打送回,虞敬父子三人在柳氏房门外枯坐到天亮都没回过神。
天亮了,三人却觉得梦还没醒。
这噩梦怎么那么漫长啊……
将三人从‘噩梦’中强行唤醒的是宫里来的人。
昨夜后,虞家签了死契的仆人也趁着夜色浓重齐齐跑路了。
宫里来人后,敲门无人应,直接破门入内。
虞家父子三人惊的六神无主,在听说陛下下令让柳氏三步一跪绕着京城一圈给三七道歉后,三人更是如遭雷击。
虞闵武下意识道:“哪有母亲给女儿跪下的道理,虞三七她不怕天打雷劈吗?”
奉旨来监办的小太监都听笑了。
“这可是陛下的圣旨,你们还敢违抗?”
“虞柳氏罪大恶极,陛下已是法外开恩,再说了,明华郡主何等尊贵,她与你们虞家早无关系,虞柳氏这等罪妇,也配与她攀关系?”
虞闵武开口后,也知犯了忌讳,铁青着脸不敢再反驳。
小太监冷哼一声:“将虞柳氏拖出来!一介罪妇,给她一夜喘息,已是天恩!”
“陛下还有旨意,虞敬身为人夫,纵容其妻胡作非为,其子不孝不义,知母犯错,却不劝告,虞家父子三人随行绕城,既是一家子,那就荣辱以共。”
虞敬要晕了。
小太监凉飕飕道:“燕少将军说了,若是晕了,就拴在马尾上,拖也要拖完全程。”
虞敬立刻就站直了。
虞家人不快活。
可京城百姓们快活啊~
一整年的热闹都在最近看够了~
柳氏脸上被刺了字,身上还穿着昨儿的血衣,背后早被打烂了,衣料粘着烂肉,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痛苦万分,可如同三七说的那样。
她死不了。
她恨不得直接咽气,可每每她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就有‘一口气’顶了肺,又给她顶活了。
三步一跪,每一次下跪都是折磨,周围人的耻笑、嘲讽、鄙夷像是污泥一般,砸满她全身,令她窒息。
她张开口,风灌进喉咙里,像刀子一般。
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好像冥冥中有鬼神已为她定好了罪,她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我错了、我不配为人母。”
虞家父子跟在后面,如过街老鼠,他们以袖遮面,压根不敢见人。
道路两旁摩肩接踵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岔路口的酒肆二楼,三七托腮看着下方,她眯着眼,轻喃道:“好熟悉的场景啊……”
“那日我被虞家当尸体一样丢在街上时,周围人也是这样指指点点的呢。”
三七眼角带着笑。
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转的可真好看!
后方。
常嬷嬷看着三七的背影,表情狰狞到了极点,她猛的低下头,给了自己一巴掌,把眼泪打回去。
“郡主她太心软了……”
“此情此景她应该拍手叫好才对,她怎么能黯然神伤,感同身受,沉溺于悲伤往事呢……”
“虞家人伤透了她的心,虞家人该死啊!该死啊!!”
傀一和吊吊都听到了常嬷嬷的碎碎念,看清了常嬷嬷的猛鬼落泪后,一人一鬼都沉默了。
这位‘猛鬼老嬷’为什么会对郡主(三七大人)有这种误解啊!!
第56章
只有燕少将军没有礼物
柳氏既是要三步一跪,绕完整个京城的给三七道歉。
三七自然不急着出现。
这样经常的好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当然要让京城百姓们也看个尽兴啊。
时间一晃过去了大半日,三七最后才现身。
她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虞家四人。
柳氏看到她后,宛如看到了索命的恶鬼一般,尖叫着往后哆嗦,几个宫人过来,压着她让她跪下道歉。
虞敬父子三人满脸涨红,只觉这一路的羞辱都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三七欣赏着他们的羞愤。
虞敬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豁出去般的,上前大步,狠狠扇了柳氏一巴掌,指着她唾骂道:
“你这毒妇,怎能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害!”
柳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虞敬看向三七,眼里带着祈求,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三七啊,父亲错了,你原谅……不,你宽恕为父好不好?”
“为父真的错了,为父失悔啊——”
他哭的撕心裂肺,嚎的歇斯底里:“都是这毒妇,是她偏心,是她一直怂恿,害得咱们父女反目,家宅不宁啊——”
柳氏想要骂,想要反驳,可她说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敬在那边作秀。
“她亲口承认了,当年是她将你丢给的拍花子,是她遗弃了你。”
“为父要将你接回家,她也百般阻挠,她不配为人母,不配为人妻……”
“我和你兄长都被蒙在鼓里,我们悔之晚矣啊——”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今日柳氏跪了这一路,众人已知她恶行,不曾想还有更恶毒的。
竟有母亲主动将女儿丢给拍花子,又不是穷苦人家活不下去了卖女儿,这柳氏还是人吗!
