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齐乐人怔了一怔,红?这个当初为了卧底杀戮密会捏造出来的假身份,怎么可能在地下蚁城有熟人?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女人。“夫人正在等着您,请您务必赏光。”
PS:乐妹:发家致富靠赌博(没毛病。
五十八、炼狱重逢(十)
夫人?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齐乐人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凯萨琳夫人。黄昏之乡杀戮密会分部的实权人物之一,当初齐乐人用“红”的身份在那里卧底,就是设计通过她进入杀戮密会。她和她的子裔阿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得知这两人逃脱了审判所的追捕之后。
噩梦世界这么大,齐乐人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地下蚁城遇到她。
不太妙,齐乐人心想,凯萨琳夫人对他当年的“背叛”和“利用”一定怀恨在心,如今光明正大地派人来邀请他,想来也不是出于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如果她实力不够,她大可以假装没看见他,会邀请他,那就说明她一定有所倚仗。
齐乐人有些心虚,不由思考起了战略性撤退……
手被轻轻握了一下,齐乐人怔了怔,这才突然想到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宁舟啊!
一个人战斗太久,遇到什么问题都想着自己解决,因为在危险之中,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他能依靠的人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种成熟,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如果人可以一辈子做城堡里的小王子、小公主,谁又会想独自面对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毕竟那风凛冽到能刮破人的皮肤,那雨暴烈到能击穿身上的铠甲。
齐乐人抬起头,看向宁舟,宁舟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同样看着他,那是一种坚定的、一往无前的眼神。他突然安心了,也许他会遭遇困难,遇到危险,可是只要宁舟在他身边,他就有无穷无尽的勇气。
如释重负的齐乐人回过头,对向他们发出邀请的经理微微一笑:“那还等什么呢?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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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地下赌场隐蔽的大门,沿着台阶往上走,二楼的装潢不再是糜烂而陈旧的赌坊,而是干净整洁的会客室,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只是该有人坐着的沙发上却空无一人。
经理拉开了会客室的窗帘,帘后是一层半透明的光幕,仿佛水面一样粼粼地波动着,让帘幕后的人影模糊不清,可还依稀看得出是个女人的模样,正是久违的凯萨琳夫人。
“一群烂得只剩下一身臭皮囊的亡命赌徒,不是吗?”光幕后的女人笑道,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群赌鬼的轻蔑。
“和藏头露尾的逃犯倒是绝配。”齐乐人也笑。
这话可真是刻薄了,当齐乐人切换到“红”的状态的时候,他说话可比平时刻毒多了,很多时候都称得上是恶意的挑衅。
“……好久不见了,‘红’先生,您真是风采依旧,也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可你却变得藏头露尾了。”齐乐人嘲讽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拉着宁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揽着宁舟的腰看着光幕后的凯萨琳夫人,手指还在宁舟背在身后的手心里写字:结界,加了个问号。
他想知道宁舟能不能打破这个结界。
“必要的谨慎在关键时刻可以让人保住性命,比如在审判所围剿杀戮密会分部的时候。”凯萨琳夫人的语气淡淡的,可是细细品来,却又充斥着恨不得将人杀之而后快的恶意。
宁舟的回复比齐乐人更简单,他只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个勾。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齐乐人的手哆嗦了一下,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差点没控制住语气。
“所以你把自己藏在‘绝对安全’的结界后,然后吩咐你可怜的手下准备将我们两人一网打尽?”齐乐人毫不客气地说穿了她的打算。
凯萨琳夫人轻笑了一声,啜了一口红茶,这才缓缓道:“一个安全的结界很重要,例如你眼前的这一个,足够阻挡半领域以下的一切攻击了。”
凯萨琳夫人对这个结界的安全性充满信心,也对拿下这两人充满信心,黄昏之乡杀戮密会分部的覆灭也不过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而那时候,“红”和那位配合他的教廷驱魔人的实力她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绝对不到半领域级,否则那个杀戮密会的分部早就全军覆没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颠沛流离让养尊处优多年的凯萨琳夫人心怀愤恨,她原本在黄昏之乡过着隐秘却自在的生活,她的子裔们奉承她,供养她,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她赐予他们杀戮之种上,可是这一切却都被眼前这个人毁了。
她不得不带着仅存的子裔阿西逃亡,来到陌生的地下蚁城,如果不是恰好在下城区遇上了早年的一位情人,那位情人又恰好有一定的势力,她现在的处境恐怕要更糟糕。
但是曲意逢迎小心翼翼的日子,又怎么比得上当初恣意妄为的生活呢?她仅存的子裔阿西还失踪了。
凯瑟琳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她能感应到自己的子裔,很确定他还活着,可是另一种恐怖又邪恶的力量隔绝了她对子裔的控制,她只能隐约感觉到阿西还在地下蚁城,却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对你的结界没有兴趣,如果你想杀我,大可以现在就动手,而不是在龟壳后藏头露尾。说吧,你想知道什么?”齐乐人懒洋洋地问道。
“那你呢,你来这里,是想知道什么?”凯萨琳夫人反问。
“我来找人。”齐乐人没有隐瞒的意思。
“找一个赌鬼?我不信。”凯萨琳夫人轻笑了一声,“我猜,你是来找审判所失踪的线人的吧,那个前几天来这里打听那个赌鬼的家伙。”
果然!审判所前来调查幻术师失踪的线人是落在了凯萨琳夫人手里。
“哦,那他人呢?”齐乐人问道。
“不用着急,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凯萨琳夫人摆弄着手里的羽毛扇,温柔地说道。
齐乐人心一沉,那个线人的情况恐怕不妙了。不过也有可能,凯萨琳夫人是在诈他,一个审判所的线人,她不可能在从他身上榨干情报前将人杀掉。
“不过我很好奇,幻术师竟然也来到地下蚁城了,还来过这个赌坊,他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是来追捕我的?”凯萨琳夫人问道。
齐乐人眯了眯眼,看来那个前来找赌鬼核实幻术师下落的线人已经把这件事招供了,所以凯萨琳夫人心生警惕,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结界道具保护自己的安全,还在地下赌场安排了人手,结果幻术师去了龙蚁女王的王宫之后不知所踪,反倒是前来调查的他和宁舟刚好撞进了凯萨琳夫人的安排里。
啧,真坑队友啊。
“你就当他来逛街吧。”齐乐人淡淡道。
凯萨琳夫人被噎了一下后怒极反笑:“那你呢,你又来地下蚁城做什么?”
