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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顾夫人进了来。

    她心里实在不愤,她觉得九辞和念安都中了叶妩下的盅,明明叶妩占尽便宜,念安还要说她好,说她是为了顾家。

    顾夫人端起一杯红酒泼在叶妩背上,狠狠骂道:“我知道你,进不了我们顾家的门又回去勾引周京淮。你骗得了念安,可欺骗不了我。”

    叶妩缓缓起身:“你真的关心念安吗?”

    陈太太也生气:“你希望念安嫁给京淮,可是周京淮什么人?念安驾得住吗?你真是糊涂透了。”

    顾夫人被戳了心思,丢了面子。

    陈太太怕再起事端,带叶妩去了休息室,吩咐人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她亲自为叶妩换上赔罪:“念安妈妈一时糊涂,你不要跟她计较。”

    叶妩苦涩一笑:“我不会。”

    是周京淮的错,她怎好责怪旁人,何况她欠了顾九辞一条命。

    陈太太觉得她太苦,这条命,还不知要还到何时。

    叶妩衣裳尽褪,只剩下一套内衣裤。

    陡然,陈太太的目光滞住了——

    叶妩的后腰上,有一颗淡淡朱色小痣,在灯下散着赤红的颜色。

    陈太太全身颤抖,她轻轻摸上那颗朱红小痣,唤着头一次见着叶妩的称呼:“京淮太太,你今年是不是27岁?”

    第120章

    叶妩并未疑心。

    她也并未刻意纠正称呼,点头说是。

    陈太太手抖得更厉害了,这位云城首富太太,颤手轻碰那一颗朱色小痣,她小心翼翼的,像是在碰触什么稀世珍宝。

    是你吗,是我丢失的宝贝女儿吗?

    她满怀希望又生怕是个误会,她的手指拂过叶妩的后脑,低喃:“京淮太太,我看你后边有一根白头发,我帮你拔掉。”

    叶妩一怔:“从前还真没有发现长白发了。”

    陈太太轻轻一拔,一根细软的黑发拽在了手中,她又拿了衣裳给叶妩换上,绕到前头系扣子时,陈太太动作放缓了,眼里泛着泪光——

    眼前的叶妩,若真是她的女儿,距离上次给囡囡系扣子,已经过了22年。

    囡囡,过了22年,妈妈才再次碰触到你。

    那天清晨,白露化霜——

    【妈妈,我想吃糖葫芦。】

    【好,妈妈给囡囡去买,牵紧妈妈的手。】

    【妈妈,糖葫芦好甜呀,囡囡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忆起往事,陈太太情难自已,但她死死克制住了。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她要马上去做DNA,她要弄清楚事实真相,她要找回她心爱的女儿,然后许她自己所有一切。

    ......

    恰好这时,周京淮推门进来,大约是听见闲话了。

    陈太太掩住泪意:“京淮来得正好,你陪着阿妩,我还有点子事情先走一步。”

    周京淮点头,送陈太太出门。

    发生了这事儿,再留下也没有意思了。周京淮和叶妩亦跟主人道别,王先生和王太太一再道歉,表示以后的聚会不会再邀请顾夫人。

    坐进车内,周京淮想检查一下。

    叶妩将脸蛋别开了,她望着车窗外头的夜色,语气很淡:“一杯红酒罢了!何况本来就是你的不对,顾夫人有火也是正常的。”

    “那你拿我出气。”

    男人捉住女人的手掌,朝着自己的俊脸扇,女人指尖触到脸面,却并未下手......挺没意思的。

    周京淮盯着她莹白小脸,喉结微滚:“回帝景苑,还是去你那里?”

    叶妩淡笑:“周京淮,你脑子里是不是只剩下那一点子事情?”

    周京淮微皱眉,眸色沉了几分:“叶妩,你未免太小看我。你觉得我和你独处,就是为了跟你上床吗?”

    是与不是,叶妩并不关心。

    她靠在椅背上,十分冷淡地开口:“明晚我有个拍卖会,改天吧!周京淮,我也想通了,反正你不会放过我,不如互相解决一下需求,反正你长得不寒碜我不吃亏,不过情啊爱的就不要再提了,情爱只存在富贵之家,我叶妩只是一个孤女,配不上矜贵的你。”

    周京淮脸色不好看,但压住了火气:“明晚结束,我带小白去接你,你也有段日子没见它了,就一点也不想吗?”

