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发现只要步重华在,吴雩的存在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他躲在步重华那种光芒四射的精英身后,像影子一样低调、沉默而不起眼;只有当步重华不在时,他不得不自己出来面对外面的世界,那种隐藏在深水之下的凌厉干练才会向世人露出端倪。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刹那间杨成栋心里掠过这个疑问。
但他表面上没表现出来:“这案子还顺啊?难死了好吗?要不是你眼尖,我们现在还跟那儿死磕监控呢!”
吴雩一摇头,沉郁幽深的瞳孔中映出烟头那点红光:“不是这么回事。我总觉得丁盛的作案动机不是很清楚,还有很多疑点。”
“……”杨成栋诚恳地指着自己的脸:“吴警官,当初在五桥分局可是你亲手一巴掌把我抽回去,说绑匪作案动机纯求财不寻仇的,你看看我这脸上现在还肿着……”
“哦,”吴雩波澜不兴地,“我只是觉得你死追步支队不放很烦,想个法子把你打发走而已。”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杨成栋直勾勾盯着他,表情一片空白。
“丁盛年轻,无知,莽撞,急于求财。但陶家即便中了四十多万的彩票,也不能算有钱,这年头去重点中学门口随便绑个半大孩子都远远不止勒索这点。”吴雩完全不在意杨成栋的表情,皱眉道:“我想不通这两个绑匪的行为逻辑。”
“……哪里想不通,就因为要少了?”
“不,不是。”吴雩说,“如果我是丁盛,要么决定跟同伙一起铤而走险,索性干一票大的,逼陶家卖车卖房拿出个百八十万,然后背井离乡逃之夭夭;要么我没那么大胆量去蹲监狱,就利用老婆跟陶正庆偷情这一点敲诈勒索他,哪怕只拿到十万八万,起码对方不敢报警,对我来说是一笔安全的天降横财。”
杨成栋眨巴着眼睛。
“但像现在这样,绑架对方的老婆孩子,那么重要的筹码却只勒索四十四万;闹上热搜满城风雨,却又不计后果地立刻对人质撕票。”吴雩呼出一口烟,摇了摇头:“这两个绑匪的行为模式太蹊跷了,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周遭安静下来,杨成栋点头思忖片刻,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嘿地笑了声。
“怎么?”
“我们来打个赌吧。”
吴雩问:“打赌?”
“对。”杨成栋摸出根烟,慢悠悠在嘴边点着:“我赌这案子跟这绑匪,都跟陶正庆本人脱不了关系。”
“……你怀疑绑匪跟陶正庆有交易?”
杨成栋没有解释,反将了他一军:“怎么,你认为没有?”
吴雩修长眼梢向他一瞥,沉吟着没有吭声,半晌问:“赌什么?”
杨成栋一笑,虽然他肯定是掩饰过了,但那股老狐狸般饶有兴致的神情还是丝丝缕缕地浮于言表:“帅哥,我冒昧问一句,你这样的人才在南城支队内部是个什么地位?”
“……地位?”
杨成栋一挑眉:“嗯?”
两人站在窗前,互相对视。吴雩面无表情但目光茫然,似乎这个平生闻所未闻的问题让他大脑一时没法理解,半晌才清了清嗓子,用几个小时前廖刚新教的词淡然回答:
“团宠。”
杨成栋:“咳咳咳咳!”
杨副支队被一口烟呛得死去活来,脸红脖子粗说:“咳咳挺、挺好,我们队也有个团宠,咳咳咳是值班室门口刚下崽的那只狸花喵……也就是说团宠你……帅哥你未来几年没什么希望提拔喽?”
吴雩:“?”
“我告诉你吧。”杨成栋向身后瞟了一眼,神神秘秘地靠近说:“你们步支队未来起码十年,没希望再往上升。”
吴雩心说姓杨的为什么故弄玄虚,不升就不升好了,还能离咋地?
“步重华这个年纪,这个职权,已经是对烈士子女的破格照顾了,除非往下沉到派出所,否则得在一线拼够二十年才有资本进领导岗。他升不了,也就是说廖刚升不了,再往下你们所有人都升不了;公职系统就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你跳出这个坑。”
杨成栋比出三根手指,小声说:“我们五桥分局,明年上头集体退休,空出仨坑,正支队长已经预定好一个名额了,我这个位置还没定好提拔谁。”
吴雩明白了他的意思。
杨成栋十多年来被步重华挖了两次角,终于忍无可忍,要憋个大的了。
“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杨成栋意味深长拍拍吴雩的肩,“吴警官,我希望你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你这种素质的人很少见,以后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周围人声鼎沸,脚步忙碌,混乱的喝令与汇报此起彼伏,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杨成栋只见吴雩那双形状俊秀而锐利的眼睛略微眯起,眸光闪烁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微光,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令人如沐春风。
不过可能没有人知道他当年面对鲨鱼也是这样的笑容。
“杨副,”他伸手勾住杨成栋的肩,略微把他拉近,就这么笑着问:“你知道上一个邀请我跳槽的人,给我开了多少身价吗?”
