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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夏芙脸一红,轻咳一声,背过身去,望向窗外,“咦,趁着?大雨还未落下,我先下山吧....”

    言罢绕过他便要出门。

    程明昱抬手拦住她。

    夏芙看着?横亘在面前的手臂,眼神睃向程明昱,语气添了严肃,

    “家主,您这般纠缠到底是?何意?我已明确告诉您,我不会跟您回?程家。”

    程明昱眼风扫下来,

    “夏芙,你就没想过给安安一个家?”

    夏芙心思一晃,她何尝不想,可惜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错乱关系从一开始就饱受争议,哪怕是?程明祐没回?来,倚仗当年?的族谱,她也能带着?安安名正言顺回?到长房,偏生?程明祐回?来了,程家族人?的口水就能淹死她,即便程明昱有手段压制住,背后依然有人?说闲话。

    她“死了”就不一样,至少安安在旁人?眼里依旧是?可怜的孩子,因着?这份同情和程明昱老祖宗的维护,无人?会说她不是?。

    夏芙眼眶含泪,“我不想被人?说闲话,我也不想安安被人?说道。”

    程明昱何尝没料到这些,往前一步逼近她,“我给你安置一个新的身份,当年?见过你的族人?也不多,不过是?老一辈的族老,这些族老心疼咱们还来不及,又如何说闲话?芙儿,你信我,我一定做得?全备。”

    “我盼着?安安回?娘家,能看到她的爹爹和娘亲在一处,等她生?了孩子,咱们一道含饴弄孙。”

    夏芙被他逼得?后退,身后就是?那张长塌了,她后腿被咯了下,险些没站稳。

    程明昱扶了她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没放。

    夏芙想起?程家那熙熙攘攘的族人?,便觉头大,当年?她见识过一次程家亚岁宴的盛况,隔着?珠帘远远瞥过一眼程明昱,她当然没看清他的人?,只看到他蔽膝垂在膝下,巍峨不可亵渎,老祖宗被人?簇拥着?,游刃有余处理所?有烦难族务,还有那些人?情....

    做他的妻子,便是?如山的责任。

    “安安现在很好,她说过,只要我们过得?好,她旁的均不在乎,更何况,她如今嫁人?了,她有自己的家了,程明昱,她已经过了需要我们的时候。”

    程明昱眼底扎了刺般疼,退让道,“那你不在人?前露面,我只要一份婚书,将安安记在你名下。”

    夏芙哭道,“你此刻便可将她记在我名下,夏芙不是?死了吗?你把我的牌位迎去程家宗祠。”

    她也退了一步。

    她好好地?活着?,他却?给她供奉牌位,不是?咒她么?

    程明昱脸色变得?僵硬,眼眶深红,看着?无懈可击的夏芙,忽然冷声道,

    “我明摆着?告诉你,云南王不日将离京,皇帝也给沐勋定了婚事,今日起?,他便是?陈皇后的侄女婿,往后他有枝可依,云南王府的事你无需再操心。

    ”

    夏芙听到沐勋被许给陈皇后娘家后,果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她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沐勋也有了强大的靠山。

    “多谢你替他筹谋。”

    程明昱面无表情回?她,“夏芙,我做不到放手,也不可能放手。”

    夏芙喉咙发堵,面前的男人?跟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似的杵在她跟前,让她束手无策。

    他又不肯放手,她又余情未了,一个念头就这么在脑海里成了形。

    夏芙脱口而出,“不如咱们就这么厮混?”

    看到山崖那一瞬,她忽然想通了。

    好不容易活着?,往后每一日均要随心所?欲。

    长夜漫漫,余生?几十年?,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程明昱。

    只要他答应。

    程明昱看着?一脸豁然开朗的夏芙,黑着?脸道,

    “如若我不答应呢?”

    夏芙眨了眨眼,“我只能寻云南王了...”

