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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廖刚现在一听不好了三个字就要犯抽抽:“你给我住嘴!谁他妈不好也轮不上我……我艹!”

    廖刚直勾勾盯着张小栎凑到他鼻子跟前的手机,心跳血压瞬间飙升一百八,捂着胸腔木然道:“……我不好了。”

    杨成栋一把夺过手机,赫然只见热搜榜上排名第二十八,#绑匪勒索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点开一溜视频平台营销号:

    “津海突发!第一时间带你看新闻!昨天中午津海市五桥区闹市街头一大妈跪地痛哭,引发市民围观,并有巡警上前盘问,经记者多方采访,原是大妈中彩票后儿媳及幼孙被绑,绑匪勒索金额如同死亡通告,竟是四十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人民币。目前记者已来到人质家属楼下,向市民揭开这离奇勒索数字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哎您好这位大叔请问您是绑架案当事人的邻居吗……”

    “我艹他妈!”杨成栋攥着手机,拔腿直奔出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只见门前空地上正有个男的扛着摄像机,一个短裙高跟鞋的女“记者”正拿着话筒直播采访,面前那男邻居还在那指手画脚信口胡说:“对,我知道!他家中了五百万大奖!对对就是前两天的事儿!……”

    哐当!一声重响,杨成栋劈手夺过摄像机往地上一砸,在女记者的尖叫声中怒吼:“人血馒头好吃吗?!贱不死你们得了!来人!都他妈给我拉下去!凡是采访的被采访的统统带走签治安,行拘不关满十五天,老子他妈的不姓杨!!”

    空地上顿时被叫骂、挣扎、训斥和哭喊充斥,训练有素的五桥分局刑警可不比辖区片儿警,直接上手咔咔铐住那几个邻居跟记者,三下五除二统统塞进了警车里。

    吴雩从楼上的玻璃窗外收回视线,“这是我第二次听见杨副支队叫嚣他不姓杨了。”

    廖刚苦笑:“他能不急吗?这案子要是破不了,虽然他还能叫杨副支队,但他这辈子估计都只能是杨副支队了!”

    吴雩欲言又止,斟酌片刻才说:“……我觉得这案子上热搜可能也不是坏事。”

    廖刚愕然:“为什么?”

    因为案情现在已经进入死胡同了,绑匪到底为什么没拿钱就走,打电话说‘你等着’是什么意思,最离奇的是为什么案发过去一天一夜都没再联系人质家属,难道真能一声不吭把人质撕票?

    谁都不知道绑匪在等什么,但这个局面真的太僵持了,僵持到让人不由渴求一个变数来打破现状,不管这变数预示着虚幻的希望,还是更深的恐怖。

    “只是感觉这可能会刺激绑匪做出回应。”吴雩含混道,没作更多解释,转身后腰靠着窗台:“纯直觉而已。”

    廖刚脑子里乱成一团,只能干巴巴地点点头:“希望那个勒索金额并不真的是死亡通告……”

    “不是。”

    “啊?”

    “太低级了,而且没必要。”吴雩凝视着面前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低声说:“它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想到而已。”

    吴雩侧面逆光,线条勾勒出饱满的额头,笔直的鼻梁,线条略显秀气的嘴唇。可能因为这几天又削瘦一点的关系,眼窝显得很深,双眼皮变得非常明显。

    他这样静静靠在那里的时候,脸上有种因为专注而格外肃静的气韵,仿佛这个人最真实的一面终于从重重锁链后露出了一点端倪。

    廖刚觉得这个人跟刚来时有点不太一样,心里感觉非常古怪,但好像又理应如此,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半晌忍不住说:“小……小吴。”

    “唔?”

    “……”

    吴雩抬起眼,廖刚吞吞吐吐道:“上次那事儿之后……许局给我们开了个会。”

    “开会。”吴雩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然后问:“说了什么?”

    “啊你别误会,没有很多人,只有刑侦、技侦跟禁毒那边几个嘴比较牢靠资格也比较老的。许局说之前没公布是为了保护你,但暗网悬赏那事出来以后……觉得大家都不知道的话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廖刚咽了口唾沫,终于吐出俩字儿:“……画师。”

    这两个字就像一道机关,封闭着密室中世人不知的珍宝和凶烈险恶的毒药。

    吴雩意义不明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低头点了根烟抽完两口,才平淡道:“没关系廖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直以来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承蒙大家照顾,以后还要多请教你跟孟姐,不管怎么说还是把案子破了最重要。”

    说着他把烟灰往窗台上顺手一弹,“我现在就迫切想把这绑架案结了,否则步支队身上的嫌疑始终都……哎。”

    这番话说得既合情又合理,既圆滑又恳切这时廖刚才真觉得,吴雩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比以前会做人了,但这种会做人,恰是因为他不用再时时刻刻披着那层笨拙懦弱的画皮了。

    “我知道,咱们都希望这个案子赶紧了结。”廖刚推心置腹地拍拍他肩膀,说:“你什么顾虑都不要有,该怎么做怎么做,怎么自在怎么来,只要能破案我们内部怎么样都行……嗨,这么说吧,只要我跟你孟姐在,你永远都是咱们南城支队的团宠!”