齐乐人当然不能照实说话,但是随便扯个理由的话又没什么意义……
身边的宁舟突然动了一下,这一动让齐乐人脑中灵光一闪,他靠过去搂住迷茫中的宁舟的脖子,对光幕后的凯萨琳夫人粲然一笑:“来度蜜月啊!”
凯萨琳夫人:“……”
宁舟:“???”
感觉被捉弄还被羞辱的凯萨琳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就到地狱里去说吧!”
随着她暴怒的声音,会客厅的大门被人粗暴踢开,一群打手冲了进来,大部分都是强壮的低等恶魔,他们将沙发上的两人包围了起来,却没有贸然动手。
“其实对付你们两人,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凯萨琳夫人傲慢地笑了笑,拍了拍手,挡在她和他们之间的结界变换了形状,从一面光幕开始扩张,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个光罩,将两人罩在了里面。
“结界可以保护人,当然也可以困住人,这可是半领域级的东西,虽然我用不了你们这些外乡人的卡片,但是道具却还是用得上的,不得不说,真有些有趣的东西……”
凯萨琳夫人傲慢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宁舟已经一剑挥了出去——
审判之剑低调内敛的剑身在光幕上一掠而过,然后,那传说中足以抵挡半领域以下一切攻击的光幕就如同一面普通的玻璃,瞬间分崩离析。
不断崩溃破碎的光幕碎片纷纷落下,光幕后的凯萨琳夫人惊愕的表情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惊恐和难以置信在她的脸上扭曲成了一个小丑般的表情。
“动手,动手啊!”她突然回过了神来,尖叫着喊道。
周围愣成一片的低等恶魔这才嚎叫着冲了上来,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种恐怖的威压吓得跪倒在了地上——那强大的压迫感如同一座铁塔一般压在了每个恶魔的头顶,比恐怖更威严,比威严更恐怖。
每个恶魔的脑海中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相似的画面:一条山脉一般巨大的远古巨龙,匍匐在丘陵上,凝望着山脚下甚至不及它一片鳞片那么大的恶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力量之间的差距,这完全是不同生物之间碾压一般的关系。
凯萨琳夫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狼狈地用双手撑住地面,那直奔她灵魂的压迫感让她连反抗的意识都无法生出,恶魔之间残酷血腥的等级差距决定了强大的恶魔要杀死一个弱小的恶魔,根本不需要动手。
只要释放出威压,就足够让一个低等恶魔崩溃死亡。
恐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这一刻,凯萨琳夫人的内心除了恐惧,更深的是绝望。
这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力量,太可怕了……她经历过二十多年前那场残酷的战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背叛了自己人类的身份,投入了恶魔的阵营中,从一个边陲小镇的贫穷人类少女,成为了恶魔的情`妇,最后成为了一个恶魔。
她甚至曾经亲眼见过毁灭魔王,英俊沉默的他一身戎装,从欢呼的恶魔大军中目不斜视地走过,仿佛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尘世间微不足道的东西。他没有刻意释放威压,可是周身那种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力量却让她刻骨铭心,哪怕记忆里毁灭魔王的模样早已经模糊了,他身上的那种力量却还是让她魂牵梦萦。
毁灭魔王陨落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她再没有被什么力量惊艳过,哪怕她加入了杀戮密会,对密会中的狂信徒们,她始终保持着一份冷静嘲讽的情绪,她鄙夷着狂信徒,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这三位新魔王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不过是趁着老魔王陨落之后魔界群龙无首,这才成就了一番势力,他们甚至算不上真正的“魔王”。
毕竟他们中没有任何人开启了“仪式”。
没有这个仪式,无论是权力、欺诈还是杀戮,都不过是空有魔王名头的伪魔王罢了,这二十多年来魔界真正承认的魔王,也只有毁灭魔王一个。
可是毁灭魔王已经陨落了,眼前这个同样使用毁灭的力量,而且已经无限接近领域级的人……是谁?