    话还未说全,那道修长的身影罩下来,一片温软覆上她红唇,夏芙脑子里一懵,他的力道真?的一点都不温柔,后脑勺被他握住,大掌覆上她腰身,她几乎被他提起?贴近他胸膛,无力可借,下意识探出双手往后去扶墙,可惜床榻太宽,她没够着?,身子反而往后仰去。

    他跟过来,身影交叠双双倒在床榻,在她快要落下时,他胳膊用力拖住她背身,将她牢牢接住,手肘好似磕在床榻,夏芙听到他唇齿间溢出一丝呲。

    双唇相贴,久违的触感,两个人?都狠狠一颤。

    蓄势许久的暴雨落下来,这座阁楼好似狂风暴雨里的唯一一地?静谧。

    黑暗笼罩。

    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唯有交缠的呼吸鼓动心蕾。

    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像极了当年?程家堡那张床榻,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当年?他就这么拖着?她,给了她无数次痛快,身体的记忆率先突破理智觉醒,夏芙腰身毫无预料软了下来。

    她软得?不可思议,软到像是?一片芳香的花蕊,让人?克制不住想要探索沉溺。

    程明昱压根就没思索的空间,唇舌出于本能抵过去,撬开她齿关,濡湿的舌尖相撞的那一瞬,夹杂着?暌违已久的悸动,就像是?磁石一般,下意识相吸相系,相缠。

    这才?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记忆,这才?是?他们矢志难忘的过往。

    他们对彼此身子的熟悉胜过那个人?。

    白皙纤细的手指覆上他脖颈交叠在他颈后。

    双肩耸得?紧紧的,好似想贴他更近。

    他也轻车熟路抵开她膝盖,一如当年?,寻到他们彼此熟知又舒适的姿势。

    他们亲吻过吗,没有,唯有的几次也是?狂潮灭顶时下意识相撞相含,反应过后又尴尬讪讪克制地?分开。

    那是?无数次午夜醒来,夏芙最后悔的事,她困在那张曾经恩爱的床榻,辗转难眠,明明这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换了一套全新的枕褥,没有他一丝痕迹,却?处处有他的身影在晃,一睁开眼不是?他搂着?她做那种事,就是?他白净的手指在拨动她的琴弦。

    被他碰过,亲近过,清冽的滋味一直在唇边缠绕,却?又从未深深拥有过。

    倘若深吻过,也不至于这般遗憾吧。

    这种遗憾哪怕后来坐在轮椅刻意想要去淡忘那个人?时依旧挥之不去。

    如今人?在眼前,唇尖探进来,她不假思索地?缠上去。

    雨声如琴音砸在程明昱耳帘,谁又知道每个寂静的深夜在他琴房弹琴时,脑海会忍不住浮现她迷蒙湿润的眼,绵软滑腻的身,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是?君子,他是?程氏家族掌门人?,信誉是?立身之本,不该以私念为意,不该迷失在欲望的城楼,她是?堂弟之妻,他只不过是?给对方一个子嗣,他不该觊觎,哪怕只隔一堵墙,明知她抚着?隆起?的小?腹在对着?肚里他的孩儿说话,他也克制地?逼着?自己转身。

    这是?一场由?他们自己制定规则的游戏,却?在转身时,灵魂双双失陷。

    十九年?了,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到这里。

    程明昱放纵自己颉取。

    突然一声暴雷喝破长空。

    两个人?均是?一愣,夏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双腿已缠上了他的腰身。

    夏芙尴尬极了,面颊红地?滴血,

    “家..家主,这里还在香山寺的地?界,我们这么做对佛祖不敬....”

    程明昱其实也知道不妥,只是?她越拒绝他越不得?劲,放过她等着?她回?去跟云南王搭伙过日子?

    没门。

    深眸翻涌着?暗涛,往前一抵,低声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夏芙无比懊恼,只觉他锐利的目光能凌迟了她一般,她垂着?眼,无力道,

    “您忍了这么多年?,不至于忍不了这一次....”

    程明昱给气笑,

    “夏芙,你并不抵触,既然你也在意我,何不遂了我?”

    夏芙绝望地?闭了闭眼,双臂搭在他肩骨想要滑落又忍不住攀缠,她嗫声问,

    “那我方才?的提议,家主是?答应了?”

    程明昱薄唇紧抿,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那是?他最后的选择,在此之前能磨得?她应允那是?最好,厮混算什么?昨夜他与皇帝献策后,皇帝已金口允诺他为首辅,堂堂首辅养个外室?

    他一舍不得?夏芙委屈,二也不能赌上程氏家族的名声。

    温水煮青蛙总能磨得?她答应。

    程明昱再次堵住了她的唇,时不时在门阙处摩挲。

    夏芙这么多年?没有了,身子其实经不起?撩拨,直犯哆嗦,一面被他勾得?意乱情迷,一面理智如荷枝勉力支撑,侧过脸,任由?他吻衔去颊边,

    “既然今日谈不妥,那不如改日吧,我给安安求了平安符,她还等着?要呢,孩子夜里睡不安稳,你当爹的难道不挂怀吗?”

