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可以改变,但谁都不能让他死。他自己也不行。
那个声音无理取闹起来——或者说,那是一种情绪,一种病态的悲伤情绪,它尖叫着:“但你就是死了比较好啊!!”
夏知闭着眼。
——“活着”“我没有错”“错的是别人”“我并不下贱”“狗又怎样,萨摩耶多可爱”“吉他还没学”“海贼王还没完结”“宴无微还没死,我可以救他”“爸爸妈妈被高颂寒带来美国,我得看着高颂寒不对他们下手”“我很重要。”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19岁。”“长命百岁,我人生才过了五分之一”“19年,我从四岁开始上幼儿园,从此上了十几年学”“我学了好多年拳”“我打了两年的篮球”“我学了一年半的街舞”“我很努力”“我那么牛逼我为什么要死。”“没有我高颂寒那傻逼都被火烧成灰了”“有人爱我。我不多余。”“我被爱我的人需要。”寓檐
他一项一项说出他要活下去的理由,一项一项沉沉的压住那尖叫着的自伤,于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将那愤怒的自伤自责压制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不能死!!”夏知蓦然睁开了眼睛,胸口情绪激荡。
一死了之,才是真正逃避责任的懦夫!
……
夏知想通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地想通了,其实并没有用处。
没有药物,那种沉甸甸的悲伤还是压在心头,时不时地冒出一点头,像个诱惑的魔鬼。
它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年心灵的缝隙,等到关键时刻就要给他致命一击。
但夏知并不在意。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所有的精力都紧绷在要做的事情上,没空分精力给悲伤。
他一点一点地感受自己四肢可以调动的力量。
在高颂寒那里动不动被麻醉,久了,他的身体也产生了抗药性。
那些雇佣兵不知道,高颂寒也不知道,这是只有夏知自己知道的秘密。
所以那个小丑自然也不知道。
夏知慢慢思考着,他之前爬到了门口,小丑却没给他补药,只是给他重新包扎了一下腿部裂开的伤口。
是他忘记了?还是很自信?抑或是勾引他的陷阱?
夏知琢磨不透疯子的想法,便去琢磨他说的话。
小丑说,今晚是个平安夜。
夏知也玩过狼人杀,他知道,平安夜,广义上是指不会死人的夜晚。
所以宴无微和他今晚应该是安全的。
夏知这样想着,忽然想到了小丑给他的苹果。
——为什么小丑会无缘无故送一个苹果给他?
夏知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额头因为某种猜测,慢慢冒出了冷汗。
他记得,狼人杀游戏的平安夜,是指没有死人的夜晚没错,但那是第二天。
而凡是夜晚,都是有狼,是狼就会吃人,而且,狼还喜欢撒谎。
夏知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圣诞前夜都会互送苹果,代表【平安】,有点护身符的意思。
夏知的身体哆嗦起来,那么……
小丑送他苹果,意思是不会杀他,今晚对他来说是个平安夜。
那么……宴无微呢!?
也许是一种情绪,一种恐慌,夏知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有了力量。
麻醉的效力还没过,身体软绵绵的,但夏知估计着,已经可以走了。
夏知想,他也许应该感谢高颂寒。
五小时麻醉药的效力,现在只能麻醉他最多三小时。
他的身体有了透骨香之后,虽然变得孱弱了,但恢复力惊人到惊悚,高颂寒的人一遍遍给他注射麻醉,他的身体对麻醉的抗药性渐渐也变得极强。
夏知又等了一会,等到效力差不多了,他慢慢地下了床。
他观察四周,没有发现明显的摄像头。
夏知想,当然……当然不排除针孔摄像头。裕沿
他慢慢走到门口,门开了。
夏知顿了顿。
他回头,拿起了床上的苹果。
他犹豫想,小丑应该会遵循他自己设定的游戏规则吧。
虽然很没道理,但夏知莫名就觉得小丑是一个……很守规则的人——当然,当然,这个规则只是他自己设计的规则。
但不管小丑遵不遵循,他都没办法了。
夏知拿着苹果慢慢出了门,因为麻醉效用过去,大腿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了,但还好,还可以忍耐。
出门是长长的走廊。
这里似乎是医院,只是死气沉沉的,走廊两边都是类似他之前待的那种房间,门上有个小窗,从小窗往里看,都是空的。
夏知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忽然听到了一声声哽咽地哭泣。
夏知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是宴无微的声音!!
