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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就算那扇门现在大敞着,林雪旻现在也不太敢进去了,只能心情沉重的捡走萧山留给他的充电线,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充电。

    打开手机后,一连弹出好几条消息,林雪旻才想起自己今晚还约了一个人,但他出不去,只能在键盘上写写删删,最后说了句抱歉。

    15.说谎

    今天的活动结束得很早,主要是些媒体周刊的访谈,丁鸿一向敬业,乍一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不少,连最迟钝的张程都看得出来他想快点收工。

    接近黄昏,丁鸿推门就闻到温暖的饭菜香气,一时怀疑自己走错了。也许是过于无聊,林雪旻翻了萧山塞在冰箱的食材,正在厨房里做菜。

    一刀刀片开的白萝卜堆在砧板上,锅里煮着牛肉汤,看到丁鸿进来,也只是动作稍有停顿,就继续低下头片他的萝卜。

    他这顿饭本就自娱自乐做到尾声,除了牛肉萝卜汤,还有一道清炒芥兰,味道算是比较清淡。

    不等丁鸿开口,摘下围裙的林雪旻就默默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丁鸿碗里,看丁鸿还想说话,又握了汤勺,起身舀了满满当当一碗热汤推到他的面前。

    两个人相安无事吃过饭,林雪旻又收了碗碟进去洗,洗到第三遍的时候,丁鸿就别到了他的身边,挽起袖口三两下冲干净餐具上的泡沫,连带着林雪旻的手也放在水龙头的流水下冲干净,像小时候那样抽了纸巾帮他擦了擦手:“现在能跟我聊聊了吗?”群一依O三七久遛八二一

    清醒时面对面的感觉,和醉酒时完全不同,隔着那张木质的餐桌,林雪旻把脚收到椅子下面,暖黄的灯光下,一张脸素净白皙,和昨日判若两人,但想找到些从前的影子也绝非易事。

    林雪旻早就不是小孩了,眼神里没有什么纯真可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漫不经心,倒是那点总在丁鸿面前藏着的傲气仍尚存一息,有种不愿露怯的执拗。

    但却还是避开了对上丁鸿的目光,只匆匆一瞥便垂下视线:“昨天的事是场误会。”

    “我平时在那家酒吧打些零工,昨天休息,喝多了点,结果有警察进来突击检查……看到警察后现场陷入了混乱,不知怎么就误抓到了我们几个。”

    林雪旻还是第一次跟丁鸿说谎,他顿了顿,又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等清醒点时,就已经在警局了。”

    “什么叫做在酒吧打些零工?”丁鸿问他:“是打什么样的工,学业忙得过来吗?”

    “……服务生。”林雪旻随口又扯了新的谎:“时薪还好,够赚点课余的生活费。”

    “哦。”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规场所,不然怎么会被警察盯上,还真能从里面捕到了人带回警局做审讯。

    一想到林雪旻现在不仅可能经常喝酒,也许还时常出现在这种场合,丁鸿的心情就难以言喻,看着那张未起波澜的脸,却还是尽可能保持了平静。

    “我听萧山说,你并没有读大学,”丁鸿看着他:“他说,你甚至没有读完高中。”

    林雪旻听到这句话时神情微滞,但也只是一瞬,似乎那也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我妈妈身体不太好,不太想让她那么辛苦。”没有谎言被即时戳穿的窘迫,甚至对着丁鸿笑了笑,轻轻摩挲起桌布边缘上的流苏:“而且,上学也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丁鸿轻轻重复了一遍,林雪旻却听得出他有点生气:“没意思就不读书了,即便辍学也从来没想过要联系我,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短暂沉默的林雪旻,接着解释道:“纸条被我搬家时弄丢了。”

    记忆里的纸条第无数次又出现在脑海,不是摊开着随风飘去,而是拧做又潮又皱的一团,滚落在地上不见了踪迹。

    他说出搬家时丢了几个字时,就和说出吃饭睡觉一般轻描淡写,好像那真就是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也从来没太放在心上。

    但那些字眼却还是被丁鸿敏锐地捕捉到,一张俊脸浮现出刹那恍惚,继而愈发凝重。

    他苦等林雪旻电话时,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即便是通讯方式被私生饭泄露,遭受过长达三个月的疯狂轰炸,都没有换过号码,接不了电话,短信却是一条不落地翻了好几年,就那么日复一日,在满屏狂热骚扰和污言秽语里耐心寻找着弟弟的蛛丝马迹,

