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嗯,当时的我感到点儿毛骨悚然。我管理外科部门,我知道许多军雌从战场回来后需要疏导,我不是精神科军医,对于病理疏导仅停留在操作治疗机器的流程方面,我一时分不清约书亚的不正常是属于战场常见的那种,还是…“重生”所导致?
我没心思继续抽烟了。
约书亚的“重生”到底是一次,还是两次?
一次濒死体验就足以摧毁一位战士的品格和过往所有坚持。
我见过太多创伤应激障碍的士兵,他们大部分疯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虫,小部分,盖旗火化。
我问:“你这是什么情况?华沙,你近期从战场回归有没有去做过疏导?”
…
后来我才知道,正是我这句疑惑又让约书亚成功硬撑了一段时日。
我当时说话,医生的那部分职业病态度上线,警惕变得不伦不类,糅杂进了往日在手术里对待笨蛋学生们的严格。
嗯,我当时正在新带一批学生,实验动物都比他们聪明,我那两周总是在发火。
我声音一严厉,他们就会开始愁眉苦脸,约书亚显然也像我的学生,被这股严厉扫得紧张起来。
他紧张态度很奇妙。
他…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位成年已久且身高超过190cm的军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当时的我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词,的确是这个。
约书亚突然变得很“乖”。
开会时的成熟矜持的领袖气质还未散去,每一根发丝梳的优雅矜贵,在这无虫打扰的寂静小阳台,我能闻到灰尘、久未打扫的潮湿、空气中的消毒水,还有他身上淡调香水。
他从头到脚是再标准不过的特权样,偏偏我一问,这“模样”就乱了,仿佛有另外一个更真挚更笨拙的虫跑出来回答问题。
约书亚说:“没有什么情况。最近一次开战甲出巡是三天前,疏导做过了,就在胡蜂军的第三疏导区,用的是30061号疏导室,疏导治疗师是卡尔·波特。”
说话时不对视是失礼行为。
约书亚那会儿无法直视我,所以他把头抬起来,又轻轻撇到一边,用半张英俊的脸面向我,偏偏说话时睫毛颤得厉害,银睫毛像两片蝶翅,上下翻飞,在月光下泛着令虫心烦的光辉。
他没有停,仿佛想证明自己有多正常,约书亚主动说起此次胡蜂基地星转移调动的重点流程,利落快速地汇报清楚,一件接一件,还将胡蜂军团未来几件重大历史节点转折一同交代清楚。
…
…
…
约书亚说未来十年大事件说到一半突然对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
在一众足以让世界变得天翻地覆的话题里,约书亚横插进一句关于我的事情。
约书亚偏着头,轻声说:“你的烟要烧完了,小心烫手指。”
那只戴着礼仪白手套的手伸过来,掌心朝上,他示意我可以将烟摁在他手心里。
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自然到仿佛理应如此。
我没有摁,将烟蒂随意丢到地上用靴底碾了碾,从烟盒里咬出第四支烟,请他继续说。
约书亚很敏感,立刻把手收回去,甚至把那只手背到身后,他在我面前站起了军姿。
严肃的情况突蹦这一小细节,令我有点…哭笑不得的莫名。
我何德何能有了第一军总长的短期体验。
他继续说。
我用心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
关于胡蜂军团的未来转折我就不在此赘述,你回去查查资料补充吧。
我接着说。
…
约书亚说未来时,我能察觉他刻意避开了“米兰·克莱门”的未来,只说现阶段和未来对我、对胡蜂军团都有益的事情。
这令当时的我感到舒适。有时“固有印象”和“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会成为思想镣铐,我一向更偏爱自己探索和亲自冒险。
我那时年轻,有一手出众的外科手术本事,我那时觉得,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才是选择,被预言的“选择”是一场败仗。
等我抽到第五支烟时,约书亚把我用得上的未来说完,条理清晰,清清楚楚。
他温和的语调里出现歉意:“…抱歉,我只能拿出这些,这些就是我的全部了,我只记得那么多。”
“我只活到39岁,再往后的事情我无从知晓。”
我听到39岁,手指抖了一下。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的脸。
他现在瞧上去最多不过25,25岁的少将,未来一定能当上总长。当上总长后就不再需要频繁进入星海与异兽战斗,他怎么可能只活到39?