就在前面!
夏知走到门前,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他从门缝里听到宴无微紧张哽咽到哭泣的声音:“别,别杀我……”
随后他听到了变声器发出的冷酷声音:“但你把你的幸运苹果让给别人了。”
“真可惜,今晚不是你的平安夜——”
不知道为什么,夏知总觉得小丑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生硬?
没等夏知多想,就被宴无微的因为极度恐惧,而开始发疯似的声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呜呜呜……”
随后是扭打的声音!
夏知瞳孔一缩,猛然打开了门:“住手!!”
“砰——”
夏知呆住了。
金发青年下垂的眼尾泛红带泪,如同精致的娃娃在悲伤,他浑身病态地颤抖着,手里拿的枪还在冒烟,而在他身前——高大的,穿着白大褂,满脸油彩的恐怖小丑眉心一个洞,直勾勾地摔躺在大片大片地铺开的鲜血上。
脸上的油彩都被鲜血遮掩住了。
夏知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光景,人都呆住了。
而宴无微也呆住似的,手里的枪也啪嗒落在了血泊里,迸溅出灿烂猩红的血花。
小丑倒下,露出了站在门口的夏知。
下一刻,宴无微无力似的,噗通瘫软在了地上,手指都在哆嗦,六神无主似的,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琥珀色的眼里滚出来,“夏哥,怎么办,怎么办……夏哥……”
“我杀人了……我完了,夏哥……”
他仿佛觉得太过难看,捂着眼睛哭着,眼泪不停地从指缝中滚出来,看起来无助至极。
章节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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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chapter172
概要:失序
夏知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脑袋空空的,但反应过来的之前,人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青年身边,把人拉起来,憋半天:“……走!”
少年的手里有着冷汗,黏腻腻的,却死死抓着宴无微的手不松开。
浑身带着狰狞血花的金发青年被少年拉扯着,踉跄着离开了案发现场。
浓稠的鲜血浸湿了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宽大的袖子微微上捋,隐约露出了被血浸湿的金色手表。
宴无微不停在流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夏知。
少年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还抓着那个苹果,很用力,很恐惧的样子——他仿佛忘记了,小丑已经死了,规则也失效了。
他只死死抓着那个苹果,好像小丑还活着,而这是他的护身符。
【有苹果,就不会死】这个心理暗示,即使夏知没有意识到,也被小丑夸张的表演,深深的印在了少年心中,所以他抓着那个苹果,好似攥着自己的命运。
宴无微唇慢慢裂开了狰狞的笑,他听到了心脏砰砰砰激烈颤抖的声音,这种暗度陈仓似的游戏让他血液都开始发烫——
他的大脑循环分泌着快乐的多巴胺,让他的身体持续颤抖战栗——
真好玩!!!
*
出来夏知才发现,这是郊外一座废弃的精神疗养院,几乎荒无人烟。
宴无微还在他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也许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精神打击,他哆嗦着重复着:“我杀人了,夏哥,我好害怕,我会不会坐牢,呜呜呜……”
夏知只能握紧他的手,想半天,憋出一句:“……你杀的是坏人,作恶多端,你是正当防卫。”
“……呜呜呜真的吗。”
宴无微巴巴的盯着他,就似在盯着自己的救世主——仿佛无论此刻,夏知说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相信下去一样。
“……”
仓皇冰冷的夏夜,夏知竟觉出了一种为人需要的勇气来。
他想,他并不是不被人需要的,也并非一无所能,至少现在……
宴无微那样需要他。
他不是废物,他只是……生病了。
夏知顿了顿,点点头,肯定的说:“真的。”
夏知一直牵着宴无微的手,没有松开。
少年的手黏黏的,几乎被汗湿,但紧紧的握住了他。
宴无微歪头想,明明夏哥也很紧张呢。
真有趣。
是不是现在他请求什么,夏哥都会答应呢?