三七神情却很平静。
“她不配为人母是真,至于配不配为人妻……呵呵,她若是不配,虞主簿怎还和她生了一个又一个,我看你们倒是挺般配。”
周围人群里哄笑一片。
常嬷嬷可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郡主这话说的漂亮。
虞敬脸上又白又紫。
虞闵文抬不起头,虞闵武看三七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活撕了。
“至于忏悔……”
三七垂眸,目光冷幽幽的从虞敬身上滑移到了虞闵武身上,她勾唇缓笑:
“虞大公子,虞二公子,你们悔吗?”
虞闵文抬起头,眼中含泪:“三七,大哥错了。”
虞闵武都在发抖,他低着头,咬牙切齿:“我……错了。”
三七会原谅吗?
所有人都盯着三七,等一个答案。
常嬷嬷揪心又怀疑,郡主总不能又心软了吧?
三七淡淡哦了声,“那你们就悔着吧。”
虞敬和虞闵文大失所望,虞闵武暴怒:“虞三七,你耍我们!”
三七睨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常嬷嬷,此人对我不敬,该如何?”
“一介刁民,对郡主不敬,该打!”常嬷嬷眼中跃跃欲试。
三七笑弯了眉眼,“那就有劳常嬷嬷了。”
常嬷嬷早就按捺不住了,她积攒了大半天的力气,可算有用武之地了。
啪啪啪啪——
一个又一个巴掌落下,扇的虞闵武是头晕眼花。
三七在马车内听着,走之前,她最后丢下一句话:
“虞主簿,身为礼部主簿,仁义礼智信总得占一样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为你生儿育女的一个女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七品主簿,再小也是个官儿。哦对了,虞大公子还在国子监进学吧,虞二公子明年还想参加武举吧?”
“已经有了个不智愚蠢的娘,可不能再有个薄情寡性的爹了啊……否则,这一家子的未来岂非一点希望都没了?”
“虞主簿,你可得撑住啊。”
三七笑看着虞家人。
少女清霜似雪,黑白分明的眼似能摄了人的魂,她静静的吐出一句句诛心之语,让虞家人万念俱灰。
柳氏惊恐,她想到了三七恶鬼般呢喃在她脑中的话语。
虞敬则是惊怒交集。
这孽女,竟是要断了他的后路,让他不能休妻!!
三七放下车帘,心满意足吩咐:“回家。”
回将军府,燕度说的,那里以后也是她的家。
周家、花氏、柳氏都得到了报应和教训,但幕后黑手依旧没被逮出来。
且对方还将手伸到了太后身边,怀帝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势要将背后的妖人揪出来。
但背后那妖人好像隐藏起来了,反正云不饿那边是没丝毫收获。
三七也让吊吊夜里在京城四处溜达,看能不能找到点痕迹,但依旧无果。
背后那妖人对燕度恶意满满,现在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三七想着,自己给燕度准备的那份礼,真得加快速度了。
练了这么久雕牌子,她越发手熟,三七决定雕完最后一块练手牌,今夜就把雷击木拿出来,正式开雕。
她今儿正雕着,常嬷嬷便敲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亲兵,每一个手里都捧着一大盆盛放的杜鹃。
三七诧异:“哪儿来的花?”
常嬷嬷道:“宫里赐下来的,陛下听说少将军喜欢这云锦杜鹃,就让司花局端了几十盆过来。”
“陛下还点名说了,这几盆是给郡主的。”
三七微讶,欢喜谢了恩,她一直觉得屋里缺了些生气,这些云锦牡丹开的漂亮极了,这几盆花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陛下也是大好人呀。”三七感慨着,想了想,她摸出自己雕的最完美的那块辟邪符,冲常嬷嬷道:“我想给陛下也送个礼物,会失礼吗?”
常嬷嬷愣了下,倒是没听说过哪家得了陛下的赏赐后还回赠礼物的,不过,应该不失礼吧?
“不会,陛下是圣君,很是开明大度。”
三七点头,将山楂叫了进来,把辟邪牌递给她:“帮我转交给陛下吧。”
山楂后背一僵,瞬间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道:“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是没法见陛下的,郡主这谢礼还、还是让少将军转交更妥当吧?”
