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未来的黑魔王初露獠牙,狱中纠集人手……
“独自镇压旧友,将其锁入监狱最深处,救世主因此获得晋升机会……
“新政因残酷遭遇强烈抵制,黑魔王信徒规模进一步扩大,多地高调宣称营救,魔法部新星接到的恐吓威胁数量为……”
……就算我不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我还是相信分院帽和独角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可能有点地狱笑话。三强争霸赛的圣诞舞会诅咒,所有舞伴都因为某种原因分道扬镳。他们力排众议以民族舞蹈和两个男步上台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会成为例外,但……
我毕竟亲眼见证了那些,我还是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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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盆里的记忆·一
预言其实不止一个。
黑魔王与救世主的预言是印度魔法部很早之前得到的信息,算是公开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偶然结识的预言大师,一直与我保持着书信往来。我虽然魔法天赋平平,自认在占卜学上的天赋还算不错,但那位的占卜能力和准确程度依然超乎我的想象。魔法界有很多东西不能寻根究底,我只能确定他对我甚至对整个魔法界都没有恶意,这就够了。
早在出发前往伦敦之前,他就以留信的方式对我的魔法学习提供指导和帮助。家里找来的老师在这方面实在欠缺,父亲虽然想让我承担起“救世主”的名号以振兴家族,却又忌惮我学到真正超过家族继承人的能力。而这位神秘长辈的指导精准到令人惊异的地步,给出的方法前所未有又极为合适,练习到身体负荷极限的时候甚至能先于我本人叫停,似乎我在各个方面的天赋与能力分布在他眼里早已精确到透明的程度。
在船上的时候,我知道货舱里藏着人,本来十分犹豫,只是偷偷省了些食水送过去,避免意外,但也不敢卷入未知的麻烦中。而后就获得了新的留言,语气古怪地告诉我那个人和先前的另一个预言有关……然后我提着油灯过去,遇见了阿修罗。
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十分感激的。
阿修罗是个神奇而强大的人。他一定遭遇过什么不太好的事,否则不至于一个人偷偷混到远渡重洋的船上。但他又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具备强大的付诸实践的能力。不单单指他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成功上船,躲过所有人包括几个傲罗的检查,并且利用极为有限的资源过着比想象中体面得多的船上生活这件事,也包括他一见面就丢过来的禁锢咒和缴械咒——两个无杖无声咒,而依据他后来的自述,此时他甚至没有经受过系统的魔法学习,全凭本能控制魔力的流动。
我因为预言的缘故,找他时并没有携带魔杖加以防备,所以场面姑且算作有趣,只是提着灯定在那里和他面面相觑。也是因为没有携带魔杖的缘故,缴械咒失去了目标,无法产生任何魔法效果,我的善意也就成功传达到了。他的行动毕竟增加了随船物资的消耗,我听见那两个随行的傲罗打算加强对底舱的检查,所以带他搬去了我自己的房间,成为我这辈子第一个室友。我的房间具有天然的隐匿性,平时根本无人问津,只有极为偶尔的时候,父亲会过来查看我的学习进度,那时再让他藏起来。我以提前预习的名义向傲罗要来了变形咒Animagi和隐身咒Disillusio的施法细则,他们明显不相信我能掌握,仅仅因为不想得罪名义上的贵族,就轻易地给了。我的确没有这样的天赋,但是阿修罗可以。等他学会后,我又能从他的练习中长期观察摸索施咒的细节。这或许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作,效果好极了。虽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切实体会到了同伴的快乐。我们彼此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因而这种关系是绝对忠诚的。
他成功混进了入学的队伍,但毕竟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分院仪式,亚裔的面孔总是非常显眼。在那之前我们对我的舱室进行了三遍检查,练习了一打清理咒和消失咒,满脑子都是Scify和Deletrius的声音,确保不留一丝痕迹,也不会有人追查到我身上。阿修罗果不其然去了格兰芬多,红色非常适合他。我去了赫奇帕奇……我本人对獾院没有任何想法,但从船队里其余所有人的反应来看,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的公共休息室在地下,这是受人嘲笑的其中一点。那里充满着泥土的味道,天花板很低,许多植物从顶部垂挂下来,其中一些还会跳舞和说话。但并不阴森,魔法给予了它充足的光线,窗外是青草和蒲公英。来自神秘预言者的信件在我右手边的桌子上,摘抄了往年的入学信。“獾经常被人低估,除非被攻击,会一直默默安静地待着,但一旦被激怒,就能对抗比自己大很多的动物。”“赫奇帕奇并不缺乏强大、优秀且勇敢的巫师,只是非常谦虚,不争吵并不意味着好欺负。”“这是唯一对潜在入侵设了驱逐魔法的学院。在平凡的表象下,他们清楚地知道如何韬光养晦,以及如何保护自己、朋友和家庭。”
的确……所以我和阿修罗的见面地点约在了图书馆的角落,而非谁的学院休息室。
