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临渊就是一条刚刚成年的雄性鲛人,昨天是月圆之夜,他游到碎石滩,然后磨掉了自己身上的旧鳞,正准备潜回水中,谁曾想却见海面上方忽然飘起了数十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亮晶晶的东西对于鲛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临渊也不例外,但他知道海里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多出这些东西,于是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浮出了水面。
月上中天,海浪翻涌。
他看见一名穿浅色衣袍的男子在岩石上盘膝而坐,月色的清辉洒在肩上,像是美玉雕成,谪仙也不过如此,只是一动不动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
临渊看了半晌,然后重新潜回了水里,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那名人类男子离去之后,这才现身,把对方扔在海里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捡了起来。
他们寻找配偶的条件其实很简单,顺眼就行,临渊觉得那名人类就挺顺眼的。鲛人一族如果遇到喜欢的生物,就会把对方拖入水中,任其溺水挣扎,然后带回巢穴。
临渊一直暗中跟着那名人类男子。
他使坏推翻了对方的船……
他想把对方带回自己的巢穴……
但后来他们两个都被系统电晕了。
#一个忧伤的故事#
临渊一直认为人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物,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尽如是,听见对方的问话,他眯了眯狭长的双眼,慵懒的支着头,鱼尾微甩,并不做声。
曲淳风久久听不见他的回答,复又问道:“莫不是个哑巴?”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可能,鲛人一族拥有着世间最美妙的歌喉,可以惑人神智,又怎么可能是个哑巴。
临渊偏不说话,他支着头,用尖锐的指甲无声拨弄着床沿,思忖着该怎么把面前这个人类带回自己的巢穴当伴侣,但他现在离了水,受了伤,根本无法行动。
曲淳风见状,便当他是默认了,心想鲛人不会说话,倒是世所罕见,有心询问诅咒一事,又觉得对方一个哑巴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得暂时搁置,打算先把内伤调养好,改天再捉一条会说话的回来。
至于面前这条,先留着吧。
尽管对方是鲛人,曲淳风依旧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感,他看了眼对方还在滴滴答答流血的鱼尾,顿了顿,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白瓷小药瓶。
系统在暗中观察,心想这厮良心还没完全坏透,起码知道给人家上药。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很快就被打脸了。
只见曲淳风将那个白瓷小瓶放到了鲛人的尾尖下方,滴滴答答接了一小瓶血,然后端详片刻,重新放入了乾坤袋中,继续在原地打坐调息。
系统傻眼了,心想万一流血流死了可怎么办:【你……你不给他上药吗?】
曲淳风很少生气,对于系统的问话,也是有问必答,阖目道:“鲛人族自愈能力极强,区区小伤,不会死。”
俗话说的好,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系统犹豫着问道:【……万一呢?】
曲淳风:“……”
曲淳风第一次觉得它有些聒噪,但闻言到底睁开了眼,他睨着那半截墨蓝色的鱼尾,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布帕,走至床边,俯身擦掉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取出一瓶疮药,倒在了上面。
伤口周围的鳞片有些脱落,浅蓝色晶莹剔透,曲淳风见状捻起几片,顺手又揣入了乾坤袋。
鱼尾是冰凉的,看似柔软,实则蕴含着十足的力道,如今被一双温热的手托着,忽而微微弹动了一下,长长的尾纱似有生命一般灵活缠上了曲淳风的手腕,凉凉的带着无尽软意,似是挑逗。
曲淳风见状顿了顿,抬眼看向纱帐内,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他不动声色挣脱掉鱼尾的束缚,总觉得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逾了礼法:“姑娘请自重。”
自重?
什么是自重?