PS:一边打怪一边调`情真刺激^^
五十九、炼狱重逢(十一)
爆开的脑浆混着污浊的血流了一地,冲天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宁舟站在血泊里,晦暗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他其实没有动手,他所做的只不过是用审判之剑撕裂了凯萨琳夫人的结界,然后站在原地用恶魔的威压震慑这群低等恶魔,可是在这种恐怖的压迫感之下,这群低等恶魔体内的恶魔之力紊乱,无法控制恶魔之力的低等恶魔们像是被过度充气的气球一样,接二连三地炸掉了自己的头颅。
一具具爆头的尸体倒在地上,残缺不全的颅骨里还在淌着血,地面上、墙壁上、沙发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脑浆和血液,让这个原本整洁的会客厅如同一个屠宰场。
凯萨琳夫人还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她现在只奢望能保住一条性命了。
这血腥的一幕让齐乐人惊呆了。
虽然他之前就有信心,觉得宁舟应该可以搞定这个结界,但是没想到……
站在血泊之中的宁舟如同降临人世的魔王,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视线却仿佛早已穿透了墙壁,看向杳不可知的地方。他始终不发一语,沉默如昔,这种血腥之中的静默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一抹阴郁的痕迹,也让齐乐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宁舟并不快乐。
甚至于,他的内心是痛苦的。
这种力量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即便他在用邪恶的力量行正义之举,他也并不快乐。因为这种力量在时刻引诱着他走向罪恶的深渊。
“走吧,把她交给审判所的人处置吧。”齐乐人上前用胳膊碰了碰宁舟,轻声道。
宁舟这才从那种长久的死寂中恢复过来,点了点头。
离开的一路都是沉默的,齐乐人联系了审判所在地下蚁城的联络人西莉亚,西莉亚带人前来带走了凯萨琳夫人和她的同党,并问出了之前前来调查的线人,所幸这位线人还活着,只是被关在了私牢里受了不少罪。
那个自称见过幻术师的赌鬼已经死了,死于高昂的赌债。就像齐乐人和宁舟在这家地下赌场里见到的那样,甚至比那个更惨,他全身上下可以用得上的部件都被卸了下来,连血都被放干净了。
所以他们暂时是搞不清幻术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回到了审判所驻地下蚁城的据点,齐乐人和联络人西莉亚谈了谈近况,打算在确定幻术师的安全后,他就带宁舟回黄昏之乡。
工作状态下,这位审判所驻地下蚁城的联络人西莉亚是个很干练的女性,做事井井有条,在人手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还能处理好这间地下赌场后续的一摊麻烦事。虽然她对齐乐人和宁舟的关系明显好奇,但是不该过问的事情她一个字也没有多问,并且对两人一直手牵着手的姿势视而不见。
“这间地下赌场只不过是地下蚁城溃烂的冰山一角罢了,下城区的赌博、娼-妓、毒-品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链,站在背后的都是一些高等恶魔,对它们来说这里的人类和低等恶魔不过是没有加盖烙印的奴隶罢了。”西莉亚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一任的龙蚁女王,对这里实在是太疏于管理了。”
“这群人在赌博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齐乐人完全不能理解。
“支配着他们的,是贪婪的欲`望,还有……贪婪的魔女。”西莉亚说,“据我所知,这里大部分地下赌场的幕后所有者是贪婪魔女,就像妓院的所有者大多是seyu魔女一样,这里也是它们争夺力量的角斗场。”
齐乐人似懂非懂,他对“力量”的认知还是没有跳出普通人类能领会到的概念,哪怕他已经破壳,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更高的一个层次,但他毕竟没有凝结半领域,对他身上所具有的“重生”的力量还是一知半解,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回到黄昏之乡他一定要好好找陈百七和先知问问。
西莉亚又说:“请示的信函已经寄出了,但是要等到审判所回复恐怕要在下周了。”
“也好,那我们再等一周。”齐乐人惦记着幻术师的安全,决定多停留一周。反正现在宁舟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也不着急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西莉亚熟练地指挥人员去讯问凯萨琳夫人,坐在沙发上的齐乐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记得问问她,当初和她一起来地下蚁城的那个子裔现在在哪里。”
齐乐人有种微妙的直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西莉亚翻了翻凯萨琳夫人的资料:“好,我会让人把这条加在讯问内容里的。你们先休息吧,房间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房间是一个私密的套间,里面有两个卧室,只隔了一面墙壁,公用的客厅还有个漂亮的小露台,可以看到地下蚁城的地下河。从房间的安排来看,这位审判所驻地下蚁城的联络人是个很细心也很谨慎的人,而且有种圆滑的正直。
齐乐人最近的精神一直超负荷,但是每月一次的强制任务已经拖到不能再拖了,于是吃完晚餐他和宁舟打了个招呼就去把这个月的强制任务做了——对一个已经初窥本源力量的人来说,新手的强制任务真是简单得不值得描述。
完成了这个月的强制任务才晚上十点,身心俱疲的齐乐人本以为可以一夜好眠,结果还是被噩梦纠缠,各种死亡的场景翻来覆去地在他的梦中出现,强迫他回顾这一次又一次惨烈的死亡。在经历了星际死亡真人秀的副本之后,他所经历的死法又多了些新花样,那恐怖的激光网真是一种心理阴影,而最后和利维坦大战的时候跌入冰渊的高空坠落,更是创新了噩梦的恐怖程度。
在一阵坠落的失重感和神经质的剧痛中,齐乐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而太阳穴的位置还突突跳动着,和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但每一下都带来痉挛的疼痛。
齐乐人拿起床头的水杯,灌了大半杯冷水,这才让自己从极度的惊恐中平复下来。
完了,又要失眠了。
齐乐人掏出安眠药准备靠药片入睡了,药片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停下了。
