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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帕斯的病房里有个女护工,跟他们点头示意后,就走了出去,还贴心为他们带上了门。

    夏知几乎认不出来床上的人就是帕斯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白人少年如今身体几乎被绷带缠成了木乃伊,头部更是只露出了一个眼睛和一张嘴巴。

    对于这位好心办坏事害自己屁股开花的“旧友”,夏知也不知道说什么。

    帕斯看见他,却好像有点激动,他紧紧盯着这个多日未见的中国朋友——

    少年染了一头银发,更显肤白,他穿着蓝色薄卫衣和工装裤,还有捆绳黑长靴,耳垂上的枫叶耳钉闪闪发亮,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薄薄傲气,此时正皱着眉看他。

    帕斯想,不愧是他看上的朋友,不管做什么表情都酷酷的。

    他艰难的伸出手摆一摆,拿着手机,在上面打字。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过你之前说得跨性别的事儿,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向你保证,朱莉绝对不是什么跨性别者——至少在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女性。】

    夏知看他伤成这样,也不好冷言冷语,沉默一下,移开视线,“……你没有证据。”

    帕斯急了,想要起来,结果扯到了伤口,又龇牙咧嘴起来,他慢慢打字,【我本来是带着资料来的……但是该死的,我被暗算了,暗算我的那个人,把我准备的资料都带走了】

    【但是没关系,我有电子备份,我已经把备份发给陈了,让她给你看。】

    陈愚从包里拿出自己的ipad,接收了帕斯发过来的文件,递给夏知。

    夏知眉头皱着,接过平板看起来。

    照片上,确实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和顾雪纯有着三四分相似的女孩。

    资料上是这个女孩的履历和绿卡信息——生理信息是完全的女性。

    美国对于跨性别者办理的身份,性别一栏是「x」。

    而朱莉的性别是女,而且没有进行过跨性别手术的履历。

    夏知看完沉默了一会,“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帕斯:【我干嘛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帕斯:【而且,我觉得关于朱莉,有个事你必须知道。】

    夏知:“?”

    帕斯:【据我了解的,她把你带走的那一夜,就被警察带走了。】

    夏知说:“我知道,她涉嫌一项盗窃案……”

    【是的,确实是盗窃案,并且她还被指控迷奸了一位权贵的伴侣。】

    夏知:“?”

    夏知瞳孔地震:“她一晚上迷奸两个?”

    陈愚:“噗。”

    帕斯:“。”

    帕斯很快的打字:【不不不……并不是这样,那晚的受害人只有你一个。】

    夏知:“?”

    夏知有点听不懂了。

    帕斯:【我调查了一下,实际上,朱莉跟盗窃案并没有任何关系……】

    夏知皱着眉头,对朱莉的印象差劲到了极点,有点不耐烦,“没关系警察为什么抓她?”

    【因为指控她的那个人有很大的分量。】

    【因为他的指控,朱莉会在西部监狱坐牢十年左右……我想那个人,你应该认识。】

    【mr.高】

    帕斯看着夏知:【是他指控朱莉……迷奸了他的伴侣。】

    夏知愣了一下。

    伴侣?

    高颂寒那个时候谈恋爱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当时被迷奸的只有他?

    那么高颂寒说的伴侣是……他??

    高颂寒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他了?

    啊,对,是的,在这件事发生之前,asta就被他派来自己身边了……

    夏知神情有些恍惚。

    帕斯继续打字,【实际上,我还去看望了朱莉……我有和她对话的录音】

    【出车祸的时候,录音笔被我藏在胸口的口袋里,才没被搜走。】

    【她把你从我那里带走后,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然后两点十五,她就和你一起,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

    【之后……这个男人指控她参与了一场害纳税人丢失了200w美元的盗窃案,随后又指控她迷奸了自己的伴侣。】

    【随后,MR.高带你离开了警察局。】

    夏知脑子嗡嗡的,按照帕斯说的,他和朱莉一起被带到了警察局,然后他被高颂寒带走了?

    ……他那天是在酒店床上醒来的,带着满身肮脏痕迹,然后,他看到了衣冠整洁,施施然在门口的高颂寒。

    所以那天晚上的人……是高颂寒??!

    “……我不信!!”夏知脱口而出:“你撒谎!!”

    高颂寒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为什么要这样……要这样伤害他??!

