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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敢来抢擂旗的人不算多,而且在接连几人都惨败后,便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此前,

    对外,

    乘袅都是温柔纯善的模样,虽令人尊重,却少有人敬畏。哪怕知道她武力不低,仍然有很多人难免以貌取人。

    而今再看着女子脸上的清甜的笑容,

    皆是心头凌然,背脊生寒,无人再敢轻视。

    季烆站在一旁,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道靓丽的丽影,心潮剧烈起伏。

    恍然回到了十年前。

    外人或许觉得惊讶,但他觉得很熟悉。

    熟悉之余,

    却又隐生不安。

    观战台上,文喜与其他人一般也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并无多少惊讶。有那么一刻,

    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那场兽潮中。早在从妖兽嘴里死里逃生的那一刻,

    她便清楚殿下有多厉害。

    只是……时隔太久,她竟忘了。

    以至于自取其辱。

    文喜低下头,

    忽然想要离开这里。

    台上,乘氏三人意气风发,已成人群中的焦点。尤其是乘袅,更是全场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从今日起,帝女威名必将更上一层。

    这是踩着他们夜家上位!

    真是好算计。

    偏偏光明正大,令他们无可指摘。

    夜重光阴着脸令人把夜明晟带走。想到此时其他人不知在心里怎么嘲笑他们父子,他就无颜再留下来,干脆借口给儿子疗伤一起离开了这里。

    “父亲,我一定要报仇!”回了府,夜明晟便恶狠狠地说道,“乘袅如此羞辱我,这笔账绝不能这般算了!”

    除了脸上的伤,再受了一番惊吓,事实上,夜明晟并未受多重的伤。但夜明晟并不觉得高兴,更不会感谢乘袅手下留情。今日一战,让他脸面丢尽,所有人都记得他为了活命下跪求饶的耻辱模样。

    他认定乘袅是故意为之!

    若不扳回一局,从此后他还怎么在外行走?又怎么可能夺下夜家少主之位?

    夜重光心里亦是如此想。

    他好不容易突破至合体期,压过了兄长夜重阳,眼见着得了老祖青睐,很快便要得到家主之位,如何能甘心半途而废?

    夜重光神情冷厉:“那丫头不好对付。你今日已输给了她,论实力,你不是他的对手。”

    之前一场九九雷劫的确让他对乘袅生了一分警惕,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小元婴,还不至于让他惧怕,自然便未曾太过放在心上。

    他想过乘袅比同级修士厉害,但私心里他不认为乘袅能赢过自己儿子。便是乘风,他都没看在眼里,何况是一个小丫头?

    岂料竟是他看走了眼。

    想到此,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容清雪的嘲讽,夜重光心里就又恨又妒。

    “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此次是我轻敌才让乘袅侥幸赢了一回,但也仅此而已,再不可能有第二回了。”夜明晟的脸上了药,但伤口很深,愈合很慢,并未恢复本来的模样,此刻他神情凶狠,越显狰狞。

    只要想到斗战台上遭受的耻辱,夜明晟便心气难平,恨不得把乘袅碎尸万段!

    “她实力的确出乎意料,同一个大境界下能够越级而战。”夜明晟面色阴深,咬牙道,“可若我突破至化神呢?”

    夜明晟唇角冷冷勾起:“她一个元婴,难道能打赢化神修士不成?”

    同一个大境界下,越级而战不算太难。便如季烆,即便只是元婴初期,但论战力,却是公认的元婴第一人。

    毕竟小境界的差距不算特别明显。

    可元婴对上化神,除非是无暇剑君和季烆那般的人物,否则基本没有赢的可能。

    夜重光心头一跳道:“你想要再用那法子?”

    不等夜明晟回答,他眉头紧皱道:“不行,半年之内不能连续使用,否则后患无穷。”

    夜明晟道:“无非是损失的精血多一些罢了,父亲不用担心,偌大的夜家,上千同族,难道还无法弥补我损失的精血?”