我紧皱眉头,思索到一个可能性,脸色微变。
约书亚虽偏着脸,但余光肯定一直在注视我,我脸色一变,他马上开口。
他说,“重生前我活到39岁,完全是因为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虫能干涉我的选择,我的死亡地点在黑洞之门,战死星海,绝对的战士选择。”
我说,是吗。
他坚定地说:“是的。米…克莱门医生,请您相信我。”
他甚至用了敬语。
一个特权种对中等种军医?
我笑了一声。
前面全程我都眉头紧皱,态度冰冷带刺,这突然一声轻笑不出所料吓到他。
约书亚下意识后退半步,颤动翻飞的眉间银蝴蝶都静止了。
我说,“你说信任却紧闭双眼?为什么不转过来看着我说?”
我没有用什么手段,只是起个话头,约书亚就倒豆子似的把胡蜂军团相关未来交代清楚,我得想办法从他嘴里掏“雄主”的情况。
约书亚偏着头,没有睁眼,他似乎也清楚我的步步紧逼是为何。
就用那副窝囊样轻声解释:“医生,您所担心的那部分已没有实现的任何可能。”
“我哥哥已经和另外一位军团系出身的阁下结婚,他从未听说过您的名字。”
“您很安全。”
…
我沉默片刻,我说…
…
什么?
嗯,你也觉得我会说“但还有你知道”这句?
真巧,当年的约书亚也这样觉得。
这句话不好。
一旦说出口,不论是现在的我还是当年的我都确信,约书亚会走极端。]
…
【米兰阁下,一款会对军雌心软的仙品…】
【心软个****!!活着的约书亚价值更大,米兰阁下有点脑子都不会言语诱导他自杀。】
【记个重点,菲特·怀恩代表热情,约书亚算是代表诚实?】
[…
我先说了一句,是吗。
当时的我和约书亚都是成年虫,他能戴起一张虚伪面具演讲,理应知道我平静回应之下的潜台词。
他应该知道,如果继续站着,继续听,我会说出让他难做的话。
就比如笔者你认为的诱导自杀言论。
但,他没走。
约书亚硬站着那儿,等我未脱口而出的言论。
坚持一种我并不想懂的坚持。
这荒谬可悲的坚持令我想到一些死在手术台上的军雌。
他们总在生命最后一刻坚持说,救救我,医生,我不想死。
明明他们也知活不了了,却仍然祈求缥缈一丝的希望。
于是我说,“你哥哥的名字叫什么?”
约书亚一下子把头转过来,双眼瞪大,满脸的意外。
他呆滞喃喃:“我哥哥结婚了。”
那时,我觉得他多少是了解我,可能重生前近距离长时间和我接触过,我可没忘记他第一次来救我时的大胆冒犯。
结果听听他说了什么?我难道还会对一个没见过面的已婚雌虫有任何念头?
神经。
我当即冷笑,“是啊,你告诉我名字,我明晚就去暗杀他。”
约书亚又想低头。
我说,抬头。
他僵住,成熟和温和这次没了,声音变得更小。
“…乔什科·华沙。”
我听得费劲,便跟着念了一句,“约舒?约舒什么?”
约书亚耳朵红了。
我当时表情古怪,所以约书亚很快又大声说了一遍:“是乔什科·华沙,我的第三位哥哥,他的名字和我的很像,我们长得很像,我的雄父很喜欢这个生物奇迹,所以特意取了相似的名字,我…”
我说,“停。”
约书亚抿唇,抿得唇色发白。但突然地就在下一秒,他无措的微表情消失,瞳孔兽化,面露凶相。
我被他这番变脸惊起颈后一片鸡皮疙瘩。
约书亚倏然转头,盯向阳台走廊一侧,我来开会前才灌了四罐强效提神冲剂,精神和注意力正是集中度最高的时段,我立刻跟上约书亚的视线,发现是走廊那边来虫了。
约书亚很敏感,他提前感知到百米外的存在,那副硬装的成熟和真实的笨拙消失,触须起立,神情狰狞如兽,凶到丑陋。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天哪,他一定会杀了那个无意间路过的虫!