靠吃药入睡并不是什么好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么做为好。齐乐人咽下了吃药睡个好觉的诱惑,在疲倦中走下了床,准备去阳台吹吹风,舒缓一下心情,靠自己慢慢调节状态入睡。
打开卧室门,前方是没有开灯的客厅,而客厅的尽头则是敞开的露台,被夜风吹起的纱幔后有个笔直站立的人影,背对着他站在露台上。
听到了开门声,宁舟回过头来,迎上了齐乐人的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温柔的晚风中,夜半时分不期而遇的邂逅都美得像是一场恍如隔世的迷梦。
齐乐人快步走了过去,站到了宁舟的身边,眺望着远方的地下河。河面上漂浮着几艘亮着灯的船,随着平静的水波载沉载浮,周围的街道点着星星点点的夜灯,稀疏的行人里有人类,也有恶魔,他们沉默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可齐乐人关心,他惦记着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他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来聊聊吧。”齐乐人对他说道。
“聊什么?”宁舟问他。
“什么都可以。”齐乐人说完,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引导话题的责任,又临时起了一个话题,“我复活之后,又一次见到了你的母亲,玛利亚女士。”
看到宁舟专注的眼神,齐乐人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说:“后来还机缘巧合地知道了一些,关于她和毁灭魔王的事情……说起来,她以前就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宁舟摇了摇头:“她选择把我送去永无乡,就是希望我永远不要知道。”
也许圣修女早已预见了这样一种残酷的可能,有一天她和毁灭魔王的孩子会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所以才从一开始就斩断了这条道路,引导他用教廷的方法凝结和他的本源力量不契合的半领域。如果没有齐乐人这个意外,宁舟的一生都会行走在云端上,他会与恶魔战斗,内心平静而满足地走完他的人生。
“她其实并不恨他。”宁舟说道。
齐乐人也隐约感觉得到。
“她说,他是一个迷路了的人。”宁舟眺望着远方的灯火,那灯火也倒映在了他的眼睛里,缥缈闪烁的光因为他那双美丽的眼睛而有了性灵。那在痛苦和绝境中迸发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灵魂。
齐乐人几乎看痴了了,他突然很想,很想亲一亲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迷路,像他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到地狱里去。如果真有那一天……地狱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宁舟平静地说着,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它曾经很残酷,也必将更残酷。
心头一滞的齐乐人问他:“那我呢?”
宁舟侧过脸看着他,低声道:“我希望你永远能站在阳光下。”
齐乐人的鼻腔一酸,眼前的灯火突然模糊了。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保护他,也想着保护这个世界,他太温柔,也太善良了,这个世界如此残酷地对待他,可是他却并不知道什么叫怨恨,也不想去发泄。哪怕有一天自己坠入地狱,他也不想把任何人一起带走,哪怕是他爱的人。
他宁可独自承担痛苦和寂寞,一个人默默地走向毁灭。
“那我告诉你,我不愿意。”齐乐人哽咽着说道。
就在宁舟愣神之际,齐乐人一把抱住了他。
“你听好了,我不在乎你是人类还是恶魔,也不在乎你的力量是毁灭还是其他什么,站不站在阳光下我一点都无所谓。只有你,宁舟,只有你是我一定不能失去的,你明白吗?”
宁舟没有作出回答,他迟疑了一下,轻轻地、小心地揽住了齐乐人的背,感觉到怀里的人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于是他也抱紧了他。
如同抱紧了人世间唯一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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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宁舟是那种奉献型牺牲型的人格,而且非常有自毁倾向。成为强大的恶魔对宁舟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他对自己身上的力量的态度是厌恶。
六十、炼狱重逢(十二)
夜已经深了,理智告诉齐乐人,该去休息了,可是吹着地下蚁城难得和煦的夜风,坐在他身边的人又是久别相逢的爱人,齐乐人一丝丝的困意也没有,精神得可以一整宿都和宁舟说话。
他们也确实说了很久,就连向来寡言的宁舟也说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在永无乡冬泳?这也太冷了!”齐乐人被宁舟的爱好惊呆了,光听着就冻得牙关哆嗦。
“……还好,就是上岸的时候冷。”宁舟说着,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真的。”
齐乐人将信将疑,哪怕他被玛利亚的力量洗礼过,对低温的抗性很强,但是在冰渊里大战利维坦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那种恐怖的温度下,仿佛人的灵魂也会被冻出裂痕。永无乡处于极地,漫长的极夜里同样气温恐怖,极昼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会喜欢在永无乡冬泳……真是战斗民族一般的爱好。
“上岸的时候肯定很冷,下去的时候呢?风一吹就冻僵了吧?”齐乐人越说越冷了。
“先拿冰雪擦擦身体,很快就热起来了。”宁舟说。
齐乐人这下是真哆嗦了,搓了搓手说:“我现在就觉得冷了!”
宁舟立刻把手伸了过去,包住了他正在搓的手:“还冷吗?”
齐乐人僵住了,那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是温暖的,贴在他的手上,烫得他真的哆嗦了一下。两人一动不动地靠在一起,交握在一起的手久久没有分开。
宁舟的语鹰在外面飞够了,扑棱着落在了露台的围栏上,趾高气昂地从栏杆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转身换个姿势走回来,然而无论它怎么走位风`骚、姿势妖娆,这两人都没有搭理它的意思,气得它开始报时:“两点啦,两点啦,熬夜猝死,危害健康!”