    说到此,他眼中满是冷戾:“那些旁支庶支扒着我们嫡支吸了这么多年的血,也该偿还一二。”

    夜重光抿着唇没说话,却也没反驳。

    他与儿子的想法无甚不同。

    见此,夜明晟继续道:“父亲,今日之辱我必须亲手还回去,否则你我如何再在夜家,在天下立足?老祖已经对我们生了不满。”

    岂止是老祖,此事传开,之前支持他们的族人怕是都会犹豫。

    夜重光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想要的从不仅仅只是夜家的家主少主之位,而是那把高立于万万人之上的龙椅。

    夜明晟道:“我若能突破至化神,乘袅算什么东西?那时,便是她跪在我面前求饶了!”

    这是元婴期的比试,化神修士当然不能参加。

    但那得来的秘法能帮助他把表面修为压制在元婴期,这秘法极其精妙,便是大乘修士也看不破。

    思索良久,夜重光终是点了头:“去吧,为父为你护法。待你出关,一雪前耻!”

    夜明晟高兴的笑了。

    想到很快便能把乘袅踩在脚底下肆意折磨,他便心潮澎拜,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当即便去了静室闭关。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西落,天色渐黑,随着一声重鼓声响,比试终于结束。

    此刻,台上只剩下了十数人,十面擂旗已被瓜分完毕。乘袅和乘风各拿了一面,昆仑拿了两面,四大世家和云霄宗也各抢到了一面。

    最令人意外的是,最后一面竟落在了一个散修手中。

    至此,十方擂主已定,只等明日的正式挑战。天色黑沉,比试结束后,各方势力各自离开。

    乘袅也随着曾祖一同回了宫。

    族中上下都很是高兴,尤其是乘进等年轻子女,皆喜气洋洋,眉目间都是自豪和骄傲。

    回去的路上,都围在乘袅身边,叽叽喳喳得好不热闹。

    直到回了宫,耳根才好不容易清静下来。

    ……

    能拿到两面擂旗虽好,但这只是开始,能不能守住才是最重要的。乘宿心中忧虑,但并未出言打击孩子们的豪情,反而夸赞了几句。

    至少此刻,于如今的乘氏而言,拿到两面擂旗便是高兴之事,他自然不能说丧气之语。

    “你们今日表现得都极好。”看着并肩而立的兄妹,乘宿笑着道,“亲人之间本就该守望相助。”

    乘袅跟着笑了笑。

    乘风不言。

    但无论心中如何想,两人明面上都没有说反驳的话。到底是难得高兴的时刻,他们也不想扫兴。

    因明日便会开始正式的守擂挑战,所以并未大肆庆祝。乘宿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乘风和乘袅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是该养精蓄锐。

    乘袅与乘风一同出了院子,虽在斗战台上兄妹合作,在外人眼中齐心协力,但仅此而已,他们没有更多的交流。

    面对外敌他们会一致对外,不代表矛盾解除。

    正如此刻,沉默着出了乘宿的寝宫,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寝殿。

    回到扶凤殿,乘袅并未休息,而是拿出了传音石。灵力启动之后,很快传音石另一头便传来了夜露白的声音。

    “你那边如何?”乘袅直接问道。

    夜露白声音里微带着疲惫,回道:“夜明晟回来之后,便闭关了。夜重光在为他护法。一切如你所料。”

    乘袅唇角微勾,轻笑道:“看来你堂叔堂兄今日真的很生气啊,怕是恨死我了吧。”

    那头,夜露白叹气:“不止他们,现在夜家上下不少人都对你不满。”

    乘袅今日打得是夜明晟的脸,又何尝不是打了夜家的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比试嘛,当然有输有赢。况且,我对你堂兄还留了情,除了伤了他的脸,可没重伤他。”乘袅挑眉,“倒是我族子弟,好些人被他所伤。”

    夜露白沉默不言。

    乘袅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停顿,自然而然笑问道:“那夜少主呢,可曾怪我伤了你堂兄的脸面?”

    “殿下不用试探我。”夜露白苦笑一声道,“我与夜明晟也是敌人。今日之前,族中至少有半数的长老和族人倒向了他们。”

    他父亲受伤闭关,夜重光却接连突破,明显是剑指家主之位。

    偏偏夜重光父子修为快速提升,远远高于他们父子,真争起来,他们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算起来,我还要谢谢殿下。”

    若非乘袅今日击败夜明晟,想来大比结束后,夜家少主之位也要换人了。

    乘袅笑了一声,没接这话,只道:“你那边可曾找到线索?”