    程明昱扯开她一线纽襻,将她双手摁在床榻不许她动弹,

    “我带了嬷嬷过来,方才?那嬷嬷已领着?如兰先回?陆府去了。”

    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夏芙咬着?牙无比沮丧,女人?家的到底面儿薄,又是?佛祖禁地?,总觉得?这般做对不住佛祖予她的照拂,“家主....”混混沌沌想找借口阻住他,耳畔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线,

    “换个称呼!”

    夏芙其实就爱唤他家主,只是?他要换就换吧,这个时候,哄他一哄,没准好说话,于是?改口道,

    “明昱...”

    应着?这一声“明昱”,夏芙只觉空荡荡的心间一瞬间被充满,天地?忽然安静了,她倒吸一口凉气。

    不必再纠结,也不必再挣扎了.....

    第78章

    第

    78

    章

    夏芙捂住脸,

    认了命。

    起先也艰涩难耐,动一下她便疼一下,分离这么多年?,

    不是很能适应他,他却耐心抚慰,好似是给夏芙时间,也是给自己时间。

    他们一点点穿花拂柳般摸索。

    吻密密麻麻落下,双臂穿过她腋下将她搂得更紧,夏芙用力攀住他坚阔的背身,这样的依偎在程家堡是没有过的,

    他们都很避嫌,也很有分寸,

    夏芙埋在他脖颈下想起那些苦涩的日子?,

    委屈地要命,

    “家主....”她低低地呜咽啜泣,

    软绵的嗓音里带着渴望。

    将当年?那份不曾也不敢说道的委屈宣泄出来。

    程明?昱心一横,将她往怀里重重勒紧。

    楼外风雨大作,天地被如注的暴雨连成一片,显得这三层的阁楼好似海面的一艘船舶,那浪呀有足足三丈高,拍得船身水花四溅,

    摇荡不堪,

    好几番这艘曼妙的船舶被巨浪掀翻,幸在这位掌舵者功法深厚,

    俨然一定海神针将风暴中船只又拉扯回来,

    时深时浅,时骤时密,

    这艘船就这般在风浪中盘桓,经久不歇。

    一阵疾风过后,海潮吞天,海槽被填平,再度睁开眼,已是日升月落。

    夏日的午后天气?多变,天说黑就黑,说亮就亮。

    暴雨停歇后,西边天破开一圈蓝,恍若一面巨大的宝石镜嵌在天际,一线霞光从云层后射出,将那层薄薄的云渡上五颜六色的光彩,连着这栋观景楼也被染了霞晖。

    夏芙鬓角湿透了,倚靠在床榻一角慢腾腾扣着纽襻,面颊的红潮还未退,身子?骨更像被打散后匆匆忙忙拼接在一处,还未寻到知?觉,盘桓在骨髓里的酥劲时不时涌上来,胸口的呼吸还起伏不定,令她整个人?看起来还绵软得很。

    程明?昱就坐在她身侧不远,腰封已经系好,茶白的旧袍最后一点褶皱也抚平,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复身体里的热浪,静静抬眼朝夏芙看来。

    毕竟不是青葱年?少,还是在寺院这样的禁地。

    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夏芙懊恼自己方才?不该招惹他,程明?昱也意识到有些失控。

    只是这一场久旱逢甘霖的滋味实在太好,又难免让人?回味无穷。

    “夏芙...”程明?昱柔声唤她。

    夏芙视线低垂落至裙摆处,慢慢去抚平被弄乱的衣角,没有回他。

    她喉咙又干又哑,说不出话来。

    余光注意到他双手搭在膝盖处,手指修长利落,不染尘埃,他总是这般,即便做着最亲密的事,依然不堕那身高岭之雪的风采。

    视线慢慢上移,对上他的眼,程明?昱正?盯着她瞧,那双清隽的眸子?好似要直勾勾探入她眼底。

    想起方才?他也是这般悬在她身上凝望她,夏芙心头一悸。

    程明?昱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夏芙,我?要娶你。”

    “也不用编造新?身份,你可还记得当年?答应兼祧后,族老们留下的文书?”