杨成栋下意识:“多少?”
“八十公斤海洛因,实验室级别。”吴雩五根修长手指一晃:“也就是传说中的五号。”
“……”
杨成栋心说我这辈子别说八十公斤了0.001克的五号我都没见过,你他妈在逗我吧?你就是在逗我吧?你看我像这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我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您勇气还是挺可嘉的。”吴雩含笑放开了僵直的杨成栋,拍拍他肩膀:“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不觉得陶正庆跟这个绑匪有太多关系,纯粹觉得不像,没有其他依据。”
杨成栋直愣愣瞅着他,脑子里在疯狂计算八十公斤五号值多少钱,今年零售价1克四号六百块,一公斤四号六十万,一公斤五号应该是……
“……杨副!杨成栋!”
“怎么?”杨成栋一震。
“你没事吧,发什么愣?”廖刚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把手机屏幕一亮:“你让技侦调陶正庆、丁盛和邓乐三个人的全部通话记录,那,结果出来了。”
杨成栋猛然回神,一把拉住吴雩不让他走,冲口而出:“陶正庆跟那俩绑匪有勾结对吧?!”
第101章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远处公路笼罩在浓重的黑暗里,
偶尔红蓝光芒呼啸而过,
尖利警笛消失在大雨滂沱的公路尽头。
“前面公路都设卡了,警察挨车查。”一个瘦长瘦长、小眼宽鼻,约莫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蹲在河堤边,
狠狠一口咬碎烟头,正是照片上的吉他手丁盛:“没辙,出不了城,
这套牌车开出去不到二里路一定会被揪出来。”
鼓手邓乐穿着黑雨披,
但根本没法挡住这么大的雨势,头脸、胳膊、膝盖以下全湿透了,
鞋里汪着全是水,狼狈不堪气急败坏:“都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都他妈是你拖我下的水!”
“我怎么知道姓陶的竟然报警,我怎么知道这娘们跟她崽子能引来警察封道搜城!”
“你他妈就知道打气!打打打你麻痹气!”
丁盛一把薅住邓乐,
但就在两人不管不顾扭打起来时,远处警笛骤响,又一辆急速变换的红蓝警灯飞速驰近,
震响夜空!
两人同时滚进河堤下的荒草丛中,
直到警笛再次被大雨覆盖,才喘息着冒出头,颤栗着互相对视,极度的恐惧让他们瞳孔紧缩如针。
“……跑、跑吧。”丁盛终于挤出来声音,“趁警察还不知道是咱俩干的,
赶紧跑吧,中国这么大,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躲几年……”
邓乐打断了他:“那人质怎么办?!那娘们都看到我们的脸了?!”
“……”
空气一点点凝固,冰冷从绝境的四面八方渗出,就像嘶嘶吐信的毒蛇缠上他们心头,凝聚成两人眼底闪动的凶光。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区区几秒,丁盛一甩满脸雨水大骂了声操,仿佛凭借这个动作终于下定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起身踩着泥水走向河滩,只见黑暗中静静停着一辆熄了火的黑色套牌丰田车,被他一把拉开后车门。
呼!
后车座上的母子被五花大绑,嘴上贴着黑色胶布,惊恐万状发出呜呜声,被两名绑匪一人一个拉出车,踉跄推到河边,紧接着彭宛脸上胶布被刷一声撕开了,在剧痛中爆发出尖叫:“不要杀我们!求求你不要!!救命!救命!!”
“闭嘴!”丁盛一脚把她踹到地上,甩出弹簧刀,明晃晃的刀锋在雨夜中抵住了她的脖子,语无伦次道:“都是你老公报了警,才把我哥俩逼到了这份上。告诉你吧,待会下去以后你也好做个明白鬼,其实这都是你老公的主意!”
刹那间彭宛双眼大睁,声音顿止。
“要怨就怨你老公去吧!”
下一秒,猛然刺下的刀锋和彭宛更尖锐的惨叫同时响起:
“不要!!我有办法帮你,我有办法!”
