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等啊等。从最初约定好的一点半等到两点,再来是两点半、三点……
陈星夏的背逐渐被汗水浸湿,因为披散着头发,脖子后面的皮肤几乎是泡在汗水里,此刻开始发出刺痒。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而等这次抬眼望向公园入口,她的视线也终于变得模糊。
等到四点整,陈星夏离开公园。
她拦了辆出租车,回东棠里。
陈星夏并没有哭,尽管她非常伤心。
但性格使然,遇上这样的事,她是不弄明白绝对不会罢休的,所以她下了车之后直奔严宵家。
她步伐很快,脑子里也不怎么清楚,当然也就不会注意到有人一直跟着她。
来到严家门口。,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宜昨天起开始放暑假,梁慧婷便订了今天中午的票带她去了隔壁市,所以严家目前就严宵一个人。
陈星夏没避讳,按了密码直接进门。
她没力气喊人,去了房间,发现严宵不在,她就发微信说自己在他家,叫他立刻回来。
空荡安静的房间里,陈星夏坐在小沙发上,眼睛开始发酸。
虽然她明白盛昊不来就是对她最好的拒绝,可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他这么讨厌,就连拒绝的话都不肯亲自跟她说一句。
陈星夏揉揉眼,一抬头,发现严宵书桌上放了几本新书,打头那本还是她一直想高考完就看的。
估计就是要送给她吧。
陈星夏必须得转移下注意力,不然她得难受死,便起身过去拿起了书。
这一拿,带出了书下压着的东西,一张张的纸片,全撒在了地上。
陈星夏烦躁地叹了口气,蹲下捡,等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二、三、四、五。
整整五封信,全在这里。
陈星夏拆开一封,确定是自己写;再拆开一封,还是自己写的;五封全部拆开,就是她的那五封。
为什么她的信还在严宵这里?
严宵不是说都帮她给盛昊了吗?
陈星夏懵了好久,但即使她再笨再傻,到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严宵根本没帮她送信,她被骗了。
而骗她的人是严宵。
那一刻,告白失败的打击都没有这个认知来的猛烈残酷,陈星夏眼泪几乎是啪地就滚了出来。
她用力擦掉,颤颤地收好这些信。
这会儿就两个念头:她得重新去找盛昊说清楚,也要好好问严宵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星夏从房里出来,迎面遇上站在客厅里的严宵。
四目相对。
陈星夏内心的怒火简直比她这十七年人生中加起来的还要多!
“说吧。”她举起手里的信,“什么意思?”
严宵垂眸,还是那副沉默样子。
陈星夏也破天荒地没闹,更没吵着非让他说不可,她把信塞进包里,笑了笑:“我现在去找盛昊,等我和他说好了,我再来找你。”
“严宵,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向前走去,经过严宵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干嘛?”陈星夏冷声说,“松开。”
“听见了吗?我叫你松开!”
“松手!”
陈星夏使劲儿甩都甩不开严宵。
她又气又急,整张脸通红,反观严宵,无比镇静,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这样的严宵让陈星夏无比陌生,她甚至生出一种仿佛从不认识严宵的错觉来。
“你松不松?”陈星夏最后问,“不松我——”
严宵握得更加用力。
陈星夏一气之下,狠狠咬在了严宵手腕上。
她这下动作很大,差点儿被椅子腿绊倒,严宵见状赶紧从她身后抱住她,自己则被桌角猛撞了下腰。
严宵微微皱皱眉,低头看去,陈星夏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小兽,还在死死咬着他。
陈星夏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口到底是为了让严宵松手,还是在发泄她心中的不满。
她最信任的人一直在骗她。
这样的打击对她而言,好比三观崩塌。
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陈星夏才终于松开口。
看着严宵手腕上那一圈自己的牙印,血珠不断往外冒,都这样了,他居然还不松手。t,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究竟想干嘛啊?”陈星夏不解,“我要去找盛昊,你松开,行吗?”
严宵的冷静自持在听到“盛昊”二字时,慢慢有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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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盛昊究竟哪里好?”
