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詹姆斯·戈登咳嗽一声，将列奥尼达叫回了他的车里。根据他的侦查，现场并没有魔术师施法的痕迹，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火灾罢了。“你们的伙食很不错。”
他意犹未尽：“要是能敞开了吃就更好了。”
戈登：“……”
在他作为Master没有办法提供足量魔力的前提条件下，Lancer只能通过过量摄取食物来为自己代为填补。
蝙蝠侠倒是向康斯坦丁询问过还有没有什么其它补充魔力的方法，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总之结局就是他狠狠摔上了电话，彻底放弃再和别人沟通这个话题。
“港口也没有什么新消息。”
蝙蝠侠在通信频段里说道：“或者，可能被哥谭原本发生的意外事故所掩藏了。”
又是这样，詹姆斯·戈登跟着叹气。
在别的城市当中，他们可以追着诸如瓦斯爆炸、人员失踪、野外暴尸之类的新闻来追踪圣杯战争对手的痕迹，可这里是哥谭，这种级别的意外可以说每天都有发生，而其中的绝大多数都和魔术师没什么关系。
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滴水投入大海当中。
他缓缓开车离开火场，而更高的地方，哈维·丹特正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向下俯瞰。
他的手背上，有着歪斜的天平图案。
两天前，双面人的单人病房里迎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对方戴着诡异的猫头鹰面具，声音从胸口的领结处发出来，宣称他已经被这片土地所选中，拥有了参与圣杯战争的权利。
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哪怕一位医护人员被惊动，仿佛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家伙就像是精神分裂发作时产生的幻象虚影。哈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浮现出的痕迹，不动声色地等待对方继续开口。
“这是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大仪式，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你一辈子也享受不完的财富。”
藏在面具之后的人说道。
哈维·丹特对钱财并不特别计较，毕竟自己在成为双面人之前就有个首富朋友，对于富豪一掷千金的行为多少有点精神脱敏。然而眼前的人继续解释，说他们是遗留在哥谭本土的神秘传承者，此次的主要目的是夺得圣杯，除此之外，还为了驱逐妄图在暗中执掌哥谭的外来人。
“也就是说，这是你们法师之间的争斗。”
哈维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已经拉拢了蝙蝠侠。”
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当中发出：“狡诈的魔女，英国而来的非人异物，想要夺走我们的哥谭。”
作为哥谭所有反派刻入灵魂的条件反射，双面人一下子顿住，随后缓缓回想起了证券交易中心当中，不知为何突破了一切帮派成员的火力网，注视着自己的金色眼睛。
无机质的目光扫视着自己，就好像他和周围的一切——大厅里的盆装植物，房间装饰，滚动的字幕屏是同等级别的东西。
——原来那就是魔女。
“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我们可以提供能够恢复你面容的魔药。”
扬声器说道：“又或者，你也可以被吸纳进我们的行列当中……你有这个才能。”
下意识地，双面人想要抛出硬币，随后他又蓦然回想起了对方曾经说过的话——硬币的随机和正反在他的眼里并无意义。
“我答应你们。”
他说：“不过并非是为了愿望。”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关于这些猫头鹰面具的童谣。大多数时候，这些童谣和《伦敦大桥垮下来》并无太多差异，是哥谭无数没头没尾传说的一部分，根本不会引人在意。
再后来他成为检察官，绞尽脑汁想要指控当地黑丿帮，也在卧底和取证的过程当中听到过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他们说，真正执掌哥谭的既非市政大厦当中的那些官僚，也不是法尔科内之类黑暗世界的领导者，在哥谭的阴影当中潜藏着远超这二者的“某些东西”。
他追问过“那究竟是什么”，对方却向他摇了摇头，神情晦涩再不言语。
当时他忙得像是追逐奶酪的老鼠，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这一点细节，而现在，哈维·丹特注视着绘制在房间正中的魔法阵，心中有了一丝明悟——魔术师，万能的许愿机，多年以来潜藏在城市阴影当中的一面，或许这就是他过去的他自己一直没能抵达的地方。
魔女来到哥谭，就像是将一颗石子投向了水荇横生的湖面，将那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水面砸出了一点能被他窥见底色的缝隙。