真是煞风景,齐乐人郁闷地瞪了它一眼:“是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嗯。”
其实两人都不想睡,但考虑到对方的健康,还是默契地离开了露台,穿过客厅,来到并排的两间卧室前。
只隔了一道墙的卧室。
“。”齐乐人艰难地说。
“嗯,。”宁舟也说。
道好了,应该回房间睡了,可是一种恋恋不舍的情绪牵扯着他,齐乐人看着自己的脚尖,又说道:“好梦。”
“……你也是。”
这次是真的该走了,也不过是几个小时后,他们又能坐在一起吃早餐了。比起之前那漫长的分别,这样短暂的几小时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可还是舍不得。
“你……明天你想吃什么?”齐乐人问道。
“都可以。”宁舟说。
晚风从露台敞开的大门一直吹到他们身边,还有来自远方的熹微的光,将纱幔投影在了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柔软的情绪像是一首缠绵的情歌,绵绵地唱着,而他们就像是午后漫无目的地坐在公交车上的人,在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地听着小情歌,半梦半醒间,只想着这首歌不要停,这个梦不要醒,这辆车不要靠上目的地的站台。
“那……那睡吧。”这一瞬间齐乐人克制住了许多冲动,比如说出他对噩梦的恐惧,比如承认自己还想说下去,也比如去亲吻宁舟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他努力想用一种自以为成熟的方式来对待这段感情,也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足够庄重。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件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珍宝,只想把它牢牢地抱在怀里,却又怕一用力就会弄坏它。
“嗯,睡吧。”宁舟垂下眼帘,低声道。
齐乐人已经把手握在了门把手上,推开了卧室的门,那臆想中的温柔情歌终于在公交车靠站时结束了,于是他轻声说:“。”
宁舟也打开了另一间卧室的门,他说:“。”
这个漫长的道别终于结束了,关上门的齐乐人把头抵在了门板上,放空了大脑,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靠门的上半身上。
齐乐人错觉自己想了很多,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想,他想回忆一下刚才和宁舟的道别,试图找出不妥当的地方,可是刚一回想就被羞赧的情绪击倒。
大概是和宁舟的谈心纾解了这段时间的精神压力,这次齐乐人是真的有点困了,他拖着疲倦的脚步,一头栽倒在床上,慢吞吞地朝靠墙的那一边挪动,一直蹭到了床的最里边。
他之前见到过宁舟那一间卧室的布置,床是摆在靠墙的这一边,也就是说,此时的他们其实只隔了一面墙壁而已,如果说梦话的话,也许对面的人还会听见。
想到这里,齐乐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恋爱洗刷过一遍的大脑总是让陷入爱情的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齐乐人也不例外,他就睡在靠墙的这一边的床上,伸出手,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悄悄地画了一个爱心。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猛地掀起被子捂住了脸。
他到底在干吗啊?齐乐人在心里呐喊了一声,半是羞耻半是崩溃地缩到了被子里,脑中异常分裂地自发组建了两支辩论队,为恋爱论题开始吵架。
齐乐人觉得自己有义务表现得更成熟,尤其是在谈恋爱的问题上,他可比宁舟年长四岁啊!今年才二十一的宁舟在现实世界里应该还是个正在念大学的男孩子,而他已经工作了。从恋爱经验来说,两人都是悲惨地等于零,但是齐乐人好歹生活在资讯发达风气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理论水平吊打宁舟这个几乎等于生活在中世纪教廷里的人。而且在念书的时候,齐乐人被小妹子们倒追的经验还是不少的。
就连齐乐人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在同龄的男生们被荷尔蒙吸引,开始迫切地想恋爱的时候,他很异类地没有被青春可爱的小姑娘们吸引,当然,也没有被同性吸引。虽然有时候看到好友们秀恩爱,也会产生一种“恋爱真好”的感觉,可是却从来不会因为这种感觉而和一个并不喜欢但还算合适的人开始一段恋情。
也许冥冥之中,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就一直在等待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出现,可是这个世界太大太大,而人的一生所能遇见的人又太少太少,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会恰好他的“真命天女”?
可他真的遇到了。这个浪漫的奇迹耗光了他这一生的运气——以至于对象的性别出了点问题——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幸运。
他要好好珍惜这份幸运,好好保护宁舟。
这一路走来,宁舟真的受了太多苦楚,真希望能让他开心一点啊……半梦半醒中,齐乐人怀着这个念头,终于在困意中陷入了沉睡。
他做起了梦。
不是那种一段一段无休止的濒死体验,而是一个非常轻松愉快的梦。
梦里,他在湛蓝的天空中“飞行”,骑在一条黑色的巨龙的背上。
黑龙载着他从地底出发,一路轰开阻挡他们的大地和山峦,穿过地下湖泊和赤红的熔岩,他们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无所畏惧地向着天空进发。
世界是明亮的,清澈的,安宁的,美得令人心醉。
晴空下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齐乐人一把将额前的碎发撸到了头顶,看着朝阳下广阔无垠的世界,呼吸着不再有血腥味的空气,开心得像个孩子。