    一个草包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成为天才?除非忽然开窍。

    不是没有修士接连进阶,但夜重光父子明显不是。

    夜露白摇头道:“他们行事很谨慎,目前没找到破绽。”

    乘袅轻点着桌面,忽然道:“你们夜家族中子女近一年来伤亡的数量如何?”她想到了渡雷劫时那巨影传给她的秘技。

    “……殿下何意?”夜露白不傻,相反极其聪慧,不用乘袅点明,瞬时便反应了过来,“您是认为夜重光父子进阶如此快是用同族的命换的?”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

    乘袅笑了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猜测而已。”

    但夜露白明白这猜测或许是真的。

    不,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真!

    比起乘袅,他自然更了解夜重光父子,知道这两人野心勃勃,更清楚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品性。

    若能快速进阶,想来他们不介意是用同族的命去换。

    夜露白心头发沉:“多谢殿下提醒,我立刻回去查。”夜重光父子最是看重身份血脉,他们或许不敢动嫡支,但说不得会朝旁支庶支下手。

    而且夜家绵延万年,光是嫡支便有数千人,旁支庶支更是数不胜数。平常死几个,除了亲人好友,根本无人注意。

    乘袅道:“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淡淡忧愁:“我也要努力修炼,做足准备才行了。估摸过几日你堂兄出关,修为定会更上一层楼,便要来找我报今日之仇了。”

    这也是为何她今日没有对夜明晟下重手的原因之一。斗法时,她趁机探查了夜明晟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无论怎么看,夜明晟的修为似乎都是自己修来的。

    夜明晟已是元婴后期,再突破,便是化神。

    无论是何精妙的功法,都不可能不劳而获,要么付出足够的代价,要么必有后患。

    夜明晟,便是她放下的饵。

    那头,沉默几息,夜露白道:“殿下今日也令我刮目相看。以您之能,便是夜明晟当真突破至化神,也不是您的对手。”

    乘袅脱口而出:“是剑君教得好。”

    虽则有仙力的帮助,但若无蔺霜羿的指点,她不会进步这么快。

    不提起这人便好,一提起他,乘袅心里竟生了想念。哪怕现在天色已黑,情人咒失效,她竟还是有些想念那个男人。

    她从不为难自己。

    所以结束了与夜露白的商谈后,乘袅便拿出联系蔺霜羿的传音石,给他传了音。

    “剑君,您在吗?”

    等了一会儿,那头才传来了男人清冷的声音:“我在,何事?”语气有些刻意的冷淡。

    “我想您了。”这些话,乘袅说得越发顺口,“今日您突然离开,我好几个时辰没看到您了。”

    佛珠又烫了一下。

    正如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因着女子的这句话不受控制的快了一拍,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蔺霜羿闭了闭眼,压下了那股波动。

    她当时满眼都是季烆,若真在意他的离开,为何没跟上来?

    女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轻快:“剑君您今日为何中途离开?我今日也上场了,我把夜明晟踹下台去了,还拿到了一面擂旗。可惜,您都没看见。”

    说到这,她似有些低落,片刻,才说:“剑君,您明日能来吗?”

    蔺霜羿听出了她话里的期盼。

    她想要他去。

    但只是受了情人咒的影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鸳鸯佩,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声音喑哑问:“乘袅,若解不开情人咒……”

    话未说完,他已然缓缓收紧了双手,把那对鸳鸯佩紧握在手心。

    只要用一点力,这对鸳鸯佩便会化为齑粉。

    ——只要一点点力。

    第63章

    无情道心

    “无暇,

    你拿着鸳鸯佩在作甚?莫不是决定去探卫九幽的洞府?”

    寂宁冷清的夜,姬赤野的声音骤然响起,声音不轻不重,

    却如一道惊雷瞬间击碎了蔺霜羿心里在那一刻放大的野念。

    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反射性看了一眼传音石,

    听到姬赤野提到鸳鸯佩和卫九幽,

    蔺霜羿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中断了与乘袅的传音。

    姬赤野早进了屋。

    “我说过,待九胥大比结束再去。”听姬赤野又提起此事,蔺霜羿心里有点烦闷,

    面色紧绷,

    “你怎么来了?”