不论是过去的那个哈维·丹特，还是如今的双面人，都很难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于是他按照神秘人的指点布设下了魔法阵，在没有召唤触媒的情况下，将自己那枚随身携带的硬币向上空一抛，正正好好落在了法阵的中央。夺目的光辉散尽之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头顶金发、穿着传统英伦服饰的青年。
他和哈维·丹特四目相对，在见到那被焚毁的半张脸之后，表情明显怔住。
随后，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设置在魔法阵周围的某种装置就同时启动，黑色的魔力顺着通路汩汩流淌进青年的身体，他平稳的神色只过了一秒就被亢奋和疯狂所取代。
“Servant海德，响应召唤而……哈！”
对方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难以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能有如此汇聚污浊的地方！”
真能召唤出来啊，哈维·丹特想，提前被科普过的他很清楚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进行过更加详细的沟通，但仅凭着本能就足以察觉到，名为海德的从者身上有某种和自己格外相近的东西。
——被压抑着的另一面。
从者行动所消耗的魔力由那些神秘人提供，他们自称来自猫头鹰法庭，决心要在这场圣杯战争当中取得胜利；身为Master的哈维·丹特虽然并不完全信赖他们，但也期待能够切身体验这场埋藏在城市暗面当中的神秘。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应Berserker那浓重的几乎要逸散出来的破坏欲望。
“那么，第一个祭品的目标是——”
*
港口。
作为大宗货物走私的重要渠道，哥谭的港口向来是个不平静的地方。
几大黑丿帮在这里因为使用权和利益分配的问题时常火并，不知名小帮小派也经常会在这附近处理尸体。
而今晚，这个地方也注定不那么安宁。
“船很重要。”
Rider站在甲板上，对身边的企鹅人说道：“一艘好船是远洋冒险的基础，既然想要将哥谭的一切都掠夺到自己的手中，拥有属于自己的阵地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一艘原本就属于企鹅人的中型货船，吊车正在源源不断地将集装箱卸货。科波特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仍旧带着疑惑：“我明白，但——”
“圣杯战争大部分的战斗还是发生在陆地上？”
而一艘船是很难在陆上行驶的。
“从者的战争也是魔力供给的战争。”
Rider侃侃而谈：“在大部分Master都是普通人的前提条件下，提前抢占优秀的魔力资源，就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步。”
圣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残酷厮杀，而召唤一个好的从者就是成功的一半——
Rider如此宣称。他与美利坚这片土地在神秘学意义上拥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这份“与土地能够相互呼应”的特性让他在美国本土作战比其他地区都要强上不少。
甚至，在有船舶停靠的海港口，他能够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从周围汲取魔力：企鹅人注视着周围逐渐变得潮湿的空气，一位装卸伸手打了个呵欠，靠着桅杆缓缓坐下去，合着眼睛陷入了不那么安稳的睡眠。
人类的生命力也是魔力的一部分，只要取用有度，不一次性将他们彻底榨干，就会像是吸血鬼豢养血奴一样拥有源源不断的魔力来源。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开拓者，探险家，同时也是美洲原住民大屠杀的开启者，曾经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旷日持久的纷争。
“哈，熟悉的空气，没想到多年之后这片土地竟然会变成这样。”
Rider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围的魔力正在逐渐向自己富集，随后转头看向和自己几乎一样高的企鹅人，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他那双惊人的长腿：“我会向你分享一些经验，我的盟友，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有着想要向这个世界攫取利益的强烈欲望。”
他转过身，背对着港口猛然抬手，徒手截住了一发从背后袭来的炮弹，随后他高高扬起手腕，将造型简陋的金属炮弹卸下力气投进了海里。
“这么快就已经有来偷袭了吗？”
Rider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但仍旧很从容地摆出了迎战的姿态：“也对，如果没有掠夺的欲望，就不配踏上这片土地的战场。”
银白色的蒸汽魔偶一个接一个从港口的阴影当中浮现出来，眼睛的位置泛起红光，冷森森地“注视”过来；而不知什么时候，企鹅人周围的气温猛然降低，就连甲板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由Caster的魔偶来牵制住对手的从者。”