宴无微舔舔唇,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那就试试看哦。
……
两个人在月光下一起走出了冷冰冰的破败疗养院。
夏夜寒风骤冷。
“夏哥……夏哥我好冷,我好难受……”
宴无微眼泪不要钱似的滚落下来,他哭着请求着:“你……你抱抱我好吗夏哥,求求你,求求你……我好害怕……”
宴无微为了救他,把苹果让给了他,甚至还杀了人。
只是一个拥抱,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夏知努力忍着对男人的抗拒,低下头,抱住了宴无微。
宴无微立刻用力抱住了他,仿佛要把他生生嵌进怀里的力道。
夏知本能的想要挣扎,但他想到了这是答应给宴无微的拥抱,于是顿了顿,忍耐了下来。
宴无微为了救他杀了人,现在还这样害怕,他却满脑子的厌男,太自私了。
宴无微喜欢他,所以才会为他做这么多。
一个安慰的拥抱,实是应该。
金发青年浑身颤抖着,他躬身死死拥抱着黑发少年,每一块肌肉都在恐惧似的战栗。
少年在他怀里,满脸愧疚不安。
所以他看不到青年在他背后,那张满是泪痕,却充斥着兴奋和血腥微笑的脸。
——杀掉了无聊的人,抱到了最爱的孩子,好高兴哦。予盐
宴无微感受着脚底汽车的震动,听着很远处传来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的人声,唇拉开诡秘的弧度。
他靠在夏知耳边低喃:“夏哥……今晚是个平安夜。”
夏知不明所以,只当宴无微劫后余生,又受了惊吓,以至胡言乱语,于是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讲,“嗯,今晚是个……平安夜。”
而随后,他听到了刺耳的警笛声,夏知还没反应过来,刺目的探照灯便扑灭了燎燎月色,直白的照在了拥抱着的两人身上。
只是一瞬间,两个人身上就多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宴无微抱着少年,散漫的数了数,七十多个远程狙击枪手。
高颂寒大手笔呢。
疗养院一眨眼就被警车,还有黑车包围了。
夏知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被宴无微体贴的捂住了眼。
宴无微眼尾带着泪痕,眯着眼顺着烈烈灯光,望向了那个下了车的高大男人。
男人冷冷的凝视过来,眉眼冷俊森寒至极。
宴无微感觉到少年本能般往他怀里缩起的战栗,却还强撑着问:“……怎……怎么了?”
于是他把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了,对上高颂寒,声音恐惧,哆哆嗦嗦说:“好像有人……过来了。”
他眼泪掉下来,“我,我好怕,我不能离开夏哥……夏哥会死的,我也会死的——”
他这样说着,随后身体一软,瘫在了夏知身上。
夏知被他的重量差点直接压倒,踉跄两下,愣是撑住了,脸憋得通红,还没来及说什么,他就看到了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他意识到这是什么,身体无意识的颤抖起来,他扶着宴无微,慢慢望向了前方——他看见了高颂寒。
一时间,夏知竟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高颂寒看清了夏知,心脏倏然一颤,一霎大脑竟是一片空白,一夜之间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犹自恐惧眼前只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竟连出声都不敢了。
高颂寒摆摆手,那些红点就从两个人身上消失了。
高颂寒声音颤抖而飘忽着的唤着:“……只只?”
他仿佛在走近一个梦。
夏知瞳孔一缩,看着逼近的男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逃走,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不可能——四面八方都包围着高颂寒的人,他们甚至带着枪!