噗呲!
刀尖入体,血花四溅,顺着石滩蜿蜒流向黑夜奔流中的大河。
南城公安分局,刑侦支队审讯室。
啪嗒一声文件拍上桌面,廖刚拉开椅子坐下,望着审讯桌后的陶正庆:
“虎毒不食子啊,陶先生。跟我们聊聊你勾结丁盛、邓乐二人策划绑架自己老婆孩子的故事吧?”
唰一下陶正庆脸色全变,嘴巴一个劲在抖,半天憋出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还不明白?”廖刚哗啦翻开打印出来的通讯聊天记录,带着讥诮的表情逐字逐句念道:“6月6号,下午3点14分,倔强猫咪:‘亲亲大叔,真想长久跟你在一起。’梦醒时见你:‘我也想,宝宝。’倔强猫咪:‘可是大叔已经有老婆啦,委屈表情。’梦醒时见你:‘要是我老婆跟你老公都一块出点事就好了,奸笑表情。’倔强猫咪:‘讨厌你在想什么,问号问号问号。’梦醒时见你:‘我说说而已,亲亲点儿jpg’。”
“我只是说说!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陶正庆差点跳起来,铁椅在地上划出刺耳尖响:“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根本从没见过她老公!”
“是吗,只是说说?”廖刚蓦然一笑,向后靠在椅背上:“那么你如何解释说完这话后的第二天,即是6月7号中午1点半,你用手机跟你‘根本从没见过’的绑匪丁盛打了一个长达9分钟的微信语音电话?”
“!!”
陶正庆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打了,呆呆坐在那里,发着抖挤出两个字:“……什么?!”
“没想到我们会来查人质家属你吧,陶先生。”廖刚微笑道,“你也许不知道,我们网警查微信小号是非常快的喔。”
“得嘞!”单面玻璃外,杨成栋猛地弹起来,笑呵呵用胳膊肘一捣吴雩:“怎么样?”
吴雩一手夹烟,一手插在后裤兜里,脸上倒也不见任何输了的懊恼:“你怎么想起来要去查陶正庆的?”
杨成栋厚着脸皮把这两天束手无策的焦躁给忘了,满脸小菜一碟的表情挥挥手:“嗨,简单。中午绑匪打电话来说‘姓陶的你竟然报警’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说‘你竟然’而不是‘你竟敢’?后者偏重表达被弱势一方挑衅了的愤怒,前者却偏重表达被背叛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以从听到电话的时候我就隐约怀疑陶正庆了,但当时只是出于本能,自己也不敢肯定。”
吴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精彩。然后呢?”
“然后我也没招啊,我总不能凭着这一丁点的怀疑直接把受害人她老公拉下去严刑伺候吧?直到你拿来陶正庆的手机翻他朋友圈,我在边上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QQ邮件。”
“他是用QQ号注册的微信?”
“对,早年很多人用QQ号注册微信,所以微信最近聊天列表里会收到QQ新邮件提示。”杨成栋晃晃食指:“看到这之后我就想,会不会陶正庆还有个用手机号注册的微信小号呢?叫市局网侦一查,嘿嘿!果然!”
杨成栋啪地一拍掌,谦虚点头,脸上清清楚楚写着等待表扬的神情。
吴雩抽了口烟,在白雾袅袅中含笑道:“唔,厉害。”
“怎么样,不比你们步支队差到哪里吧?”杨成栋一把勾住他的肩,得意道:“有没有突然兴起投奔我们五桥分局麾下的热情和冲动?”
吴雩挑起一边眉角,“可步支队厉害的地方并不止这个啊。”
“哦?那你说他还有哪方面厉害?”
吴雩悠然不语。
“嘿,小帅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杨成栋推心置腹地:“我们支队的待遇呢可能是比南城支队稍微差点,琐碎案件呢也确实比南城支队多点,但你在这儿是真的没前途。你今年多大?撑死二十八?你看你整天跟在步重华身后熬着,再熬个二十年都未必能升上副处级,何苦呢?我们五桥支队保管你明年就能往上挪起码一级!”
杨成栋的话不可谓不真诚,因为在这个位置确实往上挪一级都很难,步重华的年纪也确实是整个支队的天花板。
吴雩笑了笑,那是含蓄的拒绝的意思:“多谢抬举,杨副支队。但我在步支队这里……”
“哎你别急着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杨成栋急了:“行行行,你说步重华还有哪里厉害的?你说我照着学还不行吗?”