    今日姬赤野来寻他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与他一起回了昆仑府邸。他们关系亲近,是自幼的交情,

    平日相处自然没有多少拘束。

    如在无暇峰时,姬赤野在这里也来去自由。

    若是平常,不用姬赤野出声,蔺霜羿早便能发现他。但方才……他心思全在与乘袅的交谈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

    思及此,蔺霜羿俊眉微蹙,

    淡色的唇瓣平直。

    姬赤野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闻言,悠悠笑道:“今夜月色甚美,

    我便出来逛一逛。看见你屋里亮着灯,

    便过来瞧了一瞧。”

    不等蔺霜羿开口,

    他仿若不经意地问:“你平日最是勤勉,今晚怎得没有修炼?”

    他的视线从蔺霜羿未来得及收起的鸳鸯佩和传音石上一扫而过,

    目光微闪:“你方才在与人传音?”

    姬赤野来得突然,蔺霜羿不想让他看出不对,顿了顿,把手里的鸳鸯佩放在了桌案上,淡淡嗯了一声道:“乘袅有些修炼上的问题请教。”

    “原来如此。”姬赤野恍然大悟,“难怪我方才隐约听见了小帝女的声音。她倒是个勤勉好学的好学生,这般晚了,还来问你,也不怕打扰了你?”

    蔺霜羿道:“你不也半夜而来。”

    语气恍若带着微淡的不满。

    姬赤野轻哼一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是我打扰你了。”

    “你知道便好。”

    姬赤野听得一睹,一句重色轻友差一点便脱口而出。幸而在最后一刻,他反应过来,忍了回去。

    他垂首,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鸳鸯佩,忽然伸手掌心一收,便把鸳鸯佩收入了掌心。

    蔺霜羿猝然凝眉:“你作甚?”

    姬赤野把鸳鸯佩收进了袖袍里,笑道:“你平常眼里除了修炼,便无其他,说不得什么时候便忘了。反正我是一个闲人,鸳鸯佩不如由我保管,待时候到了,能及时提醒你。”

    蔺霜羿本能想摇头,然又想到方才自己心里陡生出来的念头,眸光微暗,又硬生生止住了。

    沉默片刻,最终,他应了一声好。

    或许这东西放在姬赤野那里更安全。

    “那我便替你保管了。”姬赤野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你放心,大比一结束,我便提醒你,定不会让你忘了此事,耽误了小帝女的人生大事。”

    解除情人咒而已,算什么人生大事?

    蔺霜羿心底突然又生了一股戾气,丹田处的元婴动个不停,灵力仿若暴动一般在体内乱窜,带起一阵阵刺痛。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面色沉然,压住了这股疼痛。

    “我要修炼了。”

    他沉声下了逐客令。

    “行,那我不打扰你了。”姬赤野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今夜的好月色。”

    蔺霜羿沉默不语。

    姬赤野并未在他这里待多久,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待他一走,屋里又恢复了静默。

    蔺霜羿的心却静不下来。

    体内不断地刺痛也让他无法静心,弄得心头烦闷。

    这是道心不稳,无情道反噬的后果。

    恰此时,传音石又亮了起来,下一瞬,女子熟悉的清软声音又传了出来。

    “剑君,方才怎么突然断了?”乘袅的声音里带着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仿佛听见了姬公子的声音。”

    蔺霜羿心头骤然一紧:“你听到什么了?”

    那头,乘袅微顿片刻没有立时回答。

    想到姬赤野方才说的话,蔺霜羿不确定乘袅听到了多少——如果乘袅全听见了,那她会要求立刻前去寻找卫九幽,解除情人咒吗?

    想着,蔺霜羿薄唇紧抿,身体紧绷。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后悔那片刻的犹豫……倘若鸳鸯佩毁了,即便他们寻到了卫九幽,但想必以卫九幽的性子以及与乘氏元祖的纠葛,想来也不会愿意解开这咒术。

    思绪翻飞,胸腔里的心脏怦怦快跳。

    “没听到什么。”沉默了几息后,乘袅终于开口,似带着两分委屈,“您都把传音断了,我能听到什么?”