    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什么也没能等到,除了安慰自己他过得很好,终归别无他法。

    如果给他手机时,没拔出电话卡就好了,再或者,至少也该问问他们要搬去哪里。

    “对不起。”听到丁鸿突然道歉,林雪旻愣了一下,听他又说:“是我太疏忽了。”

    小孩子丢东西太正常了,怪自己,写的什么破纸条,要写也应该写在林雪旻的手上。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你之前成绩明明一直很好。”一想到弟弟这几年也许很辛苦,更责怪不起来

    :“但书还是要读的,你还这么小,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他这么一说,林雪旻的眼睛就有些酸了。丁鸿看他低下了头,以为他是在无声抗拒,却也是很好脾气地笑了笑,不等林雪旻做出反应,越过桌子的手已经碰到他的头发。

    丁鸿身高很高,比林雪旻还要高半个头,手也很大,落在林雪旻有点乱的头发上很有安全感。林雪旻没来得及躲开,就听丁鸿说:“昨天的事可以不追究了,但读书没有商量的余地,”丁鸿摸了他的头:“还有那种滋事斗殴的地方,以后不许再去了。”

    萧山大抵是没有给丁鸿看那堆资料的机会,不知他是用了什么高超的措辞,才会让丁鸿得出林雪旻是被卷进寻衅滋事的结论。

    意识到弟弟似乎不太适应肢体接触,丁鸿原本还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的手就收了回去,问他:“昨天他们误伤到你了吗?”

    林雪旻身上不痛,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想到刚才说的学业时,反倒是怅然若失。

    “我答应你,会继续读书。”他对上丁鸿的视线:“答应了你,明天就能回家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要跟肖蕊阿姨聊聊你继续读书的事,”想从林雪旻手里得到肖蕊现在的号码,却察觉到对方的神情警惕起来。

    丁鸿以为他是怕自己说出警察局的事,林雪旻却说:“我没跟妈妈讲过辍学的事,你不要打给她。”

    “小蕊阿姨没跟你住一起吗?”丁鸿接着就反应过来,问他:“那是要回什么家?”

    林雪旻一时语塞,却仍是很固执地坐在那里,没有再吭声。

    丁鸿看了他几秒,想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还去那种地方讨生活,很快就做了决定:“如果是自己住,那就不用回去了,我不同意。至于上学的事也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替你安排好。”

    “你凭什么不同意,”林雪旻突然就有些不高兴,抗议道:“你又不是我爸我妈。”

    丁鸿记忆里的弟弟,向来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从小在自己面前就更是这样,漆黑的瞳仁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崇拜和依赖,而不是像现在冷漠又抗拒,明里暗里说着想和他划清界限的蠢话。

    他觉得林雪旻像变了一个人,但其实林雪旻也是这么想的,印象里从来不会生气发火的哥哥,从昨天到今天动不动就眉头紧锁,甚至还把他关在屋里。

    “你妈妈就管得了你吗?”丁鸿冷冷地说:“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又能怎么办吗?”

    林雪旻的身份证件还在丁鸿那里,循着证件上面地址找过去,想联系到肖蕊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找到妈妈,新问题就又会被接二连三地抖落出来,肖蕊不知道的事,还有丁鸿不知道的事,都会立马浮出水面,那样的后果对于他,似乎才是真正的深渊。

    “我会想办法联系到小蕊阿姨的,”丁鸿看着他:“在那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丁鸿很清楚,只要他一放林雪旻离开,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人了,去年签售时摊开在休息室桌上的专辑还历历在目,上面除了他潦草的字迹,没有林雪旻留下的只言片语。

    为什么明明都来见自己了,被发现却又是避之不及。

    林雪旻的反应很难用赌气外的理由解释,丁鸿更不愿承认,可能真的被弟弟讨厌了。

    现在这样只会让他更讨厌,却又比任何时候更清楚,决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不要打给她,”过了很久,林雪旻才妥协道:“但你总要让我回去拿点东西。”

    16.行李

    回去的那趟还是萧山跟着的,他明明旗下管着一堆艺人,凡事都亲力亲为忙得不开可交,但却唯独对丁鸿这个弟弟放不下心,总担心别人去盯会出了差错,被对家或者内鬼利用,编造出什么惊天的黑料,没等出门就怕他跑丢,往他身上放了迷你追踪器。

    好在林雪旻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跑的意思,只安分地坐在车的后排,侧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萧山从后视镜里欣赏着他的侧脸,突然问他:“丁鸿还有别的弟弟吗?”