飞在那么高的地方,脚下的世界如同一个大型的沙盒,反射着朝阳光芒的河流从大地的尽头,一直蔓延到另一个尽头,如同一条闪烁着银蓝光芒的缎带。广袤的原野上,大地好似一张翡翠色的绒毯,可是一阵风吹来,绒毯却又变成了绿色的波浪,一浪一浪地向前涌去。地平线附近的山峦顶峰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雪,山脚下却已经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
巨龙在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上飞过,投下云层一般巨大的阴影,阴影之后又是阳光明媚。
他们飞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穿过了沙漠和平原,还在向更远的东方飞去,也许还要飞过辽阔的大海和世界尽头的迷雾,又也许会朝着日月星辰所在的地方飞行。
他们究竟要去往何方呢?梦里的齐乐人不知道,他只觉得,他们仿佛与这个世界……
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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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哎呀,写女神和乐妹谈恋爱好害羞啊,两人都羞羞的,但是又甜甜的,特别喜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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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炼狱重逢(十三)
天亮了。
地下蚁城没有太阳,可是齐乐人还是知道天亮了,这是一种直觉。
再一看时间,早上七点二十分。要是在陈百七那里训练的时候,这个时间委实太晚了,此刻再出发去她那里,一定会得到地狱三头犬的“爱的关怀”。可对一个正处于难得休假期的人来说,这个钟点还算早。
其实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但是……齐乐人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既然醒了,不如给宁舟做点早餐啊,这里的客厅可是连着厨房的。
想到这里,齐乐人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匆忙地穿上衣服来到卧室的门边,然后搓手定了定神,轻轻地拧开门把手,准备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门一开,一股煎蛋的味道就传进了齐乐人的鼻子里,他愣了一下,直直地看向厨房。
餐桌上已经放上了泡好的热咖啡,还有热过的香肠和面包片,一脸严肃地在煎蛋的宁舟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着他,竟是微笑着说道:“早。”
“早。”齐乐人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梦……对了,他昨晚好像是做梦了,可是现在再去回想的时候,却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应当是个美梦。
宁舟熟练地用锅铲把煎蛋放到了餐盘上,齐乐人快步走了过去,端起盘子搭把手。
齐乐人不是第一次见到宁舟做饭了,在杀戮密会的卧底任务结束,圣修女的任务开始之前,他和宁舟短暂地同居过一阵,只要是为了方便宁舟训练他。那时候互相暗恋着对方却又苦苦忍耐的两人默契地回避了很多话题,很多时候甚至是刻意地避开对方。可在黄昏之中沉默地一起就餐的场景,如今想来依旧充斥着一份别样的温情。
这份克制贯穿在这段感情之中,哪怕是坦白了心迹的现在,两人依旧是克制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很放肆,因为这份冲动来得那么热烈,热烈到让人忘乎所以地勇敢。你甚至会忘记思考,任由本能支配着你去肆意宣泄情感,却不去想这样做是不是会伤害到喜欢的人。因为那个时候,你只是想得到而已。
可是当你爱上了一个人,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时候,你反而失去了那份勇敢,变得怯懦,变得患得患失。你开始克制,学着一根一根地拔掉自己身上的尖刺,去温柔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不去用“爱情”的借口伤害你爱的人。因为这时候的你,想要的是永远。
“我先去刷个牙!”齐乐人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先冲进洗手间花了平常三分之一的时间刷完了牙,没洗脸,因为不想让宁舟等太久,但是他很认真地从镜子里观察了一下自己,还拿打湿的梳子梳了一下翘起来的头发。
几十秒后,齐乐人端正地坐在餐桌前,一手刀一手叉,愉快地吃起了早餐。
齐乐人其实吃不太习惯这种西式早餐。打小他妈妈出去拍戏的时候,爸爸十分不负责任地扔给他几块钱让他自己买早餐去,他一般买豆浆油条打发了。妈妈在家的时候,爸爸拿出十八般厨艺从广式茶点到北方面食能一个月不重样,唯独不做西式的早餐,靠着妈妈才能蹭吃蹭喝的齐乐人对早餐一点意见都没有,二十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
西式的早餐对他来说有点太油腻了,让他这个习惯了豆浆油条的胃不太适应,不过这是宁舟做的,齐乐人不但全部吃完了,还笑眯眯地夸赞了一番,因为演技出众,宁舟丝毫没看出他有勉强。
看着宁舟很高兴的样子,齐乐人觉得自己演一辈子都心甘情愿。
吃过了早餐,两人一同前往黄昏之乡驻地下蚁城的据点,那里被伪装成一个小型的拍卖行,人来人往便于隐藏。负责整个分部事务的联络人西莉亚一整晚没睡,办公室里满屋子都是黑咖啡的气味,她一边往里面加糖,一边苦笑道:“我派人连夜审讯了凯萨琳,倒是挖出了不少消息。”
“什么消息?”齐乐人一听就来了精神,拉着宁舟坐了下来。
“凯萨琳逃离黄昏之乡之后,考虑到自己恶魔的身份,选择了人类和恶魔混居的地下蚁城作为落脚点。说来也巧,她早年的一个旧情人恰好在地下蚁城为贪婪魔女经营产业,于是就在那里安顿了下来。幻术师失踪之后,我们调查了他的行踪,他在前往龙蚁女王的王宫前曾经去过这家赌场,有个赌鬼见到了他,对他印象很深,后来我们的线人汇报了这件事,并去找那位赌鬼核实,然后就在那间地下赌场里失踪了。凯萨琳承认那个线人是落在了她的手里,从线人那里拷问出他是在寻找幻术师之后,她就让地下赌场提高了警惕,之后就遇上了乔装去打探消息的你们。”