    “……”

    两人面面相觑,吴雩疑惑道:“团宠?”

    廖刚:“哦这个词的意思是……”

    “等等,”突然吴雩一抬手,示意他噤声:“电话。”

    廖刚:“?”

    吴雩骤然拔脚向外走去,这时喧闹的外间传来了电话铃响!

    “快快快调整好仪器!”“别出声!别出声!”“设备好了吗设备好了吗?!”

    整个客厅在固话铃声响起那一瞬间陷入了混乱,杨成栋两手死死抓住陶正庆不断发抖的肩膀:“一定要跟你老婆孩子发生对话,尽量拖延时间,尽量拖延时间知道吗?!不要绑匪说什么都一口答应,别怕跟对方讨价还价,镇定!镇定点!”

    陶正庆:“我我我我我……”

    技侦大声:“OK了!”

    “接接接接接!!”

    杨成栋亲手接起话筒交给陶正庆,整个喧杂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陶父陶母压抑的抽泣和陶正庆瑟瑟发抖的:“喂……喂?”

    杨成栋用力打手势,技侦飞快操作设备,周遭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死寂中,话筒对面清清楚楚传来机械变声后咬牙切齿的:

    “姓陶的,你竟然报警?!”

    陶正庆的恐惧就像洪水冲破大堤,瞬间爆发出来:“没没没有,不是我们报的警!我儿子呢,我儿子还活着吗?!求求你们别伤害他!不论你要什么都行,不论你要多少钱都……”

    “你他妈给我等着!”

    嘟嘟嘟

    空气仿佛被抽光了,声音没有介质,无法传播,所有人都漂浮在完全的真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技侦茫然的喃喃声:“断、断了?”

    等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宝贵的电话,竟然不到十秒,就这么挂断了?

    陶正庆像是被冻住了似的,陶父陶母完全瘫在沙发里,陡然爆发出更绝望更撕心裂肺的痛哭:“我的宝贝孙子啊!!”

    众人这才好像从濒死的局面中活过来一样,周围陆续响起叹息、议论、以及心惊胆战的窃窃私语。廖刚跟杨成栋对视一眼,本来针锋相对的两人现在脸上全是同一种表情:

    完了。

    他们两人加起来从警三十年,办过不少绑架案,知道现在绑匪的反应只代表一种可能性他们决定撕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为什么两次电话都提到了“你等着”,为什么这一次偏偏被激怒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吴雩脑子里阵阵轰鸣。他对危险的直觉已经在那些艰辛岁月里被打磨得超乎常人了,某些吊诡的细节正从虚空中向警察们展现出冷笑,但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姓陶的,你竟然报警?!”“你等着!”“你他妈给我等着!”

    ……

    到底是什么?他想。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到底是什么?!

    吴雩一步步向后退去,像是刻意与周围世界拉开一段距离,从远处打量这混乱绝望的一切。

    “我就这一个大孙子呀,我老陶家三代单传呀!奶奶的心肝肝你在哪里在哪里呀……”

    “事情都是我父亲中彩票引起的,只要让家人回来,我怎么样都行,倾家荡产都行!”

    “不行,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法追踪,我们最多对绑匪的声音做一下降噪处理……”

    “我就说不该报警吧!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养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就是你们插手才害死了我孙子!你们不管人早回来了!!”

    ……

    老头的怒吼,老太太的哭叫,陶正庆干巴巴的叙述,夹在在刑警的脚步谈话吼声中,犹如噪音卷起洪流,轰然淹没了吴雩脑海中刚闪现出的一丝微光。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裤兜里手机在震,竟然是王九龄:

    “喂小吴,廖刚呢?他怎么不接电话?”

    廖刚在拥挤的人群中心与陶正庆交谈,同时被好几个手下堵着各种汇报请示,不时还要回头竭力使暴走的杨成栋冷静……手机再响他都听不见,耳朵没被震聋就不错了。

    吴雩简要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情况,问:“您找廖哥什么事?”