临渊自动忽略“姑娘”两个字,对着帐幔轻轻吹了一口气,透过半开的缝隙,却见那名人类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故意用尾巴碰了碰他的手,熟料对方反应更大,直接后退一步侧身避开了。
鲛人的尾巴与姑娘的腿无异,上辈子炼制长生药是特殊情况,否则曲淳风是绝对不会碰的,他师父说过,修炼要一心一意,不能有逾礼之举,否则会坏了道行。
曲淳风很听他师父的话。
这鲛人既是哑巴,且又受伤无法行走,那么也不必费心看守。曲淳风不知想起什么,开门走到了外间,然后把木门落锁,去了林伯家中。
今早天气还好好的,眨眼却又乌云滚滚,曲淳风刚刚走到篱笆院落外,就见阿瑛正在收拾院中晒的海货,推门进去道:“阿瑛姑娘。”
阿瑛闻言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他,不由得欣喜出声:“原来是曲公子,你没事便好了,刚才阿爹出海回来,说是遇到礁石翻了船,你不慎落到海里了,他找半天也没找到,只得自己回来了,正准备找些乡亲一起去海边寻你呢。”
曲淳风倒没想到林伯会刻意寻找自己,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拱手道谢:“在下确是落入海中了,不过侥幸游回了岸边,这才捡回来一条命,有劳大家挂怀。”
阿瑛道:“公子哪里的话,哎呀,我忘了,阿爹还在找乡亲去救你呢,我得赶紧去和他知会一声。”
阿瑛一拍脑袋,连海货都顾不上收拾,一跺脚,急匆匆离了家,直奔村口而去。
曲淳风见她离去,俯身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鱼干,放回箩筐里,将剩余的一些海货搬进了里面,又将篱笆门关上,这才回到自己的渔屋。
那名鲛人或许是因为受了伤,没闹什么乱子,隔着帐幔,依稀能窥见他的身形,曲淳风见天色渐暗,寻了火折子,正准备点支蜡烛,却见帐幔忽然被一只苍白泛青的手给掀开了。
曲淳风看了眼,没在意,继续点蜡烛。
临渊坐直身形,先是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收回视线,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却见上面不仅有一道难看的伤口,连鳞片都掉了不少,眉头一皱,有些不虞。
鲛人爱美,尾巴如果不漂亮,是找不到伴侣的。
临渊坐在床边,墨蓝的长发如水般倾泻在肩头,遮住了莹白的身躯,深邃精致的侧脸在烛火照耀下瑰丽异常,似笑非笑时,便像古籍中记载引人堕落的海妖。
他对着曲淳风的背影轻轻吹了口气,门窗紧锁的屋内便凉风顿起,连带着烛火也跟着晃了晃。曲淳风抬袖挡住这阵莫名其妙的风,等烛火稳定下来,这才转身,却见那名鲛人不知何时从床上坐起了身,修长有力的鱼尾静静垂落下来,尾纱有些许碰到了地面,沾上些许浮灰。
而旁边散落着一件相当眼熟的青色外袍。曲淳风见状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鲛人的上半身,莹白一片,对方果然将他披上去的外衫给脱了下来,赶紧偏头移开视线,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头也不回的将地上的外袍挑了起来。
曲淳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声音严肃,细听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穿上!”
这个人类不仅讨厌,还很凶。
临渊的眼神暗了一瞬,无声舔了舔尖锐的牙齿,如果不能带回去做伴侣,那就吃掉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你以为是美人鱼?不不不,是食人鱼。
曲淳风:给我自己点个蜡。
第96章
够吗【一更】
鲛人中有性格温驯的,也有性格凶残的,临渊经常在二者之间游曳徘徊。
曲淳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将长剑递与他,剑锋挑着那件青色的外袍,一动不动。
鲛人是不需要穿衣服的,就算穿,也是柔软绮丽的绡纱,这件青色外袍只是普通的布衣,实在粗糙。临渊看了他片刻,眼波流转,到底抬手,用青黑色的尖锐指甲勾住衣带,然后不情不愿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无瑕的白皙和浅红被遮住了大半。
曲淳风其实什么都没看清过,鲛人墨蓝色的头发太长,乍看去不过犹抱琵琶半遮面,但赤身裸体,已然是大大的逾矩了。
曲淳风见他穿上,只说了四个字:“不许再脱。”
说完将长剑锵的一声收了回来,招式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显然是个中剑术好手。然后在床榻不远处的地面盘膝而坐,继续修炼。
把柄上善剑被他横在膝上,红色的剑穗轻轻晃动,上面坠着一块阴阳无极玉,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临渊的目光一直盯着曲淳风,他想起很多年前,曾经偶遇过一艘西方来的商船,自己无意中从水面浮起,那些客商就对着他露出了垂涎淫邪的目光,不过面前这个人类和他们不大一样。
不一样也好,他的伴侣,当然得是独一无二的。
曲淳风一直在打坐调息,然而却久久未能入定,数十年如一日的平静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搅乱了一般,除了心神不宁还是心神不宁。
蜡烛燃烧过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到底放弃,悄无声息握紧膝上横着的剑,用指尖缓缓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和刻字。
此剑乃是洪观微所赐,他喜读道德经中“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一句,故而给此剑取名为上善,但他总说,曲淳风只懂“不争”二字,未懂“善”之一字,
曲淳风确实不懂,他想起洪观微如今在京城的处境,不由得皱了皱眉,一向情绪淡薄的神色竟罕见显出了几分忧心忡忡,因为有些走神,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条鲛人悄无声息的从床上滑了下来。
烛火微微晃动,爆出了细小的灯花。
曲淳风的肩上不知何时覆了一只苍白泛青的手,骨骼细长,不似人类,此时那尖锐的指甲有所收敛,正无害的垂了下来,隔着衣衫,轻轻在他胸前划着圈,极尽暧昧挑逗之意。
等曲淳风身形一僵,回过神来的时候,临渊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背,身躯冰凉,带着些许黏腻的触感,一缕墨蓝色的长发落在他肩头,丝绸般柔滑。
临渊对着曲淳风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像引人堕落的妖,然后满意看见对方的耳垂像是血玉般渐渐沁红,忍不住探出殷红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温热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曲淳风的身形已经僵成了石像,他脸上依次闪过震惊不可思议慌张等情绪,最后变成了羞恼,手一抖,连剑拿不稳了。
不敢回头,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反手将剑抵在了身后那条鲛人的脖颈上,冷声斥道:“不知羞耻,速速退下!”