    那份兼祧的契书,上头书着二人?名讳,所?有在场的族老署名,明?明?白白写着四房二支由他兼祧,虽说二人?议定往后不再往来,可这层关系是名正?言顺的,若非当初老祖宗考虑步步紧逼的长公?主,担心长公?主对夏芙做出过激的举动,当时便公?布出来的。

    可惜夏芙走得突然,又那么决绝,夏芙这厢尸身还未寻到,那头程明?祐还活着的消息传来,为?了不让夏芙陷入风波中,所?有一切痕迹被磨平。

    族谱是改过来了,但那份文书他至今留着,还珍藏书房。

    “程明?祐已娶妻,你又活着回来了,你与他和?离文书聚在,我?曾兼祧你,又是安安之父,娶你也是顺理成章,夏芙,我?要你堂堂正?正?站在人?前,做我?的妻,做安安的娘。”

    “我?们做夫妻,才?是给安安最大的名正?言顺。”

    既然当年?兼祧是所?有族老认可,是受程家宗法保护,那么如今他娶夏芙便是理所?当然,顺应人?伦纲常。

    “这是我?们给安安最大的担当。”

    夏芙心生?那么一线的动摇。

    她问了问自己内心,即便一切名正?言顺,她也不想回到程家,她喜欢现在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

    程明?昱的身份太贵重,他责任太大,做他的妻子?会?有很多顾虑。

    程明?昱的妻子?开药铺?

    程明?昱的妻子?养蛇?

    说来都会?被人?笑话吧。

    她不想连累程明昱名声受损,也不想连累安安。

    现在这样,最好。

    顶着云南王妃的头衔,她想给谁脸色就给,就做什么均无顾忌,因为?云南王不在乎,待回头沐勋再大些,无需她出面了,她便是一市井小民,出入随意,自在由心。

    “程明?昱,我做不到。”

    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

    “我?还是那个意思,你把夏芙的牌位迎入宗祠,将安安记在我?名下,给安安的担当有了,我?也不必受束缚。”

    “家主,”说到这里,夏芙站起身,拨了拨微乱的发梢,朝他温静一笑,

    “若家主答应,咱们就这么搭伙过日子?,若家主不肯....”她遗憾地笑了笑,带着几分洒脱,

    “那么家主就当做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程明?昱霍然起身,被她气?得俊脸青一阵红一阵,一双幽黯的眸子?牢牢盯着她,暗涛汹涌。

    他脸色太难看,夏芙不敢迎视,念着时辰不早,扔下那话便要下楼,程明?昱沉声叫住她,

    “慢着。”

    夏芙听得他语气?里暗藏怒火,暗暗心惊了一把,家主积威多年?,夏芙心里其实是有些惧怕他的,只是她如今也懂得气?势不输人?的道理,于是干脆地转过身,

    “家主还有事?”

    程明?昱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却也没打算就此妥协,只将随身携来的那串珊瑚珠子?掏出来,递给她,“戴上。”

    就这两个字。

    这算什么?

    是答应后的信物?

    还是不答应后的买断离手?

    夏芙摸不准他的心思,不管怎么说,方才?都那样那样了,这串珠子?她也拿的心安理得,于是夏芙折回来,顺走他的珠子?,往手腕一套,便往楼梯间迈去。

    来到楼梯口,下过两个台阶,腿间便酸胀得厉害,膝盖也有些打软,慢腾腾走了几步,总算下到二楼,只觉余光闪过一丝衣角,忍不住抬眸,程明?昱立在楼间注视她,他今日穿着一身茶白的旧袍,山风将他衣角掀地猎猎作响,衬得他好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那张脸被霞光映染,真是隽秀地没边。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在那张简朴的塌间要了她两回呢。

    程明?昱的眼神幽黯,夹杂不满。

    夏芙红着脸错开他的视线,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过后,她心情是不错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来到楼下,两位嬷嬷并几名侍卫等急了,见她终于下来,均松了一口气?。

    “王妃,如兰姑娘已携了平安符先回城了,咱们也走吧。”

    方才?暴雨倾盆,很好地将楼上响动给隔绝,为?免察觉,夏芙又刻意压着嗓,甚至为?了抑制住往程明?昱手臂咬了两口,嬷嬷们不曾听到那些动静,午后都有些困顿,靠着小椅打盹去了,侍卫又查过上方无人?,所?以不做二想。

    夏芙镇定地颔首,“回到故地,耽搁了一些,叫你们好等。”

