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小丑眨眨眼,声音轻浮,尾音上翘:“你猜猜呢?”小丑一边说着,一边摸他的脸,随后他的手慢慢往下,摩挲着少年脖颈上由他亲自留下的细碎红痕。
冷白的白炽灯,衬得少年皮肤白的发亮,而斑驳深浅不一的红痕,好似缠绕在白玉上的红珊瑚枝,惊人的靡丽。
小丑忽然笑了一声。
夏知觉得自己像被毒蛇缠住的猎物,而这布料就是摩擦在他的皮肤上的冰冷蛇鳞,每一下都让他心里发寒。
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就算下一刻,对方的手掐断他的脖子,夏知也不会觉出任何怪异和突然。
好在小丑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揉捏着少年滚动的喉结,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他怪异的笑起来:“说起来,自从中国一别,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呀。”
夏知想起那些隔着苍白帘子后的隐秘惨叫,额头上冒起了冷汗,他沙哑着嗓子,像一只被摁住喉咙的小兽,无力的问:“……你……怎么会到美国来?”
“来找你呀。”
小丑凑近他,亲昵的说:“听说你死了,我一点也不相信……找到你,真让我费了好多心思呢。”
他的声音又忽然幽冷起来“你得死在我手上才行。”
少年的身体又开始无意识的战栗起来,脸色也惨白,腿上因为不太听话导致裂开的伤口还在流血。
小丑松开了玩弄夏知的手,咯咯咯笑起来,“我现在不会杀你哦。”
“想知道为什么吗。”
夏知无能为力的看着他:“……”
“因为除了你之外,我还逮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玩偶呢……”小丑一边眯着眼笑,空出手来,给夏知拆纱布,“他好像是你的朋友呢,一直在喊夏哥,夏哥的。”
夏知意识到什么,嗓音有些干哑,脑子嗡嗡的:“你……”
宴无微……宴无微吗?宴无微也被抓过来了??
腿上的纱布被拆开,裸露在外的皮肤敏感的战栗着。
小丑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他把沾着血的纱布扔到一边,看着夏知大腿内侧的伤,啧啧感叹:“真不乖,裂开好大的口子。”
他变戏法似的带出一卷新的纱布还有药物,给夏知涂抹上之后,不紧不慢的把伤口包扎上,“我说我要把你处理掉,他就一直在哭呢,哭的好可怜,说不可以伤害夏哥,有什么事情就冲我来……什么的。”
夏知恍惚发现他包扎伤口的手法很专业。
小丑仿佛没发现夏知在观察他似的,把夏知的伤处理好后,开始绘声绘色的学习着宴无微的表情,委屈巴巴的说:“眼睛红红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他说……”
小丑的手忽然用力捂住脸颊,带着哭腔说:“夏哥,你把夏哥藏到哪里去了……你不要杀他——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要伤害他!!”
夏知看着那指缝里渗出的眼泪,浑身发抖——这个疯子居然真的哭了!!
变态!!
但小丑又松开了手,露出了那张被泪水把油彩糊得乱七八糟的脸,那双纯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转眼又平静下来,认真的说:“啊,没错,他大概就在像刚刚那样哭哦。”
神经病!!!就他妈是个神经病!!
夏知的脑子嗡嗡的,被对方的京剧变脸吓得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神经病……神经病!!!!
小丑平静了一会,忽然歪头,眼泪又滑落下来,他又悲伤的哭泣起来:“但是我很同情他的哦,我好同情他哦,他好惨,为什么,为什么——”
“他爱你呢。”小丑悲伤的说着,“但你看起来谁都不爱,我好羡慕哦。”
“被爱的人总能活得长久一点呢。”
夏知还没从他仿佛是真的悲伤中反应过来,下一刻,就看见他脸上的悲伤和麻木忽然消失,他咯咯咯又喜悦似的笑起来,他掐着夏知的下巴,眼睛几乎贴到夏知的脸上:“所以快高兴吧!现在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了!”
夏知被突然靠近的脸差点吓到窒息,只能呆呆的看着。
“现在,我会把唯一的幸运苹果送给你啦!”
“恭喜!”小丑快乐的大声宣布:“今晚是个平安夜!”