    叶妩自然是想的。

    第121章

    ......

    夜色澜静。

    陈先生坐在起居室里看文件,他的太太匆匆回来了,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陈先生连忙扶住:“怎么了?是聚会不愉快么?”

    陈太太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紧紧拽住丈夫的衣裳,恍惚着声音说道:“铭生,我好像找到我的囡囡了。我告诉过你的,我的囡囡腰上有一颗小痣,今天我在阿妩的身上看见了同样的痣。铭生,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我的女儿?”

    陈先生急问:“那你有没有问她的身世?”

    陈太太点头:“只知与外婆相依为命。”

    这真是太巧了!

    陈先生负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停下来:“那也得有个凭证。”

    凭证?

    陈太太从手袋里掏出一条真丝绢儿,抖着手打开,里头是一根长长的青丝,陈太太含泪说道:“铭生,当时我死死地忍住,借故拔下一根头发,为的就是好相认。”

    陈先生走过去揽住妻子:“那等什么,我现在就叫人备车,陪你去检验中心。”

    陈太太伏在丈夫怀里,痛哭出声:“我多怕不是我的囡囡,好怕只是梦一场,就和这些年那么多次一样。铭生,我真是又期待又害怕。”

    陈先生安慰太太:“若不是,我再陪你找。”

    他扶住太太,相互偎依着朝着外面走,灯光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

    一个小时后,京市某鉴定机构。

    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是半夜仍有人赶过来接待,陈太太将那根发丝交给医生,她自己抽了一点血液,她笃定心诚则灵。

    医生将样本仔细装好,告诉她最快也要明天下午三四点。

    陈太太明显失落了。

    陈先生揽住妻子的肩膀,很温柔地说:“我们明日吃过饭就来。”

    陈太太不肯,她含泪对陈先生说:“我等这天太久太久了,我有预感这回是真的囡囡。铭生你不知道阿妩笑起的样子,有多像囡囡,你之前不也说她眉眼像我么?”

    陈先生细想,确实有这一回事儿。

    妻子不愿走,他自然也不会走,斥了重金在这里找了个休息室待下,黑夜白天,总共是16个小时,陈太太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终于在次日傍晚拿到了DNA的鉴定结果。

    医生亦为她高兴:“经过鉴定,陈太太您与叶女士系亲生母女。”

    陈太太拿过那张鉴定书,看了又看,两行泪水滚滚落下。

    她又哭又笑:“铭生你看你看,她就是我的囡囡,是我失散了22年的女儿。我终于找着她了!我终于找着她了!22年了,我的囡囡长那么大了,她就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却见面不相识。”

    陈先生心痛地拥住妻子:“以后,不会再母女分离了。”

    陈太太呜呜痛哭。

    她的囡囡受了多少苦难?

    她一介孤女嫁到周家,她简直不敢想她的囡囡受了多少白眼,遭受了多少的轻贱,就如同昨日顾夫人那般,想发作就发作。

    陈太太含泪望着丈夫:“现在,我要见我的女儿。”

    第122章

    南郊小洋房。

    傍晚,夕阳穿过黑色围栏,院内开满了无尽夏。

    老太太躺在一张竹椅上,休闲地吹着晚风。

    一旁的阿姨,给她剥着鲜嫩的菱角。

    一辆锃亮的黑色房车,停在了院子外头,陈太太在陈先生的搀扶下走进院子里。

    老太太抬眼一看,乐了:“您怎么过来了?来找阿妩么?”

    陈太太青丝散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伏在老太太的竹椅旁边。

    她按住心情,颤着声音问道:“梗子街,老太太曾经住在那里,那儿房租每月200块,冬天没有热水,想洗个热水澡要到几公里外的澡堂子里去。”

    老太太一惊。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沉沉点头。

    陈太太指甲紧紧抠着竹椅,含泪又道:“22年前,您收留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那天她应该拿着糖葫芦,在街上到处找着妈妈。”

    老太太颤微微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陈太太泪如雨下,她扶老太太坐好,而后一下子跪在地上。

    她不断给老太太磕头,痛哭出声:“因为那是我走散的囡囡啊!阿妩,阿妩是我的女儿,老太太大义,您收留了我的囡囡,你把她养大成人,我们母女才能有再相见的一天。”