    绷紧的心弦瞬时放松。

    蔺霜羿喉结滚动道:“你——”他想要理清杂乱的心绪,好好想一想,便欲开口结束传音。

    只是不等他说完,乘袅忽而道:“对了,剑君您方才是要问我如果解不开情人咒会如何,是吗?”

    蔺霜羿喉间的话倏然咽了回去。

    顿了顿,他才轻嗯了一声:“此咒到底是卫九幽亲自种下,多年来都无人解开,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的声音如平常般平静淡然,可幽幽烛光下,黑深的眼眸却越发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渊漩涡,令人不寒而栗。

    乘袅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悦耳动人。

    “……你笑什么?”

    蔺霜羿忍不住问。

    情人咒解不开,她怎还笑得出来?

    乘袅轻笑道:“我笑剑君太谦虚了。剑君那般厉害,世间无人相比,上次与卫九幽斗法,也未落下风。一个小小的情人咒而已,又怎能难到您?”

    不等蔺霜羿开口,女子声音微沉,用无比认真又信赖的语气道:“我相信剑君定能解开此咒。”

    蔺霜羿呼吸微滞。

    乘袅一直都很信任他、崇拜他,这些话,也不是她第一次说,但唯有这一次,蔺霜羿竟无法面对。

    她那般相信他,若知道他的隐瞒,知道他的心思,怕是会大失所望吧。

    蔺霜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剑君,您怎么不说话?”那头,乘袅迟迟没听到他的声音,便问道,“是不是我打扰您了?”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但蔺霜羿清楚这份失落不是因情而起,而是因外力而生。

    他回过神来,声音微凉:“我要修炼了。”

    “好吧。”女子越发低落,“那我不打扰您了。”

    “……嗯。”

    “剑君,您明日会来看我比试吧?”不等蔺霜羿回答,便听乘袅低声道,“我想您了,真的很想见您,您来好不好?”

    即便没有看到人,蔺霜羿也能想象出女孩此刻的模样。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然本能比理智反应更快。

    在拒绝之前,他已经想也未想的应了一声:“好。”

    一出口,他便后悔。他现在的情况应该离乘袅远一些,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可话已说出去,又岂有反悔的道理?

    “太好了!”这声好一出,便听那头传来一声欢呼,“明日我等着剑君来。我不打扰您了。”

    话落,传音便断了。

    扶凤殿,乘袅把玩着手心里的传音石,若有所思。关于情人咒,蔺霜羿一直对她说的是必能解开,从来都极有自信,怎会突然说解不开?

    其中必有蹊跷。

    蔺霜羿动作得快,所以乘袅只知道姬赤野来了,但并未听清他说的话。不过结合蔺霜羿的态度和反应,不难猜出,应是与情人咒有关。

    她能感受到蔺霜羿对她的重视和特殊,那蔺霜羿本心是想解还是不解?

    乘袅不清楚。

    那个男人藏得实在太好了。她有时觉得他对她不止于此,有时却又无法确定,但她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

    反正试一试也不亏。

    不成,无甚损失。可倘若成了,她便大赚了。

    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乘袅轻抚着白灵鞭,看着那纯白无暇的鞭身,仿佛看到了那俊美若仙的男人,她唇角一直挂着笑,神情温柔如春水。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季烆今夜没有回昆仑府邸,而是跟随季家老祖,回了季府。沉夜,季府灯火通明。