小丑说完,快乐的把他带来的那个大红苹果塞到了夏知的嘴巴里,他看着夏知跟吓魔怔似的没什么反应,眉头挑了挑,捂住唇笑起来,哼着愉快的歌离开了。
……
小丑悠闲的掩上门。
走廊的灯光昏暗,从他身上拉开一道长长的阴影。
他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慢慢悠悠的打开门。
洗手间有衣架,挂着衣服。
随后他摘下高高的礼帽,假发,把脸上的油彩一点点卸干净。
狰狞夸张的魔术师慢慢脱去了狰狞的小丑面具,露出下面极其美丽精致的脸。
白炽灯映得青年的脸美丽又近乎诡秘的惨白,金色碎发在他眼瞳中打下一片细碎而透明的阴影,却没有面对夏知时的任何楚楚可怜。
在那张精致完美的脸颊上,只有天生的微笑——这反而带着一种空洞而精致的无情,就像一尊由上帝精心打造的微笑玩偶。
他不紧不慢的解开扣子,脱掉宝蓝色的披风和外套,以及内里的领结和雪白衬衫,露出结实有力的八块腹肌,
他只是看着瘦削一点,然而衣服一脱,却极其有力。
他整个人仿佛一把无鞘的杀人刀,即便有着微笑的薄衣,也遏制不住内里散发的雪亮寒芒。
……
他换下了所有的衣服,如同脱下一张画皮,露出无情空洞的内里来。
他仿佛扮演累了的演员,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歪歪头,摘下了隐形眼镜。
修长有力的手拿起衣架上的休闲装穿上。
而随着衣服套在身上,他的气质和表情也在细微处慢慢改变了,唇角微微翘起,眼尾再垂下一点,脸部肌肉放松一点,仿佛给一块石头披上了一张生动的人皮——
转眼,那阴森诡秘,活跃于杀戮舞台上的小丑魔术师,就摇身一变,又成了楚楚可怜的可怜男大学生。
镜子里的大学生眼尾浮起了一点晶莹泪光,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的微笑着,他看着镜子里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脸,语调精准的掐着一点惹人怜爱的哭腔,“夏哥……”
他修长而戴着薄茧的手轻轻抚摸光滑的镜子,眼尾含泪,嗓音哽咽,“怎么办……我杀人了……”
然而那含着泪的琥珀色眼瞳,却如同浸泡在冷水里的琥珀石珠,没有温情,只令人毛骨悚然。
宴无微歪歪头,好似也不太满意,就在宴无微琢磨怎样才能更“温暖”一点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
他拿起了手机。
是monster那边来接应的人。
一般找他做事情,都会去联系陈愚,再由陈愚联系他。
但monster这样派人上门来……
是在警告他吗。
有意思哦。
“啊……是要招待的客人啊。”宴无微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懒得戴什么面具似的,把手机扔到兜里。
空气中弥漫的浅浅香味让他感觉很不错。
他想,那就来吧,这场演给夏哥的大戏,舞台搭的好好的,就是还缺了个演员。
Monster派来的是个男人,个子跟宴无微差不多高,西装革履,拿着公文包,戴着眼镜,蓝色领结,戴着一款金表,看起来很正经的样子。
他显然不喜欢这座破败疗养院的氛围,一直皱着眉头,看见宴无微更是惊讶——
青年一头金发在白炽灯下显得很浅,是那种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浅金,这衬得他皮肤很白,眼睛更是温顺下垂的小狗眼,唇角上翘,带着一点慵懒笑意。
他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K居然是这么个看起来乳臭未干……而且居然长得这么漂亮的青年。
青年打量了他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更深了些:“那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
*
章节170:
7
months
ago
标题:chapter170
概要:死神
“是这样的。”
斯格尔把资料从公文包里取出来,给宴无微看,“……这是monster先生可以给你的酬劳。”
斯格尔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接过资料,随意的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斯格尔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但是他还是忍耐了一下,向宴无微传达着自己上峰的想法:“monster先生,希望您能尽快处理掉目标,方式不限,酬劳的话,您尽管开价。”
宴无微兴致缺缺的点头:“嗯。”
他掀起眼皮,看着男人,仿佛对他本人很有兴趣的样子,忽然打断他:“你叫什么名字?”
斯格尔顿了顿:“斯格尔。”
“哇。”宴无微:“名字真不错。”
斯格尔心中暗骂,果然是没教养的神经病。
但他想到任务,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另外,上峰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还希望您能处理掉另一个目标……”
宴无微散漫的“嗯?”了一声,“另一个?”