维克多·弗里斯的战术思路非常清晰，量大管饱的魔偶一定会给敌对从者带来冲击：“而我就负责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对方的Master，比起和身份不明的从者交战，直接杀死Master是更简洁有效的方法。”
查尔斯·巴贝奇这个计划没有异议，于是在月色的掩映之下，维克多从另一侧的方向偷偷攀上船身，拿起自己的急冻冷却枪，朝着不远处那个长得有些像企鹅人的长腿怪物袭击而去。
企鹅人自然也抄起他的雨伞开始还击，交手之际，蒸汽魔偶们的动作也开始逐渐滞涩起来，脸上的红色光点微微闪烁，仿佛信号接触不良。
“没有人能够在我的船上掀起反旗！”
Rider拔出自己的配剑反手一刺，从者之间的战斗几乎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仿佛他们所在的那艘船也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Rider就像是身后也长了眼睛一般，对于整个船上的战局洞若观火。
就连这艘船本身都在听从着他的指挥，塔吊用的吊钩突然从远处甩了过来，险些将维克多·弗里斯的冷气面罩击碎。
一只蒸汽魔偶替他抵挡了这一次攻击，但这也足够让Rider作出有效的反击。
初次接触，双方从者都打得十分克制，没有直接释放宝具的打算，Caster的本体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见到对方在船上占优势，很难在这里击溃对方，急冻人也丝毫不恋战，立即做出了撤退的手势，迅速消失在了蒸汽制造中的烟雾当中。
而在港口更遥远的地方，罗宾汉掀起透明的斗篷，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切。
斗篷下面还藏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肯定是企鹅人，我见过他那条腿。”
矮个子的那个语气笃定地说。
“另一个我也见过。”
迪克·格雷森说：“急冻人，和我们是老交情了——我揍过他好几顿。”
“两位，情报已经收集得够多了，我们不如先回去？”
见他们两人观察得入神，罗宾汉不得不出声提醒，即便他维持潜藏状态需要的魔力不是很多，也最好不要一直消耗。
——第二宝具，“无貌之王”，罗宾汉的斗篷是能自如融入环境的至宝。
*
企鹅人，急冻人，还有戈登警长。
迪克·格雷森在白板上写下这三个名字。
如果布鲁斯也召唤了从者的话，那对手就是四个。他在心里盘算，若是按照自己原本的习惯，他在确定了敌人身份的第一时间就会想方设法发起的攻击，可是圣杯战争只有一个胜者，在魔力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他只能像是穷人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使用这份资源。
魔力是资源，情感也是资源。
就好像在神秘学的世界里，钱的价值被其它更重要的东西给“稀释”了。
最好的结果是，他能在双方争斗均有损伤的时候找准楔进战斗里的契机，用相对较小的代价收割掉其中的一个或几个。
恰好Archer也擅长使用毒药——这听起来也是很像Assassin的技巧。
“以船为据点展开反击，也可以视作是依赖交通工具，对方的职阶应该是Rider.”
迪克推断道：“而另一个……就有点弄不明白了，那种机器也算是魔术吗？”
“那毫无疑问是魔术。”
Archer说：“空气当中的魔力浓度都有强烈的变化，虽然那并不涉及遥远时光当中的神秘……应该是个近代的英灵。”
“看出来了，整体造型都非常蒸汽朋克。”
杰森插嘴。
“……你居然知道蒸汽朋克？”
迪克显得有些惊讶。
“我当然知道！”
杰森恼火：“我看过漫画！”
可惜对付一个蒸汽怪兽并不是罗宾汉所擅长的——他弓箭中的毒素未必会对那种金属外壳起作用，因此想要下手的目标最好是有裸露皮肤的从者。
如果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其他更好的目标，那么他们就要针对Rider展开攻势：最好将他从那艘船上赶下来。
第30章
根据过去圣杯战争的经验，魔术师可以通过一个城市当中所发生的意外事件来追踪与自己立场敌对的Master。
但这种招数在哥谭明显行不通——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着无数枪击案件，间或夹杂帮派械斗和火并，港口吞吐的货物当中有很大比例是走私，若是有个精打细算的魔术师在，根本不需要主动去袭击本地人来汲取魔力，光跟在黑丿帮后面捡漏就能捡得盆满钵满。
蝙蝠侠看着眼前一排的发光屏幕：所以他需要寻找别的办法。
冰山餐厅这几天直接暂停营业，考虑到此前企鹅人和诺克斯之间所达成的交易，很大概率对方也是此次圣杯战争当中的七位Master之一。然而企鹅人藏得很深，布鲁斯抽空将他那些涉嫌走私的手下揍了好几顿，也没能从他们的口中撬出来老板最近的行踪。
“自从他长出了那双古怪的长腿……”
被他揪住的那个人脸颊肿得老高，被打断了两颗牙齿，说话吐词都不太清晰：“我们就不太能见到他了。”
蝙蝠侠：“……”
如果不是知道圣杯战争的话，他可能会认为这是某种自尊受挫的表现。
直接手段不起效果，就要看间接。当晚他就骇入了企鹅人的后台信息，调取冰山餐厅过去一个季度的经营开支情况——就像是戈登参加圣杯战争也需要购买圣遗物一样，企鹅人不是魔术师，大概率也会拥有类似的渠道。