    陈太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这些年来,她耗尽了多少血泪,终于等到今日。

    老太太受了这一拜,她望着阿妩亲妈,擦擦眼泪:“我捡到她时,她已经在街上流浪了五天,瘦得不成样子,险些就养不活了。”

    向吟霜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她满头乱发,但是眼睛里再坚定不过——

    陈先生总归理智些,他扶起太太又向老太太一鞠躬:“我和吟霜万分感谢您,您有什么心愿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老太太坐在夏天的晚风里,一头银丝随风飘动,她笑开皱纹:“多疼疼阿妩吧!我想到我的阿妩有人疼爱,我就高兴了,其他物质孩子已经都给我了。”

    陈太太再次下跪,郑重地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她含泪说:“您是我的大恩人。”

    随后,她起身随着丈夫离开,她要去找她的囡囡了。

    ......

    机场。

    黄昏,叶妩看着一架飞机起飞,朝着西边而去。

    念安走了,她去了德国。

    临行前念安打电话给她,想见她最后一面,她们在机场的咖啡厅里道别,念安留给她一只口琴,说是小时候的心爱之物。

    叶妩轻轻抱了她,看她上了飞机。

    落日熔金,暮云壁合。

    ——念安,海阔天空,愿你自由自在。

    念安的口琴,叶妩珍藏在办公室的书架上,安静待在书架一隅。

    夜幕来临时,安妮敲门进来:“叶总,待会拍卖会就要举行了。今晚总共30件拍品,客人位置已经坐满,拍卖主持请的是业内知名的唐韵女士,富豪们都很喜欢她的风格。”

    叶妩点头,对安妮的事无巨细十分满意。

    她换上一套墨色的中式裙子,黑发挽起发髻,补了妆容走进拍卖厅。不出意料的话,今晚的拍卖总价会创新高,【引索】将会挤身一流拍卖行。

    在事业上,叶妩是有一定野心的。

    果真如同预期,今晚拍卖十分给力。

    有几位知名收藏家派人过来,高价拍下几件藏品,这种金钱的刺激大众喜闻乐见,一下就冲上热搜。

    第123章

    【引索】名声大躁。

    一阵掌声响起,叶妩端一杯香槟上台谢幕:“感谢各位的深情厚爱,往后我们【引索】会给大家带来更有价值的藏品,感谢大家。”

    美丽的女主持,带头鼓掌。

    叶妩放下高脚杯,双手合起,在台上深深一躬。

    就在叶妩无限风光的时候,下面响起一阵骚动,有女人开始嚷嚷——

    【叶妩,她就是靠男人上位的。】

    【不是周京淮,她哪里有今天。】

    【可是,原本周太太的位置,是我可怜女儿的。】

    ......

    吵吵嚷嚷的闲话中,白楚年夫妻和周砚玉夫妻竟然不顾脸面,登上了主持台。

    这两家的儿女判刑,竟然私下勾结了起来。

    他们看不得叶妩过得好。

    特别是周砚玉的太太不愤极了,她的儿子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坐四年大牢?老二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京耀求情。

    她要弄死叶妩,弄死这个孤女,揭穿她的真面目。

    周砚玉的太太指着叶妩:“她一个孤女,爬上了周京淮的床,害得周白两家联姻不成,她就是靠男人上位的,她所有的事业成就,全是踩着男人的身子达成的。”

    其实当年之事,所有人都清楚。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没有路人在意真相,因为他们更喜欢听八卦,听床上的那点儿墙角,况且这个秘辛还是周家人说出来的,那一定是真实的。

    白太太哭诉道:“是叶妩勾引了周京淮。”

    她推推白楚年,有白楚年开口,这事儿就盖棺定论了——

    叶妩的名声会臭,她回不到周家了。

    白楚年望着叶妩,嘴巴动了动,一张看着斯文的面孔经过挣扎,还是说出了违心之论:“是的,原本京淮会是我的女婿,是这个不知耻的女人,夺走了我女儿的名分。”

    现场一片哗然。

    叶妩轻轻垂眸——

    只因为她是孤女,她付出的一切不被承认,还要被钉在恶毒黄谣的耻辱柱上,她以前敬佩的艺术家,原来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幸好,她保存了当年的录音。

    她曾经深爱周京淮,他求婚时的话她录了下来,一直舍不得删除,后来她不爱他时又忘了。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凄厉声音——

    “谁说叶妩是孤女?”