    夏芙跳崖的事,为?首的嬷嬷是知?晓的,换谁对着这么个地儿也心潮难平,又兼之后来听到琴音,便以为?是夏芙抚琴疗伤了。

    嬷嬷往停在廊庑下的小轿子?一指,

    “这是郡主差人?送来的轿子?,赶巧路上有些滑,您坐着轿子?便是稳稳当当了。”

    程明?昱方才?打着程亦安的旗号送来一顶软轿,便是方便夏芙下山。

    夏芙心知?肚明?,与扫地僧告辞,便带着人?离去。

    回到山下的马车,迫不及待饮了一口茶润了嗓,马车一路颠簸,夏芙沉沉睡去,进了城被嬷嬷唤醒,问她今夜去何处安置,此时天色已暗,夏芙想了想,

    “回王府。”

    她与程明?昱已经这样了,自当跟王爷说清楚,让他心里有个数。

    好叫王爷彻底断了娶她的心思。

    夜里戌时初刻方回到王府,夏芙先填了肚子?,消食片刻,便着人?备水沐浴,将所?有人?遣出去,她独自一人?褪衫跨进浴桶,绵绵密密的温水漫上来,夏芙深吸一口气?。

    他那个人?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明?明?结束了许久许久,还是叫人?食髓知?味。

    夏芙将身子?清洗干净,又唤丫鬟进来伺候她净发绞发,坐在暖风处吹干,垂眸抚着那串珊瑚珠失神,少顷听到帘外有脚步声,像是云南王的动静,夏芙慢慢将秀发卷好用簪子?插好,将丫鬟使出去,双手合在腹前坐在圈椅候着。

    不一会?,云南王果然大步踏入,绕过博古架瞧见夏芙坐在圈椅,等他进来起身与他施礼,

    “王爷。”

    “阿芙,快些坐下。”

    云南王在她对面圈椅坐定,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还没来得及喝,便与夏芙抱怨道,

    “那个程明?昱,极其可恨,就因为?本王今日挤兑了他几句,他便怂恿那些官员刁难本王,哼,本王能那么容易遂了他们的意?哦,对了,阿芙,程明?昱让皇帝给勋儿定了一门亲...”

    “我?知?道。”夏芙镇镇静静望着他,坦然道,“程明?昱告诉了我?。”

    云南王一呆,瞬间反应过来,大叫不妙,拔身而起,怒道,

    “那个混账,见你去了?”

    恰才?在官署区,他还疑惑程明?昱怎么不见人?影,那郑尚书告诉他,程明?昱旧疾复发去太医院看诊去了,他只当自己气?坏了程明?昱,后来大雨一起,他让侍卫立即去香山寺接应王妃,方才?回府,侍卫在门口告诉他,他们在山下接到王妃,一路护送回府。

    怎料那个老狐狸竟然背着他,去见阿芙了?

    什么君子??

    简直天下第一大伪君子?!

    云南王气?得跳脚。

    夏芙倒是不慌不忙朝他招手,“王爷坐下说话。”

    云南王愤愤不堪落座。

    夏芙悄悄打量他神色,低声笑道,

    “王爷不必挂怀,您常年?不在京城,我?也总得有个人?做靠,我?已决意,跟他搭伙过日子?,此事,王爷心中有数便可。”

    虽说程明?昱还没答应她,但云南王这边是必须说明?白的。

    云南王睃着她,眼底的不甘不满愤怒比程明?昱更甚,

    “阿芙,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顶着一张脸招摇撞骗,你在他手里栽过一次,还要栽第二次?”

    夏芙笑吟吟道,“就是因为?栽过一次了,所?以我?也没答应嫁他,就是与他搭伙作伴罢了。”

    “往后我?要在京城常住,他又是安安父亲,不是顺理成章么?”

    云南王重重哼了一声,起身绕来她身侧,俯身道,

    “阿芙,他这个人?不可靠,一把年?纪还沾花惹草,今日那郑尚书与我?说,前年?,有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早就定了个娃娃亲,对方来催亲,那少女竟说心中有人?不愿嫁未婚夫,待问她心里是何人?,人?家姑娘明?明?晃晃道出程明?昱三字,你看看,这像话嘛。”

    “他真是害人?不浅。”

    夏芙失笑道,“他招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年?我?还在程家时,便有隔房的嫂嫂想方设法偶遇他,仗着些许姿色想趁着他妻子?过世欲博上位呢。”

    “再说了,若哪日他另有新?欢,我?离了他便是,又不碍着什么。”