三七神色如常:“这样啊,我对宫里的事不清楚,既如此,等燕度回来,你帮我交给他吧。”
三七冲山楂笑了笑。
山楂乖巧应下,没从三七脸上看出什么,但心里那口气依旧没能松下。
郡主,难道看出点什么了?
不、不能吧?自己应该没暴露吧?
山楂下意识观察起三七来,然后就见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从博古架下拖了巨大的匣子出来。
匣子一打开,里面放着的竟都是些木牌辟邪符。
山楂看了看手里的辟邪符,又看了看匣子里的,实话说,没看出多大区别。
都是一样的柴火棍料子,她手里这块还有点黑黢黢的,像是烧剩下半截儿的。
“郡主这是……”常嬷嬷都迟疑了。
三七往她和山楂手里先塞了两块牌子,然后招呼傀一进来将匣子搬出去:
“让大伙儿都过来领牌子吧,一人一块,这匣子里的应该够了。”
傀一见到牌子后,给了三七一个幽怨的小眼神。
三七曾给过他一个见面礼,就是这牌子,他可太清楚辟邪牌的效果了,吊吊那样的猛鬼,瞧见这牌子就和鸡仔瞧见黄鼠狼似的。
傀一原本以为自己的唯一,不曾想郡主她要雨露均沾……
常嬷嬷和山楂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们虽没感受到这牌子有啥不同寻常,但瞧的出都是郡主亲手雕刻的,能得到礼物当然是开心的呀,但是吧……
送给陛下的时候该特殊一点?
横看竖看,陛下也成了被雨露均沾中的一员啊!
“哦,对了,还有皇后娘娘的。”
三七跑自己床头摸出个小一号的木雕来,这木雕的质地明显不同。
常嬷嬷眼睛毒辣,瞬间瞧出来了:“这是乌木吧?这成色,这、这得多少年头啊?”
三七想了想,比了个五。
常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五百年?!”
三七沉默了一瞬,其实是五千年诶……
“郡主这雕的……是什么呢?”
“咦,你们看不出来吗?这是莲花呀。”
众人:“……”这一坨黑粑粑一样的,是莲花?
常嬷嬷要喘不过气了,五百年的乌木,千金难求啊,拿来雕粑粑!
三七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倒不是觉得自己雕的丑。
就是这一朵莲花其实是用那块雷击木的边角料雕的,虽是边角料,但是效果不差的!
这朵莲花下面她也认真刻了符箓的,比那些普通柴火辟邪牌的效果强上十倍呢。
“这个是送给皇后娘娘的。”
“哦对了,牌子不用给燕度留了,他不需要。”
燕少将军刚进来,就听到这话,他不理解。
所有人都有礼物,为什么到他这里就是不需要了?
第57章
哦豁,燕少将军想送杜鹃,被捷足先登了~
将军府里,当值的亲兵们几乎人手一个辟邪牌。
大伙儿听说是三七亲手雕的,都很感谢,但一开始也没觉得这牌子是个多厉害的东西,只当是三七的一份心意。
直到云不饿一声咋呼。
“这是四方进宝符!四方俱全,招福来财,辟邪除晦!”云不饿拿着木牌的手都在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三七:
“这四方进宝符失传多年,我五道观搜集多年也只凑齐了三方符印,差了最重要的东方符印,郡主姐你……你是从哪儿来的完整符印!”
“不,不对,你不止有完整的符印,你竟还能雕出来!天爷……这线条……丝滑流畅!让我写我都写不出来,你还能一气呵成雕出这许多!”
云不饿震惊了,芝麻汤圆怀疑人生!
亲兵们也震惊了,他们可是知道云不饿的来历的,那位云鹤道长的亲传弟子,实打实的玄门高徒!
他亲口认定的宝贝,还能是假!
他说自己画不出,郡主却能弄出这么多,四舍五入,岂不是郡主比他还厉害!
众亲兵又想起不久前他们喝的那‘安神暖汤’,那‘暖汤’的效果明显不同寻常,有机灵的亲兵拿着水囊去找云不饿,让他尝尝这暖汤。
云不饿一嗅那味儿,就是一抖,夺过水囊就灌了一大口。
他整个人都在哆嗦:“这是松柏雪水,但最厉害的是这雪水里被人放了一道符,集天地精华灵气,喝了能祛除晦气,洗涤灵根!”
“天爷啊,亲娘啊!这灵水你们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亲兵们都麻了,下意识都拿出了自己的水囊,有人呐呐道:“府上水缸里几水缸都是……随便取……”
云不饿:“……”
芝麻汤圆气的想满地打滚,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等等,你们别告诉我这灵水又是我郡主姐弄出来的啊!”