约书亚往后退一步,军靴在地板上踩出脆响,他要往那边攻击了。
我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他的礼仪领带,拽得太猛,领带针崩飞,整条领带都被我从第一军深蓝色的军装里抽了出来。
他浑身紧绷硬得像座石山,我根本拽不动他,反而因为力的作用,我自己撞进他怀里,他崩飞的领带针直接划破我的手心。
我也戴着手套,我需要仔细保养手,我的手套是黑色的韧性皮革,有优秀的防刺性。
但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那根领带针扎穿我的手套,我的血从手套撕裂的地方飞溅出来。
约书亚闻到血腥味立刻回头,不夸张地说,他的表情完全能满足魂飞魄散一词,他第一个动作是立刻抓住我的手,去吻我手心的伤口和血,用舌唇吸吮破开的血肉,吸干暴露在空气里的血液。
我当时也吓到了。雄虫的荷尔蒙素依靠血检甄别,约书亚的反应堪称紧急救援。
他再抬起头,眼泪从那双蓝眼睛里滑落,像大海孕育出的珍珠,随眼泪一同出现的是他的翅膀。
后来我猜测,他的“百万次”记忆里应该是有过类似的情况,“我”受伤要暴露了,所以他必须不顾一切地带我离开。
所以,当时约书亚直接在禁飞的会议城阳台张开鳞翅,一把抱着我,向月下飞去,
果断避开有虫巡逻的阳台长廊。
…
什么?
哦,当然可以透露。
约书亚是蝶族。
他的鳞翅展开足有4米长,翼尖有双爪钩,是闪光系的蝶族,翅膀非常漂亮。]
【蝶族!起立!!!】68,50;57.969铑阿咦裙
【诚实是真能舔到雄虫阁下?约书亚实操!真舔??这一口血里多少荷尔蒙素…米兰阁下等级又高,约书亚这样一口下去发情期都被淦出来了吧??】
【那么问题来了,我突然舔阁下手只会被法庭监察骂飞,菲特你干点虫事吧,好绝望,为什么约书亚抽中地狱试卷还能入学成功啊?】
作者有话说:
米兰台词化用西游记:“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若你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第79章
榜一:你他*的偷看菲特消息?
@菲特留下来:
[…
二次兽潮之后,
胡蜂军团的基地星第一个强化的是全球线路和全自动武装化炮台。
会议城安置超过六百座全自动加特林,接连庞大的蛛网监视器,10s之内可完成检测消灭火化。
但10s已经够约书亚飞远。
他的翅膀是我见过最宽最长的蝶系鳞翅,
近黑的深蓝与近乎发光的银白组成它们,
银白居多,
深蓝绘出蝶翼上瑰丽的纹路。
我摘除过许多鳞翅,只一眼便迅速发现,
约书亚蝶翼深蓝的纹理里藏拢着可收缩的骨刃倒刺。
这些深蓝倒刺像鱼鳞一样排序整齐,月光拂过,它们会闪烁浅浅的蓝宝石光晕。
双翅四米,
条条纹理藏有可收缩的外骨骼刀,
约书亚如果单兵作战,
几乎有普通虫族的4倍战力,
双翅张开,他就是一台人形坦克。
我为约书亚的鳞翅发育完整度感到震惊。
这对蝶翼不仅美丽,还具有陆空兵泛用性,
双翅近四米在单虫搏击、群体混战、突袭、刺杀方面具有压倒性优势。
我对外宣称的军雌身份是患有先天基因病的雌虫,基因病让我发育不全,没有鳞翅和触须,
在同团军雌面前,我偶尔对鳞翅发育产生错误认知是正常事。
我最擅长的外科手术之一就是摘除鳞翅,
这令我的风评在部分军雌群体里不算好。
他们总认为我这个先天发育不全的“雌虫”是嫉妒他们强大美丽的第二生理武器。
在看到约书亚的鳞翅前,我并不觉得军雌们的翅膀有什么魅力可言。
毕竟当你第一次见到鳞翅是在它们残缺、断裂、福尔马林杯里时,
它们真的不具备任何魅力,
只有血腥和需要切除病灶体的麻烦。
不论是特高中低等种,
所有军雌的翅膀都为战争而生,
姿态狰狞偏多,
鳞翼的呈现姿态有的是骨膜,有的是鳞加羽毛,有的是鳞加骨,总之千奇百怪。
但约书亚的鳞翅完全不同于过往我所见。
它很完整,战力与魅力并存。]
【原来米兰阁下对骨膜类鳞翅的评价是千奇百怪,心碎今晚。】
【约书亚的鳞翅能有那么完整?还闪光??不可能吧??他雄父都不是高等!】