    帕斯:【我有录音笔可以证明……在那个密码抽屉里,陈,帮帮我,密码是1665x】

    陈愚在帕斯的示意下,给密码抽屉输入密码,帮帕斯把那个录音笔拿了出来。

    【录音笔里是我和朱莉的谈话】

    【如果你还有疑问,你甚至可以去西部监狱看看。】帕斯说,【那里有个蒙冤入狱的可怜姑娘……嗯,大概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和朱莉当面对质。】

    【甚至如果你不相信对方真的是女孩,我想,为了得到你能使她减刑的谅解,朱莉一定不介意脱光证明自己的。】

    夏知接了那个录音笔,觉得金属的凉意从掌心皮肤渗透,一路顺着血脉,流淌进心脏里,凉到透骨。

    帕斯:【……所以,夏知,你和那个男人是伴侣吗?】

    夏知大脑一片空白。

    ……

    ——所以,夏知,你和那个男人是伴侣?

    ——高颂寒喜欢你。

    原来,早就……在那个时候……

    陈愚看他表情不对,用倒了温水在咖啡杯里给他,“要不要喝点水?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夏知接过咖啡杯,没拿稳,摔在了地上,温热的水哗啦撒了一地,大片溅在他的裤子上。

    陈愚叫了一声:“夏!”

    “不是!……对不起。”

    夏知回过神来似的,语速非常快的强调,“我跟他……不是伴侣!!”

    陈愚惊讶的说:“啊?居然不是伴侣吗?”

    夏知几乎要崩溃了:“不是!从来都不是!”

    夏知:“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

    陈愚望着夏知,有些犹豫:“因为我听琳达说过……”

    “那天,就是你喝醉酒那天,琳达送你回去,然后把你交给了你的室友……琳达发现钥匙没还给你,想去送钥匙的时候,撞见……你的室友,就是这个男人……在吻你。”

    夏知忽然感觉他活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看楚门的世界的时候想楚门好惨。

    他妈的回过神来原来他比楚门还惨。

    陈愚:“那个时候你醉着,她以为你们在谈恋爱,而且她说要送你去照顾你的时候,那个男人很不高兴的样子,还把她吓到了……原来不是吗?”“……没,没事。”与言

    夏知:“我……我没事,谢谢你,我知道了。”

    少年脸色苍白,看起来像要被风吹散了。

    陈愚:“夏,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要我送你回去吗?”

    夏知:“……不用了,谢谢你,我……”

    手机嗡得震动起来,之前只是觉得有点烦的震动,此刻听起来居然像催命符。

    夏知只猛得捏着录音笔站起来,“……抱歉,我告辞了。”

    少年的裤腿上还有着被温水滚出的湿痕,然而他却像是忘记了这回事儿一样,梦游似的,踉跄跑出了病房。

    ……

    他走在街上,被浸湿的裤脚被寒风一吹,夏知不自觉的微微哆嗦起来。

    他不知道去哪,不想回学校,更不想回公寓,最后他走到了一所公园,坐在了长椅上。

    所以那天晚上……强暴他的人,是高颂寒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高颂寒怎么会那样残忍的伤害他呢?

    夏知想到那天从酒店醒来,浑身都是那样浓烈的痕迹,整个人痛得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怎么可能是高颂寒呢?

    他不信,他不信,一定是帕斯在胡说!

    身份信息也有可能造假的!

    他哆嗦着打开了录音笔。

    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那天晚上,我刚带着人到酒店……警察就来了,然后我和那个大男孩一起被装上了警车……】

    【那个男人他指控我和他们公司丢失的200w美元有关,那个公司名字是[UA]……他的下属叫他MR.高,他还指控我迷奸了他的伴侣……】

    【我必须要找到人给我作证,至少我没有迷奸那个男生,我们只是约炮而已!!那个男人把他抱走了——我从窗户看到了……】

    ……

    夏知听不下去了,猛然关上了录音笔,额头上浮出了冷汗。

    高颂寒在纽约的公司……就是UA集团。

    他去过很多次,给高颂寒送文件。

    即便是纽约,那也是一座标志性的大楼,高颂寒一个人在一个办公室,在很高的一层,而偶尔进来的助理向他点头示意过后,会毕恭毕敬的叫高颂寒——MR.高。

    能在里面发号施令,必然身份不凡吧。

    ……

    夏知想起asta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来asta一直都知道,他就是那个被导演耍的团团转的楚门啊,所以asta看完电影,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叹气说。

    ——“The

    world

    the

    pce

    you

    live

    in,

    is

    the

    sick

    pce.”