    “步重华说要调查彭宛的社会关系,这事你知道对吧?手机运营商跟软件商那边调来的通话聊天记录都到位了,我正打算发给廖刚,廖刚再拿给步重华看,姓步的已经在赶去你们那的半道上了你们现在有时间吗?”

    “您怎么不直接发给步支队?”

    “嘿呀你傻了吧,”王九龄说,“跟万长文相关的案情材料谁敢直接发给步重华,勤等着督察组来找我麻烦呢?回避原则懂不懂?”

    吴雩这才反应过来,扭头望了眼声嘶力竭的廖刚,同时突然看见陶家敞开的大门口外闪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熟悉的目光穿过混乱人群,第一眼就与他同时对上了彼此。

    吴雩手机贴在耳边,唇角勾了起来。

    “您发给我吧。”他对着话筒平稳道,“步支队上来了,我正好拿给他看。”

    步重华应该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穿一身深蓝色衬衫、藏青色长裤,因为剪裁考究,显得身材结实而好看,一走来还有大妈不住回头瞅。

    “你又抽烟,不吃东西?”

    吴雩犬齿咬着烟头,余光向周围瞥了眼,略微靠近轻声道:“这不等你呢么?”

    两人互相对视,那一刻步重华从吴雩眼底看出了隐秘的暗示他想吻他。

    但周围都是人,楼道里也随时有人跑过,根本半秒隐蔽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吴雩其实是故意的。

    步重华喉结上下剧烈一滑,强迫自己别开目光,把手上的外卖袋塞给他,“给你的,拿着!”

    步重华就是有不管案情如何紧迫,不管众人多么焦灼,我可以不眠不休高强度连轴转,但我一定能让吴雩吃上好东西的本事。这点跟蔡麟他爹妈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蔡麟家上到佛跳墙龙虾粥下到炒青菜狮子头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步重华虽然学习能力很强但暂时还没点亮这个技能,只能从五星级酒店点了带出来,满盒大虾饺和鲜鱼圆还很烫手。

    吴雩一手夹烟,一手打开技术队刚发来的新邮件压缩包,没等其他警察飞奔过来帮他抬警戒带,自己一躬身钻了出去,把手机递给步重华:“就是这个。”

    步重华接过来,上下打量吴雩一眼。

    “怎么了?”

    “刚才杨成栋手下人想跑过来为你抬警戒带,看见了么?”

    吴雩跟步重华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步重华身上,闻言失笑道:“为我?”

    “不是为你还是为我?”

    那当然不可能,五桥支队跟南城支队是宿敌,当着杨成栋的面儿他手下人干不出这事,不拿警戒带绊步重华的脚就算不错了。

    “以后慢慢就习惯了。”步重华看着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头也不抬:“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拿着那把刀,被所有人仰望。”

    他这话语调平淡,但意味深长,似乎有些非常浓郁又隐而不发的情感。

    不知怎么吴雩感觉有点古怪,却形容不出来,半晌只一弹烟灰摇头笑道:“嗐,说什么呢。”

    步重华让廖刚查彭宛的社会关系,其实是为了查万长文的人有没有来找她,否则一个大活人带着儿子莫名其妙被绑架了,谁知道这是不是跟她爹有关。

    虽然根据案情发展来看,这个可能性已经变得非常小了,但压缩包大小还是相当可观,近半年来彭宛所有通讯、聊天、下载、浏览记录鸡毛蒜皮有的没的全塞进去了这肯定是小技术员的锅,如果步支队长在局里收到这份连重点都没有的东西,技术队必定得有一排人头哐哐掉地。

    他们两人站在楼道通风处,头对着头浏览这个压缩包。吴雩看东西很细且很快,那是卧底生涯训练出来的特殊技能,步重华看一遍的功夫他能反复看两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彭宛没什么个人爱好。

    她上的最多的是母婴论坛,浏览记录很多,发帖记录很少,唯一一个主贴是晒儿子:“六斤九两健康男婴降生散喜气”,下面回帖基本都是“接健康男宝在腹中”以及“蹭喜气求女翻男”。她最近最大的烦恼是婆媳关系,点赞收藏了很多如何对付婆婆抢孩子以及面对刁钻婆婆勇敢迎战的贴,除此之外她还上小红书,从收藏列表来看最近很想要一个七千五百块的香奈儿钱包,找代购怕买到假货,买高仿怕被人看出来,去专柜又觉得一个钱包不太值得。