吴雩:“……”
吴雩眼神微妙,欲言又止,终于就着这个肩膀被勾住的姿势,反手同样拍了拍杨成栋的后背:“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杨副,步支队他其实……”
呼一声步重华推开门:“其实什么?”
就在那一瞬间,杨成栋只见吴雩风云忽变,唰然变脸,闪电般一把甩开他的手,蹬蹬蹬让开三步,正色道:“离我远点。”
杨成栋:“?”
“说话归说话,别靠那么近,咱俩不是一队的懂吗?”
杨成栋:“………………???”
杨副支队满脸茫然看着义正辞严的吴雩,下一秒只觉巨力从身后而来,步重华硬生生把他拖出门,按在审讯室外的白墙上,冷冰冰道:“杨师兄。”
这个称呼唤起了杨成栋特别惨痛的回忆,那是青葱时代军训那年的暑假,七夕节当天,他们一帮大三狗被迫顶着烈日训新生,这时只见十八岁刚入校的步重华抱着满怀巧克力喊了声报告,冷淡道:“杨师兄,这是隔壁文工团集体来送我的巧克力,太多了我想上交,另外举报她们违纪,谢谢!”
那是杨成栋青春时代最灰暗的回忆之一,灰暗程度能跟高三那年被心爱的女生以“对不起我学习太紧张了没心思谈恋爱,我只想看美少年爱美少年”为理由拒绝相媲美。
“如果你再尝试挖我的墙角,我就让你们支队明年实习生一个女的都招不上。”步重华把杨成栋顶在墙上,那双大学四年被隔壁艺校传得神乎其神的“深邃、凌冽、仿佛万年冰峰飘雪”的眼睛犀利无比,一字一句说:“不仅实习生,我甚至能让你们分局警犬都招不上雌的,不信你试试。”
杨成栋被这史无前例的可怕威胁震惊了,五雷轰顶地站在那里,只见步重华转身扬长而去,哐当甩上了监听室的门。
“绑架发生前两周,丁盛与你频繁接触,而你向他提出假借绑架骗取父母的四十多万彩票奖金,事后你们六四开的计划。你为什么要联合外人骗自己家里的钱?”
“我、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你们警察破不了案就拿我们小老百姓顶缸!……”
“因为你爸把钱攥在手里不肯拿出来,对不对?”廖刚在陶正庆的咆哮中冷静而嘲讽:“发现儿媳孙子被绑架后,你爸的第一主张是为了避免交赎金而积极报警,可见平时也不会轻易拿一分钱出来给你跟你妈;但6月7号那天丁盛发现了你跟张绯之间的婚外情,虽然他跟他老婆是所谓的开放式婚姻,但你却很怕因此被事业单位开除,他捏着了你的把柄是不是?”
“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不认!我不认!!”陶正庆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要不是书记员拉着他,他能冲上来揍廖刚:“你们警察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你们破不了案就拿被害人顶缸!!”
……
吴雩眼观鼻鼻观心,镇定地站在单面玻璃前,直到身后伸来的那只手取下了他的蓝牙耳机,随手丢在监控台上,然后把他整个人翻过来面对面压住,在耳边低声问:“我还有哪里厉害?”
吴雩从后脑到尾椎紧贴着玻璃面,一丝躲闪的空间都没有,只见步重华那张英俊到令人心悸的脸紧贴在眼前,立刻下意识绷紧了整条脊椎:“我错了队长。”
“又想一整晚不能睡了是吧?”
吴雩一个激灵从尾椎打到脑顶,绷直的脊椎登时软了:“不不不,我真不行,我错了队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错哪儿了?”
是啊,吴雩也想问我错哪儿了,没有在杨成栋试图勾勾搭搭的第一时间就把他打包绑好送去步重华的餐桌上大卸八块再配一副刀叉对吗?
步重华鼻腔在吴雩耳边轻轻一笑,这下终于透出了一丝磨牙的味道:“你错在没有在我刚才叫你去我办公室的时候立刻过去,现在那盒炭烤龙虾已经被法医室拿光了,而你却还在这跟姓杨的勾肩搭背!”
吴雩:“!”
步重华终于往后拉开了些距离,顺手在吴雩腰胯上一拍:“趁着案子还没破,抓紧时间晚上多睡会吧。”
“……”吴雩看着面前这张每个毛孔都写着精英二字的俊脸,内心感觉难以言喻,突然就想起了南城分局内部经常骂的那句话“步重华他真不是人”……
“我不关心你曾经跟你老婆有多恩爱,我只关心她跟她儿子现在哪里。”耳机里传来廖刚严厉而不耐烦的声音,“惺惺作态的话不用在警察面前说了陶先生,现在立刻联系绑匪,你还不至于酿成大错,否则如果绑匪撕票,我可以保证你后半生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要见律师,我要去上访!