“这么说,幻术师还是没有消息?”齐乐人皱眉道。
“是的,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那家地下赌场。”西莉亚也很困扰,“不过可以确定,他最后是在龙蚁女王的行宫中失踪的。”
“上次你说,进入行宫需要先知的手谕?”齐乐人问道。
西莉亚点了点头:“你们的事情我也写在第二封请示里了,下周就能有答复。在那之前……我没有权力来决策这么重大的事情。”
西莉亚虽然分管黄昏之乡在地下蚁城的一切事务,但她毕竟只是代先知在这片地界上行事,一旦事情涉及到同样身为领域级高手的龙蚁女王的时候,她就无权再做决策了。
齐乐人对领域级高手之间的微妙关系并不清楚,他连整个噩梦世界有多少领域级高手都不清楚——依稀记得苏和当年提起过,但是现在他连苏和的标点符号都不信了。
“龙蚁女王,有什么消息?”宁舟突然问道。
西莉亚迟疑了一下,轻轻摇头:“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恐怕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她现在正处于回光返照的阶段,这段时间一过……”
就意味着这位支配了地下蚁城二十多年的女王驾崩,将她的权柄交给了新的女王。
新的女王又会对人类和恶魔持什么样的态度呢?是亲近人类,还是亲近恶魔?她是否会扩张地下蚁城的势力范围,还是更注重自己领域内的稳定与和平?她又会追随哪一位魔王?这一切都关系到未来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地下蚁城的生态,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对这个问题更加关心。
历任龙蚁女王里,少数几位对人类的态度比较友好,那段时间里人类得到了较高的地位,可是绝大部分时间里,龙蚁女王对人类并不算友好。她可以容忍人类在她的势力范围内生存,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龙蚁女王的领域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传承的?有什么线索吗?”齐乐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从资料里了解过一些,但是这个传承的方法却是一个十足的秘密。
西莉亚摇了摇头:“大部分领域随着领域主人的死亡而衰落,几十年后就会消亡。教廷那边倒是有特殊的传承方法,历代教皇的领域都是完美传承的。”
教皇的领域,是永无乡吗?齐乐人偷偷看了宁舟一眼,被逮了个正着。
“凝结的方法不同。”宁舟说道。
齐乐人似懂非懂,他知道宁舟曾经用教廷的方法凝结过半领域,但是半领域十分脆弱,在凝结成领域前就破碎了,不过现在……
他应该已经重新凝结了领域,昨天在地下赌场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明证。
找机会和宁舟深入谈谈这个问题吧,他真的太在意自己身上的力量了,这种酝酿着毁灭的恶魔之力对他来说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痛苦。
“哦,另外,之前你让我问的事情也问了,但是有一些问题……”西莉亚啜了一口咖啡,将事情娓娓道来。
凯萨琳夫人的子裔阿西已经失踪有一个月了,她还能感应到子裔的存在,但是却无法感应到他所在的位置,有一种出奇邪恶的力量切断了她对子裔的联系。
“她还说,有一次她见到了一个很像阿西的人。当时他和一个拿着唐刀的男人正在激烈地战斗,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两人离开后她去现场看了一眼,一片断壁残垣。所以凯萨琳觉得应该是她看错了,她的子裔虽然乖巧体贴,但是实力平平,不可能和那么厉害的高手打成这样。”西莉亚说。
齐乐人不太认同:“她不是说她的子裔被一种邪恶的力量控制了吗?也许是类似杀戮之种一类的东西?”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按照凯萨琳的口气,那两人的水平可不止是被杀戮之种寄生的水平了。况且这么多天过去了,现场有价值的线索恐怕不多。”西莉亚说道。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齐乐人问道。
“幻术师那边,只能等审判所的回复。其他事务有专门的人员处理,两位要是有时间,不妨协助我们去凯萨琳夫人提起过的疑似见到阿西的地方看看。”西莉亚微笑着,期待地看着两人。
齐乐人和宁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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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喜欢是放肆,但是爱会克制——这句话不一定正确,不过应用在这对的身上还是有道理的。乐妹喜欢女神的时候可放肆了,还撩人家,badbad!
PPS:不过不喜欢一定要说出来。不然万一以后宁舟X技术不行,还要假装很high……心疼乐妹2333
六十二、女王的传承(一)
“到了,这里就是化石湖。”领路人将两人带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湖前,介绍说,“这附近的建筑是初代龙蚁女王时期建造的,现在已经坍塌损毁大半了。据说多是魔界的建筑风格,后来地下蚁城随着人类的进入,加上后来的龙蚁女王不少是人类出身,风格也逐渐向人间界靠拢。”
齐乐人和宁舟站在一片废墟古建筑前,眺望着前方浩淼的地下湖,浓郁的水汽形成了大片雾气,漂浮在地下湖上,随着一阵又一阵来自地底洞窟的穴风,水雾被不断吹散又聚拢。
绝妙的是湖中漂浮着大量荧光浮游生物,是一片幽深的荧光蓝,配上缭绕的烟雾,这篇偌大的地下湖就如同一片有着薄云的夜空,星光璀璨,浩淼无垠。
“这里景色不错,但好像没什么人?”齐乐人问道。
领路人沉吟道:“早年这里还有人居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频繁暴力冲突,混乱程度甚至比下城区更甚,加上水怪事件,这里的居民就搬迁了。”
“水怪?”齐乐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荧光地下湖,“里面有水怪?”
“是的,发生过一起水怪袭击附近居民,造成了上千人死亡的恶性`事件,惊动了龙蚁女王,之后就下令全部搬迁了。”领路人说。
齐乐人小声问宁舟:“水怪一般长什么样?”