夏知只能把没有戒指的手藏到了身后,然后僵硬着身体,看着高颂寒一步一步逼近他。
他身上甚至还挂着一个宴无微。
高颂寒却完全无视了宴无微,眼里只有一个夏知。
——一个还活着的夏知。
下一刻,夏知被高颂寒紧紧的抱住了。
夏知浑身僵硬的被两个男人抱得死死的,他还未来及觉出厌恶,就感觉到了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了肩头,烫得他头皮发麻。
男人拥抱着夏知,他的身体在慢慢发抖,他好像一只被伴侣抛弃的白狼,悲伤到连哀嚎都发不出来,只沉默的,悲伤的,痛苦的落下泪来。
他已经难以再去顾忌其他的一切,难以再去思考任何事,包括为什么宴无微会在这里,包括为什么他们会抱在一起——他被虚假的死讯折磨到了心力憔悴,他满心都只有——
活着就好。
他的只只……全须全尾的,好好活着。
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而夏知却只茫茫然又难以想象。
……高颂寒……哭了?
他后知后觉的想——
这样心硬血冷的可怕怪物。
泪竟也是热烫的。
……
去医院的车上,宴无微死死抓着夏知的腰不撒手。
扯都扯不下来。
高颂寒的脸色非常难看,夏知苍白的解释着:“他……差点被那个小丑杀掉,他……太害怕了才会这样的。”
夏知又急急忙忙说:“他救了我。”
他嘴上这样讲着,手却还藏在身后。
那里藏着一个苹果,和一根丢失了戒指的无名指。
高颂寒看起来非常的生气,薄唇紧紧抿着,神色冷酷至极,只有眼睛还是红的。
高颂寒干脆先不去管宴无微,只盯着夏知:“为什么要到小巷里去。”
这里的语气还算心平气和。
夏知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高颂寒一瞬间就崩溃了:“只只!!”
他不眠不休熬了三天三夜,脑子里一会是那染着血的戒指,一会是那苍白却重若千钧的,下面是夏知尸体的白布——夏知失踪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在把他往死里逼。
而今找到了人,恐怖的后怕却还是让他变得近乎疯癫,他死死盯着少年,像是一只要与谁鱼死网破的困兽,带着刻骨的凶残,“为什么要到小巷里去!”
那恐惧的情绪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支离破碎,他控制不住的开始数落夏知,“你之前就爱钻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一群蛆虫的乱七八糟的地方!那里面有疯子,吸毒犯,穷人,疯子,傻子,人贩子——你天天去!经常去!!”
自家娇养的小猪被人从自己的地盘生生偷走,一直冷静镇定随便小猪乱跑的大总裁遭受了重创,把小猪找回来后,要开始使劲训斥小猪的不乖了——即便他知道这并不是小猪的错,但他根本无法自控。
他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勇敢所有的冷静理智都被夏知的死讯生生击碎。
这三四天短暂的分别,他看似披着一层冷静的躯壳,内里却活着一只软弱而疯癫的伥鬼。
这伥鬼活在痛失所爱的噩梦中,每时每刻都在尖叫着要发疯,又被那薄弱的理智和战栗的希望生生压制住。
而如今终于开始失控,令那软弱和痛苦决了堤,他嗓音嘶哑痛苦: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到小巷子里去!!”
夏知哆嗦着,他大声说:“因为戒指丢了!”
被小丑抓到的恐惧,还有那种害怕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决堤,夏知崩溃的说:“因为找不到了,因为找不到戒指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到处找!!!”