哪怕是走私，也能够调查出蛛丝马迹。
同一时间，詹姆斯·戈登带着一支警察小队猛然踹开了眼前的大门。
Lancer自然也混入其中，他手中持着枪，一踏进门就熟练大喊：“GCPD，开门！查异常用电！”
戈登：“……”
算了，他已经懒得阻止了。
从用电量方面进行调查也是他们一开始定下的思路之一。突然陡增的人口失踪，异常用水用电量增加，额外非必要的开支，或者无缘由开展的对外贸易和走私……只要是和过去的“哥谭”有所不同的数据，都有必要针对性地展开调查。
为此，韦恩集团旗下的大数据分析中心不得不放下原本的工作额外加班，虽说补贴也开得十分丰厚，但员工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位向来不务正业的董事长为什么突然空降，还任性地给大家提出如此麻烦的难题。
“抓取数据之后分析哥谭市内的所有异常值……老天，他怎么会想出这种玩法。”
有人猛灌了一口咖啡：“极限运动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吗？”
有钱人真会玩，坐在他对面的同事摇了摇头：“管这么多干什么？我们也只是找个班上，既然老板想要看这个图表，我们弄出来让他看就是了。”
另一边，抓捕行动很快结束，哥谭警署的闪电袭击查获了一起在室内非法种植大麻的案件。官方说法是，为了给植物提供足够的室内光照，补光灯的用电量引来了警察的警觉，如果顺着这条线继续追查下去，极有可能会端掉一条毒品产业链——一切听上去都很合理。
詹姆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在心中将这一处地点删除：又扑了个空，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了。
相较于其他的参战者，他的优势在于拥有一支军队，Lancer曾经如此评价道。
“警察和军队的职能其实有很大差别……”
詹姆斯试图向对方解释现代社会当中的规则，但Lancer摇摇头：“我们在被召唤现界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必要的知识，我的意思是，你拥有一支能够服从自己调遣的队伍。”
机动性，远超于其他参赛者的武力资源，还有金钱。
布鲁斯·韦恩同样可以号召韦恩集团的人为他而动，二者加在一起，能够调动的人力资源相当磅礴，这也意味着他们能够使用人海战术最大程度获取敌人的情报。
“B，又扑空了，这儿只是个普通的大丿麻种植车间……”
詹姆斯·戈登走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另一段传来平稳的声音：“我这边有发现。”
“什么？”
“异常的收购记录，从一个收藏家那里买来了一块旧木板——那是船上使用的帆板，圣玛利亚号，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那三艘船当中的旗舰。”
“你的意思是说，他召唤了哥伦布？”
戈登拔高了音量。
“很大概率，而且职阶应该是Rider。”
布鲁斯·韦恩的思路非常清晰：“接下来你的重点是查验岗口，可以以检查非法走私的名义——他的宝具肯定会和船有关，到时候要小心。”
“我明白了，那对用电量的排查还要继续吗？”
“继续——如果你忙不过来的话，我也会帮你接手一些，罗宾……”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暂时已经没有罗宾了：“算了，我会自己解决的。”
如果迪克也是参战者的话，为什么不能达成暂时的合作呢？詹姆斯心里很不解，不过对于自己这位朋友家的家庭关系，他也插不上什么话：“好的，我也会安排人手继续，到时候保持联系，完毕。”
“完毕。”
*
“妖精是自然的触梢。”
康斯坦丁说：“它们会更尊崇于自己的本性而行动，和它们相比，就连最率直的人类都会显得瞻前顾后。”
“我问的是魔女。”
“别急……魔女就在这之后。”
康斯坦丁呼吸了一声，布鲁斯几乎能够想象对方吐烟圈的动作：“大体上来说，魔女为了达成目标会更有计划性，但它们仍旧只会最优先于自己的喜好。”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咨询魔女相关话题的频率太高了吧。”
康斯坦丁很纳闷——以他对蝙蝠侠平时风格的了解，“魔女”只是哥谭存在的无数问题之一，作为一种迁居于此的野生动物，只要没有对当地居民表露出足够明显的恶意，带来的威胁优先级实在排不上前列。
毕竟在无数广为流传的童话故事里，魔女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推动剧情的配角身份，真正决定故事走向的永远都是人类自身的选择。
然而他没有等到回答，因为电话被挂断了。
康斯坦丁：“……啧。”
放下听筒，布鲁斯开始总结手头掌握的信息。毫无疑问，诺克斯乐意见到圣杯战争的发展，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积极主动地寻找参赛者，但问题在于，从明面上讲，他似乎无法从圣杯战争当中获取任何好处。
世俗意义上的金钱不重要，而哪怕是人类这种“嗜好品”，收取代价的效率也不如平稳开店。圣杯战争的监督者在过去往往由圣堂教会的苦修士和神父们担任，其理由是为了避免神秘的过度泄露——但诺克斯同样也没有这样的立场，他甚至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信仰。
Why
done
it.