    吴雩夹着烟头的手摸摸自己裤兜里那个20块地摊货,心说确实不值得,七千五百块干点什么不好……

    不过,虽然她很讨厌婆婆,但跟陶正庆的夫妻关系还算稳定。两人每天上班时间都有短暂的电话和微信聊天记录,内容多是平淡的家常琐事,吴雩从半年前开始看起,几乎都是:“老婆你去送娃打疫苗什么时候回?”“四点半”“好的”“老婆你晚上烧下这个吃嘛”“豆苗不好买啊

    ”“我堂叔二婚还给红包么”“?上次涵涵给多少我们就给多少”“好,最近穷死了”“唉那能怎么办”……

    “夫妻对话倒没什么问题,”步重华低声道。

    吴雩点点头唔了声。

    的确是这样半年前,四个月前,两个月前,半个月前,绑架案发生前一天……夫妻之间偶尔有些关于婆婆态度的争论,陶正庆像这世上大多数男人一样选择了和稀泥,除此之外对话一如往常:“老婆我们公司今天提早下班”“那太好了你能顺路接下娃吗”“好哒”“老陶你晚上回来给娃带奶粉别忘了”“ok.jpg”“挑下日期要新鲜的”……

    不能说有多甜蜜,但起码很亲近,相比现在很多闪婚闪离的小夫妻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

    吴雩随手把烟头摁熄在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灰尘的楼梯扶手上,疲惫地呼了口气:“走吧,看不出什么来。”

    步重华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刚把手机还给吴雩,突然只见他脚步停住了。

    “怎么?”

    “……”

    吴雩怔怔站在那,刚才那丝古怪直冲心口,随着心跳一下一下撞击喉头。

    他在那么多年卧底过程中见过很多情报,有些真,有些假,有些假里带真,有些真假掺半;毒贩也知道要防着警方在自己的团伙里安插眼线,所以为了迷惑视听,有时出一趟货能搞出十八种不同的接头方案来,真相只隐藏在最细微的字里行间处。

    还是不对,他想。

    这夫妻俩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吴雩示意步重华稍等,然后再次打开聊天记录,仔细从半年前的第一条看到两天前最后一条“楼下鸡蛋不太新鲜,跟妈说别蒸给娃吃”发出这条信息后四个小时,彭宛和三岁的儿子都被绑架了,直到现在生死不知。

    “……”吴雩关上手机,“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连步重华都非常意外。

    “我知道这夫妻俩哪里不对了。”

    “我跟我老婆是六年前相亲认识的,结婚四年了,不说爱得你死我活,起码也是和和气气的没红过脸。”陶正庆眼眶通红站在夫妻俩的卧室里,指着周围陈设和相框向警察介绍,“我老婆是个很贤惠的女人,相夫教子,照顾家庭,性格很好很温柔,我实在想不到我们能有什么仇家……”

    杨成栋强压脾气安慰:“您也别太着急了,我们警方会尽力想办法的。”

    “不管花多少钱,哪怕砸锅卖铁都行。”陶正庆低头用掌心用力抹了把眼睛,沙哑道:“只要我老婆孩子能回来,只要这场风波能过去,咱们家还能完完整整的,真的砸锅卖铁都行……”

    叩叩。

    众人觅声望去,只见吴雩站在卧室门口,态度还挺客气:“不好意思陶先生,方便把你的手机给我看一下吗?”

    “……手机?”陶正庆一愣,迟疑道:“我的手机对救我老婆孩子的事有帮助吗?”

    吴雩说:“不一定有,但也许能试试。”

    陶正庆抹了把眼泪,毫不犹豫把手机解锁递给他:“那您看吧,我一小职员,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杨成栋皱着眉头抻脖子,想看吴雩打的什么算盘,却只见吴雩打开了陶正庆的朋友圈首页,一眨眼功夫真的仿佛只是一眨眼,他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把手机丢还给陶正庆,平静地直视着这个红着眼圈的男人:

    “你出轨的事你老婆知道吗?”

    刹那间陶正庆五雷轰顶,杨成栋也结结实实呆住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陶正庆反应过来,气得全身乱战却说不出话,一伸手把手机直直怼到吴雩面前,恨不能亲自翻个底朝天给他看:“神他妈出轨?!我梦里出的轨?!”

    第99章

    杨成栋:“陶先生你冷静点!咱们有话慢慢说!等等步重华?!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步重华挺淡定:“来送饭。”

    杨成栋:“神他妈来送饭!谁放你进现场的!等等陶先生你冷静点,

    有话慢慢说!!”