师父……师父说的果然没错,美色是祸水,只会误了他们的道行。
那薄如蝉翼的剑此时细看过去,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临渊挑眉看了一眼,屈指微弹,指甲与剑刃相击发出一声轻响,轻易就将剑锋推开了。
并非他力气大,而是那持剑之人的心已经乱了。
曲淳风见自己的剑锋被对方击开,丝毫未反应过来自己手抖的只剩三分力道,只觉这鲛人的攻击力不可小觑,皱眉反扣住身前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掌将他推开,然后飞快从地上起身后退至门边。
临渊不妨,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罕见的有些恼怒,圆形的瞳孔直接骤缩成了针尖似的一条细线,带着无机质的冰冷,修长的鱼尾用力一甩,竟是直接将地面砸出了蛛网似的裂纹,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獠牙,喉间发出了蛇类的嘶嘶声。
该死的人类!
曲淳风背靠着门,只觉后背滑腻的触感仍在,强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慌乱,羞恼斥道:“果然是妖孽!”
系统心想这个宿主怎么看谁都像妖孽,到底怕他盛怒之下杀了鲛人,在曲淳风耳边悄悄小声道:【亲,不要随意伤害他人性命哦,会遭雷劈的】
曲淳风不理它,只是紧盯着地上那条蓄势待发的鲛人,死死握着手中的长剑,仿佛只有这样物什才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洪观微当年一心清修,然而上京乃繁华之地,他深恐门下弟子为权欲所迷,故而不许他们沾染吃喝嫖赌,待在道观里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女人。殊不知过犹不及,他最疼爱的大弟子现在被条鱼碰一下都活像被下了蛊似的,手抖心慌。
临渊方才用鱼尾愤怒一甩,伤口直接崩裂了,又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血,渐渐在地上凝成了一片暗色,蓝色的鱼鳞也掉落了几片,不过很细小,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就像星辰落在了沙砾堆里。
曲淳风不知是不是上辈子炼长生药炼魔怔了,看见那暗红的血,有片刻出神,他在门边站了许久,见那鲛人一动不动,似是失去了行动力,半晌后,紧绷的身躯终于松懈了些许。
曲淳风缓缓放下了剑,顿了顿,还是警告道:“在下乃清修之人,且人妖殊途,姑娘本该自重,不要乱了我的修为,再有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临渊用手撑着地,脊背与鱼尾连成一线,流畅且漂亮,他不信世上没有不贪财不好色的人类,闻言冷哼一声,似讥似讽的勾了勾唇,并不说话。
曲淳风见他没有动静,从袖中取出药瓶,然后上前走到了他鱼尾旁,指尖轻弹,将白色的药末倒在了他伤口上,语气严肃,不解风情:“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了。”
说完见旁边散落着两三片蓝色的鱼鳞,顺手捡起来放入了乾坤袋,他只是研究鲛人成了习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上京城中,若有两情相悦的男女,便会互赠青丝玉簪、香囊玉佩,以做定情之物,鲛人族之间也是一样的,不过他们赠的是鲛珠和鳞片。
临渊见曲淳风把自己散落的鱼鳞悄悄捡起,心头怒火诡异的消了下去,故意动了动尾巴尖,轻轻缠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后眼见着对方已经褪热的耳垂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曲淳风缩回了手:“不知羞耻。”
他除了这一句,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临渊笑的摄人心魂,他抬手勾了勾曲淳风的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意思很明显,想让他把自己抱上去。
曲淳风已经见识过他的狡猾,并不想动,把袖子抽了回来,面无表情说了三个字:“自己爬。”
临渊:“……”
临渊锲而不舍,重新勾住他的袖子,墨蓝色的眼睛如比琉璃还漂亮,轻轻眨了眨,指了指自己尾巴上的伤,表示爬不了。
曲淳风诡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依旧无动于衷:“那便在地上待着。”
好好的床不躺,非要自己爬下来,怨不得别人。
他仙风俊骨,恍若神人,却有一颗比石头还冷硬的心肠,临渊心想这么冷冰冰的伴侣,发情期到了该怎么办呢?重新用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若有若无的撩拨着。
曲淳风大抵念及他尾巴上的伤,并没有用力甩开,心想这鲛人今日若不得所愿,只怕不得消停,到底忍着别扭,起身把临渊抱回了床上。
许是在道观深居简出的缘故,曲淳风衣襟上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檀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临渊被他抱起来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闻到了。
他用指甲勾住曲淳风的衣襟,还未想明白这个人类身上为什么香香的,就已经被放到了床榻上,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一个用力勾住曲淳风的脖颈,将他拉了过来。
男女调情手段之多,非曲淳风能想象得到的,他不防临渊会这么做,失去平衡直接扑在了他身上,慌乱中双手触碰到对方的胸口,隔着衣衫似乎摸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反应过来触电般弹开,踉跄着从床边退了下来,腰身撞到桌沿,险些将蜡烛碰翻。
曲淳风瞪大双眼,有些慌乱的出声解释道:“在下并非有意!”