    如果不是他亲自从局子里把林雪旻领出来,虽然知道大概率会被拒绝,他还是肯定会问丁鸿愿不愿意把这个漂亮弟弟签给公司,不同于丁鸿那种略带忧郁感的矜贵,这孩子的傲气里更多一些颓丧,是萧山更加偏爱的风格。

    但也只是想想,萧山从不碰真的预备役法制咖,所以才想问问林雪旻,他们家还有没有别的小孩,关系远点的也行。

    “可能有吧,谁知道呢,”林雪旻的亲戚也很少:“其实我们关系也不是很近。”

    停了车还要走上很久,小路满是雪后的泥泞,鞋子很快就脏得看不清模样,等抵达林雪旻住的破楼时,萧山也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色,似乎是并不知道城里还藏有这样老旧的建筑。

    他跟着林雪旻上了楼,看他熟练地从墙角成摞的旧花盆缝隙里摸出备用钥匙,拧开门让自己进去。

    屋子很小,只有卧室的窗户大一些,因为采光不是很好,白天进来有些压抑。林雪旻不知从哪找出个新坐垫,放在旧单人沙发上才让萧山坐下。

    冬天的水果只有柑橘和苹果,放在冰箱久了,表皮还有点皱缩,林雪旻挑了几个好看的摆在盘子上招待萧山,烧上热水,就去收拾他的行李。

    烧水的电子壶也用了很久,一运作起来动静很大,隆隆地响着。萧山处理着手机上的邮件,很快又听到些混进些别的动静,似乎是一男一女,似在喘息又似在争吵,诡异的嘈杂声愈发鲜明,渐渐不堪入耳地灌进耳里,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萧山突然脸红,想到这是交媾才有的动静。

    隔壁女人的叫床声和家具沉闷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让萧山有些坐立不安,等热水完全烧好,那本来就很清晰的声响愈发失去遮掩,听得人面红耳赤。

    林雪旻却似乎没什么反应,这里房租极低,附近聚集的人群又杂,本来就是做这种行当的人扎堆的地方。他泡了热茶给萧山,注意到对方正尴尬着,便解释道:“抱歉,这里隔音不太好。”

    臊人的动静还在持续,萧山接了通电话,如获大赦去到了屋外,只剩林雪旻一个人在屋里。冬装和鞋子装满了行李箱,林雪旻又从架子上取了高中时的笔记,翻看后放在了行李箱的空隙里。

    床下的纸箱里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多是些做爱用的道具和情趣服饰,几瓶润滑剂和一箱避孕套,林雪旻一一封好,只带走几盒觉得好用的避孕套。

    丁鸿总不会就这么一直关着他,林雪旻想,只要找得到机会,钱还是得继续赚的。

    如果放在四年前,就算是更加天文数字的债务,他也会心无芥蒂地向丁鸿求助,不仅仅是因为丁鸿有这个能力,更因为他最能依赖的人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付出多少代价都好,总归是该靠着自己活下去。

    卖一次两次也是卖,卖三次和卖一百次也差不多,早就不在乎了,等还完钱,再攒够妈妈吃药和自己读大学的份,如果有幸身体健康,他会竭尽全力过上他原有的人生。

    至于丁鸿的钱,也早就已经不想要了,有他这个弟弟,对丁鸿根本也是种无妄之灾。

    他拿走了自己的几张银行卡,除了留出来很少一部分的生活费,有的用来还债,有的用来给妈妈打钱,还有张专门留着给丁鸿应援用的,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大额支出。