我不跟你们警察啰嗦!……”
步重华几不可见地一摇头,拿起耳麦戴上:“开个门廖刚,我进去问他。”
“是!”
步重华刚要走,但这时手被吴雩一拉,强烈的求生欲让这小子眼底闪动着无比的温驯,就这表情拿不了奥斯卡也足够拿个金马:“队长你听我说,刚才都是杨成栋的错,其实我特别想跟你黏一块……”
步重华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好,等审讯完就满足你。”
吴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蹬蹬蹬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一把推开了:“廖哥!”
两人同时闪电般把手一松,只见宋卉跑得气喘吁吁,猝不及防正对上了步重华吴雩两人,当即:“?步支队?小吴哥?”
步重华咳了声:“什么事?”
宋卉本能觉得房间里气氛怪怪的,但闻言立刻把所有疑问丢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从头皮到脚后跟都一紧:“报报报告!值班室接到一通电话,自称是绑匪,要跟警察对话!”
步重华脚步骤停,与吴雩愕然对视。
闪电划破天际,河边暴雨轰隆。丁盛喘息着站在荒草中,听见手机里传来杂乱急促的人声脚步,他知道通话对面此刻应该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警察们正十万火急地准备仪器、监听、定位,说不定还有所谓的谈判专家正急急忙忙往话筒边赶……
丁盛回过头。
那个女人如被行刑般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小崽子,全身上下剧烈发抖,脸色青白不像活人,邓乐站在身后用刀尖死死抵着她咽喉。
两名绑匪目光一对,就在这时丁盛听见对面话筒被人拎了起来,随即传来一道沉着稳当的男声:
“我是津海市南城分局刑侦支队长步重华,你有什么要求或冤屈都可以告诉我,请务必不要伤害人质。”
刹那间丁盛又突然升起一丝动摇,但邓乐死死瞪着他,咬牙冲他点了点头,无声地做出了个口型
说吧。
技侦办公室里,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办公桌后的步重华,这时只听话筒对面隐约传来动静,不知道绑匪说了什么,步重华猝然起身,脸色一下就变了。
第102章
“‘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自首’。”
浩浩荡荡一排警车掀起两边水浪,
犹如苍茫雨幕中的利箭,
向河边疾驰而去。
“步重华你没听错吧,绑匪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手机那头许局仍然难以置信。
步重华坐在后车座上,当初宋局亲口说确定绑匪身份前要对步重华采取回避原则,
如今一旦确定丁盛和邓乐二人,就再没人能阻拦他立刻接管局面,并且把杨成栋赶到后面五桥分局的车上了:“对,
然后他说一定要跟警方面对面才肯谈,
现在南开河与金吉路交叉口河堤一带,一辆套牌津A4765的黑色丰田车里等警察过去,
人质也跟他在一起。”
许局毕竟是多年老江湖,想得比较深:“会不会有埋伏?”
步重华说:“不知道。”
电话两端一下陷入了凝滞。
“这绑匪到底是怎么想的?”许局内心简直匪夷所思:“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这么恶意的赎金数字,
在电话里急不可耐要撕票,转眼又决定自首投降?投降又跑到这暴雨河边上扣着人质等警察过去?这绑架案……这绑架案该不会真跟万长文有关吧?”
这话一出口,
气氛就有点微妙,因为一旦怀疑本案与万长文有牵扯,步重华就又得回避了。
“……我们本来确定没有,
但现在感觉这个结论下早了。”步重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然后抬手用力一掐眉心:“最近的巡特警已经赶过去做地毯式搜索了,以王九龄为首的第一批技侦也在路上,我们再过半小时就能抵达现场。”
车外暴雨冲刷路面,水坑中映出急促闪烁的红蓝灯光,紧接着被轮胎轰然碾向两侧。步重华挂断电话,
仰起头重重出了口气,飞驰的车轮、响亮的警笛、步话机里喧杂的叫声……汇聚成喧嚣洪流将他吞没,陷入安静、冰冷的深渊。
突然一只手在他大腿上拍了拍,随即抓住他身侧的手,用力握住。
步重华一睁眼,是吴雩。
这只手像是突然把他从另一个世界拉回了混乱喧杂的现实孟昭在前排亲自开车,廖刚在副驾座与技侦紧张通话,车窗两侧雨幕中是飞驰的支队车辆,每张焦虑紧绷的脸都被警灯映照得红蓝交杂;没人注意到这黑暗、隐秘的后车厢里,吴雩紧握着他的手,掌心干燥温热,十指无间无隙。
步重华垂下眼睛,突然把步话机丢在脚边,然后低头去捡,俯身那一刻在吴雩与自己紧紧相握的那只手腕上印下一个亲吻,拾起步话机坐起身,神情看不出半点端倪。
前车警灯穿过玻璃映在吴雩眼底,映出了他一丝细微的笑意。
黑夜的河堤下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见人,只能看见一大片警用雨衣背上晃动的反光条。警车还没停稳,步重华就大步冲下车,边冒雨往前走边旋披上雨衣,几个民警匆匆为他抬起警戒带:“王九龄!定位了吗?目标有没有移动位置?”