“我不想变成玩具,我害怕!!我害怕被你当成玩具关起来!!”夏知悲痛欲绝:“我想见爸爸妈妈……我不想惹你生气,我想见爸爸妈妈——”
“我要回国!!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夏知发疯一样想要跳起来,又被高颂寒死死抓着,他只能如困兽一样痛哭着,“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他妈的,你这个疯子!!滚,滚出我的世界啊!!Yuki,yuki救我……yuki——”
高颂寒感觉心脏在流血,他疼得要受不住了,他茫茫然想,
只只怎么能把他逼成这样啊。
只只怎么被他逼成了这样啊。
……
下一刻,高颂寒崩溃似的把少年抱到了怀里,发疯一样吻他,堵住让他心碎的话:“只只,只只……”
他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红着眼,疯癫似的说:“你是我的,你已经和我结婚了,不许再想其他人,我不许!”
——可是都这样痛苦了,他也不愿放过。
少年被迫嵌在了男人怀里,如玉般苍白的手指哆嗦发抖,眼泪流淌了满脸,又被细细的亲吻干净,他所有的挣扎痛骂,崩溃哭嚎,都被热烈而疯狂的吻无声无息吞灭,最后无力挣扎,只能如同寂灭的太阳,成为被黑暗裹挟的麻木玩偶。
抱着夏知腰的宴无微无聊的睁开眼睛,盯着车顶,砸吧砸吧嘴巴,觉得牙有点痒痒的。
————
高高:发疯。
只只:发疯。
宴宴:发出想吃瓜子的声音.jpg
*
章节173: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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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chapter173
概要:master
但没一会,宴无微又觉得自己舒服了——看来夏哥一点也不喜欢高颂寒,夏哥也不是因为不想和高颂寒离婚才要找戒指的。
没有戒指就会变成“玩具”?
好惨哦。
难怪夏哥整天郁郁寡欢的不快乐呢。
于是宴无微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被迫和高颂寒吻在一起的夏知:“。”
高颂寒脸色也冷下来,盯着夏知背后的宴无微,忽然语调很轻的说:“只只,宴无微……”
他红着眼,盯着夏知:“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夏知被他炙热而疯狂的眼神注视着,他已经没有发疯的力气了,他什么也不想说。
“只只。”高颂寒捧着他的下巴,眼睛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疯了,却艰难的克制着:“告诉我。”
夏知瞳孔微微一缩,蜷缩了一下无名指。
戒指不见了,他的护身符只有……只有那颗苹果。
……什么。
夏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茫茫然想,小丑已经死了,苹果,苹果已经没用了……
……为什么他还是攥着苹果……
夏知不知道,夏知只知道自己恐惧的松不开手,他一定要攥着这颗苹果。
于是他仿佛又回到高颂寒赐予他的玩具身份中去,薄薄的恐惧浮现,他下意识的回复着他的master:“他,和我一起,被绑架了。”
“哦,这样。”
高颂寒说,“我知道。”
高颂寒平静下来,夏知的理智也慢慢又回来了,他不能惹怒高颂寒,宴无微……宴无微是无辜的。
夏知整理了一下语言,把宴无微和魔术师厮打,结果不小心把对方杀了的事情整理了一下,慢慢告诉了高颂寒。
“他……他好像受了惊吓。”
夏知说:“他不是故意要杀那个人的,他是正当防卫,要是没有他,我就死了……”
高颂寒闻言沉默一下,他望着夏知,很想说,这个事情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但夏知显然没有意识到——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语无伦次起来了吗。
高颂寒闭了闭眼,他好像把只只逼太狠了……
虽然他看宴无微非常非常的碍眼,但他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宴无微一看便对夏知有不轨的意图,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会不喜欢只只呢。
他感谢宴无微救了只只,但也仅仅于此了。
“不用觉得亏欠他什么,只只。”
高颂寒努力冷静下来,他摸摸少年柔软的头发,这种实在的,毛茸茸的,温暖的。属于夏知的触感真实的贴近了他,一瞬间那种真实的,夏知还活着的感觉源源不断的注入空空的心底。也给了他继续生存的力量。