    “谁说她一定要当周家的媳妇儿?”

    ......

    灯光大亮,竟然是陈太太站在那儿,且一脸是泪。

    陈太太手里拿着一张雪白纸张,轻轻摇头:“她不是孤女,她是千金之躯、万金难求的女子。别说是周京淮、就是王子太子......她也是配得起的。”

    旁人以为她发病了。

    白太太冷笑:“这是我们的私事!向吟霜,你就不要凑趣了。”

    陈太太慢慢走进来,一直走到白楚年的面前,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扇下去,狠狠地打了这个畜生。

    随后,她举起手上的纸,一字一句。

    “叶妩,是我向吟霜的女儿。”

    “她是,陈家的掌上明珠。”

    第124章

    白楚年被打懵了。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一个事实,叶妩是他的女儿。

    是他与吟霜的女儿。

    白楚年发了好一会儿的懵,眼含热泪地看着叶妩,越看越是觉得眉眼像极了昔日的爱人,于是颤着声音呼唤一声:“你是我的囡囡,你是我的女儿啊!”

    他的太太正要发作。

    陈太太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认女儿?方才你说的话还没有忘吧?你伙同你老婆一次次欺辱我的女儿这笔账我会算的。还有,我的女儿只有一个爸爸,他就是陈铭生,也只能是陈铭生。”

    白楚年一脸灰败。

    ——刚刚,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只是附和了几句,但当时他不知道叶妩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小囡囡啊。

    如今真相大白,他愿意弥补一切。

    一家人就该相亲相爱啊!

    ......

    叶妩也是一阵发懵。

    她愣愣地望着陈太太,看着她像是母狮子一样挡在自己身前、护着自己,第一次,她不需要优秀、不需要拼命,便可以得到疼惜。

    她们,真的是母女吗?

    陈太太收拾完白楚年,来到叶妩跟前,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着双手轻摸叶妩的脸庞——

    “长这么大了。”

    “长得真好,眉眼和我一模一样。”

    “22年了,多少次我从噩梦中醒来,我梦见你不在了,泪水沾湿了多少件衣裳。”

    “又有多少次,我活不下去,但是我不敢死,我怕死后这辈子再也无法与你相见,再也无法弥补这份母女缘分。原谅妈妈,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弄丢囡囡。”

    ......

    陈太太紧紧搂住女儿。

    叶妩靠在妇人柔软的怀里,那特殊栀子花的香味,勾起一丝模模糊糊的回忆——

    【干净整洁的房子,妈妈很会画画。】

    【卧室有很多漂亮旗袍。】

    【那天清早她拿着糖葫芦,妈妈却突然晕倒了,然后有人把妈妈送到医院里去,她跟在车后面,可是那些人没有看见她。】

    【妈妈,妈妈去了哪儿?】

    【她走在大街上又累又困,可是她不敢睡觉,夜里的风好冷,她的肚子好饿好饿,她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等了多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妈妈......】

    ......

    记忆里的妈妈,和面前的妇人重叠。

    叶妩颤着嘴唇,无意识地唤了一声:“妈妈。”

    陈太太搂着她,泪如雨下:“囡囡。”

    骨肉分离,到今日终于团圆了!

    陈铭生亦受触动,上前轻揽妻子的肩头,又疼爱地拍拍叶妩。

    当年妻子为了找囡囡,嫁给了他,他爱慕她的才情,待她如珠似宝,现在妻子待他也是真心,以后他们一家人圆圆满满。

    他要把阿妩带到云城,给家里老太太看看,老太太一定欢喜。

    现场,一片寂静无声。

    女人们自不用说,早就被这份母女情缘感动得掉下泪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平时刚强的老爷们都在悄悄儿擦掉眼角的湿润。

    周砚玉望向妻子,冷道:“我就说别来,别跟白家人卷在一起!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丢面子了吧?回头老爷子一准要收拾我们。”

    周砚玉太太还在呆着,她弄不明白,叶妩怎么变成豪门千金了?

    再看丈夫,周砚玉一甩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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