王九龄正跟人头对头商量什么,闻言一回头:“哎!”
这时正巧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王九龄身侧那人也抬头望向步重华,瞬间面孔纤毫毕现,被光照得几乎发青,目光说不出的阴沉瘆人。
那竟然是林炡。
那只是眨眼间的事,快得就像错觉,紧接着河边恢复黑暗,滚雷混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而下。
步重华脚步一顿,继续走上前,只见王九龄用力敲了敲手上的平板电脑:“还没!绑匪不肯接电话,我跟林科还在追踪对方的手机定位,这里信号太差了!”
“我艹这绑匪是不是有病?”不远处传来杨成栋抓狂的怒吼:“这鬼天气为嘛带着人质藏在这,自首不能好好去派出所吗?!能不能为加班加点熬夜搏命的人民警察他妈的考虑考虑?!”
“杨成栋!”步重华提高音量。
“干嘛?”
“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叫绑匪,改称搜索目标!”
“为啥?!”
步重华定定望向荒芜的河滩,远处水雾滔天,鬼影憧憧,大桥洞就像巨大的鬼眼,于黑暗中居高临下俯视众人,说不出的妖异吊诡。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丁盛改变了主意,但他原本带人质来这里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自首。”步重华沉声道:“告诉所有人不准刺激丁盛,这种天气,这种地形……太适合死人了。”
周遭骤然安静,一股寒意从所有人心头窜起。
“……孟姐,孟姐我走不动了孟姐!”不远处河滩边,一个瘦小身影穿着过分宽大的雨衣雨靴,踩在泥水里咯吱咯吱地,河面反光映出她有气无力的小脸,正是倒了八辈子霉恰好今晚值夜班只能被迫出外勤的宋卉:“等……等等我,我不行了,我鞋里全是水了……哎哟!”
宋卉失去平衡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溅起泥水无数,累得直喘气。
孟昭回头大步走来,拍拍她的肩:“再坚持会儿,你看到那边那棵树了没?搜索到那儿我们就回去。”
“我真的不行了孟姐,”宋卉向周围一瞅,只见男刑警都离得远,才压低声音可怜巴巴地说:“我刚来‘那个’,今天是第一天……”
孟昭奇道:“所以呢?”
“我根本都不该碰凉水!”宋卉更委屈了:“我会肚子疼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个神药布洛芬,你值得拥有。(注1)”孟昭脸上忍俊不禁,下手却完全不留情,一使力就活生生把小姑娘从地上硬拉了起来:“待会咱们上车以后我找给你,特别管用,我昨儿刚来就吞了两片。”
宋卉特别恐慌:“你怎么能吃止疼药呢!对身体不好的!”
“疼痛对身体更不好,不然现代医学是干嘛用的?”孟昭不以为意,笑眯眯威胁:“你再不走我就走了,落在后面别害怕哦。”
宋卉:“?!”
这黑黢黢下暴雨的环境简直活像恐怖片,宋卉那真是累死也不敢一个人落在后面,忙不迭抱着肚子跟上孟昭,一边小碎步一边嘤嘤嘤:“咱俩女的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出外勤,说好的女生只坐办公室呢,学校里都是骗人的……”
孟昭回头笑道:“学校里当然是骗人的,当年我还”
突然她话音和脚步同时一顿,宋卉猝不及防,一头撞上孟昭,瞬间咕咚埋进了胸里。
“起来,拿枪。”孟昭提着后脑勺将她拔出来,一把推到自己身后,声音出乎意料紧绷:“注意警戒。”
宋卉:“!!!”