    ——你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病态的世界。

    而他还沾沾自喜,一无所知,天真的像个愚蠢的傻子。

    以为自己来到了美好的新世界,以为自己有了新生活,以为可以摆脱那些如影随形,恐怖的爱意,以为……

    却不知道,早在他来到美国不久,就已经是从一个牢笼,踏到了另一个牢笼里。

    夏知捂住眼睛,几乎想要哭泣流泪,然而呆了半天,眼角也没有半分湿意。

    原来绝望到了一定程度,人是哭不出来的。

    只是有点木木的。

    手机嗡得又响了,夏知不用看,也知道是高颂寒的消息。

    那么。

    ——要和高颂寒撕破脸吗?

    夏知想到了自己的护照,签证,还有……

    还有,他的精神疾病……

    高颂寒是他,名副其实的……监护人。

    而且高颂寒身体力行的向他展示了他对他拥有的【权力】,在他失控打了范璞之后。

    夏知这才恍惚发现,原来恶兽早已对他露出了獠牙。

    如果高颂寒认为他状态不好,需要在家静养……那么……

    简而言之,如果他决定和高颂寒撕破脸,等待他的一定是不输于高墙的监禁。

    而且更恐怖的是,这场监禁,被美国法律认同。哪怕报警,警察也会站在高颂寒那边。

    因为他是[疯子]。

    而且有过发疯伤人的记录。

    对于自己要面临的,或者说,可能面临的一切。

    夏知不自觉的,发起抖来。

    章节136:

    8

    months

    ago

    标题:chapter136浴艳

    概要:旧怨

    夏知看着手机里高颂寒发来的信息。

    【高颂寒:午饭吃了吗。】

    曾经看起来温暖的关心,此刻却忽然变了味道。

    就好像一块远远看着很甜美的蛋糕,吃着也很美味的蛋糕,然后一低头,发现剩下的蛋糕有一条一半在扭动的蛆。

    那一瞬间的作呕感,几乎让夏知想要当场吐出来。

    ——但他又一直走在绝境里。

    不吃这块蛋糕,他可能会饿死。

    ……

    夏知哆嗦着手,看了一下四周。

    【知了:没有。】

    发完这两个字,夏知闭了闭眼,想到自己到处逃窜,仍逃不开这该死的宿命,一霎间竟生出了绵密恨意。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和高颂寒摊牌。

    但那股愤怒又驱使着他的灵魂,让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看着高颂寒无孔不入的【关心】,横生叛逆,着了魔般,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上去。

    【知了:我在食堂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想跟她谈恋爱。】

    ——如果这样令高颂寒这个卑鄙的怪物变得难过,他是不是可以好过一点?

    ……

    夏知发完消息,又发了一会呆。

    秒回他消息的高颂寒这次没有回他。

    他看着聊天记录,并没有觉得好过,反而觉得自己幼稚又下作。

    都强暴他了,这种人真的会在乎这种事情吗。

    再说真的在乎,他这样故意践踏人感情,又和那些人渣有什么区别?

    夏知一看,两分钟过去了,也撤回不了了。

    夏知心烦意乱,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把高颂寒删了。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愚蠢又不理智,最好的方式是和高颂寒虚与委蛇,先拖一些时日,再见机行事。

    但他没有办法。

    遭遇了这样彻骨的背叛,他没法镇定自若,再与高颂寒维持表面平静。

    而且,就算他装,估计也装不了很久就会被人看穿。

    他没有高颂寒那样满腹心机,贺澜生也说他演技很差,在顾斯闲那里装傻也是没装几天就摆烂了。

    更何况,他对待高颂寒,还做不到与对待贺澜生,对待顾斯闲那般自在的虚与委蛇。

    他现在根本不想见高颂寒,他怕见了高颂寒会忍不住抄刀杀人。

    就像当初明知最好不要,但还是义无反顾把范璞揍进医院一样。

    ……

    删了之后,他也没觉出什么狠狠报复回去的好过滋味,只觉得心里凉凉的,也有些茫然彷徨。

    怎么办……

    不,冷静下来,想想办法,想想办法,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美国是万万不能呆了,他所有退路都被高颂寒无声无息的封死了。