“哪里都好。”陈星夏说。
最起码,他不骗人。
严宵眼里的情绪也有了变化。
他的眼神,深邃之余似乎有暗涌的热浆在翻滚,带着灼烈又压抑的情愫。
这还是陈星夏第一次见到他有这么外露的时候。
她莫名心惊,总觉得严宵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然后就会把他俩推向完全不同境地。
陈星夏下意识想逃。
既逃避严宵的眼睛,也逃避严宵可能要说的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严宵松开了手。
他背过身,被汗水打湿的T恤贴在他背上,背肌抽动了下。
他随手抽张纸擦了擦手腕上的血,沉声说:“你不是要交代?跟我去个地方。”
独一无二的玫瑰
陈星夏跟着严宵上了出租车。
一路上,
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陈星夏这可不是冷静下来了,她非但没有冷静,还要憋个大的,
到时候能一举灭了严宵才好。
不过眼下,
她倒要看看严宵能给出个什么交代来。
路程大概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这小区有些年头了,但也不是那种老楼,总体环境还算不错。
陈星夏问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严宵说去了就知道。
陈星夏压着火,来到9号楼这边。
这里对着小区的健身区和儿童区,严宵指指大象滑梯旁的大树,
示意去那下面站着。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嘛?”陈星夏问,“之前盯梢盯出瘾来了?”
严宵心里计算着时间,回道:“我也不确定,再等等。”
继续压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天的酷暑在此刻减弱了威力。
老人和小孩儿来来回回好几波,跳舞的大妈们笑着说晚上再约,
这会儿得回家准备晚饭了。
陈星夏耐心快要突破极限,就在她要发脾气时,前面拐角位置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盛昊。
陈星夏一惊,
下意识张口,
又看到盛昊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身量纤纤,
素净的脸上有着精致的五官,
气质清丽大方。
女孩眼眶红红的,
跑到盛昊前面拦着他的去路,盛昊有些不耐烦,
插着口袋说了句话,女孩便瑟缩着躲开了一下。
盛昊往前走去,
但很快,女孩又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昊眉头紧锁,扬起手甩开了女孩,女孩没站稳,崴了下脚,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盛昊反应极快地抱住了女孩……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定格了几秒,也没说话,更没有看着彼此。
但最终的结果就是盛昊抱起女孩进了楼栋。
目睹完这完整的一幕,陈星夏这一天的“火”全部熄灭。
她轻轻指了下,没能说出话来。
严宵解释:“这是盛昊外婆家,那个女孩是盛昊以前在老家的朋友。”
“那他们……”
“我不知道。”严宵说,“只知道盛昊转来临饶体校前和女孩产生了矛盾,不联系了。但女孩没放弃,几次来找盛昊。”
其实,不用严宵多说什么,陈星夏也看得出来。
毕竟是女孩子,心思会更细腻敏感。
且不说她一眼就能看出女孩对盛昊的爱慕,光是盛昊刚刚本能的反应,也足够让她知道女孩在盛昊心里的位置不一般。
所谓的厌恶和拒绝不过是因为在意,才和自己较劲儿罢了。
陈星夏转过身,低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严宵目光看向一旁的滑梯,隔了几秒,说:“你给我第一封信不久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陈星夏抿了抿要发抖的嘴唇,“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严宵垂眸,轻声道:“要高三了。”
陈星夏绷着的劲儿一松,人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树上。
也就是说,严宵怕因为盛昊有喜欢的女孩的这件事影响她在高三时的心情,所以一直瞒着,还故意骗她说信送了。
至少陈星夏是这么理解的。
严宵看陈星夏眼里噙着泪花,上前一步,试探:“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如果你……”
陈星夏示意不用再说了。
她翻出包里的五封信,交给严宵,淡淡道:“你看着处理了吧。”说完,往小区出口方向走去。
严宵捏了捏信,放进口袋。
摸到手机,他掏出来一看,发现几秒钟前有两条微信。
符瑶:[严宵,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也谢谢你告诉我盛昊外婆家的地址,我终于见到盛昊了!开心]
符瑶:[你可以删掉我的联系方式了,祝你以后心想事成!太阳]
严宵点了删除好友。
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他望了望前面女孩失落的背影,然后又回头看向盛昊外婆家的阳台。
“该我谢谢你。”
*
因为盛昊的事,陈星夏闭门不出。
陈沛山问她出什么事了?
她叫爷爷别担心,承认是遇到了点儿事,但她能自己消化掉。
在此期间,严宵每天来陪沛山下围棋。
严宵围棋刚会些皮毛,棋艺一般,但陈沛山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愿意教,两人常常是上午讲棋道,下午切磋,一待就是一天。
陈星夏会在午饭和晚饭时下来,但也就是吃饭,不说话,也不理人,吃完饭就上楼。
严宵担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天,严宵一盘棋输的惨不忍睹。
“抱歉,爷爷。”严宵收拾棋盘,“下一盘我一定专心。”
陈沛山品口茶,眼里带着笑意:“心思都在楼上,怎么专心?”