【客观说一句,如果约书亚的鳞翅真如米兰阁下所说,突然能理解为什么约书亚哥哥们一约阁下就能牵手成功,华沙家的雌虫翅膀发育完整+珠光系+武魅兼备,哪位阁下看了不迷瞪瞪…】
【原来特权种的鳞翅还有珠光特效?长知识了,这就去买珠光粉为接下来的狂欢游行做准备!】
【每日一get!谢谢菲特老师再爆**种心机约会细节!】
【懂了,这就去扒闪光蝶系的战友翅膀!现场学习!】
【菲特你别乱写!!!闪光蝶系的鳞没有宝石特效!!草!!!ta**s*&!】
【上面那个是已经被战友偷袭了么?】
【欢迎闪光蝶系加入菲特迫害大联盟!】
[…
…
[采访中断15分钟。]
者观察记录:60岁的约书亚先生在会客室内张开巨大鳞翅,撞翻装饰灯与茶桌,笔者有幸直面观察到这位将军的双翅具体形状。约书亚先生的鳞翅膜为深蓝并银白,银白部分主体呈现白钻闪,米兰先生的描述简化至少六成,笔者能明白为何如此。]
者观察记录:已经戴上****肩章的约书亚先生仍会因为米兰先生一句简短平述的夸奖而克制不住,这在公共场合实在有损****级别的权威性,****的荣誉是约书亚先生肩上最闪亮的一枚,也是组成他骄傲的重要部分,但偶尔,约书亚先生无法自控的失控可能会导致权威失信,士兵们也许会因此质疑他的统帅。
米兰先生平日里很关注约书亚先生的精神和形象问题,他既是医者也是支撑约书亚先生重新站起的“骨”。
笔者认为,米兰先生真正做到了书面用语“生命的另一半”此职责。]
…]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服了。】
【仔细想想,有位阁下细细观察我的鳞翅逐一夸奖…这不速速OO都对不起阁下的夸夸好吗?】
【只有我好奇****一词是哪个军阶?】
[…
请原谅约书亚的失礼,我接着往下讲。
…
会议城布局属于军方建筑不便透露,总之,当时约书亚抱着我停下后,已经离那栋会议大楼很远,我们在某处长梯的阴影里停下。
什么?
对,是的,就是国会山那种广场长阶梯,不仅空旷还具备完善的水道循环系统、喷泉广场、景观植物装饰花园。
约书亚选的位置很正确,这里到处都是空气清新设备,我的血第一时间被他吮去,伤口还被紧紧摁住,残余的血腥味消散在反复清新的空气中,威力不值一提。
我们落地后,约书亚第一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治疗喷雾,粗暴且焦躁地扯下我的破损黑手套,用喷雾治疗手心伤口。
我惊叹于他的行动力,随即意识到一件更微妙的事情。
我问:“你在基因测试是高于高等规格是吗?”
约书亚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但因为问题非常跳跃,他的表情有点呆:“是的,高等A级+,血检测试纯度满格,无基因病遗传,闪光系特征为显性遗传,隐性遗传基因条有…”
我说,“停。”
我作为医生,对军雌坦诚自身任何病状的直白非常满意,这能让我迅速找准军雌哪儿不舒服。
但是在日常对话里,我并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这会每时每刻提醒我还是“军医”,没有私虫时间。]
【懂了!这就写笔记,和雄虫阁下约会一定要保持私虫风格!】
【狼牙小刀:所以…我要和雄虫阁下说怎么剥异兽皮?或者和法庭申请一下带阁下去观摩我剥异兽皮的现场?诶嘿!说剥皮那我可就不困了啊!我能说一整天技巧不带重样的!】
【…兄弟,虽然我们之间是竞争关系,但出于对雌虫这个族群的“正常形象”维护,看在同性友情上提醒你,你他***的是傻逼吗???你想当第二个被法庭开罚单三年的军雌??上一个被开这种罚单的还是20届明星军雌第一位,你算个**毛有这个本事哄阁下看你剥皮???】
【大哥,你行行好,放过军雌群体!军雌形象就是给你们这种神经病败坏光了!】
【狼牙小刀:你***!菲特不就这样写的吗!】
【啊,菲特还写去奥图文第三校区就有概率遇到阁下呢?谢邀,虫在数据工程系,差不多学成一具尸体了。】
…
[
我又问:“高等A+的恢复力按秒数计算,你随身携带治疗喷雾属于小爱好?”