宁舟想了想:“奇形怪状。”
这说了等于没说啊,齐乐人困惑地眨了眨眼,转念一想,水怪也是怪物的一种,当然长成什么样的都有了,有的长得认真一点,有的长得随便一点,反正都是怪物。
“这水怪是恶魔吗?还是妖魔?”齐乐人又问。
恶魔和妖魔虽然名称很接近,但还是有明显区别的,高等恶魔里不乏具有理性和人类体征的种族,但是妖魔无论多么强大,它们的形体都是明显的非人类,而且没有理智和正常的思维能力。
领路人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水怪就出现过一次,之后就不见了,可能是龙蚁女王出手把它清理掉了吧。”
“那就没必要搬迁了。”宁舟一针见血地说。
“说的也是。”领路人苦笑了一下,“这种机密的事情,我们是没资格了解内幕的。”
“凯萨琳夫人说见到疑似阿西的人的地方,具体是在哪里?”齐乐人问道。
“就是这一带了,请跟我来。”领路人指了指已经被湖水淹没了大半的一片宫殿式的建筑群,带着两人向那里走去。
地下蚁城几乎没有来自太阳的光源,但是这里的生物自然繁衍出了一套照明的办法,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都会食用增强夜视能力的食物,加上这里到处都是荧光菌类和植被,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对光线的需求也大幅下降了。如果突然间回到地上世界,恐怕还会因为光线过强而不适应。
齐乐人破壳后视力就好了很多,加上吃了西莉亚建议过的食物,现在在光线微弱的地下世界里行走也不妨碍了,但偶尔还会因为不小心被凹凸不平的原始地面绊得踉跄一下——毕竟在噩梦世界可没有那么好的基础建设,除了黄昏之乡,根本没几个地方是平整的水泥路或柏油路。
宁舟比他走得慢半步,事实证明这是很重要的,因为齐乐人踉跄一下的时候他反应极快,一把就把人扶住了。
他也不会说“我拉着你走”这种话,但是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做了。
当领路人回过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张开的嘴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硬生生卡在了脸上,声音酝酿成了一阵咳嗽。
宁舟面无表情,仿佛男人和男人手拉手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齐乐人装作看风景:“这里景色真不错,有空来附近走走也是好的。”
宁舟还应他:“嗯。”
领路人不是很明白一个有水怪还经常有人失踪被害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约会……走走的,但是他很坚强地撑住了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是的,不过要注意安全。”
齐乐人已经发现了,宁舟在某些方面十分害羞,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却十分“坦然”,例如他觉得已经算是订婚的两人可以拉手,那他就不会在意场合的问题,也不觉得被人看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同理,他认定结婚前不能做的事情,不结婚是没指望了。
齐乐人一边像个怀春少年一样在荷尔蒙的影响下蠢蠢欲动,一边又觉得自己和纯情的宁舟一比,真是个肮脏的大人,才刚谈上恋爱,就开始畅想性生活。
此时此刻,齐乐人非常乐观,并且迷之自信地觉得,自己应该能推倒宁舟。毕竟宁舟那么纯情,怎么啪还不是他教了算?不过不能这么急,万一吓倒宁舟就不好了,还是从初级的教起吧,比如找个机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气氛下,先教怎么接吻?
内心有点小激动,有点小期待,又有点小羞涩的齐乐人忍不住露出了过分愉快的笑容。
领路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点碍眼,应该赶紧走开……
将两人带到目的地后,还有其他任务的领路人就离开了,只留下齐乐人和宁舟,在这片宫殿废墟中慢慢行走。
周围的建筑的确已经严重损毁了,但依稀看得出与众不同的风格,例如眼前这间类似希腊神庙一般的殿宇已经只剩下几排零星的廊柱,完整的柱子的高度在四十米以上,远看就已经很恢弘了,走近一看,每一根柱子都需要七八个人才能合抱得拢。站在立柱下抬头看,这惊人的高度令人心生敬畏之情。殿宇因为地基陷落和湖水上涨,如今已经整体倾斜,朝北的那一半已经被湖水淹没了,微斜地插入了水中,而朝南的那一部分则还没有被湖水吞噬。
“魔界的建筑通常比人间界高大很多。”宁舟说。
“为什么?”齐乐人问道。
宁舟看着前方几排整齐却已经残损的立柱,缓缓道:“因为很多恶魔不喜欢维持人形。”
齐乐人立刻就想起了炼狱火湖中那条巨大的黑龙,以它的体型的确只能在这种巨型的建筑中活动。不知道龙形的恶魔会不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比如说收藏金币和宝物什么的……
“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宁舟的声音惊醒了还在梦游的齐乐人。
齐乐人赶紧回过神,仔细观察了起来。自然崩塌和战斗引起的破坏是不一样的,齐乐人经验不足,但是宁舟一眼就看得出来,甚至能在脑中还原一些打斗中的细节,例如眼前的这根立柱是打斗中被人撞断的,脚下这片血迹则是被击飞落地时严重擦伤留下的。
“是两个高手,至少都破壳了。”宁舟说。
“我印象里,凯萨琳夫人的子裔虽然有杀戮之种,但是实力一般。”齐乐人回忆道。
“有人!”宁舟一把拉过齐乐人,避入立柱后。
两人都噤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远处传来了一群人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布料在地面上拖曳过的声响,甚至还有光。
一支神秘的队伍从这个大殿中经过,他们的手中提着骷髅灯,身上披着厚重的长斗篷,兜帽罩住了他们的脸。这群人低着头,低声吟诵着如同咒语一般的话语,凝神倾听的时候竟然让人被催眠了一般入神。
齐乐人赶紧拧了自己一把,宁舟关切地看着他,齐乐人指了指嘴唇,又指了指那群神秘的斗篷人,示意小心他们的咒语。见宁舟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样子,齐乐人才稍稍放心。
队伍的前排都是这样提着骷髅灯的斗篷人,可是队伍的后方却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类,他们闭着眼睛,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陶醉和恍惚的神色,面带着诡异的微笑,如同一群温顺的绵羊一般,在斗篷人的引导下向前方走去。
齐乐人立刻感觉不妙,这群斗篷人是在做什么?
宁舟忽有所感,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前行的人群中的其中一个。那个人看起来和周围的人一样,手无寸铁、面带微笑地朝前走,可是就在宁舟看向他的时候,他同样转过头,饶有兴致地对他咧嘴一笑,然后在斗篷人发现前,继续朝前走去。
前方没有路了,这座殿堂的北方已经淹没在了地下湖中,再往前走就只有浸泡着荧光藻类的湖水。可是这群人却好似看不见道路一样,提着骷髅灯,念诵着模糊的咒语,朝着那片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