蝙蝠侠在心中默念着这个短句。
在神秘学的世界里，犯人推断（Who
done
it）和手法侦破（How
done
it）毫无意义，因为魔术的存在，魔术师有无数种引发超常现象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但他们唯独不会背弃自己的动机，魔女尤为如此。
也就是说，举办这场圣杯战争，一定符合那个人的预期。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向下推理——圣杯战争能够让一个不亲自参与其中的魔女获得什么？
问题到这里就卡了壳，于是他又去研究那个老古板，很开明的。”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蝙蝠侠最终还是没有轻易许下愿望，毕竟对方的态度实在太像抛下甜美的诱饵的放贷人——就像是《小美人鱼》、《莴苣姑娘》当中的魔女那样。
一个理性的生意人不应该让自己置身于无法偿还的债务危机当中。
但他还是交换了一些常见的助眠药物，代价是童年时期一些珍藏的故事书。这一次他对价值的选择果然很合对方的胃口，魔女先生伸手翻了翻旧书页，满意地称赞：“保存得很用心，而且充满了从过去而来的心意。”
布鲁斯有些心虚：这些旧物平时都是阿尔弗雷德负责打理，而他自己在度过了匆匆忙忙的少年时期以后，一次都没有重新翻开过它们——他本意是想拿到魔女这里来废物利用，那个储藏室腾出来的空间正好用来堆放他一些不能存进电脑里的纸质资料。
“童年是人类灵魂发展的根基，就像是一朵花的种子，一个梦的开端。”
诺克斯用鼻尖嗅了嗅，动作像是在品酒：“很有年头的好货，不仅有你对故事书的喜爱，还有购买这本书的人对你的——更难得的是，保存它的人也很用心，他的心意让这些上了年头的情感没有丝毫变质。”
蝙蝠侠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那是阿尔弗，还有……
诺克斯说：“我还可以找你点钱，你有什么其它想买的东西吗？”
“呃，不——”
他回答：“暂时没有，先在你这里记账吧，如果迪克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可以用这笔存款来帮他。”
“那就麻烦了，格雷森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是他在我这里多出来的记账可以优先用在你的身上。”
诺克斯说：“我这里又不是银行，把价值存在我这儿也不会生利益，只不过在考验我的记忆力而已。”
“不过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任何事。”
第31章
“船——港口——仓库。”
迪克·格雷森在一张纸上画下港口的地图：“冰山餐厅虽然暂停营业，但他的黑丿帮生意总得维持，这意味着他必须要不断会见自己的手下。”
“而我们可以想办法混到那艘船上去——绝妙的主意。”
杰森说：“我们负责在船上制造足够多的混乱，然后Archer就趁机让那个从者中毒。”
“现代船舶和大航海时代的造物有区别，就企鹅人的那艘船而言，它一共有二十个密封门和六个浮力舱，如果不能将它们全部破坏，就算船舶进水，能造成的影响也十分有限。”
迪克说：“要想闹出足够大的乱子，我们需要一个人偷偷打开进水阀，同时另一个人让这艘船的电控系统瘫痪。”
“像是泰坦尼克那样不行吗？”
杰森问：“我还以为沉船是件很容易的事。”
“除非你能想办法弄来一座冰山。”
迪克耸肩：“这比单纯干掉那个从者要麻烦多了。”
考虑到双方受教育水平的差别，迪克负责电控系统部分，而杰森则潜入下层，在密封门全开的情况下让船舶进水。
杰森对于这个安排提出了异议：“我连蝙蝠车的轮子都能卸下来，你居然不相信我能弄沉这艘船？”
“如果你多学学自动控制理论，说不定蝙蝠车就已经停进你的车库了。”
迪克反驳。
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狠狠感受到学历的重要性，杰森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执行他们的计划——他确实没办法一通操作就破坏那些重力门。
临近行动开始，他无端想起了诺克斯曾经指出过他的拼写错误。
“等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我就去找个学上。”
他恶狠狠地说：“让你们休想再在这些地方挑我的毛病。”
抱怨归抱怨，两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合作进行得还算愉快。迪克悄无声息地用一连串杂技动作攀上了那艘货轮，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杰森站在岸边等了一会儿，确认周围的动静消失之后，开始往嘴里塞Archer准备好的草药。