约书亚又沉默下去,他低着头,单手握着我的手,我的手在他的手里五指舒展张开,手心完好如初。
当时的我想,猜对了。
我说:“在你奇妙的记忆里我因为受伤暴露过性别,是吗?”
约书亚把唇抿到发白,点点头。
我并没有感到威胁,或恐慌一系列责怪情绪。
我自知性别后,设想过无数次暴露情况,血的意外性当然在其中。
我前阵子才给自己做过腺体手术,血液里的荷尔蒙含量很低,需要流到300cc以上才会有一点点荷尔蒙素挥发,今夜这个意外我并不担心。
但我需要诈出约书亚口中关于“米兰·克莱门”的个虫未来,可能会暴露的种种不确定因素和后果。
所以我继续问:“暴露的情况具体为何?死了?还是什么?”
约书亚听到死亡一词时,抓疼我的手,不吭声。
那时的约书亚总是沉默,沉默是他面对我唯一的防御,但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他在我的病床前自曝一切时,已将开启沉默的钥匙送上。
我翻掌过来,轻轻勾住他的手指,称呼从华沙变成了约书亚。
他一秒都没有抵抗住。
不过这次他诉说的缓慢又艰难,不如述说胡蜂军团未来时顺畅,第一句话令我感到震惊。
约书亚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说,在某次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里,他在我摔断脊椎的10小时后的医院营地找到我,因为医疗物资短缺,我的腿和脊椎没有救回来。但他没敢把我留在医院里,直接将昏迷的我带走。
当时的我打断他的话,古怪地问:“…你在参与救援的间隙,跑到第二军的医院营地偷走了我?”
约书亚顿住,低着头,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说,“好,知道了。”
他立刻抬头。
我反而有点莫名其妙。
很不好描述他当时的表情,他绝望时微表情非常多,我只好又说一遍。
“我知道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可以不用说了。”
我当时的表情很平静,不露喜怒,我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反复算来,只有几种演算过的途径。
回归家族被带走私豢沦为交易对象。
我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我有绝对的自信,只要能恢复意识,就能处理掉自己。
前者可能有点麻烦,但我不觉得后两种情况会出现。
我不允许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约书亚在他自认为的某次记忆里带走米兰·克莱门,但只要米兰·克莱门醒来,就意味着他将失去米兰·克莱门。
但令虫意外的是,我平静以对的态度令约书亚心防破碎。
他突然开始讲述“这一次”。
他说,他没有想要豢养我,相反,他把我偷走后带到了一个微型星球去养病,没有暴露我的身份和性别,对外宣称克莱门医生被朋友带走治疗。
还在我的许可下为“米兰·克莱门”这个身份申请长期病假,他想尽办法在几年内推动首都盟(当时的我没明白这又是什么组织)的医疗科技和民生科技进程,大概在5年后,我在首都盟的医疗科技帮助下,重新站起来,成为第一代外骨骼异体科技的试用者。
当时的我…嗯,说来惭愧,我第一反应是什么是首都盟?什么是新生医疗科技?什么医疗科技竟然能在五年内发展到逆转神经和细胞的死亡??