    杨成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好不容易把陶正庆拉开,

    后者气得几乎要扑上去揍吴雩:“都是你们警察跑过来非要破案,破个屁的案!要不是你们我老婆孩子早就回来了!你说!你说我哪里出轨了?!说不出来老子他妈的跟你没完!!”

    外面警察听到动静,纷纷全进来了,

    目瞪口呆围观房间正中对峙的陶正庆和吴雩。

    “我们抽调了你跟你老婆这半年来的微信聊天记录,”吴雩却非常冷静,甚至连声线都平稳没有起伏:“你开始出轨的时间应该是四个月以前。”

    陶正庆既羞且怒,

    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这人”

    “你们夫妻的聊天长度大概一百多页,

    内容本身没问题,但你的语言习惯在四个月前突然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是两点:第一,从每次回答‘好’、‘好的’变成了十次有七八次回答“好嘛”、‘好哒’以及OK,

    疑问句后问号由从来不打或偶尔打一个到每次打两个甚至三个;第二,本来几乎不用任何表情包的你在四个月前突然用了一个表情包,

    然后表情包使用频率迅速增加,最高的前三名分别是‘亲亲’、‘我来了’、‘想你’,风格都是动图类的。但与之对应的是你老婆从来不说‘好哒’也很少给你发表情包,

    即便发也是她最经常用的小女孩静态图系列。”

    吴雩打开压缩包,

    下一秒杨成栋箭步上前抢过手机,五桥支队几个人头挤着头,把聊天记录往上一划,半年前的聊天记录清清楚楚

    “老陶你还车别忘加满油!”“好的老婆放心”。

    “那个芒果汁不要给娃喝他过敏”“好”“跟你妈也说一声”“没问题”。

    ……

    “卧槽还真是这样,”技术员对着手机吸了口气,

    紧接着把聊天记录往下一拉,三个月前

    “我带娃走到饭店了,你停好车了吗”“老公你人在哪,你妈已经开始点菜啦”“老公你还要不要那个前菜?”“?老陶你人呢?”“我来了.jpg”

    “老婆我今晚应酬12点回可以吗??”“你是不是又要喝酒了,烦.jpg”“没办法的事,亲亲.jpg”

    ……

    “好哒,亲亲表情,我来了表情,好哒表情。”杨成栋眉头紧锁,快速划动满屏聊天记录统计了下出现次数,扭头狐疑地望向陶正庆:“这些动图表情包是谁发给你的,陶先生?”

    “……怎么,你们连这也要管?”从陶正庆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今天才意识到有这回事:“我不能是网上看到随便下载的吗?我一个自由公民还不能用表情包了?”

    吴雩说:“能,但一个三四十岁中年男人如果突然改变行为习惯,几乎百分百是受到了外界因素影响,聊天用语习惯是最直接的一点。比方你刚才说‘神他妈’出轨,紧接着杨副支队脱口而出‘神他妈’来送饭,但我认识杨副以来从没听他说过这三个字,这就是外界影响令语言习惯改变的直接例证之一。”

    “???”杨成栋一脸问号指着自己:“我已经算中年男了?”

    陶正庆破口大骂:“一派胡言!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是因为你把出轨聊天记录都删了,但你忘了即便隐藏对方朋友圈也没法隐藏点赞回复提示,只要打开你的提示列表就能看见连昨晚你都没忘记给她点赞互道。”吴雩隔空点了点他紧攥在掌心里的手机,直接了当毫不留情:“‘倔强猫咪’是什么人?”

    这个ID像暂停键一样,让陶正庆的咆哮猛地戛然而止。

    “从四个月前你微信加上她到现在,朋友圈点赞互评不下一百多条,这么紧密频繁的联系,为什么你们却一条聊天记录都没有?”

    闻声赶来的陶父陶母挤进房间,恰好撞见这一幕,当时也呆了。

    陶正庆的表情非常精彩,刚才的恼羞成怒还未完全褪去,心虚和战栗就同时爬上了面门,交织之下格外滑稽:

    “我……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没聊什么不该聊的,我只是怕我老婆多想……”

    吴雩说:“我们是公安局,陶先生。光在自己手机上删聊天记录是没用的,非要逼我们拿公函去找腾讯调数据吗?”

    周遭纷纷聚焦的目光就像是无数片钢刀,把陶正庆青红交加的面皮剐得一丝都不剩,半晌人群中终于传来他虚弱的争辩:“真、真的没有,我们就是下了班聊聊天,没做不该做的事情……”

    “哎呀!你们还在这扯什么废话!”陶父满脸跟喝高了似的紫涨,一伸手就指到了吴雩的鼻子前:“你这个人管东管西的干嘛,我儿子就算找几个女人聊聊天又怎么了?!正经孙子找不回来,鸡毛蒜皮管得倒宽,老百姓出钱养你们是扯他妈废话的?!”