——据说能极大延长他的水下憋气时间，虽然也需要偶尔浮出水面换气，但“一定能让你的水性好得像条鱼”。
最开始两个年轻人都对此表示了怀疑，但Archer强调，这些草药都是当年森林里的妖精提供给他的，效果立竿见影，而且没什么毒素作用。
草药非常难以吞咽，划过喉咙的感觉就像是在吃被斧头劈开的干法棍，但咕咚一声硬吞下肚子后，杰森几乎是立即就能感觉到，周围水流所带给他的阻力被削减了许多。
这药在魔女的店铺里一定会卖得很贵，他想。
屏住一口气之后，杰森戴着二手市场里头来的廉价泳镜继续向下潜游，开始在船体底部寻找锈蚀比较密集的部分。这里附着着不少的藤壶和海洋植物，他挑了个好位置，开始着手安置之前准备好的水下炸药——同样也是Archer制作出来的陷阱之一。
他的行动十分顺利，几乎没怎么遇到阻碍，在奇异草药的加持之下几乎是一口气就贴完了原定计划当中所有的起爆点位。然而就在杰森想要上浮离开的时候，这艘船下层舱位的某个阀门却突然打开，海水汹涌地朝内倒灌，他像是被冲进下水道般晕头转向地灌进了船里。
怎么回事？杰森从地面上爬起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直响：他确信自己刚才的行动非常隐蔽，绝不会被轻易发现，更何况自己身上还佩戴了用于信号干扰的设备，就算这艘船真的戒备森严，也不应该反应这么快。
随后阀门关闭，他被关进了底层船舱里。
他动作熟练地躲进了阴影中，竖起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向。很快，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应该是赶来“打扫现场”的船员……但这不正常。
——他和杰森在行动之前就仔细研究过这艘船。
作为一艘由荷兰皇家壳牌公司制造的、标准的远洋运输船，就算进行过内部改造，也不可能连这种偏僻地方都塞满摄像头——那需要复杂的监控设备和极长的改造时间，然而根据可靠的消息，直到圣杯战争之前的一个月，这艘船还在公海上作为走私用的货船肆意航行。
也就是说，企鹅人不具备将这艘船武装到牙齿的作案时机。
但他们又似乎准确地得知了这艘船里有人潜入……杰森·托德屏气凝神地潜伏着，手中紧握预先准备好的发烟弹，准备就在这里和袭击的敌人短兵相接。
早知道就应该再学一学船舶知识，他顿时有些懊恼，打算等自己回去以后认真补上这一课。
“说是让咱们检查一下下面，这种地方能有人进来吗？”
船员们的声音越来越近。
“说不定呢，我觉得从上船开始，这里的氛围就不太对劲。”
手电筒的灯光扫来扫去，差一点就要照出杰森所在的角落。
“就是说，之前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就突然病了好几个人……要我说，一下子拿这么多薪水，如果不出点什么怪事反而不正常。”
前段时间，企鹅人突然开出价格高昂的薪水来招募水手到他的这艘船上来工作，其收入远高于寻常海员。突然长出两条长腿的那件事想藏也藏不住，因此不少人猜测他有可能要利用这艘船进行一些邪恶的仪式——但不管怎么说，想赚钱的人永远不缺，在美金的诱惑之下，还是有一些“水手”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艘货船。
“也不知道这份工资还能拿几天……”
三步，两步，一步。
杰森·托德在心里认真数着他们的脚步，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想要一对一战胜体重一倍以上的成年人非常困难，但只要能够巧妙地抓住出手的契机，他就能以灵巧的优势将这些人统统揍趴下。
叮地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随后是烟雾迅速向四面八方弥散的声音。
躲在阴影处的杰森·托德像是猎豹一般猛然窜出来，先是趁着视觉不清狠狠攻击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又抬腿绊倒了另一个，两条膝盖压在对方的肩膀上，连腰带动身子一起用力反绞，直到他因为缺氧而脸部发绀，发出无力的嗬嗬声。
看来干掉两个成年人也没什么难的……杰森·托德往对方的鼻子上又狠狠补了两拳，就突然听见烟雾当中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该死的，刚才分明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难道一直有人沉默地躲在这两个人的后面？
这两个只是用来试探的炮灰而已，杰森迅速反应了过来，原地打滚就要回到角落，可这片空间当中又实在缺乏有效的遮挡物，在面对枪械的时候，他能够做出的反应非常有限。