孟昭熄灭手电,子弹咔哒上膛,神情肃厉不同寻常,一步步走向远处的石滩。宋卉心惊胆战躲在她身后,根本不敢去碰自己那把只配发了一枚子弹的枪,沿着隐蔽处战战兢兢走了百余米,才看见树下静静蛰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刹那间宋卉简直要尖叫起来,孟昭如同背后长眼,一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是车。”
是绑匪熄了火灭了灯的车!
孟昭一把拔出肩上的步话机:“报告支队长报告支队长,我是孟昭,搜索区域内河堤柳树下发现搜索目标车辆,速求支援!”
数百米外警车边,所有人步话机里同时响起孟昭冷峻的声音,步重华吴雩对视一眼,精神剧振。
“重复一遍,搜索区域内河堤柳树下发现搜索目标车辆,已熄火灭灯,无法判定车上是否有人,速来支援!”
步重华拔腿大步往前:“支队长收到!”
“现现现现在怎么办?”宋卉声音都在发抖:“我我我我们能回回回车上等吗?”
孟昭眯起眼睛,少顷眼睛微微一眯:“不对。”
宋卉伸手没拉住,只见孟昭迅速打了两个手势,代表不要出声、原地埋伏然后她闪身隐没在荒草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孟姐!”宋卉瞬间失声:“孟姐等等我!”
如果说宋卉刚才还只是冒出三个!的话,现在她就要被恐惧的!刷屏了。这冰冷狰狞的荒郊雨夜就像幽冥鬼蜮,她一秒都不敢自己待,迫不及待拔腿上前,慌乱中根本看不清路,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就扑通!大字型绊倒在地,手电咔哒摔了出去。
宋卉被恐惧淹没了,四肢刨地咬牙爬起来,突然整个人一激灵,握住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头皮瞬间炸了起来。
那是一只冰凉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小时后。
大雨中拉起警戒线,咔擦作响的刑摄闪光灯照亮了荒草中两具尸体,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正是丁盛、邓乐两名绑匪。
“你是怎么想的!!”廖刚一把将宋卉推到树边上,怒吼响彻河滩。
宋卉抽抽噎噎。
“要是自首本身就是个针对警方的套怎么办?要是有歹徒埋伏在周围等你们上钩怎么办?!你知道‘原地埋伏’跟‘保持安静’这八个字有多重要吗?!你一嗓子暴露自己不要紧,可能把队友也直接坑进了黄泉路!有没有脑子!啊!有没有脑子!!”
宋卉断断续续:“我,我害怕嘛……”
“你!”
廖刚气得发哽,被孟昭强行拉开:“好了好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年你自己不也这样么。”然后转过去抱抱宋卉,贴着耳边严厉教训了几句,让她上现勘车里待着去了。
宋卉一边哽咽一边回头,却只见步重华站在那辆大开的车门边,侧脸冷硬毫无表情,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不时扭头跟正俯身勘察车后座的吴雩低声说些什么。
“步队,”小桂法医疾步上前,“两名绑匪的初步尸检结果都出来了。”
步重华一回头,声音沉冷:“怎么样?”
“后车座上的血迹血型与丁盛邓乐两人不符,初步推测应为彭宛的,也不排除是她三岁的儿子陶泽。被害人丁盛头部眉心中一枪,邓乐后脑枕骨处一枪、后膝弯一枪,现场遗落五枚弹头,还在做进一步搜索。”
“死亡时间呢?”
小桂法医偷觑步重华脸色,小心翼翼说:“两小时以前。”
两小时以前,就是警车还在路上的时候。
绑匪让警方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然后连面都来不及见,自己就先被枪杀了,是什么人干的?
彭宛跟她三岁的儿子到底还活着吗?!
“步支队!”警犬大队长亲自牵着贝爷奔上前,贝爷毛茸茸的四爪沾满了泥水,一人一狗全身湿透:“方圆五百米半径都仔细搜索过了,没有发现人质彭宛及其子陶泽的尸体!”
吴雩问:“有没有可能尸体被抛入水了?”
所有人同时望向近在咫尺的滔滔大运河,但不祥的预感尚未升起,就只见警犬大队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指向河岸另一侧:“血迹消失前一路向南蜿蜒了五十米,然后可能是因为血量太少又被雨水冲刷,警犬也追不下去了,但从这个角度来看应该是背离河流的!”
众人面面相觑,小桂法医脱口而出:“会不会是有人来救”
谁会来救这两个人质?
除了万长文还有谁?!