我是一个注重当下的虫,我当即抓住他的手,问:“细说首都盟的医疗科技。”
约书亚立刻卡壳。
三声对不起说得我头晕。
约书亚又用那种温顺小心的语气说:“…我只记得怎么帮助你站起来的部分记忆。”
他用尽力气,甚至想到脸涨红都没能想起来首都盟的发展历史,只磕磕绊绊解释了首都盟是某几个家族组合而成的新势力,将要发展什么新科技航道点,利用黑洞,推进民生科技,智脑手环即将诞生。
约书亚说他不喜欢首都盟,说正是他们做外骨骼测试装的时候弄伤“我”,“我”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做抑制荷尔蒙素的腺体手术了,血一出来,那些测试员全是中等种,个别资质差的当场发情。
我有点意外。
我沉默凝视他,心里当然是在怀疑约书亚·华沙此刻是否居心叵测。]
【别怀疑,就是啊!就是啊!】
【珍惜现在还会警惕华沙的米兰阁下,翻回去看他们秀恩爱的章节,牙帮子咬碎!】
[…
我在战友口中有个非常统一的评价,冷面刽子手。
我的面骨线有些利,嘴唇薄眼尾翘,摆出冷漠表情或质疑表情时,一些定力不够的虫会立刻冒冷汗。
有时候这令我具备额外优势。
比如,去和上头长官谈医疗用度分配,医疗城20个部门,只有我的部门从未有过用度短缺。
我想,我当时一定是展现出质疑用的冰冷审视表情。
约书亚的情绪不仅理科激动起来,还开始发抖,反复地自证。
他开始说我的一些性格,说我的一些癖好,说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私密过去。
虽说我不会因为没发生的事情迁怒谁。
但约书亚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威胁。
于是我打断他的自证,并说:“我不需要你自证什么,你说得越多,我越反感。”
约书亚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很快,事情就出现了意外。
约书亚总是与意外随行,这点令我无奈。
他沉默片刻,松开我的手,开始交代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在16岁第二次生物变态成功后立刻参军,仅用了三年就成为家族中最闪耀的存在。第一次回忆起“米兰·克莱门”的零碎记忆是在6岁,就在第一次生物变态发育后的第一周。
但他从未对谁吐露过未来,只是等着,等着长大,等着跨过第二道生物变态的门槛,立刻投入星海,锻炼自己,一步一步获得真正的话语权。
约书亚低着头,声音里有一点难以掩饰的哽咽,但他始终在努力平静,他说,我熬了好久好久才过来找你,没有编造一切。
他反复地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反复说,仿佛只要话说了一百遍,就真的能化为现实。
我当时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哪里不对劲,立刻伸手去扶他的下巴。
约书亚一直低头,导致我没能马上发现他的脸和耳朵涨红起来不是因为回忆,而是因为嘬舔一口我的血,发情热正从他体内慢慢燃起。
我感到惊悚的同时猛然回忆起前面聊天的一个细节。
我掐着他下巴强硬地问,他到底几岁。
为什么连降低荷尔蒙素的雄虫血都抵挡不住?又不是刚成年不久的青少年,而且只要去军团的梳理室梳理过一次,军雌就会产生一点雄虫血抗性。他怎么连一点都顶不住??
约书亚眼里全是水,蓝如真海,在月光下粼粼泛光。
他张着嘴,潮湿呼吸喷湿我的虎口,舌头嫩红黏腻,舌尖似断尾的幼蛇,微抽搐又似发抖。我能看到他的口腔内部正在分泌大量的唾液,舌尖浸在里头,约书亚光是呼吸都会哼出黏腻的水渍声。
发情期的特征之一,体液旺盛。
他失声了,没办法说话,只得以口型告诉我,他还有二个月满二十,手脚发抖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军官证,手尽量保持稳定地举给我看。
我当时虫都有点傻了。
当时的我一直以为约书亚·华沙最少25岁。
不论是身高,还是长相还是气质,他的肩章甚至是少将级!
他怎么可能才19岁?他怎么敢才19岁??
我无言以对。
诡异的“重生”记忆和绝不可能成为少将的年龄。
…他真的太年轻了,如果不是“重生”,那么约书亚·华沙将会是整个虫族历史上最闪耀的天赋之子。
如果是重生,约书亚自述的努力和保密就是真的。
他幼时就知晓“百万次重生”,参军三年内爬到少将军级,必须每一场战争都赢下来,不能有一丝错误,不能有任何一次失手,他必须要不停不停地往前奔跑,跑过所有恐怖和危险,跑过时间,才成功抵达我的受难日。
…
当时的我被震撼到了。
我在第二军,他在第一军,所有将级军雌的资料属保密状态,但只要我死磕去查,我是能查到约书亚·华沙的成长资料。
这段时间我没去查是因为胡蜂军团二次受灾,医疗方面太缺虫手,转身都难。
他没必要撒这种必然会被拆穿的谎言。
怎么会有虫真的能做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