他一颗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想起刚才触碰到的位置,大脑一片空白,那是……那是姑娘的胸……
帐幔因为他刚才的动作,缓缓垂落了下来,仅被风轻轻吹起了一角。临渊有些不解曲淳风为什么这么慌乱,却也觉得有意思极了,懒懒掀了掀眼皮,将身上那件青色外袍扔到了一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他声音空灵,慵懒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甜腻惑人。
曲淳风只以为哑巴虽然哑,但一些简单的音调却还是能发的,因此并未怀疑什么,听见鲛人回应,便以为对方原谅了他刚才的失礼,压下鼓噪不已的心跳,隔着帐幔抱拳:“多谢姑娘……”
说完似乎是心有余悸,再不敢上前一步,远远的寻了一个地方打坐调息,直至天明。
鲛人是不能离水的,更何况受了重伤,翌日清早,临渊便觉喉咙干痛,连带着鳞片也有些失去了光泽,他皱起细长的眉头,掀起帐幔,见曲淳风仍在打坐修理,轻轻叩了叩床沿。
曲淳风立刻睁开了眼:“何事?”
临渊懒懒伏在床边,白皙的手臂静静垂下,指了指桌上的茶碗,又指了指外间的海。
他缺水。
曲淳风见状静默几秒,明白了他的意思,掀起衣袍下摆,起身离开了屋内,片刻后,端着一木盆的海水回来了。
在没有找到另一条鲛人代替之前,他自然是不可能将临渊放回海里的,鲛人在海里的攻击力和在陆地上的攻击力完全是两个概念,曲淳风曾经捕捉过他们,深知有多么棘手。
鲛人是海中的帝王。
临渊见状舔了舔干涩的唇,又摸了摸自己漂亮的鱼尾,心想虽然没办法回到海里,喝一点海水也是勉勉强强够的,他眼见着曲淳风走到床前,正准备起身,却听哗啦一声巨响,满木盆的海水直接猝不及防兜头浇了下来。
临渊整条鱼都傻了:“……”
最重要的是,曲淳风还认真问了一句,
“姑娘,够吗?”
第97章
不吃鱼
曲淳风不睡床,所以他并不在意床榻是干是湿,只觉得鲛人既然缺水,那定是要从头到尾巴都必须浸入水中的,所以直接浇在了临渊身上。
这一盆水的分量相当可观,兜头浇下时,床榻上积了一大滩水洼,像小溪似的滴滴答答往下流,地面也湿泞泞的一片。
临渊罕见的愣了一会儿神,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曲淳风,却见对方手里拎着一个木盆,正站在床边等着自己的回应,大有他只要说一个不字,就立刻再浇一盆过来的意思。
“……”
临渊还能说什么呢,慢半拍的动了动尾巴尖,表示够了。
曲淳风见状,把木盆放回了原处,正准备收拾收拾屋子,却听外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心中猜到来者,无声看了临渊一眼,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走出屋外,将门落了锁。
来人正是林伯,他在渔村生活多年,且熟知水性,所以那日船翻了之后并无大碍,自己游到了岸边,心中记挂着曲淳风的伤势,今日特来探望一番。
林伯手里拿着个钓竿,另拎着一筐活蹦乱跳的黑鱼,见曲淳风从屋子里出来,走上前关切问道:“曲公子,身体无恙否?”
曲淳风对他抱拳施礼,笑着道:“多谢老伯挂心,只是略感风寒,并无大碍。”
看的出来,林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想他一把年纪了,带个后生一起出船,鱼没捞到就算了,反而翻船落水,传出去都没脸:“说来惭愧,是老朽技艺不精,连累了公子,黑鱼汤最是滋补,这篓子黑鱼留给公子养伤,等你伤好了,老朽再带你出海。”
说完将手里的篓子递了过去,曲淳风下意识接过,想付银钱给他,但念及自己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个穷酸书生,又顿住了,只好道:“这些时日淳风叨扰了,实在过意不去,日后筹够了盘缠,定当加倍酬谢。”
林伯摇头道:“一篓子鱼,不值什么钱,公子客气了。”
语罢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曲淳风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看了看手里的一篓子鱼,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已经几日未进食了,他虽有玄术,但体质也仅仅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一些,未达辟谷之境,如今身上有伤,便觉饥饿了。
他拎着鱼重新回了屋内,结果就见那条鲛人正趴在床沿等自己回来,身上微湿,聚着些许小水珠,滴滴答答的下落,幸而身上还披着衣服。
曲淳风想起昨天的事,顿了顿,然后将那篓子鱼放到了他手边,听不出情绪的道:“吃吧。”
说完在不远处找了一块干燥的地面坐下,罕见的没有修炼,而是用一块墨色的丝绸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长剑。
曲淳风不吃鱼。
他上辈子杀了太多了。
为了炼药,甚至亲手剖过那些鲛人的骨骼五脏。他没办法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同族,却也没办法将他们完全当做牛羊类的牲畜。
曲淳风一点点擦拭着剑身边缘,哪怕已经很干净了,也还是未停下动作,正出神着,身旁忽然轱辘滚过来一个鱼篓,里面一共有四条鱼,现在剩了两条,正在里面孱弱的扑腾着。
给你吃。
这个篓子无声表达出了这三个字。
曲淳风下意识抬眼,就见临渊正盯着自己,眼下泪痣醉人,不笑的时候也有三分笑意,披着青色的外衫,露出半个白皙的肩头,与墨蓝色的身躯相得益彰,指尖绕着一缕头发,眉眼俱是风情。
是个绝色美人,哪怕曲淳风清心寡欲已久,有时候也会看恍了神,他干脆停下擦剑的动作,第一次不躲不避的看向临渊,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毫无预兆的出声问道:“你可有同族?”