斯格尔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资料,给宴无微。
宴无微接过,随意扫了一眼资料。
随后斯格尔就看到青年一顿——他笑了。
青年面孔是极其精致美丽的,他笑起来的时候,琥珀色眼瞳仿佛盛着窗外一瓢明媚的月光,带着一种奇诡的魅力——
斯格尔想,这是个美丽又极其危险的人物。
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色泽艳丽的冷血毒蛇,又或者是皮囊魅惑的无情狐狸。
“呀……”宴无微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脸孔,笑得更愉悦了:“你们上峰……想要我杀他?”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黄色的卫衣,插着兜,站在高台上往下面的小巷看,耳垂上枫叶耳钉微微闪光。
“这位是高的妻子。”斯格尔一板一眼的说:“高很爱他。”
“高杀死了苏相远,苏相远曾经是monster先生的挚爱。”
“所以,monster希望他可以死在高的面前。”
没等斯格尔说完。
眼前的青年忽然笑出了声,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乐不可支似的,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了,“哎呀……这样,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宴无微含着笑意把资料按在桌子上:“太有意思了。”
斯格尔只皱眉看着他,耐心问:“……您可以答应吗。”
“当然……为什么不答应呢。”宴无微笑眯眯的,“毕竟看起来是个很弱小的孩子呢。”
“不过。”宴无微歪歪脑袋,“我答应下来你一个要求,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
K答应了,斯格尔心中稍稍一松:“您尽管提,不管是钱还是……”
“哎呀,怎么这样严肃。”宴无微单手托腮,盯着斯格尔,笑吟吟说:“只是一个扮演小游戏啦。”
斯格尔闻言,觉得外界传闻k是个神经病的消息完全属实。
但他任务在身,老板要求他全权听从对方。
他摸了摸腰间的枪,安心了一些。
“只要你可以按规定念完台词。”宴无微仿佛没发现他的动作似的,眨眨眼:“我就把该死的人全部都杀掉啦。”
斯格尔点点头:“好——那要怎么做?”
宴无微看着光秃秃墙壁上陈旧的壁钟:“不急的,斯格尔先生,那么,我们先来换装吧~”
他睁大那双琥珀眼:“为了保证游戏的体验,我会为你化一个逼真的妆容喔。”
有一瞬间,斯格尔似乎感觉到了青年的笑容带着一点扭曲的血腥味儿,但再仔细一瞧,又一无所得了。
错觉吧,他想。
虽然心中厌恶,但他说话行事都很合乎规矩,并没有哪里招惹到对方。
是以,斯格尔也缓缓放心下来。
“但容我提醒一下。”
但他顿了顿,说:“高似乎快要查到这里了,K先生。”
“听说他的妻子被人绑架了。”
他忍不住似的,试探说:“他好像怀疑凶手……在这边。”
“那这可真是个……”
宴无微站起来,月光把他的影子深深拉长,埋在沙发的阴影中,他漂亮的面孔在月光下光彩照人:“大误会啊。”
*
高颂寒几夜未眠,跟着警察一个一个将所有相关人员都排查了一遍。
通缉令在电视上循环播放,开出的高额的悬赏让人闻风而动。
警察局提供线索的人排着长队,然而给的不是假线索,就是想要捞一笔的骗子,反而让搜索难度变得更大起来。
在把第三十个胡言乱语的骗子赶出去后,警察瞄着高颂寒冰冷的脸色,“要不这边我来查,您先去休息?”
男人只冰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不用。下一个。”
下一个是夏知舞室打扫卫生的临时工。
舞室的人都挨个问过了,没问出什么线索,这个临时工一来,顿时吸引了高颂寒的注意力。
“我有见到过这位先生,他经常来我们舞室跳舞……”
男性服务生对着警察说着,却忍不住瞄警察背后的男人。
男人长相英俊,穿着雪白整齐的衬衣,领带束紧,西装革履,看起来气势斐然,然而眉眼冷俊阴郁,浑身上下笼着着一层压抑至极的气息。
高颂寒:“你最后见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男性服务生愣了一下,没想到高颂寒会突然对他讲话,回忆着:“他……好像在找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对,他在找东西,很慌,到处找,在舞室找不到,就出去找了。”
高颂寒:“他在找什么?”