没有人敢吱声,甚至没人敢抬头偷偷打量他的脸色。步重华那张风雨欲来的面孔令人心生畏惧,森寒气压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压得每个人都心惊肉跳。
这时远处传来吼声:“步重华!”
王九龄和林炡互相搀扶着,踩着泥地深一脚浅一脚过来,老远就气喘吁吁高声道:“没用!暴雨把附近脚印破坏得太厉害了,粗略起码能提出五六个人来,一路背对河堤往金吉路那边去了!”
金吉路通往京津冀高速公路入口。
他们跑了。
“艹,”步重华用力抹了把脸,双手叉腰退后了数步,然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艹!!”
所有人同时一个哆嗦,王九龄鼓起勇气上前想拉他:“老步你别这样,你冷静点……”
啪一声步重华把王主任的手打开了,怒吼穿透轰隆暴雨:“去审陶正庆!审他爹妈!绑匪到底是谁安排的?这家人是不是跟万长文有勾结?!我要让他们在监狱里蹲到老死!”然后冲王九龄喝问:“金吉路哪个入口?!立刻给我方位,别废话!!”
贝爷汪汪狂吠起来,吴雩低声吼道:“步支队!”
然而没有用,步重华劈手从廖刚手里夺走车钥匙,冲破雨幕大步走向远处的警车。
“步支队等等!”众人简直都疯了,踩着泥水一窝蜂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拦他:“步支队您别这样,您冷静点!”“打电话给许局!快打电话给许局!”“您不能一个人去追!我艹快把他拉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
现勘车里的宋卉听见动静,惊慌失措冲下车,刚踉踉跄跄地想上前拦,被步重华一把拉到边上,当场吓得尖叫起来!
步重华大步流星走出人群,他平日被镇压在坚冷表壳下的暴烈脾性终于冲破了禁锢,就像头被困住的雄狮,瞳孔发红,喘息带血,被仇恨打磨二十余年的獠牙撕碎桎梏,令见者触目惊心。
吴雩几乎是飞身扑上去,一把从身后腋下勒住他,挣扎中急促道:“你冷静下步支队,你冷醒下……步支队!步重华!”
“你知道什么?!”步重华反身攥着吴雩的手腕想把他拉开,咬着牙道:“这案子一旦牵扯上万长文他们就会叫我回避,他们叫我回避二十年了!”
吴雩试图迫使他冷静:“我知道,但你一人不能……”
“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亲眼看着父母在眼前被杀死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他们最后一刻发生了什么吗?!”
吴雩一把没拉住,步重华箭步上前开了车锁,呼地打开驾驶门;下一秒他被身后而来的力量硬生生扯开,翻转过来按在了车门边。
黑夜雨幕可见度极低,远处众人被车身挡在另一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吴雩近在咫尺的面孔,刹那间闪现出一丝难以言表的悲哀,发着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步重华根本无法强行压住自己爆沸的情绪:“你”
下一秒,吴雩拎着他衣领,低头强硬地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生理期疼痛在合理范围内少量服用止疼药是我的个人观点,不代表就是正确的,为防日后争议,特此标注
第103章
他们接吻过很多次,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挣扎和抗拒、针锋相对与孤注一掷、以及最终软化下来的无可奈何。
直到凌乱脚步传来,
吴雩才结束了这个仓促的吻,
唇舌甫一分离,只见宋卉、廖刚他们踉跄追过警车,目瞪口呆愣住了。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吴雩把步支队长死死抵在车门边,
一手拎着他在大雨中湿透了的衬衣前襟,两人几乎额头顶着额头,如凶悍的猛兽般瞪视彼此。
“我知道,
步重华。我也亲手送走过自己不想送走的人,
但有些仇恨就是要蛰伏很多年才能报。”
步重华紧盯着他,胸膛起伏喘息。那张平时冷肃严厉、如今却强抑焦躁的脸上满是雨水,
眉心紧拧,眼神锐利,
勃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张力。
但吴雩不为所动,直直盯着他的眼珠:“不论是谁救走了彭宛,
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足够离开南开河流域甚至离开津海。你一个人一辆车,上哪去追?追上了怎么办?万一对方人数火力比警方想象得还强呢?”
“……”
雨滴劈头盖脸冲刷他们,
半晌只见步重华喉结剧烈上下一滚,
嘶哑的声音只有他俩才听得清:“我当警察就是为了抓住万长文,我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抓住他……”
“我知道,我答应你一旦有线索一定立刻告诉你。”吴雩靠近在他耳边,吐息滚烫而声音极低:“我答应不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为我们破这个案子。”
步重华全身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终于一点一点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