如果能找到另一条会说话的鲛人,曲淳风想,他也许可以放了面前这条。
这个念头冒的悄无声息,没头没尾,就连他自己也寻不出根由。
临渊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刚刚吃了鱼,心情颇好,于是动了动尾巴尖,当做点头,鲛人是群居动物,自然有同族。
曲淳风闻言顿了顿,复又问他:“可知在哪儿?”
骨节分明的指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
临渊这次没动静了,只是支着头,用一双墨蓝色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对他勾了勾指尖,笑的颠倒众生,示意他过来。
曲淳风没动,已经被调戏出了心里阴影,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临渊泛着玉石般色泽的墨蓝鱼尾上。
他上一世替国君炼制长生药时,用的都是死尸,鲛人一死,他们的鳞片就会变得黯淡无光,灰扑扑看不清颜色,所以曲淳风并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有没有捉过这条鲛人。
他将长剑缓缓收入鞘中,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话:“你若肯带我找到同族巢穴,我便放了你。”
放了?
临渊心想为什么要放了,他还要带面前这个人类回去当自己的伴侣呢,不乐意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尾巴轻轻的甩了甩,然后又在被子上蹭了蹭。
真烦,他的发情期已经快到了。
————
天一门弟子乔装成平民百姓,一直驻守在山脚下,静等曲淳风的吩咐。明宣打扮成了一名赤脚车夫的模样,头戴斗笠,肩上背着一个大包袱,避开众人的视线,然后偷偷摸摸上了山。
他走的是小路,并未被村里人发现,等一路寻到渔屋前时,看着眼前这间破旧的房子,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但曲淳风清早用天一门驯养的信鸽飞来消息时,写的明明就是这里。
明宣往窗户里看了眼,但严严实实的,连根毛都看不到,只好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大师兄?”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曲淳风见来者是明宣,反手带上木门,出声问道:“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明宣见他一副平民打扮,还有些不适应,闻言点了点头,取下肩上背着的包袱递给了曲淳风:“大师兄,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曲淳风接过来,掂了掂重量,只觉触手温热,打开看了眼,却见里面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油纸包,包着一个个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皱了皱眉:“怎么都是馒头。”
他今早用信鸽给明宣传信,让他带些水粮上来,指的是米面,而不是馒头。
明宣挠挠头,有些茫然,出声解释道:“大师兄,不全是馒头,底下还有大肉包子呢。”
曲淳风:“……”
算了,聊胜于无。
曲淳风把包子收下了,一直用身形挡着门口:“明日再来一趟,送些米粮。”
明宣还是懵:“大师兄,这些包子够你吃七天了。”
系统在暗中静静观察,心想这小师弟怎么傻了吧唧的,包子放七天那不都馊了吗,让师兄吃馊馒头,可真有你的。
曲淳风皱了皱眉:“让你带便带,无需多言。”
明宣只好应是,看了面前这间渔屋一眼,犹犹豫豫的出声问道:“师兄,你在此处是……?”