亲兵们下意识点头,云不饿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不等云不饿反应,所有亲兵饿狼扑食般的冲向傀一。
“老傀,这牌子我还没领呢!”
“我我我,还有我!”
“张十八你个不要脸的,你刚刚明明领了,说了一人一个!”
牌子遭到了哄抢。
云不饿也想抢,但架不住亲兵们五大三粗此刻都抢红了眼,别说他是云鹤道长的高徒,就算云鹤道长亲自来了,敢动手抢都得挨上几巴掌。
“郡主姐!我也要~~~”
三七微笑:“啊,我好困,我先去睡个觉哈。”她扭头就进屋。
云不饿想哭,云不饿不理解!为什么啊,郡主姐到底啥来头啊,杀鬼如杀鸡,画符如喝水,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好东西!
自己这五道观的高徒,在她面前就和小废物似的!
常嬷嬷和山楂都有些恍惚,这什么牌子和那安神暖汤的,真有那么神乎?
明华郡主不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被欺负的小可怜吗?怎么、怎么一下就变成她们不认识的样子了呢?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燕少将军,亲兵们热热闹闹,但他只觉得吵闹。
辟邪木牌,辟不辟邪他不在乎,但那是三七亲手刻的,他想要。
更不理解的,还有府上多出来的这几十盆杜鹃。
燕度死死盯着内书房里的那盆杜鹃,这盆是他从燕皇后那里讨要来的。
一直想寻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三七,但这段时间琐事缠身,他没找到机会,追查妖人的事一直无果,只能暂歇。
燕度原本打算今日将这盆杜鹃送给三七的,可一回府,却被人捷足先登!
燕少将军不理解,皇伯父这是何意?故意给他使绊子吗?
皇宫内。
怀帝叫了齐尚书和秦阁老来下棋,怀帝是个臭棋篓子,但偏爱看别人下棋。
齐尚书和秦阁老下着,他就坐在一旁看着,不时指点江山,这个时候两位大臣就不爱讲什么君臣之谊了。
陛下的指点,那是一个字都不能听的。
怀帝正生闷气呢,李公公就端着东西进来了。
“陛下,这是燕少将军令人送来的,说是明华郡主感念陛下所赐的云锦牡丹,亲手做了个小物件给陛下回礼。”
怀帝挑眉,倒是意外:“呈上来看看。”
东西呈上来,怀帝拿起那辟邪木牌看了看,表情平淡,真丑啊……
“嗯,那丫头亲手雕的?倒是个知道感恩的。”
怀帝随手将木牌放下,他对三七还是不满的,暗卫回报来看,那丫头就是个泥人性子。
那日柳氏和虞家跪满京城给她道歉,那么好的机会,也没见她去落井下石。
白瞎了他让皇后送过去的恶毒老嬷,到最后竟就不疼不痒的给了那虞家二儿子几巴掌。
比起这木牌,怀帝更好奇燕度看到那一屋子杜鹃的反应。
怀帝从燕皇后那里知晓燕度‘讨要’走了一盆杜鹃的事,暗卫又回禀说,那盆杜鹃一直没送到三七手上。
怀帝多‘恶劣’一皇伯父啊,他觉得燕度和三七不合适,那必须使点绊子,先把燕度想要借花献佛的路子给堵了再说。
也好叫这小子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犹豫又徘徊,等于白来……啊呸!他是要阻止那小子,才不是要教那小子怎么追小姑娘!
第58章
少将军欲求不满,郡主浑然不觉!
怀帝是不在意那木牌子,齐尚书却很在意啊!
明华郡主亲手雕的辟邪牌啊,能是普通物件吗?
“不下了。”秦阁老把棋子丢回棋笼,手指虚点齐尚书:“齐尚书心不在棋上面啊。”
齐尚书笑了笑,见怀帝看过去,他实在心痒难耐,忍不住道:“陛下,明华郡主送的辟邪牌,能不能让微臣也见识见识?”
怀帝原本不在意,见他这模样,倒来兴趣了。
“爱卿过去不是最不喜这些怪力乱神之物的嘛?”怀帝打趣着。
齐尚书满心满眼都在那辟邪牌上,回道:“微臣过去是不信的,但陛下你也知道微臣不久前在饕餮斋吃的那苦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哎哟,李公公你别动,我自己来,自己来……”
齐尚书阻止了李公公拿那辟邪牌,自己凑过去瞧,越瞧越是喜欢,越瞧越是心动。
瞧瞧这牌子上的纹路,这是符箓吧!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啊,陛下这块牌子是不能想了,不知道明华郡主那边还有没有多的。
齐尚书想替自家媳妇也求一个!