    府中正堂。

    季家老祖坐在主位,季长老和季父等人分坐两边,季烆和几个季家子弟站在中间。众人正在商谈接下来的比试安排。

    季烆是代表昆仑参加比试,他赢了,虽能给季家带来荣光,但并不会得到多少实质好处,所以季家还派出了其他子女参加大比。

    季家近年来发展得很不错,族中不缺资源,也不缺有天资的子女,虽比不得季烆耀眼,但也不差其他世家。

    除去季烆,此次季家子弟也抢到了一面擂旗。以他们的实力,守住这面擂旗不算难。

    总的说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只皇室那边出了变数。

    季长老道:“此次皇室得了两面擂旗,倒是出了好大一番风头。”大比影像会被留在留影石中,待结束后,这留影石便会传遍天下。

    皇室此次表现得好,留影石影像传出,必能提升威望。而他们,倒成了陪衬。本来有夜家出手,皇室此回是要丢大脸的,结果谁也没想到出了乘袅这一个变数。

    这当然不是季家想要看到的。

    直至此刻,再也无人会质疑乘袅的能力。

    无论是金丹比试上的碾压,以及今日的力挽狂澜,无一不证明此女的威胁。当然,他们也不认为乘袅在得了金丹第一后,还能在元婴比试上得第一。

    毕竟他们还有季烆。

    乘袅的确长进不少,可真论实力,他们不认为她能赢了季烆。

    季烆没说话。

    季家老祖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烆儿,你与帝女必有一战。战场之上无夫妻,所以绝不能有一丝心软,你可明白?”

    季烆沉声道:“老祖放心,季烆分得清公私。”

    “你明白便好。”季家老祖深深凝视他片刻,不疾不徐地说,“况且,以帝女之骄傲,想来也不愿意你让着她。烆儿,明日不必再留手。”

    季烆抿了抿唇,沉声应:“是。”

    比起其他人,他更了解乘袅,拿出全部的实力相对,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当然,”看他干脆应是,季家老祖温和笑了笑,又道,“你与帝女到底是未婚夫妻,你也莫要让她输的太难看。”

    季烆并未反驳这话,只点头道:“季烆明白。”不用老祖嘱咐,他也会这般做。

    季家老祖面上越发满意,又叮嘱了几句,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明日是正式守擂,也不知剑君是否会来。”

    “说起来,我也很是好奇,剑君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怎得此回竟愿意出席?烆儿,你是剑君唯一弟子,比我们接触得多,可知其中缘由?”

    听到这话,季烆眸光微动。须臾,他才道:“师尊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顿了顿,他淡声补充:“于师尊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话虽如此,但不知为何,季烆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师尊与乘袅在一起的画面,闪过了两人共御无暇剑的影像,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

    心头无端生起不安。

    因着这股不安,他没在季府留宿,而是趁夜回了昆仑府邸。

    此时,夜色朦胧,伺候的下人们早已休息,无忧苑清静无声。季烆方一进门,便瞧见了背对着他站在院中仰头望月似在欣赏月色的男人。

    他着了一袭黑衣,浓烈的墨色似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仿佛整个人都沉在了黑暗中。

    无声无息,令人生寒。

    不等季烆出声,男人忽然转头,目光如利剑直直刺向了他。

    那一瞬间,季烆恍若以为被恶兽锁定。他身体骤然绷紧,下意识祭出了斩天剑。

    第64章

    他对她动了情

    “你这是作甚?”

    蔺霜羿回头,

    视线淡淡扫过季烆手中正蠢蠢欲动的斩天剑,目光冷淡,声音如玉石撞击冷泉,

    透着从内而外的冷冽。

    拔剑完全是本能行为,

    直到蔺霜羿出声,

    季烆才蓦然反应过来,

    他竟然对自己的师尊拔剑相对,此乃大不敬。

    他心头一凛,忙收起剑,

    躬身告罪:“请师尊恕罪,

    弟子无意冒犯。”

    前方的男人面色淡漠如雪,气息飘渺又透着冷凝,看上去与平常无甚不同,方才仿佛被恶兽盯上的危险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季烆明白不是错觉。

    剑修于危险的感知本就敏锐,

    而季烆又是其中佼佼,这是他从成千上万次战斗中锻炼出的本能。

    斩天剑乃是他的本命剑,只有在遇上强敌和感受到危险时,才会出鞘。

    那一瞬,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敌意。

    虽一闪而过,但绝不会弄错。可是这恶意来自何处?偌大的院中,

    唯有他们师徒二人。

    季烆低首垂眸,绷紧的身体并未放松。

    虽努力掩饰,但这份紧张忐忑仍然被蔺霜羿察觉。于此,

    他并不意外,

    因为方才他本就是故意的。

    而季烆也不负元婴第一之名,

    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威胁。

    此前,蔺霜羿对季烆这个弟子无甚想法。季烆优秀与否,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他们师徒有名有实,没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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