    云南王见夏芙一脸稀松平常,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无比沮丧,回到席位落座,云南王闷头思量一阵,眼巴巴望着夏芙,

    “你既然不嫁他,只是与他搭伙,那你也干脆捎上我?吧?阿芙,我?念了你这些年?,对你如何,你心里是有数的,多一个不多,我?们俩护着你,不挺好?再说了,你身子?不好,唯有云南玉龙山的温浴适合你,你往后没准还要回云南住的呀,有我?镇着,他也不敢欺负你。”

    云南王府下辖的一些深山里,有走婚的习俗,那里的健壮男人?大多出山当兵去了,女人?均留在家里生?儿育女,这里的孩子?都跟着母亲,不论?婚嫁。

    云南王受此影响,便生?了个这个念头。

    虽说夏芙这些年?在云南腹地待着,对这种情形也是耳濡目染,骨子?里却还是中原人?的习性,不至于放开到这个地步,她瞠目结舌盯着云南王,

    “你简直胡闹!”

    气?得一手按下指环,一条绿蛇从银环里窜出来,朝云南王一口咬去。

    云南王打小与蛇群搏斗,应付起来倒也从容,见状立即闪身避开,一人?一蛇很快在房间纠缠起来。

    云南王一面招呼小蛇,一面往夏芙大叫,

    “阿芙,你岂能厚此薄彼,我?与你相识多年?,知?根知?底,他算什么,不过是三个月的露水情分,你就偏着他?若是因为?安安,那安安也很喜欢我?这个继父呀。”

    夏芙越听越恼,下意识抓住茶盏要扔他,念着这般撒泼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又重新?搁下,定声道,

    “你再胡搅蛮缠,我?此刻便离开王府,不替你照看沐勋了。”

    一句话让云南王彻底老实。

    他捏住小蛇七寸,将之往窗外一扔,焉头巴脑坐下来,“那你不会?立马就离开王府吧?”

    只要夏芙还是云南王妃,他就有机会?。

    夏芙摇头,“不会?,你这一去,两三年?不回京,这段时日我?一定替你照看好勋儿。”

    等云南王下回进京,沐勋与陈家牵连更甚,就用不着她了,她便可全?身而退。

    云南王却想着留她更久,他慢慢拾起茶盏饮了一口,沉吟道,

    “阿芙,请细想,只要我?在边关一日,你在京城便可耀武扬威,安安那婆母厉害,你有云南王妃的身份便可将她摁得死死的,京城谁欺负了安安,你一声令下,王府的侍卫便可涌上去打人?,陛下即便面上斥你几句,私下绝不会?拿你如何,因为?云南王府不受朝中控制。”

    “阿芙,你就当咱们各取所?需吧,你踏踏实实待在王府,我?不干涉你跟他,就让他做个安安分分的外室。”

    “你为?安安想一想,你嫁不嫁程明?昱,都不影响程家是安安的靠山,可只要你是云南王妃一日,那安安就多一份保障,有些事,云南王妃的身份比程家家主夫人?的身份更为?便利。”

    “总归我?不在京城,又碍不着你们俩,你说是也不是?”

    程明?昱敢趁着他不在偷家,他就赖着夏芙。

    看气?不死你?

    第79章

    第

    79

    章

    夏芙深深看着?他,

    明明白白道,

    “我嫁不嫁谁与?王爷无关,我的事?王爷就别操心了,

    总归等您下次入京,我便卸下这王妃的头衔。”

    云南王见她面有恼色,也不好多说,闷闷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程亦安那头遣人来问夏芙安,担心她被雨绊在?寺院,夏芙看了一眼云南王,

    见他有些意兴阑珊,不好留下,

    便叹道,

    “我还是去陆府看望安安吧。”

    云南王知?道自己心思被夏芙看穿,十分懊恼,

    “阿芙,这么?晚了,你还是留下来吧,我不说了。”

    夏芙失笑,“无妨,我怕安安担心,

    我还是去一趟吧,

    这几日你好好跟勋儿处一处,你这一走,

    他会记挂你。”

    云南王不再说什么?,

    亲自送夏芙出门,那厢沐勋在?前院习箭,

    听闻夏芙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将箭矢一丢,扑到夏芙怀里,

    “娘,您去哪?”