    步重华一把按住吴雩肩膀,把他推到自己身后,攥住陶父的手指摁向地面:“张小栎。”

    “哎!”

    陶父死活挣脱不开他铁钳般的手,然而步重华表面一丝都不像使了力,甚至态度还很客气:“陶先生身体不好,高血压犯了,送他去急救。”

    “是!”

    警院搏斗全系第一的张小栎呼哧呼哧,硬“搀”着陶父就往外走,陶父连挣扎都来不及:“你你你放开我!你干什么!我要去上访,我要去投诉!!”

    远处飘来张小栎的安慰:“好的好的您别激动,您记下我警号,我是他们局里临时工……”

    吵嚷渐渐远去,整个场面的气氛紧绷僵持到极点,陶正庆就像抓着救命稻草般徒劳地攥住手机,魂不守舍地坐在床边上嗫嚅:“我们没干不道德的事情,就是聊聊天,真的什么实质内容都没发生……”

    廖刚观察他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突然眉头一皱,脱口而出:“你这么维护对方,难道她是有夫之妇?”

    刹那间所有人眼睁睁地看见陶正庆全身一颤!

    还真是!

    杨成栋情不自禁一声“卧了个槽!”,箭步上前劈手一把夺过姓陶的手机,直接丢给技侦:“密码应该是1980,去查他姘头身份证号,娘家婆家干什么的,把她姘头老公一起约来局里配合调查!”

    “是!”

    “不、不要!”陶正庆一听要找出轨对象全家,最后一丝心理防线都崩溃了,当场差点连滚带爬:“别告诉她老公!我说!我都说!她是我同事,四个月前刚来,我们只开过几次房!我就跟她玩玩而已你们千万别说出去!事业单位会开掉我俩的求求你们了!!”

    他终于承认了。

    虚空中仿佛有根绷到极限的弦猛然一松,各人脸色都感慨而丰富,嗡嗡议论声渐起。

    杨成栋呼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上其实出了层细微的冷汗,回头低声吩咐手下:“去查下他姘头的社会关系,有无重大情财恩怨,还有家庭背景跟配偶情况,快。”

    “明白!”手下应声而去。

    陶正庆瘫软在地,还在苦苦哀求:“她跟这事没关系,你们千万不要让她老公知道,我们都没想离婚,我现在真的只想让我老婆孩子赶紧回来……”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是调查结果说了算。”这时步重华冷淡地打断了他,“不过你最好祈求上天别让这事跟绑架案扯上关系,否则你刚才的死不承认算隐瞒重大案情,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是可以怀疑你跟本案有一定利益牵连的,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了。”

    陶正庆霎时消音,面如死灰。

    房间里的剑拔弩张到这时才完全松弛下来,吴雩用食指关节揉了揉眉心,刚低头摸出根烟,突然肩膀被人重重拍了拍。

    “你可以啊小警官,”杨成栋唏嘘万千,小声问:“刚才那两招不错,女朋友教的吗?”

    “……”吴雩夹着烟,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身后步重华犀利的视线,镇静回答:“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没关系你还年轻,以后慢慢找!不过话说回来你真厉害,你对象以后可得小心了,万一出轨绝对一抓一个准,牛逼!”

    啪!

    杨成栋搭在吴雩肩膀上的手被按住了,扭头一见是步重华。

    “?哎你个姓步的……”

    步重华毫不留情把杨成栋的手甩开,那张俊美的脸上冻着层寒霜,从牙缝里轻轻道:“放心吧,你出轨了他对象都不会出轨!”紧接着一把抓起像鹌鹑般躲在边上低头抽烟的吴雩,扭头走开了。

    杨成栋:“……???”

    杨成栋简直被扑面而来的迷惑和委屈淹没了,站在原地两手一摊:“我连对象都没有,我出个毛的轨?!”

    “步队!小吴!”这时廖刚拿着陶正庆的手机匆匆回来了,脸上神情不同寻常:“有发现!”

    杨成栋登时啥都忘了,匆匆箭步上前:“调数据那么快?”

    “调什么调,根本不用调。”廖刚打开微信联系人,“倔强猫咪”头像是个P糊了的大头贴,朋友圈往下翻到六个月以前,列表里有几段小视频写着“来支持最最亲爱的老公”还带几个撒花的表情符,点开小视频一看,赫然是“乐队演出!”

    步重华、吴雩、廖刚和杨成栋面面相对,同时发现了绑架案最关键的点:

    “她老公是吉他手!”