这将是风浪暂定后舒适而安稳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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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盆里的记忆·二
我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阿修罗。
他理应是魔法世界的天才,是改革的引领者,受到所有人的拥护和敬仰,而不是镣铐加身,被关在深不可测的地下牢狱,饱受黑暗、湿冷以及无声装置的折磨。
审讯只允许他留下最后一件白衬衫和西装裤。曾属于格兰芬多的红色如今只出现在他的头发和眼睛里,还有衣服上零星的血痕。自学校之后又过了几年,青年总是成长得很快。他看上去长高了一点,眉眼显得更成熟了,就是气质变得陌生。
可能我也差不多,毕竟得益于再次抓捕他的功劳,我已经到了魔法部长这样的位置。虽然对这身正装和这个位置没有任何好感,但有些事情只有在这里才能完成。我不知道他是否理解,也不知道他如何看待一切,关于预言、关于曾经、关于我。分明是长久以来胆怯的内容,如今真正相见,又只感到令人悲哀的狂喜。
和初见一样,我没有带魔杖,没有携带任何具有魔法效果的防御物。如果被其他人知道,肯定会骂我疯了。但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政策推行到今天,该做的准备已经万全,不论今日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会是我希望中的那个。所以并不恐惧,只有喜悦。
我时常在想当年考场上他直面预言真相时毫不意外的神色。我不认为他的占卜到了这个层次,也不认为他会隐瞒我结识其他占卜学的大家(虽然有可能是我认识的那个,但我直觉不是)。继续辗转反侧下去,就会想到他曾对我说的,他虽然认同保护和振兴魔法界的目标,认同各个种姓家族应当平等的观念,却对预言中的救世本身没有什么执念。只是因为我想,所以他会全力以赴。当时我一厢情愿,认为他有绝对的实力,而我可以规划路线、保证后勤,我们的关系牢不可破,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事后回想,他可能很早就意识到了中间微妙的差别。
……就像“一个好心的勇者”和“一个勇敢的好人”。组成我们的质料是一样的,核心却有微妙的差别。这是本性的、难以更改的东西。
我也没有想过要更改……尽管我对他用了强力伤害咒,亲手。
在他没有抵抗地被魔法部收押后,我有第一时间补上一个无声的反咒。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毕竟是发生了的,他那时已经失去意识……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我的掌纹里刻着他的血。
如果说第一次审判时他对我是失望,那么第二次审判,或许是恨之入骨吧。我不知道,我不愿意想。但这是合乎逻辑的事情。
早在小时候前往伦敦的船上,他就能熟练掌握无杖无声咒。魔法部想象不到,现在的装置困不住他。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他想。只要他恨我,只要他觉得我以“胜利者”“此地的领导者”的身份到来构成了某种威胁。
我盯着他的嘴唇。它蠕动了两下,似乎在我认识的几种魔法间犹豫。最终的口型是Expelliarmus——
——缴械咒。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以现在的我们的眼光来看几乎不具有攻击性的魔法。
他终于抬眼看我。红色的瞳孔了然地映出一切。
这个咒语之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人轻轻叹了口气。隔年的熟悉的气息。
战栗感如电流贯穿脊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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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盆里的记忆·三
魔法之所以被称作魔法,就是因为能实现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建造霍格沃茨那样巨大的城堡,也不过是几个魔法的叠加。如果要让一切看似从未发生,只需要一个强效且大面积的遗忘咒;如果要让一切确实从未发生,只需要一个故障的、超越上限的时间转换器。
当然,也有不少研究宣称它并不能改变过去,它只是弥补过去。这对我来说并不影响,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我们的确无所不言,也的确从未坦言过去。尽管数年的相处让彼此对大体情节心知肚明,但亲眼所见还是另一个故事。二十二岁的帝释天不会想到二十二岁的阿修罗会用十五岁的自己教给他的隐身咒和变形咒潜入十二岁自己的家,完成这件事给我带来了一种奇妙的征服未知领域的自得。
即便是有名无实的贵族,生活也奢靡陈腐得令人发笑。和我遇到他时不同,远派伦敦和分院结果会让家族撕下最后的温情伪装。此刻他们还既希望又忌惮,指望养育一个全然听话的“救世主”傀儡,好让他们在日益衰微的印度魔法部里谋个一官半职。他们决然想不到,帝释天最强大纯熟的天赋,正是精神上的感应。情绪探查是其中最为基础的部分,很可能和我的魔咒熟练度一样与生俱来。
好大的院子……他怎么被关在这样一个小房间里?
好暗,窗户又小又偏,光线很差。到处都是书柜,但从散落在地上的篇目来看,有不少是麻瓜的杂书和无关痛痒的小道消息。只有一副桌椅,一张床,看上去不如霍格沃茨的寝室。桌角有很小的花盆,里面是他催生的莲花……现在还很小,只能看到平静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