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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

    真正有实力的选手是不会轻易被打击到的。

    贺京桐很快确定了大概的形状和?尺寸,上手开始整。

    担心?无名指的婚戒掉进?雪里找不到,他?摘下来交给缪蓝,“帮我拿好。”

    先是猫身子?,然后猫猫头,顺序和?比例得搞对了。

    缪蓝看他?越来越投入,动作也挺像那么回事,渐渐对成品有了期待。

    “贺京桐,是你自己想玩吧,老说给我堆。”

    “那你别上手。”贺京桐把她跃跃欲试的手挡开。

    好吧。

    她还嫌冷呢。

    缪蓝在?他?旁边蹲下,当?一个安静的欣赏者,眼见一只分不清品种的猫猫在?他?手中初具雏形。

    过一会儿,她问:“你要不要戴副手套?”

    “不用,我又不怕冷。”

    ……嘴硬吧。

    他?手上的皮肤已经被冻红了,看起来薄得近乎透明,底下大大小小的血管都?青得发蓝发紫。

    一会儿有他?好受的。

    因为戒指拿掉,无名指根的疤露出来,跟旁边的皮肤显示出颜色的差距来。

    缪蓝的注意力从半成品雪猫转移到他?手上。

    这么一看,他?的两道疤还挺严重的。

    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时应该是刻骨铭心?的疼痛,恢复起来也不容易的。

    “你手上的疤……”她刚开口,头顶上传来一阵嗡嗡声。

    抬头一看,是一架在?飞的无人机。

    霍嘉树站在?喷泉池旁,大声喊过来:“哥,嫂子?,你们在?玩儿什么呢?”

    贺京桐指着无人机,问他?干嘛。

    “奶奶让我拍雪景,这么美,不记录下来多可?惜。”

    无人机机翼的嗡嗡声时远时近,行走的路径毫无规律和?技巧。

    要说拍雪景,镜头的选择也够随意的。

    十有八九是受老太太的意,远程“监视”他?们。

    贺京桐没管,专心?手上的雪猫,渐渐找到感觉。

    他?不求精细,只求传神。

    猫猫只一个大概的轮廓,虽然没有面部的细节,但胜在?耳朵和?尾巴的感觉都?对了。

    慵懒高?贵的气质跃然雪上。

    如果隔远了看,会以为是一只雪白?的猫卧在?雪地上。

    缪蓝挺惊喜的。

    甚至还想再?要一个。

    他?果真有两把刷子?。

    “真是第一次堆吗?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了。”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这样的水平是值得发朋友圈炫耀的。

    不比他?的养猫日记正经。

    贺京桐满意她的反应,总算他?没白?挨冻。

    他?站那儿,拽起来半点不谦虚:“这叫天赋。”

    “你还会堆别的吗?”

    能人都?是有两分傲气的。

    贺京桐不是一般的能人,他?有十分:“会,龙我都?能堆。但这是收官之作,以后不堆了。”

    她惋惜:“为什么?”

    “因为冻手!”

    哦。

    缪蓝笑出声,刚谁嘴硬说自己不怕冷的。

    他?看她幸灾乐祸,想把手伸到她脖子?里让她感受一把。

    半空又收回。

    寒冰一样的温度,她特殊时期,不好来这么一下子?。熟辞

    他?忍了。

    放过她。

    贺京桐正想给自己的收官之作起个名,无人机又飞过来。

    这回也不装了,直接悬停在?他?们上方两三米的位置,轻细的嗡嗡声萦绕在?耳畔。

    他?回头警告霍嘉树,让他?赶紧把无人机飞走。

    “哥,我都?给你记录下来了,”霍嘉树拿着无人机的操纵手柄朝他?们走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浪漫的心?思呢。”

    他?得意地邀功,想操纵无人机绕他?哥嫂转个圈,手上按了两下发现机器不听?使唤。

    糟糕。

    头顶的嗡嗡声忽然消失,底下的两人也察觉到不对劲。

    抬头望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人机失去动力,竟直直地坠下来。

    缪蓝还没回过神,只觉得自己被大力按进?一个宽阔的怀抱中,紧紧地护住了脑袋。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

    鼻腔里感受到雪的凉意,和?属于贺京桐的清冽的气息。

    耳朵隔着自己的帽子?和?他?的外套,却?好像听?到了咚咚的心?跳。

    再?一睁眼,看到无人机坠入厚厚的雪地中,机翼垂死挣扎转了两下没起来,彻底哑了火。

    坠点离他?们站定的位置好几?米远,应该是被贺京桐及时挡开了。

    霍嘉树意识到自己再?一次闯祸了,一个滑步上前,只差给他?哥跪了。

    他?认错已然十分熟练:“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怎么回事,我刚检查无人机没问题啊。”