曲淳风还是那句话:“不必多问,我自有主张,你下山之后,派些弟子入京打探师父消息,不要惊动任何人。”
明宣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师父他老人家一定平安无事的,师兄不必挂心,那我先回去,明日再把米粮送上山来。”
曲淳风叮嘱道:“不要被村民发现了。”
明宣点头,然后下了山,他有武功底子,自然不会被那些村民发现。
见明宣离去,曲淳风这才转身进屋,他总算没在地上打坐,将包袱一放,在桌边落座,掐指算了算日子,距离昭宁帝病重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却也不远了。
临渊听见曲淳风进屋的动静,探身看了眼,结果就见他坐在桌边一个人吃包子,馅儿还不一样,弥漫着淡淡的肉香,不由得动了动鼻子。
曲淳风隐隐察觉到什么,抬眼看了过去,那条鲛人总算没有做一些勾引人的出格动作,只是趴在床边看着自己吃东西,鱼尾一甩一甩的,伤口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曲淳风面无表情扔了一个包子过去,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临渊怀里,他抬手接住,似笑非笑,然后对曲淳风眨了眨狭长的眼,后者直接收回视线,看也不看他。
临渊习惯他的木头性子了,他捏了捏手里热乎乎的包子,然后好奇的咬了一口,只感觉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里面的肉却香香的,不过看在是曲淳风给的份上,还是嗷呜一口吃掉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外间海浪翻涌,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岸边,昨夜刚下过雨,夜色干净,没有什么星星,仅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
曲淳风照旧点了一根蜡烛,橘色的烛光轻轻晃动,将这间小屋照得亮亮堂堂,在寒气袭人的夜晚多了几分暖意。
临渊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今日是满月之夜,罕见的丢弃了平常没骨头似的慵懒坐姿,坐起身看了看,修长的鱼尾缓缓垂落下来,莫名显得旖旎缱绻。
曲淳风每天雷打不动的一件事就是修炼,他似乎相当忌惮鲛人三番四次的从背后偷袭,今晚选择了一个抬眼就能看见他的地方打坐。
临渊看起来有些烦躁不安,墨蓝色的眼睛变红了一瞬,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最后看向了不远处的曲淳风,鱼尾轻动,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青色外袍。
衣衫悄无声息滑落了下来。
烛火微晃……
作者有话要说:明宣:QAQ大肉包子
第98章
妖孽
曲淳风都不必睁眼,只需听耳边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便知那鲛人定是又不安分了,反手将长剑刺入地面三寸,寒凉的剑身清楚映出了他闭目的样子,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
“穿上!”
临渊偏不穿,他修长的鱼尾在床榻间轻轻蹭了蹭,因为发情期的到临而有些难耐,墨蓝色的长发水似的轻泄下来,五官深邃,美的雌雄莫辨。
他对曲淳风勾了勾手指,轻轻开口:“过来……”
声音沙沙的哑,却带着说不出的旖旎惑人,尾音在空气中久久未散,空灵幽远,仿佛引人堕落的海妖,要将他拉入另一个极乐世界。
曲淳风闻言倏的睁眼,目光如炬的看向他,难掩诧异:“你不是哑巴——”
话未说完,猝不及防对上临渊那双妖气横生的双眼,脑海中忽而传来一阵晕眩感,曲淳风心下大骇,赶紧移开目光,强行运起玄气抵抗,却因为伤势未愈,根本聚不起什么玄力。
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教唆着他听从鲛人的指令,另一半让他坚守本心,两相搏斗,曲淳风不由得冷汗涔涔,他牙关紧咬,恨恨吐出了两个字:“妖孽……”
临渊心想这个人类真笨,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哑巴,懒懒的垂着眼,饶有耐心的继续勾了勾手指:“过来……”
鲛人一族的声音可惑人心智,此时若换了别人,早就扑上来了,曲淳风却仍在负隅顽抗,因为体内玄气紊乱,面色时而涨红,时而苍白,脖颈青筋暴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临渊低笑出声:“你过来不就知道了?”
他狭长上扬的眼眸睨着曲淳风,刻意加重了幻术,操控着对方上前,修长的鱼尾灵活一扫,直接将脑子乱成浆糊的曲淳风扫入了床榻间,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占有欲。
这是他的伴侣。
他的伴侣。
他的。
要吃掉。
曲淳风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断,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仅剩一根弦勉勉强强的拉着了,平日仙风俊骨的人此刻如坠凡尘,冷汗涔涔落下,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出声:“莫要……坏我修为……”
师父说了,不能近女色。
修为是什么,能吃还是能喝?
临渊冷笑着拉住他的衣领,曲淳风便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在了他身上。鲛人上半身赤裸,皮肤冰凉滑腻,泛着玉石般的色泽,却要比玉石更加柔软。
曲淳风闭眼不敢再看,忽然浑身燥热,陌生的感觉令他神志恍惚,底线一退再退,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气力不足:“在下……愿放姑娘……离去……莫要……莫要如此……”
临渊不理,见曲淳风不看自己,双臂如蛇一般紧紧缠住了他的脖颈,然后探出一截柔软殷红的舌尖,舔住了他充血的耳垂,声音沙哑魅惑,雌雄莫辨:“睁开眼,看着我……”
当耳垂传来一股陌生的痒意时,曲淳风脑海中的理智“嗡”的一声直接断了,清冷严正的眼中此刻满是混沌,被鲛人蛊惑着看了过去。
临渊半垂着纤长的睫毛,在下方打落一片阴影,泪痣醉人,墨蓝色的眼睛如琉璃般剔透,顾盼间俱是风情,唇色比朱砂还要艳红稠丽,声音空灵幽远,绕起一缕发丝,在曲淳风下颌处挠了挠:“我美吗?”
曲淳风神智混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他身体两侧,青筋浮起,闻言眼中出现了一瞬清明,但很快又散了去。
他似乎很不愿说这种近乎调戏的话,皱着眉,几经争斗,到底恍惚艰难出声:“姑娘绝色……”
临渊满意了,他还真以为这个人类对自己的美色无动于衷呢,一边继续舔舐着对方的耳垂,一边声音蛊惑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曲淳风:“在下……曲淳风……乃天一门下弟子……”
临渊似笑非笑:“我叫临渊,以后就是你的伴侣了,知道吗?”