    第100章

    “丁盛,

    21岁,

    高中文化程度,

    地下摇滚乐队成员。乐队没有名气,经济状况入不敷出,目前处于濒临解散状态,

    具备金钱驱使铤而走险的作案动机。他老婆叫张绯,28岁,年初刚入职陶正庆那家公司,

    手机号和微信账号跟那个什么‘倔强猫咪’对上了,

    就是姓陶的出轨那姘头。”

    暴雨瓢泼而下,傍晚却暗得像已经入了夜。小区居民楼下一辆貌不起眼的面包车里,

    六七个警察同时拉下警枪保险栓,子弹上膛声咔咔作响。

    “待会我跟小吴正面突入,

    杨副带人堵在客厅,另留两个守在高层防着那孙子狗急跳墙。”廖刚扫了眼周围,

    随便点了几个警察,低声吩咐:“目前不确定丁盛是否在家持有武器,也不确定张绯是不是绑架犯同党,

    大家行动一切小心。张小栎!”

    “哎哎!是!”

    “背上你的乌龟壳!”

    张小栎费劲巴拉穿上车里唯一一件防弹背心,

    感觉非常委屈:“为什么大家都可以不穿,非要叫我穿……”

    “因为除了你没人干出过行动没开始就一头蹿出去的事,上次围剿制毒窝点忘了吗?!几十个特警眼睁睁围观步支队狂追了三层楼才把你拽回来,穿背心是为了让你以后跑慢点!”

    张小栎:“……”

    车外大雨哗哗,物业早已开了单元门。一队警察冒着雨冲下车,

    猫着腰鱼贯而入楼道,廖刚一马当先冲上六楼,刚缩在目标602门口,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提,直接薅到了后面,压低声音怒道:“杨成栋你干嘛?!”

    杨成栋说:“上后面去,我第一个进,你带人堵客厅!”

    廖刚:“你特么老胳膊老腿……”

    “别废话,老子精壮得很。”杨成栋反手拍拍吴雩,头也不回吩咐:“小吴你敲门,门一开我就冲进去,然后你跟在我后面。自己注意隐蔽,万一嫌疑人真有武器我没法保护你!”

    吴雩:“……”

    廖刚:“……”

    身后楼道里一片安静,杨成栋回头疑道:“怎么了?”

    吴雩沉默着,廖刚表情十分微妙,只有天真无邪的张小栎直愣愣张着嘴,目光中清清楚楚写着“你脸好大哦”这几个字。

    “让姓杨的上,”半晌只听行动耳机里传来步重华平静的声音,说:“你们吴哥掉一根头发就唯他是问。”

    “……”杨成栋袖子一撸:“你们瞧不起人咋地?!”

    哐哐哐!哐哐哐!

    “物业!”吴雩对着猫眼沉声道,“楼上水管爆了,要来你家加个塞子!”

    门里隐约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女声响起:“干嘛啊?又怎么啦?”

    “物业!开开门!待会水就要漏到你家了!”

    张小栎捂着嘴小声问:“我刚进学校那一年老师上课讲敲门,举例就是假扮物业,为什么到今天大家还是在假扮物业?”

    廖刚低声回答:“假扮物业是警界传统,成功的诀窍是谁来扮。你换步支队去敲门试试?”

    张小栎深感受教地点了点头。

    脚步劈啪作响,在门后停顿了片刻,大概在打量吴雩,几秒钟后防盗门终于开了条缝,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年轻女人不信任地探出头,正是资料照片上的那个张绯:“怎么三天两头有问题,你们这水管……哎呀!”

    女人尖叫猝然中断,吴雩一手捂着她的嘴活生生拖出门,闪电般丢给杨成栋,同时一脚踹开门板:“不许动!”

    一个半裸男站在客厅里:“你是干什”

    咣当几声稀里哗啦,吴雩单手持枪,飞身跃起绞摔,在男子惨叫落地的同时另一手反拧住他胳膊,结结实实把半裸男按在了地面上,咔哒一枪顶头:“警察!”

    “洗手间没人!”

    “衣柜没人!”

    廖刚掀起被子俯望床底:“卧室没人!”

    杨成栋:“?”

    杨成栋只眨了下眼,战斗已然结束,他摁着手里那个拼命挣扎呜呜闷叫的女人,脸上表情十分茫然。

    “小吴?吴雩儿?”廖刚从卧室一阵风似地冲出来,“你们吴哥碰掉头发了吗?”

    张小栎帮吴雩摁着地上那个全身乱战的半裸男子,凑过去仔细观察两秒:“一根都没!”