男性服务生:“emmm……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然后我在隔间打扫,听见有人建议他去便利店什么的……”
……
夏知失踪的地方在便利店不远处的小巷,监控有拍到少年半张有些仓皇的脸,随后没入小巷——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高颂寒的心脏钝痛的跳动起来。
他亲自来到了小巷,没有看到血迹,也没有看到斗殴的痕迹,看得出来下手的人是惯犯,行动非常的干脆利落,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
乱七八糟,似真似假的线一团乱麻的纠缠在一起。
高颂寒闭着眼睛,倚靠在木头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蜷起来,一声一声扣着桌子。
他蓦地睁开眼睛,锐利至极:“把舞室的监控重新调出来。”
舞室的监控其实已经看过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碰巧,夏知三点失踪前的监控坏掉了,所以不知道夏知在做什么。
?
但高颂寒并不在意,他只盯着舞室所有没坏的监控,死死注意着每一个细节。
最后他的视线凝固在一个青年身上:“……”
舞室门口的摄像头并不是高清的,只模糊看见青年有一头灿灿金发,穿着散漫的白色休闲服,身高腿长,阳光刺眼,他的脸看不太清楚。
高颂寒让人把那个男性服务生找回来,冷静的指着监控里的青年,“那个让受害人去便利店的人,是不是他?”男性服务生辨认了一会,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啊,他一来就跟那个……呃,受害者搭讪,但是受害者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就坐在候客厅那个沙发上找了本书看,看了很久,我去隔间打扫卫生的时候,受害人很慌的在找什么,他还在那看书……然后我准备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他模模糊糊的跟受害人说什么,便利店之类的话……呃,他们好像认识。”
高颂寒心中一寒,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块蛋糕。
他立刻开始排查附近的监控。
一注意到嫌疑人,高颂寒发现附近监控里都有他的踪迹,他的行迹非常正常——
高颂寒盯着金发青年的脸,不动了。
警察:“高先生?”
高颂寒眯起眼睛,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人物——
……宴无微?
宴无微怎么会在洛杉矶?
而随即,高颂寒的手机震动了。
高颂寒一顿,拿起来一看。
是绑匪发来的——一张燃烧的废弃仓库。
还有一张是少年躺在床上,安详的睡着的模样。
配图字。
【Hes
cute!】
【I
want
to
wake
him
up
with
a
kiss?!】
【or
...】
【Wake
him
up
with
fire!?】
下面是一个点火的小丑表情包。
高颂寒瞳孔一缩,随后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派出去地毯式搜查的人打来了电话。
“高先生,发现了一个突然起火的废弃仓库!”
调查者语速很快的说,“仓库里有尸体,检验了血迹的dna……是夏先生的。”
高颂寒眼前骤然一黑!
他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忍住发自内心的那股恐惧战栗,咬牙说,“带我过去。”
他赶到了仓库,喧嚣的警笛声,嘈杂的人声,被烧成焦灰的纸箱,还有铁床上覆着一层白布的尸体。
高颂寒陡然觉得心脏像个肉罐头,被边缘锋利的铁勺生生挖空了,以至于冷冷的,布满了彻骨的寒意。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惶然绝望,他的手无意识的,近乎无力的颤抖着——他的手总是很有力量,能轻易制住少年所有愤怒的挣扎,然而这有力的手,此时却变得这样孱弱无力,这样软弱不堪,竟连一块白布都掀不起来。
他茫茫然想,怎么这样。
是的。
从他下定决心让只只发现真相的那一刻,他便没再奢望过幸福。
他设想过他和只只到底会怎样痛苦的纠缠一生。
他曾在残忍欺骗后无情镇压少年所有的反抗,也曾小心翼翼的交出自己柔软的心脏,被少年冷酷的谎言碾成烂泥后无能激狂,他们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他们是伤痕累累却又纠缠至死的小动物,在爱的食物链两端遥遥相望。
——无能为力的白鸟用爪子死死抓着他的心脏,无情虐待他的心肠,而他像只孤狼,只死死的,痛苦的咬住白鸟的喉咙,任由肚肠被白鸟的爪子撕扯的稀烂,也绝不松口。
但这份痛苦,却从不包括阴阳两隔。
被孤狼咬住喉咙的白鸟,还没来及抓碎他的心肠,就要被远处的冷枪,射穿了心脏。
白鸟颤抖着身体,血渍染红了漂亮的羽毛,缓缓闭上了漂亮的眼睛。
连那爪子也要无力的松开了。
纠葛被死神的镰刀斩碎。
从此再无爱恨。
他几乎要用泣血的嗓音问只只……
你怎么这样。
……
孤狼痛得几乎没办法呼吸,好像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残忍,所有的决绝,都在这一块白布下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令他心力憔悴的悲伤。
他简直要死去了。
章节171:
7
months
ago
标题:chapter171
概要:影帝
还是助理帮他掀开了。
白布下面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高颂寒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已经变成焦炭的皮肤。
火烧得很不均匀,有的地方是焦炭,有的地方还很新鲜,血迹也是这样。
高颂寒死死盯着这具身体,不过几步之遥,他却仿佛要耗尽一生的勇气。
他忽然想,如果只只那时候,没来救他就好了。
如果他带着经年无法释怀的伤痛,带着无人问津的孤独,带着那燎燎不灭的枫叶,死在母亲的注视中,就好了。
……如果只只没有那样勇敢地把他从地狱中带回人间就好了。
——如果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高颂寒眼瞳湿了,他颤抖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被烧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前,他几乎觉出了荒谬的痛苦来,他觉得上帝给他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
他慢慢地抚摸那块新鲜的地方,感受着那陌生的触感。
随后心中蓦地一松,如同大石落地。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他整个人竟踉跄几下,被助理扶住了:“高先生!!”