    夏知想,要不直接买张船票偷渡回国吧……

    夏知心中一动。

    应该也可以,回国以后,只要注意不要被顾斯闲发现就好。

    其实应该也不难,毕竟中国这么大,a市偏南,他可以往北去,而且在顾斯闲眼里——

    他已经死了。

    等等,药……抑制透骨香的药还在高颂寒那边,还有护照签证什么的……这些东西也在高颂寒那里,把范璞打了之后,高颂寒拿了这些给警察看,但是没还给他。

    应该都在高颂寒的房间里。

    不管怎么样,先把重要的东西偷……不,不,拿回来,再作打算吧,最好快一点……

    可是去哪里买船票呢。

    夏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和经验。

    手机冷不丁的震动了一下。

    【陈愚:你好一点了吗?】豫琰

    【陈愚:你刚刚看起来状态好糟糕……】

    【知了:……这种事情没什么,我不怎么在意的。】

    【陈愚:???呃……你能想开就好了,不过你室友身材那么好,又洁身自好的,你也不吃亏。】

    夏知:“。”

    【知了:我不喜欢男人。】

    【陈愚:喔,这样……我还以为是你对他是有点喜欢的。】

    夏知简直无语了。

    【知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他??】

    【陈愚:不是喜欢,怎么会那么奋不顾身的救他?】

    夏知一愣。

    【知了:……什么?】

    【陈愚:你以为高颂寒出事的时候,是谁开的手机,给你打得电话?】

    【知了:……你??!】

    【陈愚:对的,那个时候我刚好在那边处理一些事情,唔……】

    【陈愚:好吧,我摊牌,绑走他的人里面有我……嘛,当然,我没想他死,就偷偷把他的手机摸出来,没想到他手机置顶号码是你……】

    【陈愚:好奇怎么回事吗?好奇就来这里,我可以讲给你听喔。】

    夏知:“????”

    夏知看了下时间,下午一点。

    高颂寒最近会在晚七点左右回来,他一向准时,所以他还有时间。

    夏知赴了陈愚的约。

    陈愚显然刚出医院出来不久,两个人约了个咖啡厅。

    他一来,陈愚就给了他一份电子证明。

    “我看了一下你给我发的那几套房子,现在选一下吧,我联系到了中介,现在就可以帮你代租下来。”

    夏知沉默一下,说,“不要房子了。”

    陈愚怔了一下,“啊?不要房子了?”

    “嗯。”

    没有意义了。

    夏知看着神情诧异的陈愚,有一瞬间想问她你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去中国的船票,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当时……为什么要和人一起绑架高颂寒?”

    夏知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么个柔柔弱弱,看起来有点害羞的姑娘,居然会跟着一起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

    他现在对自己看人的能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说来话长了就。”陈愚笑笑,依然是有点害羞的样子,但夏知再看她,却觉得她像个琢磨不透的狐狸,“这么说吧,高颂寒的生父,跟我家有些旧怨。”

    夏知不理解了,“……旧怨?”

    “你可能不知道,高颂寒的生父是苏相远,生母是高家的幺女高秋岚。”陈愚淡淡说:“高秋岚是高家的掌上明珠,喜欢上了苏相远,跟着苏相远来到美国,生下了高颂寒。但苏相远是个骗婚的同性恋,在美国事业起来之后,就抛弃了高秋岚母子。”

    夏知茫然的看她,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

    他其实没怎么主动了解过高颂寒,有些事情,高颂寒想说,他就听,不想说,夏知也不会追着人家的私事儿问。

    “这……”夏知犹豫问:“这应该是高颂寒的家事?”

    旧怨从何说起?