就在那枚子弹即将出膛之前，不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响动。
挥拳和击中的响动非常干脆利落，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声呼痛。烟雾散尽之后，杰森·托德惊讶地睁大眼睛，发现蝙蝠侠正一件一件脱掉自己身上伪装成船员的外套。
“你不应该一个人来这里。”
他走过来，垂着头俯视杰森，命令道：“不管你们是打算过来干什么，尽快开这艘船回到岸上——现在。”
虽然他两拳打昏一个人的力气确实很出众，但这个人只要一张嘴就会带来青少年的逆反情绪。
“就算没有你来，我也能解决那个人。”
杰森说：“我还有杀手锏没拿出来呢——反而是你，你的从者没有跟你一起？”
他根本没有从者，实际上参与了圣杯战争的是戈登。
蝙蝠侠扫视过少年的手背，那上面没有令咒的痕迹，和自己预料当中的一样：真正的Master应该是迪克，他们两个人基于某些理由达成了同盟。
“这艘船和普通的货船不一样。”
见到对方没有想走的意思，蝙蝠侠只能说：“
Rider应该具有某种控制船类载具的能力，从你登上这艘船的一瞬间，就已经被他发现了。”
他转身大踏步离开，今天一晚上还有许多麻烦亟待他去处理，但杰森·托德不依不饶地跟在了他的后面，源源不断地冒出新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
他说：“除非你和他们猜测的一样，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巫师……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企鹅人召唤的从者究竟是哪一位了？是那种和船舶很有缘分的英雄吗？”
Master和从者之间往往会有着相性或者缘分上的契合，就像是迪克和罗宾汉一样——但不论杰森·托德怎样想，都猜不出来像是企鹅人那样贪婪狡诈的家伙能有什么英雄和他相配。
“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的那一位，如果你了解一些美国历史的话。”
蝙蝠侠并没有向他隐瞒自己所获知的信息，相较于获取圣杯战争的胜利，他更注重要让这群孩子远离危险。
“我当然知道……哥伦布？！”
杰森·托德顿时小声惊呼。
发现了新大陆的船长，了不起的探险家，就算没怎么好好读过书，杰森·托德也能够明白，这毫无疑问是一位伟大的历史人物，但……
“哥伦布再怎么伟大也就是个船长，他又能有多厉害？”
杰森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畏惧，相反，他的态度显得非常坚决：“我和迪克约好了要赢得这场圣杯战争，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退缩。”
“……”
蝙蝠侠沉默着凝视他。
“成为英灵响应召唤”显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如今他们所需要面对的哥伦布绝不会只是那个历史课本当中的船长，然而看着那双眼睛，蝙蝠侠又很清楚，他没办法在这里阻止对方了。
“而且既然这艘船这么危险，我肯定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杰森小声嘟囔着，原本还打算再向对方争辩几句，却看见蝙蝠侠不再急于甩脱自己，于是立即跟了上去。
他们沿途又击溃了两股来袭击的船员，有蝙蝠侠作为吸引仇恨的主力，杰森·托德这一次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这些水手们明明只是些普通人，却似乎拥有了远超自己平日能使用得出的力量，然而或许是由于战斗经验匮乏，在被蝙蝠侠击溃以后，又很快因为极端的脱力而迅速陷入昏迷。
“……你把他们都打昏了？”
杰森蹲下身子去翻这些人的眼皮，船员们一个个面色泛青，气息微弱，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一个个看起来生龙活虎的黑丿帮打手就成了横七竖八躺在眼前的危重病号。
要么是蝙蝠侠确实会施法，要么就连他都能看出来，这艘船确实不很对劲。
“在刚刚和我战斗的时候，他们的身体被「强化」了。”
蝙蝠侠也在逐一检查这些船员，并与他准备好的犯罪信息名录进行比对。这些人大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惯犯，又或者是下级帮派成员，在哥谭的派系斗争当中属于最底层的炮灰，每天晚上发生的枪击案件当中都能死好几个——像这样的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学会甚少向外界公开传播的魔术。