“不是的。”
他劫后余生,对助理喃喃说:“不是他。”
仿佛神明眷顾于他,让他几乎潸然泪下。
只只死了。
他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助理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发红的眼尾,以为他是疯了,只能连连点头,同情地安慰着,“是的,不是他,不是他……”
就在高颂寒沉浸在劫后余生般大喜大悲的感觉中回不过神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是张表情包,小丑手里的点火桶冒着熄火似的白烟,一脸惊喜,头顶闪烁着大大的英文字母——
【hahahahaha~】
【make
a
funny
joke!】(哈哈哈哈,开个有趣的玩笑!)
在助理眼中,高大的男人仿佛用谎言说服了自己,重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机,眼尾泛红,神色竟似带上了杀意。
助理想。
dna都检验出夏先生的血了,boss还不愿意相信现实……
哎。
就在此时,高颂寒又收到了一条消息,信号破译组破译出了短信发出的真实位置。
那是一家废弃的疗养院。
“凶手就在这里!”
高颂寒目光陡然一厉。
一刹间,助理猛一个哆嗦,竟觉冰冻三尺之寒。
*
疗养院。
小丑走了之后,很久,夏知的身体回过神来,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吧嗒吧嗒地掉。
又过了很久,夏知的大脑才从宕机中缓过神来,哆嗦地抓着苹果,他的病号服都被眼泪打湿了。
宴无微……宴无微也被抓过来了。
夏知感觉异常的恐惧,这种情绪死死攥住了他,夏知几乎憎恨自己的软弱。
与悲伤,无力一起浮动的,还有一种浓浓的自我厌恶。
你看,你这个废物,如果不是因为你,宴无微会被抓吗。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死掉不好吗。
夏知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从那种悲伤的泥潭里挣脱出来。
随后,一种浓浓的愤怒浮现在心头。
他一根一根的手指蜷缩起来,嘴唇翕动,重复。
“我没有错。”
他不去听内心不断重复,甚至越来越大声的悲伤与自厌,只用嘴巴重复着,“我没有错。”
错的不是他。
是强迫他的贺澜生,是顾斯闲,是高颂寒,还有这个小丑绑架犯。
宴无微被抓,也不是他的错。
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
天使和恶魔已经不见了,只有内心的声音混沌地尖叫着:“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宴无微怎么会被抓!!就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放任宴无微的纠缠,宴无微怎么会被抓!!如果不是喜欢你,宴无微怎么会被抓!!就是你的错——”
“你这个卑鄙的,无耻的,狡猾的,推卸责任的懦夫!”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
“你毫无意义地存在着!你在浪费空气!”
“你怎么不去死!!”
这声音振聋发聩,势必要让他自责,要让他内疚,要让他自伤,让他无地自容到头脸发热,最后一死了之。
少年被麻醉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但他睁着眼睛,一字一字重复着:“我没有错。”
“是他自己缠着我的。”
“我拒绝过。”
“我没有推卸责任。”
“我不多于。”
“就算我真的是烂泥里的渣滓,推卸责任的懦夫。”
夏知说:“我也要活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父母生恩,姥姥养恩。
yuki千辛万苦,把他从高墙中解放的救赎之恩。
他不是他自己。
他是被无数人爱的集合。
所以哪怕他卑鄙无耻,他骨血烂透,他肮脏下贱,他像狗一样匍匐摇尾。
他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