    贺京桐手是凉的,心?里蹭蹭冒火。

    他?松开缪蓝确认她没事,三两步走过去踹向霍嘉树,“霍嘉树,你别叫我哥,我受不起。”

    霍嘉树躲都?不敢躲,但他?哥到底也没真踹他?身上。

    “哥——”

    被一个眼神杀回来,他?识时务地闭了嘴。

    霍嘉树意识到跟他?哥说这些没用,还是得找管用的人。

    他?拿捏着恰当?的点头哈腰,给缪蓝九十度鞠了个躬:“嫂子?,对不起。”

    “……”

    戏过了。

    “没事。”缪蓝当?然不会苛责他?,“没伤到人就好——”

    话音刚落,视线接触到不属于雪地的一抹红。

    鲜艳得刺眼,晕染的范围越来越大。

    是贺京桐的手在?流血。

    应该是被无人机划伤了,他?的右手手背上留下一道两公分左右细长的口子?,渗出的血滴落在?雪地上。

    缪蓝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惊人地凉。

    她怀疑他?流出来的血都?是凉的。

    早知如此,还堆什么雪人雪猫的。

    无人机的部件并?无锋利的锐器,从两三米的高?度掉下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是他?手上的皮肤被冻得薄而脆弱,才会一划就破。

    贺京桐以为她是要劝自己别跟霍嘉树生气。

    意外感受到温暖的触碰,视线落到她皱起的眉上,耳边响起她语带关切的声音:“别动,你的手受伤了。”

    他?低头。

    手上的神经被冻得麻木,看到伤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

    视线再?次杀到霍嘉树身上。

    霍嘉树:“……”

    他?现在?只能庆幸不是他?嫂子?受伤了,要不然他?怕是得自刎谢罪。

    进?了主楼去处理伤口。

    贺京桐先用温水把血渍冲洗干净,手上很快回温。

    所幸只是表皮被划破,伤口不深,血一会儿就止住了。

    霍嘉树带着缪蓝在?客厅的某个储物格找到医药箱,他?战战兢兢坐立难安:“嫂子?,我真的完蛋了。”

    “……不至于。”

    “其他?事情不至于,但我有前科的。”

    “嗯?”

    什么事用得着前科这种词?

    “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哥左手上的疤就是我弄的。”

    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简单讲了一遍给缪蓝听?。

    情形跟今天类似,十二岁的贺京桐为了保护即将摔倒的六岁的霍嘉树,手掌护住他?的脑袋,结果被地上的玩具零件划伤了。

    当?时流的血比今天多多了,并?且伤口太深,最终留了疤。

    “嫂子?,从那时候起,我感觉我哥就不待见我了。”

    缪蓝不知道是霍嘉树的记忆偏差还是叙述偏差,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当?哥哥的既然不顾一切保护了弟弟,又怎会事后介怀。

    她敏感地察觉到,问题怕不是出在?家长的态度上……

    但她终究不了解始末,只能宽慰霍嘉树:“别这么想,你哥你还不了解吗。”

    真不待见他?,贺京桐也不会一口一个小混蛋挂在?嘴边了。

    贺京桐从洗手间?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缪蓝给他?处理伤口。

    照她看,那么浅一道,放着不管,伤口很快也能愈合。

    但少爷受伤好歹有她的原因,得好好供着。

    她在?他?的伤处轻轻擦了一层碘伏,“还疼吗?”

    其实不疼了,但她都?问了,那他?只有一个答案。

    “疼。”

    说着又怕疼得不到位,加了声虚弱的吸气声:“嘶——”

    ……够假的。

    但她没拆穿,低头给他?吹了吹。

    照顾伤患,她是一等一地温柔耐心?。

    贺京桐心?想受点伤也不全是坏事。

    擦完碘伏,也没什么好处理的。

    她执起他?另一只手,重新把戒指给他?戴上,摸摸他?的疤,主动提起:“我听?嘉树说,你这里的疤是因为他?。”

    贺京桐脸色平静,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我都?不记得了。”

    “哦。”缪蓝接着帮他?回忆,“他?还说,你流了好多血,而且流了好多眼泪,眼泪比血还要多,他?第一次见你哭那么厉害。”

    “放屁!”贺京桐没忍住,差点从沙发上坐起来,“是小混蛋自己在?那儿哭,我一边流血一边还得给他?擦眼泪。霍嘉树——”

    他?说完便意识到缪蓝是在?诓他?。

    霍嘉树再?混蛋,也不敢拿这件事胡说八道。

    “你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贺京桐仍是那套说辞:“什么不好意思。我就是忘了,你刚一说我才想起来。”

    缪蓝尝试理解其中的原因:“受伤并?不影响你装酷诶。”