原来他也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强大——想要击败他,让他变得软弱无助,变得歇斯底里,不需旁的。
一块白布就够了。
在那块白布前。
他失却了所有的傲慢和自信,仿佛从云端跌落尘泥的人,摔到血肉模糊,疼到支离破碎,而在这穿心凿肺的剧痛里,神明捡起他裹着血肉的稀烂皮囊,告诉他。
爱与死一样强大。
高颂寒拿走了少年手里紧紧攥着的苹果,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语调温和的说:“只只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他亲吻着少年的枫叶耳钉。
这是他的只只,他的挚爱,他生活的勇气,他要纠缠一生的发妻。
如果有一天他放手了。
那一定是他死了。
白狼可以用生命去讨好自己的伴侣。
但绝不会放过。
高颂寒茫茫然又恍惚想。
如果有这么一天。
他一定要死在只只前面才行。
只只受不了的话,不要自杀,把他杀了吧。
看着只只走,太痛了。
他再也受不住第二次了。
……
夏知到了医院,大腿上受了伤,医生给包扎了一下,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伤痕。
夏知有些心虚的,但好在他身体恢复很快,魔术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都变得很淡了,医生也没仔细看。
高颂寒给夏知做了一下全身检查。
私人助理拿出了x光图,准备拿给高颂寒,却忽然撞上了一个金发青年。
助理没拿稳,x光图摔在了地上。
金发青年热情的帮他捡起来,“真的很抱歉,是我走太急啦,这是要拿给医生看的图吧。”
青年的脸精致漂亮,亲亲热热的说这样的话,谁也不好太严苛。
助理也认出了对方是救了老板妻子的人,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
等助理走远了,宴无微挑着眉毛,哼着悠闲的小调,进了厕所,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张x光图。
他仔细欣赏着光图里的骨骼,大腿内侧的部分,藏了一道细小的金属阴影。
青年吻了吻,想起那颗被高颂寒拿走的苹果,半眯着的漂亮眼曈里,倦懒的爱意中似藏寒光。
*
x光照完,夏知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高颂寒又让他做其他的检查,还要抽血,夏知就不乐意做了,
夏知心情很差,抑郁寡欢,就是不抽血,不做检查。
高颂寒怕他又受刺激,没再强迫他。
然而等到晚上,高颂寒故技重施,在夏知喝的粥里下了药。
少年睡得沉了,高颂寒叫来医生抽血,做了检查。
高颂寒必须确定少年全须全尾,才能放心。
晚上少年因为药物作用,睡得很安心,高颂寒摸了摸他的脸,忽然一顿。
他的视线落在了少年被衣服遮盖了小半的锁骨上——有一道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红痕。
高颂寒盯着那道红痕,他的心重重一跳,目光渐渐森寒起来。
几个月的共枕而眠,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慢慢拆开了少年身上单薄的病号服——
高颂寒非常了解夏知的身体——可能比夏知自己还要了解。
一般的浅显些的痕迹,半天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用力一点的咬痕,一天可以消失,如果是那种非常用力,会让少年感到疼痛难受快出血的咬痕,则是两天。
皮肤破损,恢复到没有伤疤,也是两天。
唯一在少年身上历久弥新的伤疤,就是在少年胸口上的那道似乎是被用刀刺出来的旧伤了。
然而现在少年身上,都是浅浅的红痕,和咬痕,很浅,马上就要消失了。
高颂寒的手指摩挲着那些咬痕,一瞬间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弄脏的愤怒——但这种愤怒之余,又横生了一种更为浓烈的心痛——这种心痛甚至压过了他勃发的独占欲,以至于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他遏制不住的去想一个问题,不停的,不停的去想——
只只……那个时候,害怕吗。
……当然,当然会害怕……
他作为对夏知的加害者之一,当然知道夏知面对这种事情,会有多害怕。
高颂寒慢慢颤抖起来。
他对夏知做得一切,与凶手相比,其实不遑多让。
以至于这种心疼看起来虚伪又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