陈星夏这几天是很不对劲儿。
但自己的孙女,他陈沛山清楚,不是那种死钻牛角尖的性格,而且她自己都说她可以消化,那就不是太大的事。
“你们啊,都长大了,心思也多了。”陈沛山说,“但小宵,爷爷有句话得告诉你,这人呐,不能算的太深。有时你把心里话放到台面上说,未必结果就不行。”
严宵手里夹着黑子,放回到旗盒里时,发现里面混了一颗白子,非常显眼。
他取出来白子归还到陈沛山的旗盒里,回道:“可太突兀就会被摘出来。”
而一旦被摘出来,就没有以后了。
闻言,陈沛山说:“那是因为白子从一开始就没待在对的地方。如果方向错了,后面就都会错。当然,如果你中途能发现自己方向不对,及时修正,那结局可能也会如你所愿。”
“毕竟没有波折的人生不叫人生。”
严宵想着陈星夏这些天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有回来那天就有些中暑,心里就跟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拧着他一样,既疼又愧疚。
可他赌不起。
万一她和盛昊真的在一起了,他就没有机会了。
严宵问:“爷爷,要是有人因为一些原因,欺骗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该怎么办?”
“两个办法。”陈沛山比划,“第一种是之后再用无数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言,让这个欺骗越滚越大,直到有一天……爆了。”
严宵一怔,后背一阵发凉。
陈沛山看出少年的害怕,笑了笑,又说:“还有第二种。既然你已经说了因为一些原因,那就也可以算作有苦衷吧。如果是这样,那就把这个谎言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让被骗的那个人知道。而骗人的人,以后再也不要说谎,再也不要有欺骗。”
“做得到吗?”
对于严宵,陈沛山还是很看好的。
虽然严宵在性格上存在一定缺陷,但他知道那不是孩子的本意,而是家庭环境造就了如今他的寡言少语,心思深沉。
从本性上来讲,严宵还是善良的,值得信任的。
“爷爷,我明白了。”严宵点头,“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又过了两天,陈慕桢和夏澜旅游回来。
夏澜给几个孩子买了好多礼物和零食,见院子里是严宵陪着陈沛山下棋,故意提高音量说:“有人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回头把给她的那份都给小宵。”
她以为照着女儿的性子,肯定会风风火火下来理论,结果半天没有动静。
陈沛山说:“遇上不高兴的事儿了,都别惹她。”
夏澜和陈慕桢对视,夏澜说:“我去看看。”
“先别去。”陈慕桢摇头,“孩子大了,也得有自己的空间。需要咱们的时候自然会来找咱们。”
说着,从包里挑出一个礼盒给了严宵:“小宵,麻烦你把这个派给送上去,小满爱吃。”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严宵第一次有机会和陈星夏说话。
严宵敲了好久的门都没回应。
“小满。”他喊她,“我们t出去玩,好不好?”
“……”
“叫上苏雨萌和谢正。”
“……”
“还是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依旧没有回应。,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宵无法,只得把派放在门口。
正要离开,里面忽然传来一句:“我想吃甜宝栗子。”
严宵眼前一亮:“好,我现在去买。”
晚上,严宵留下吃饭。
陈星夏这几天清瘦不少,夏澜看在眼里,着急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和陈慕桢在厨房时,她问丈夫:“该不是对了答案没考好吧?要是没考好,咱爸就能安慰了。我看这状态……像是感情问题。”
陈慕桢啪地转过头,顿时目光如炬:“你是说咱闺女谈恋爱了?”
“我说了吗?”夏澜嗔道,但瞧丈夫这急赤白脸的样子,又觉好笑,“之前是谁说女儿将来要是谈恋爱了,自己绝对不当电灯泡?这现在还没恋爱的影儿呢,就不高兴成这样。”
陈教授拒不承认,还说:“我那是怕女儿受欺负。”
骗谁呢。
夏女士还不知道陈教授吗?
女儿奴。
不过孩子确实大了,再过几个月也成年了,有些事是必然要发生的。
他们家长再不放心,真到了那一天,也只有放手和祝福。
陈慕桢凑到妻子身边,问:“会不会和小宵有关?”
夏澜一愣,随即笑道:“要真和小宵有关还好了。小宵啊,我放心。可我感觉咱们女儿和小宵够呛。”
“为什么?”
“就你女儿成天欺负人家,压根儿没把小宵当异性看,你觉得这能有戏吗?”
陈慕桢认为世事无绝对。
再说了,感情的事,开窍也就一瞬间。
院子里,陈星夏吃着刚出锅的热栗子。
这会儿天还没黑,但日头已经没那么毒,加上有风轻轻地吹,倒也惬意。
就是某人剥的速度赶不上她吃的速度,影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