怀帝多精明一君主啊,瞬息间瞧出门道,他想到齐尚书曾提过,那一次他中了‘水心杨花’,是被一个高人所救。
齐府和将军府两府又挨着,听说三七那小丫头除了和定北侯府走的近外,与齐尚书的那位牛夫人关系也很亲近。
怀帝眼中精光一闪,难不成……
怀帝抬手就把辟邪牌拿走了,揣兜里。
齐尚书念念不舍,怀帝笑吟吟道:“爱卿不是认识一位高人嘛?何不找那高人做一个牌子?”
“是、是,微臣也有此意。”齐尚书点着头,明显心不在焉。
秦阁老摸着胡须,瞧着这二位,也动了点心思。
等秦阁老和齐尚书走后,怀帝又问起三七可还送了别的来,得知燕皇后那边竟也有礼物,还与自己这木牌子不太一样。
怀帝兴趣来了,借着午膳的当头,就溜达到长春宫了。
然后就瞧见了燕皇后拿在手里把玩的那一坨……
怀帝:不确定,再仔细看看……
“乌、乌木的?”怀帝可不是常嬷嬷,那是见多了宝贝,一眼就瞧出这坨乌木至少千年,且有雷击痕迹,焦香中混着丝异香,闻着便浑身舒坦。
燕皇后含笑:“是啊,还是小姑娘会疼人,燕度那小混球就知道从臣妾这儿薅东西,哪像三七呀,又是送亲手雕刻的乌木辟邪坠子,又是送养容膏的……”
“那养容膏真是个宝贝,臣妾才擦了不久,后背的瘢痕就淡了不少。”
燕皇后看向怀帝:“听说她也给陛下送谢礼了?也是乌木?”
怀帝:“……”
“嗯,是啊,是乌木呢……”怀帝咬牙切齿,今儿御膳房做的这饭,怎那么磕牙呢!
那个叫三七的小丫头,真讨厌啊!!
将军府内。
三七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看着给燕度雕的牌子,还差一点就完工了。
刚刚差点被一个喷嚏给弄得前功尽弃。
“好奇怪,怎么那么多怨气朝我来?”三七揉了揉鼻子,难道是虞家那三爷俩又闲着了?
嗯,看来柳氏还不够他们闹心啊。
现在柳氏只要喘气儿一天,虞家父子三人就没好日子过,剩下这三个的结局大戏,三七也是早早替他们规划好了。
想到这儿,三七不免想到虞安。
她思索间,翻出了从虞家带出来的一大堆大儒文集下册。
正要去找虞安时,外头传来燕度的声音:“三七,是我。”
三七赶紧将桌上未完工的乌木辟邪牌收起,这才去打开门。
燕少将军立在外面,长睫轻垂,像是一片乌云笼在眉眼间,冷玉里浸出几分孤寂。
三七错愕,脱口而出:“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燕度看她一眼,语气如常:“谁能欺负我。”
三七心道也是,燕少将军那么厉害的,她侧开身:“进来聊?”
燕度颔首,进了她屋子,一眼就瞧见那几盆怒放的云锦杜鹃,眉宇间的乌云又加深了。
他挪开视线,看到三七没来得及收拾的刻刀,桌上还有木屑,显然开门前她正在刻东西。
少将军眸光微亮,心里又生出希冀,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眼里几乎要藏不住笑意了。
他状似自然的挪开眼,状似随意的问道:“在雕东西啊,给谁准备的礼物吗?”
“不是啊。”三七背对着他,倒着茶:“随手雕着玩的。”
燕度:“……哦。”
三七把茶递给他,见他低垂着头,神色恹恹的,看她那一眼里藏了千言万语。
三七莫名就想到了村里的大王被雨淋湿后睁着双湿漉漉狗狗眼瞧自己的模样。
三七琢磨了下,去了旁边桌案,拎起笔一气呵成画了一张四方进宝符,等墨干了后,递给燕度。
少将军眉眼悄悄软化,语气还是冷淡淡的,小心接过后,道:“这是给……”
“你拿去给芝麻汤圆吧,他缠着你找我要这符箓对吧。”
三七很是体贴道:“他想要让他来找我讨便是,省的给你添麻烦。”
燕度:“……”
燕少将军眼里的光又没了,“不麻烦。”
他把符收好,抿唇看向三七,三七与他对视。
燕度闷闷问道:“杜鹃……喜欢吗?”
“喜欢啊,之前我就说屋里缺点生气儿呢,现在就生机勃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