更何况，普通人类没有能够承载魔力流动的“回路”，作为强行强化身体的代价，他们只能将生命力转化为魔力来进行消耗。
蝙蝠侠将这些经过了人脸识别的船员信息同步回传了蝙蝠洞，阿尔弗雷德已经在联系急救队伍，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在医院里醒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艘船，强行压榨船员们的生命力来进行战斗……
——这种做法，确实很“哥伦布”。
*
“人，也是资源。”
身穿文艺复兴时期船长礼服的男人说道。
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各倚靠着一位身材暴露的女性，哥伦布举起手中的香槟酒杯，冲着企鹅人的方向轻轻靠了一下：“我得向你分享一点经验，伙伴……远洋航行当中可到处都是危险和陷阱，在食物和淡水有限的情况下，有时候不得不让船员的数量减少一些，才能让整艘船顺利靠岸呢。”
他当然要掠夺，掠夺是征服者的天性。
金钱、地位和名誉，没有人不喜欢这些令人血脉偾张的东西。
叮当一声，两个高脚杯磕碰在了一起。
“真是一段像梦一样美妙的日子。我们踏上全新的土地，从当地人手里掠夺各种各样的东西，直到最后连同这些人本身也一并收入囊中。如果有人反抗，就把他们杀个干净，剩下的人里谁不听话，就拿刀在他们身上割下几片肉来[1]。”
人类可以产生魔力，能够被奴役来做各种事，比起那些常见的家畜更具备知性，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优秀资源。英灵在被召唤现界的时候，往往会获取当前时代所需的必要知识，因此他也全然清楚，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和新生的国家，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一段历史。
“为这一切干杯，我的朋友，我的Master。”
哥伦布说：“实在该感谢您的慷慨，我才能有现在这样一个机会重新实现征服的梦想。”
他啜饮了一口手中的香槟，现代社会的酿造技术不知改良过多少次，让这种气泡酒产生了迷人的口感和芬芳，与自己原本所处的那个时代截然不同。他微微阖上眼睛，做出仔细倾听的动作，随后将那盏酒杯放回桌面：“有些冒昧的小老鼠跑进来了。”
“是从者吗，克里斯托弗？”
企鹅人微微直身子：“我在岸上也留了一些手下，手上都有枪，如果有必要的话，随时可以让他们动手。”
“噢，不用，不用，暂时还用不到他们。”
哥伦布的表情显得很从容：“没有从者——虽然很出乎意料，但抵达这艘船的入侵者都是些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根本理解不了这艘圣玛利亚号的伟大之处。”
没错，是圣玛利亚号，而非这艘船出厂时原本所属的那个名字。
作为与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高度绑定的名字，抵达新大陆的船队旗舰，圣玛利亚号这艘船本身已经升格成为了他的宝具。哥伦布本人即是“西班牙的征服者”这个词汇的源头，征服这个词具象化的象征，他能够将圣玛利亚号的特性覆盖在一艘现代货轮之上，以一种低能耗的方式维持自己宝具的持续释放。
“真好啊，太巧了，难得被召唤现界，恰恰是在这美妙的新大陆上——”
“没有人能够在我的船上击败我。”
第32章
这船不对劲。
迪克·格雷森像是灵巧的鸟雀一样潜入了企鹅人的货船。
他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货船的控制中心，又成功剪断了好几根控制总线，然而这艘船完全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异状一般，仍旧平稳地停泊在港口的海面上。
夜间的港口昏暗无比，只有少数引导地灯在起着微不足道的照明工作。格雷森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舷窗之外，漆黑的海面上透不出一点反光，海水承载着这艘巨轮，像是在孕育一只尚未展露獠牙的海兽。
打定主意之后，迪克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完成自己的工作，他绕开一众巡视的海员，拉下了变电室当中的电闸。咔哒一声以后，不少船舱都变得黯淡了下来，原本就阴森的环境变得更加晦涩，他有些焦躁地抚摸着手背上的令咒图案，打算尽快去和杰森以及Archer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