    他?脸上没了刚才刻意的强硬。

    并?不是酷不酷的问题。

    霍嘉树当?时年纪还小,记忆里未必是事情的全貌,转述给第三人听?,偏差说不定更大。

    贺京桐左手攥了一下又松开,戒指遮住了无名指的疤,中指处的疤仍清晰地显示出存在?感。

    罢了,现在?还计较才是真的不酷。

    “别瞎猜,我从来没装过酷。”

    缪蓝握住他?两只手,让他?的大拇指竖起来,隔空肯定十二岁的他?自己,“为了保护弟弟受伤,是真的很酷。”

    霍嘉树听?到那声带着怒气的召唤,又怕又不敢不出现,磨磨蹭蹭还是过来了。

    他?隔着茶几?,目测离他?哥的距离够他?随时跑脱。

    低眉顺眼:“姐夫,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贺京桐原本没想搭理他?,听?到他?的称呼,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拧着眉,“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叫哥吗。”霍嘉树语气弱弱的,却?自有一套歪理,看起来完全没在?演,“阿蓝姐姐以后就是我亲姐,我管你叫姐夫。”

    他?还不嫌事儿大,装模作样地补了一句:“行吗?”

    缪蓝默默地看戏,心?想他?们不愧是亲兄弟,骨子?里如出一辙地欠揍。

    还是有个妹妹好。

    她妹妹可?不会这么气人。

    “滚。霍嘉树,你趁早消失在?我眼前。”

    “好的,姐夫。”

    “……”

    要不是手上有伤,他?绝对一巴掌拍霍嘉树脑袋上。

    贺京桐的手上象征性贴了两个创可?贴,管家过来说马上开饭。

    老太太今日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鸡汤,煲了三个小时,开盖尝了味道,满意得不得了。

    准备找碗盛出来,一回头发现她大孙子?正在?翻箱倒柜。

    “你在?这儿找什么呢?”

    贺京桐又开了一个柜门?,“您不是有一套梅森瓷的碗碟吗,我找出来盛饭。”

    老太太拍他?的手,“那是我珍藏的,盛什么饭!”

    “蓝蓝喜欢,”他?给老太太透露秘密似的,悄悄说,“她娇气得很,吃饭得用好看的餐具才吃得香。”

    “是吗?”老太太一听?这么说,立马改了主意,主动给贺京桐指路:“在?这儿,第二个格子?,都?拿出来给蓝蓝用。”

    上桌吃饭,缪蓝发现唯独自己的餐具跟大家都?不一样。

    一套都?是梅森瓷经典的蓝洋葱系列,收藏价值极高?的餐具,单给她用了。

    她一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悄悄问贺京桐。

    “公主专用,放心?吃。”他?的声音没收着,所有人都?听?到。

    老太太帮他?说话,“蓝蓝,这是京桐特意问我要的,他?说你喜欢。”

    ……她是挺喜欢的。

    但值得贺京桐特意去要吗?用普通的餐具吃不开她了?

    岂不是显得她事儿很多?

    “奶奶,我不挑的。”

    “蓝蓝,你这话说得不对。”老太太摆摆手,“你该挑,怎么挑都?行,奶奶有的,都?给你。以后这一套,专门?留着你用。”

    缪蓝忽然想到以前在?缪家吃饭的情景。

    她也会听?到类似的话,可?以挑,可?以选,可?以任性。

    但都?不是对她说的。

    她上有一个被亲妈惯着的小姑姑,下有一个被父母疼爱的堂妹。

    处在?微妙的位置,她一直懂事,从不提分外的要求。

    如今贺京桐的奶奶在?表现对她的偏爱。

    是爱屋及乌,也值得感激。

    缪蓝应下,眉眼露出恬淡的笑:“谢谢奶奶。”

    老太太提出让他?们三人都?在?家里住一晚,“蓝蓝,你要用的东西家里都?备着呢。”

    霍嘉树应下了,贺京桐却?没答应,“奶奶,今天嘉树克我,我们不能住同一屋檐下。”

    霍嘉树:“……”

    他?委委屈屈:“哥——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伤心?了。”

    “你闭嘴。”

    理由再?无厘头,贺京桐的态度是明显的。

    他?这么说了,缪蓝也不好再?上赶着说要住下。

    总归回自己的地方更自在?。

    老太太从来不强求这些事,他?们不住便不住。

    吃完饭后,缪蓝和?贺京桐便先离开了。

    管家已经把车开到楼前,下了台阶便上车,免了冷风的压迫。

    开的是贺京桐的那辆车,他?上了主驾,缪蓝有些不放心?:“你手上的伤影不影响?要不我来开吧。”

    “现在?不影响。”

    “……那什么时候影响?”她直觉他?又要说一些离奇的话。

    午后的阳光映着雪,有些刺眼,贺京桐换上了车里的墨镜。

    方向盘一转,车子?驶出去。

    那点伤确实不影响开车,再?晚些就要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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