曲淳风克己守礼了太多年,哪怕到这个时候也不忘洪观微的叮嘱:“在下是……清修之人……”
啰里啰嗦。
临渊心想清修之人又如何,不如与自己双修来的快活,他收敛了尖锐的指甲,在曲淳风脸侧轻轻滑过,嗅着对方衣襟上经久弥留的檀香味,然后吻住了曲淳风温热的唇。
鲛人的舌尖灵活,轻易便探了进去,临渊逗弄着曲淳风的唇舌,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越来越高,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然后用鱼尾缓缓缠住了他。
鱼尾上的鳞片排列紧密,坚若金玉,腰下几寸却有一处地方的鳞片极其柔软,薄若蝉翼,触之生温,软若婴孩肌肤。
曲淳风已经根本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只感觉身处火炉一般,烧得五脏六腑生疼,一股气力尽数往丹田汇去,本能追逐着身躯冰凉的鲛人。
有些事,是刻在天性里的,无师自通。
曲淳风心神俱失,恍恍惚惚间却仿佛通了些许关窍,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临渊后脑,在对方如丝绸般柔滑冰凉的发间穿梭,毫无章法的吻住了鲛人瑰丽的唇,看起来竟有几分凶猛。
他难受,却不得疏解,清冷如谪仙的人沾染上情欲时,原来也与凡人无异,直到临渊倏的用鱼尾缠紧他,紧到令人窒息的那种程度,曲淳风才终于顿住了身形。
临渊皱着细长的眉头,似乎也有些难受,不过片刻后就好了,墨蓝色的尾尖动了动,在半空中划过一抹旖旎的弧度,然后吻住了曲淳风的喉结,眼尾上扬:“亲我……”
曲淳风看着身下的鱼尾,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但却不如刚才那么难受了,甚至还有些舒服,听见临渊似有魔力的声音,本能照做。
帐幔缓缓垂落,轻轻晃动了两下,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烧完了,仅剩一点微末的豆火在负隅顽抗,但不多时也就灭了。
后半段,临渊没有再说话,除了喘息便是闷哼,似撒娇一般,能酥了所有人的骨头。
曲淳风活了两世,记忆比常人多,心智也更为坚定,过了大概半时辰左右,他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被血染红的海面和一群看不清容貌的鲛人。
一滴汗顺着脸侧滑落至下巴,曲淳风茫然低头,摸了摸身下的人,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鳞片,似是鱼尾,蛇一般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身躯。
他大脑混乱,呢喃出声:“鱼尾……?”
为什么会是鱼尾?
临渊对他停下动作有些不满,闻言懒懒的翘了翘尾巴尖,心想人类就是麻烦,但见曲淳风一副糊涂执拗的样子,他只得微微抽离身躯,那条墨蓝色的鱼尾在夜色掩映下骤然收缩,然后缓慢分化成了一双修长的腿,白皙如玉,找不出任何瑕疵。
鲛人是能分化双腿的,但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他们也并不会如人类一般行走。
临渊支着头懒懒看向他,勾住曲淳风的脖颈:“喏,现在是腿了。”
曲淳风无意识重复了一遍:“腿?”
临渊蹭了蹭他,亲昵吻住了他的唇,低声暧昧道:“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虽然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尾巴更漂亮,更好玩。
临渊一说话,带着蛊惑的声音令曲淳风意识又混乱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应着对方的吻,终于没再思考到底是尾巴还是腿的事,把面前的鲛人亲得泪眼涟涟。
一夜的抵死缠绵。
翌日清早,太阳蒙蒙升起,虽然门窗紧闭,但窗棱缝隙还是透进了些许阳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曲淳风眼皮上,他皱了皱眉,本能从睡梦中苏醒,却觉身体有异,臂弯里沉甸甸的,浑身有一种被束缚着的感觉,隐隐有些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被眼前这一幕吓的脸色苍白,整个人如遭雷击。
曲淳风的怀里躺着一名鲛人,对方似乎对他极其依恋,靠在他胸膛间睡的正香,再往下看去,一条墨蓝色的鱼尾亲密无间缠住了他的腿,带着些许说不上来的,怪怪的黏腻感,旁边散落着两片小小的鱼鳞。
就算是个傻子,看见这一幕,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完了……
曲淳风此时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他身形僵硬,面色难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昨天明明在门边打坐,为什么会稀里糊涂上了床,还是和一条鱼。
一条鱼……
昨夜的记忆终于纷纷回笼,但越是这样,曲淳风就越是接受不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匆忙套上寝衣,几乎是踉跄着退到了门边,然后锵一声把长剑从地面抽出,直直指向了临渊,声音气恼冰冷:“妖孽!”