    陈愚低下头,涂着砖色美甲的手微微蜷起,指骨用力到青白,“……”

    她似乎沉浸在波澜起伏的心绪里,过会,才嗓音干涩道,“苏相远是同性恋,他逼迫了我的父亲。”

    夏知沉默了。

    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发展。

    而眼前的少女却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痛苦回忆里。

    陈愚记得,她那个时候才五岁。

    苏相远带人闯到她家里,把给她讲故事的爸爸生生从家里拖走。

    母亲的尖叫,她怕得一直哭,爸爸脸色苍白,以及那个男人冷漠的脸。

    陈愚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微笑叫她,“陈愚啊。”

    他笑里带着点轻慢揶揄的意思,侧眼看脸色惨白的父亲,眼瞳却渗着阴郁:“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好名字。”

    爸爸被带走了,妈妈手指上的婚戒也被人强行撸了下来,母亲抱着她发抖痛哭,从此一个家支离破碎。

    陈愚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她十岁。

    父亲得了艾滋,消瘦的在病床上。

    他的手瘦骨嶙峋,握住了她的,微笑苍白,哄她,“阿愚,不是愚者千虑。”

    “是大智若愚……的意思喔。”

    “凡事……难得糊涂啊……”

    ……

    这是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母亲在一旁哭成泪人。

    ……

    陈愚知道。

    ——大智若愚。

    是父亲希望她不要复仇,不要想很多,凡事不要看太透,天真的过一辈子。

    可是家破人亡的仇恨。

    要怎么才能放下?

    “……所以我恨苏相远。”陈愚说:“我听说高颂寒是他的亲生儿子,从中国回来美国了,是苏相远为自己选定的唯一继承人。”

    “我就蓄谋接近他……”

    陈愚笑着说:“那样看我干嘛呀,没错喔,我就是准备搞死高颂寒的。”

    陈愚声音阴郁下来,“他很难接近,我就从你入手了。”

    夏知:“……”

    陈愚耸耸肩,有点无奈似的:“但是你也很难接近啊,忽冷忽热,又捉摸不透的。”

    夏知:“……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那天,要用高颂寒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因为苏相远被高颂寒杀了。”

    陈愚若有所思说,“出事的前两天,我得到了小道消息,说高颂寒不是苏相远的亲生儿子,他还杀了苏相远……当然,真相存疑。”

    陈愚:“但不管真假,他处理掉了苏相远,从苏相远手里夺走了一切,苏相远也是含着痛苦和怨恨死去的,某方面来说,我应该感激他。”

    “哈不说这个啦。”陈愚说,“总之在我没得到这个小道消息前,我借着母亲的光,费尽心机的也混到了monster内部,参与了那次要把他处理掉的行动——听说苏相远死前疯狂的想杀了高颂寒。”

    陈愚耸耸肩,“所以我斟酌了一下,给你打了那个电话。活下来说明他命大,活不下来,也只怪他倒霉。”

    陈愚说:“但你救了他。”

    少女的笑容依然带着点羞涩,又仿佛参杂着天真的残忍。

    夏知沉默的注视着她,她耸肩笑笑,“怎么,发现我是这样的人——没你想象的那么单纯善良,你很意外?”

    “不。”

    夏知忽然抬眼看陈愚,定定的说,“你当初,是故意带我去的那座大厦。”

    “你故意告诉我安全门的事情。”夏知,“但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得到那个,高颂寒不是苏相远私生子的’小道消息’。”

    夏知说:“你在迟疑吧。”

    少年眼神明亮笃定,仿佛直直的看进了她的内心。

    陈愚慢慢移开了视线,“……”

    半晌,她不咸不淡的说,“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我其实是个好人?”

    “我是想说。”夏知认真的说,“你可能确实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单纯。”

    “但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陈愚沉默的握紧了眼前的咖啡杯。

    在她不知道高颂寒与苏相远的矛盾前,她混进了monster的人里,参与了谋杀高颂寒的行动,但其实每晚都不太安稳,她总能在入睡前,想起父亲临终对她的那抹有点期盼的,苍白的微笑。

    那次确实是偶遇夏知,她戴着单纯的面具,怀着复杂心思,把爱丽丝大厦的安全门结构向这个与高颂寒最亲近的少年摊了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回过神来只恍惚想。

    罢了,凡事……难得糊涂。

    也是这次难得糊涂,成为了一颗拯救她半生沉湎于杀人噩梦的后悔药。

    她其实也只是个女孩,也会害怕手染鲜血,但父亲苍白死去,连骨灰都被苏相远这个罪魁祸首带走,没给她们母女留下一星半点。

    那是妈妈的丈夫,她的父亲,却连到死都无法一家团圆。

    只是想起,便是满腔恨苦,心有不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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