    丁鸿的身价水涨船高,代言的东西越来越贵,很多用不上的林雪旻也买了,和小时候集卡也没什么区别,他还记得丁鸿没收了他的卡,但是只收了卡,忘记付他卡片的钱。

    萧山看着林雪旻拉着行李箱出来,本来想让他直接退租,却被林雪旻婉拒了,说东西太多,有些他还要留在家里先放着。

    他出门时,手里还提着那几个快要干掉的柑橘,边剥开边往嘴巴里塞,橘子有些发苦,却还是看他吞了下去,大概是因为讨厌浪费。

    17.(大概五分甜)

    住进去的第一个星期,丁鸿就帮他联系到了本地最好的私立学校,除去不菲的注册费和学费,还有一系列纷繁缭乱的收费项目,足有好几页的清单被夹在堆积成山的教辅资料里,邮寄到家门口,林雪旻简单翻阅,发现连住宿费也清缴到了半年多后的高考。

    即便如此,丁鸿也根本没打算让他住校,不仅不住校,甚至不用去学校上课,绝大多数的课程后都标注了括弧线上,意味着有专门的老师会给他线上一对一。

    量身定制的课程表能提供的外出机会屈指可数,紧急联系人那栏,还赫然写着林雪晟三个大字。

    林雪旻来回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忍住了把它揉作一团丢进废纸篓的冲动,等丁鸿回来时,那张课程表就已经被工整张贴在书桌上,林雪旻穿着丁鸿新买给他的睡衣,坐在满地的包装纸和快递盒中间忙碌着,正预备把最后分好类的一摞书放置到书架上。

    半面墙的书架延伸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丁鸿都腾了出来,够林雪旻容纳那些教材。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被棉质衣物包裹的身躯略显单薄,低头翻看书籍时便露出小截偏白的后颈,连后脑勺都透露出专注,林雪旻站起身,正想抬手将合起的书放到最高处,一只手便伸过来,在他恍神的片刻从指间轻轻抽走了那本书,放进预留的空隙。

    后背骤然传来的体温,让林雪旻身形一滞,直了直身体,却还是贴到了丁鸿的胸口。

    “长高了好多。”耳畔的声音,似有欣慰:“以前最上排的书,你自己都够不到。”群1{10,3796⑧⒉〝1看后续{

    黑色绒衫的质感细腻温暖,被包围在令人安心的气息里,林雪旻却没有说话,只拉开点距离,摆脱了在对方怀里的窘迫状态,默不作声弯腰捡起地下的书,一股脑塞到了下层的位置,坐到书桌边,去研究萧山送来的新电脑。

    注册的手续繁琐冗杂,等对照着说明处理完时,天却是完全黑了,走出房间,果不其然,餐厅桌上已经有了晚餐。

    林雪旻洗完手,拉出椅子坐在餐桌旁,埋头扒起碗里的饭,餐桌对面的丁鸿正微微颔首,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碟子里,动作不甚熟练,林雪旻看了他好几眼,等丁鸿也抬头时就收回视线,却是一把汤匙伸了过来,护送着剔净刺的鱼肉落在了自己的碗里。

    鱼甚至还是丁鸿亲手做的,不知什么时候学的,谈得上很可口。

    林雪旻盯着碗里冒着丝丝热气的鲈鱼,算起来已经是第七天,比有些朝九晚八的打工人回家的还要准时。

    “如果很忙的话,不用非赶回来陪我吃饭的。”林雪旻说:“而且…我不爱吃鱼。”

    一旁手机频频弹出新的讯息,丁鸿却似乎没有立即处理的打算,反倒是弟弟的话让他手下动作一顿,也许是意识到林雪旻的口味改变了不少,短暂困惑后,又很快释然。

    “除了不喜欢吃鱼,还有其他不喜欢的吗?”他笑了笑:“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林雪旻似乎并不喜欢他说抱歉,他刚说完,就皱了眉头,低下头把鱼肉咽进了喉咙。

    丁鸿以前从没想过,林雪旻不像只小狗围着自己转时,那张不笑的脸,还有那种接近冷淡的态度,会让自己觉得如此棘手。

    想要弥补二人嫌隙的举措,似乎都收效甚微,原以为几天接触后就会熟悉起来卸下心防的弟弟,实际上仍在与自己微妙地保持着距离。想让那双漂亮的眼睛多停留几秒都并非易事,更别提会和他视线相平促膝谈心。

    也许是那天自己吓到他了,丁鸿有点自责,虽然他并不觉得把他关起来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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