他这么一番动静,临渊也醒了,他缓缓睁开眼,先是因为鱼尾某处撕裂般的疼痛皱了皱眉,这才下意识看向曲淳风,却见对方站在门边,手中三尺青锋长剑正指向自己,带着淡淡的杀气。
系统怕曲淳风被愤怒冲昏头脑,已经随时准备好电他了,潜伏在暗处,蓄势待发。
临渊见状眯了眯眼,总是浅笑惑人的眼睛此刻罕见染上了一丝薄怒,他从床上缓缓起身,唇色艳红,在长发的遮挡下,不难看出肩上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曲淳风,目光却有些冰冷:“你想杀我?”
昨夜的事虽然但是,这般那般,不过细究起来,曲淳风其实也有舒服到,仔细看去,他拿剑的手隐有颤抖,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就连剑锋都是虚晃不准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宣:师兄他怎么了?
作者君(抽烟):他不能接受自己睡了一条鱼。
第99章
你被师父忽悠傻了
在人类世界,男子在床榻间是掌控主动权的一方,鲛人族亦是如此,雄性在上。但临渊觉得曲淳风定然不喜雌伏他人身下,所以昨夜几经犹豫,还是当了下面那一个。
鲛人的思维大多直白而又简单,临渊想不明白,不明白曲淳风为什么还要生气。
他墨蓝色的鱼尾静静垂落在床榻下,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不如以往活泼,腰下几寸有一处鳞片缝隙间带着淡淡的血迹,很薄很淡,已经干涸了。
鲛人爱美,更爱自己的尾巴,临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附近,见鳞片都掉了一些,有些不开心,还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这个讨厌的人类……
曲淳风见状握剑的手紧了松,松了紧,不知是不是想起他们昨夜亲吻缠绵的样子,面色青白交加,剑身寒芒一闪,竟是直直刺向了临渊——
【别呀!】
他的动作毫无预兆,系统吓的呲溜一声飞了出来,连电击都忘记了,正准备阻拦,却见那剑锋在距离临渊眉心半寸的时候生生顿住了,裹挟的劲风掀起了他墨蓝色的长发。
临渊见状尖锐的指甲扣紧了床沿,生生没入半寸,他本该躲开,但不知为什么,眯了眯狭长的眼,并没有动。
他们似乎在无声僵持着什么,连空气都陷入了沉凝。
曲淳风握剑的手有些颤,但又被他强压了下去,面色冷若冰霜,死死盯着临渊,一字一句沉声道:“你坏了我的修为……”
洪观微当年就喜欢忽悠徒弟,骗他们说不能碰女人,不能近美色,不能破了身,否则修为就坏了,天一门别的弟子都知道是洪观微在忽悠他们,只有曲淳风这个一根筋信了,而且信得死死的。
其实但凡他肯忤逆一点点,稍微质疑一下洪观微的话,就会发现修炼玄术靠的是实力,而不是什么童男童女功。
临渊听不懂什么修为不修为的,他只觉得曲淳风想杀自己,尾巴尖动了动,本能想把面前这柄剑扫开,但又生生忍住了。
他一双墨蓝色的眼睛看着曲淳风,耳朵尖尖的,不像前几天,总是笑的颠倒众生,微微抿唇,昳丽的眉眼有些失了色,看起来寡淡倔强。
曲淳风昨夜的记忆混沌不清,已然忘却了面前这条鲛人分化双腿时与男子一般无二,仍以为他是女子,僵持半天,到底没能将剑锋刺出去,锵的一声收入鞘中,转身离开了屋内,木门被带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曲淳风的心乱了,他甚至连外衫都未穿,只着一身白色的里衣,等走出去被风吹得遍体生凉,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
但他现在不想折返回去,干脆在峭壁岩石上寻了一块地方,试图静下心来打坐调息,但脑海中总是浮现一双妖气顿生的双眼,怎么都挥之不去。
妖孽。
曲淳风一时只能想起这两个字,心乱如麻。
明宣扛着一袋子米粮上山的时候,就见自家大师兄坐在渔屋前不远处的悬崖上,底下海浪声阵阵,不断拍打着崖壁下方,走近前一看,这才发现不对劲。
曲淳风素来严谨自持,一丝不苟,平日穿衣连道褶子都不会有,现在却仅穿着一身里衣,心灰意冷的在冷风口打坐,实在是横看竖看都不对劲。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明宣总觉得自家大师兄像是黄花闺女被强盗糟蹋了一样,看起来怪可怜的。把一袋子沉甸甸的米面放在地上,试探性出声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曲淳风没说话,一个人兀自出神,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系统飞在半空中,轻轻扑棱着翅膀,心想你大师兄能怎么样,你大师兄处男身没了,心里正不痛快呢。
明宣百思不得其解,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发现曲淳风脖颈处有片片红痕,还以为他受了伤,下意识想伸手拉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势,谁知还没碰到,就被曲淳风一把攥住了手腕。
明宣疼的叫出了声,急忙道:“大师兄,是我是我,快松手啊。”
曲淳风刚才神思恍惚,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身躯被触碰到时,条件反射扣住了来者手腕上的命门,等听见声音,这才发现是明宣,下意识松了手:“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这个问题问的好。
明宣揉了揉手腕,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一袋子米面,声音疑惑:“大师兄,你忘了,你昨天让我上山给你送米粮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