    夏芙将孩子搂在?怀里,温声哄道,“好孩子,你安安姐姐有了身孕,娘要去照顾她,你爹爹马上要走了,你好好陪陪他成吗?等你爹爹走的那日,我再回来。”

    沐勋年纪还小,有些黏夏芙,“那我和爹爹能跟您去吗?”

    夏芙弯下腰下来捏了捏他脸蛋,“傻孩子,那是娘亲女?婿家里,你和爹爹去不方便的。”

    云南王担心孩子缠着?夏芙,喝了一声,“勋儿,今日箭练得如何,快让爹爹瞧一瞧。”

    爹爹狠起?来是要打人的,沐勋有些惧怕,乖乖去了云南王身旁,夏芙又嘱咐惯常伺候沐勋的嬷嬷几句,便出门登车离开。

    赶到陆府已是亥时初,程亦安得报,吩咐李嬷嬷和明嫂子来迎,二?太太王氏听说了,也立即穿戴整齐来正?厅迎候,

    夏芙看得出来王氏是从床榻间下来,歉意道,“这么?晚叨扰,望夫人莫怪。”

    王氏被她这么?一说,反而很不自在?,人家做外?祖母的冒雨前往寺庙请平安符,至晚方归,她这个当祖母的若是连相迎都做不到,儿子回来没法收场。

    连忙道,“王妃这么?说,倒是叫我羞愧,辛苦您大老远去请平安符。”

    夏芙也累了,颔首致意便往宁济堂去。

    程亦安亲自等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母亲被人搀着?绕进月洞门,神色累极。

    方才外?头递来消息,说是母亲已回了云南王府。

    她以为母亲不会再过来,为什么?过来呢,必定还是没把王府当家,有诸多不便吧。

    想到母亲颠沛流离一生,程亦安心痛如绞,眼泪都要蒸出来了。

    她现在?是母亲唯一的指望了。

    远远瞧见夏芙面上挂笑,程亦安硬生生将眼泪吞回去,重?新换了一副笑容迎过去,

    “娘....”

    程亦安将她搂住又迎入东次间,夏芙进来便闻到一股梨花香,

    “你今日舍得插香了?”

    程亦安掀开帘让她进屋,“您走后,我便让如蕙试着?熏了一节香,倒不觉得难受,就用着?了。”

    这是夏芙亲自配的驱蚊香,极为清淡,不会令人反胃,如此丫鬟们不用疲于奔命驱蚊了。

    “那就好。”

    程亦安要搀她去炕床上坐着?,夏芙却催她去歇着?,

    “时辰不早,你躺着?去吧,娘陪你坐一坐,便去西次间睡。”

    程亦安依言上了塌,她又让开位置,让母亲躺上来陪她,

    “不用去西次间,您就陪着?我睡吧。”

    夏芙退去外?衫,倚在?一侧陪她,梳妆台上的灯盏还亮着?,夏芙十分疲倦,倚着?引枕阖上眼,程亦安下午睡了一个时辰还多,反而没了睡意,晓得她怕凉,扯来被褥搭在?她胸口小腹,

    “娘....”她轻轻唤了一声。

    夏芙迷迷糊糊睁开眼,半撮青丝从程亦安耳后滑下,夏芙下意识替她去拂,手串从腕间滑出来,

    “娘!”程亦安目光被那串珊瑚珠吸引,十分意外?。

    夏芙视线随着?她挪过去,瞬间闹了个不自在?,难为情?道,

    “我今日在?香山寺见着?你爹爹了。”

    “原来如此。”程亦安猜到是这么?回事?,想要把这串珠子重?新戴在?娘亲身上不容易,定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她牵着?娘亲衣袖撒娇,

    “那您和爹爹现在?是什么?打算?”

    夏芙温柔地笑了笑,“我打算跟你爹爹搭伙过日子,老了做个伴。”

    程亦安神色一亮,“你们商量好了?决定了?”

    夏芙一怔,摇头道,“没呢,我是这个意思,你爹爹还没答应我。”

    程亦安也不意外?,这确实?与?爹爹过去的为人处世相违背。

    “我爹爹是什么意思?”

    “他想娶我。”

    程亦安低低哦了一声,这才像她爹爹的作风,“所以,您也没答应?”

    夏芙没有立即回她,而是望了望窗口的方向,回想这一生坎坎坷坷,脸色慢慢变得平稳深静,“抱歉安安,我不会回程家,也不想再嫁人,若是你爹爹首肯,我们就相伴过日子,不然就算了。”

    她不会勉强程明昱,更不会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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