    “杨副真厉害!”

    杨副:“………………”

    杨成栋勃然大怒:“你们真的太讨厌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男子羞怒交加,白花花的赘肉一抖一抖,满脸全身涨得通红。廖刚上去顺脚一踹,冷哼道:“众里寻你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丁盛对吧?彭宛人呢?”

    “呜呜呜呜呜呜?!……”

    廖刚眼皮一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起,这时只见吴雩抓起男子左手,只看了一眼:“抓错了。”

    “什么?!”

    吴雩站起身:“他不是吉他手。”

    “你真可以啊张小姐,”半小时后,杨成栋双手叉腰,瞅着沙发上披头散发的女人,眉角都要从额头上飞出去了:“陶正庆一个,那边内裸男又一个,请问你还有多少惊喜是你老公不知道的?”

    裸男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相比之下张绯就有胆气得多,一脸青白交错地裹着睡衣:“你管我?我跟我老公是开放式婚姻!Open

    marriage!大家各玩各的你懂吗,不懂不要说话!”

    廖刚赶紧把即将要张嘴喷出一口火焰的杨成栋拉开塞给了张小栎。

    两个分局的刑警把这套三室一厅挤得满满当当,廖刚从卧室里拿出夫妻合影,手指当当地敲着相框:“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这孙子了。”

    照片上的丁盛年纪轻轻,小眼宽鼻,天生面相就说不出的凶,身高、体型跟监控视频里的绑匪都非常相似。

    “根据张绯交代,她老公的乐队周五离家去外地演出了,但这应该是谎话。乐队的贝斯跟主唱都没走,只有鼓手邓乐联系不上,鼓手的家人也说他周五早上离开了家,说是去外人找人谈事。”

    杨成栋烦躁地呼了口气:“同一个谎话。”

    “廖副!杨副!”技术员从书房里钻出来:“丁盛跟邓乐名下的车都在家没开,刚证实了乐队演出用的大车也没有动,丁盛电脑搜索记录里有‘身份证造假’和‘津海本地租车’的条目!”

    这倒一点也不奇怪,绳子、胶布、环卫工制服,筹备这些绑架用的东西和转移人质都需要用车,开自己的车风险太大了,跟自首无异。

    “应该是用假身份证去不正规的租车公司弄了一辆。”廖刚揉着快要炸开的太阳穴,扯了个手下过来吩咐:“拿着丁盛和邓乐这俩孙子的照片,把探组全散出去紧急摸排全市出租车公司,看能不能找到绑匪所用的车型和车牌号,快!”

    “是!”

    刑警应声而去,杨成栋和廖刚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周五实施绑架,周六报警案发,周日侦破绑匪身份,至今已过去了48个小时。

    彭宛跟她三岁的儿子还活着吗?

    人口千万的巨大都市,几百万辆车在四通八达的公路上奔驰,猴年马月才查得到绑匪在哪里?

    “我老公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凭什么闯进我家?搜查证有吗?逮捕证有吗?你们这是侵犯我的公民权!……”

    张绯还在那嚷嚷,杨成栋挥手让人把她拉去卧室看住,烦躁地叉着腰,往混乱的周围环视一眼。

    “丁盛的父母亲戚同学朋友资料全都在这里……”

    “严格封锁消息!严格对媒体封锁消息!!”

    “谁都不准发协查通告,催着绑匪送人质上路吗?!绝不能让丁盛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他!!”

    ……

    有人在跑,有人在嚷,张绯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咆哮正隐约从紧闭的卧室门里传出来,仿佛一滴水掉在这满锅沸腾热汤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突然杨成栋的视线定住了,窗口有一道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人群,白上衣黑长裤,一手夹着烟撑在窗台上,另一手插在裤袋里,暴雨打湿的玻璃窗隐约映出他半边侧脸,是吴雩。

    “……”杨成栋目光微闪,回头一瞥廖刚正忙着跟技侦大声叫喊什么,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走上前。

    “小警官,想什么呢?”

    吴雩眼角瞥了他一眼:“想这个绑匪。”

    “这绑匪怎么啦?”

    “也没什么,”吴雩顿了顿才说,“就感觉这案子破得太顺了,有点不对劲。”

    吴雩一熬夜,眼窝下陷就变得很明显,双眼皮异乎寻常地深,眉角和眼睫又比常人浓密,显得侧面轮廓感非常强。这种五官线条因为缺少缓冲,显得丝毫不柔和,相反一绷紧就容易给人凌厉强硬的印象;但杨成栋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当时步重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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