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们，自有他们的报应。
【叶璇：我知道一家医院的医疗设施还不错，推荐给你。】
发完消息，抬头一看，外面又飘起了细密雪花。
叶璇站在走廊尽头，肩膀轻轻一耸下：“怎么就又下雪了……”
她是不怎么喜欢雪的，漂亮归漂亮，但像她这种要出门工作的打工人来说，走不了几步裤腿就会湿，很麻烦。
雪的缘故，天也阴下来。
昏沉沉的空气，他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雪惹你了。”
第33章
恼羞成怒
叶璇回身。
秦郅诚一身黑高领毛衣，外羊绒大衣，肩宽衬得版型更加挺括，布料永远是干净清澈的微冷意，像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身上也永远都是清澈的气息。
那阵清冽拂过面颊，叶璇鼻尖略微有些发痒，抬手轻抵着蹭了蹭，哂笑：“雪没惹，只能怪我自己不够努力。”
就像买奢侈品，哪里都好，只是自己不够好，太穷，养不起。
秦郅诚显然没能明白她的玩笑话，毕竟他这种有司机车接车送，脚下踩地毯的人，怎么会理解打工人的痛。
“周女士那边的老班章，你送的？”
经他提，叶璇点了点头。
“是了。”
老班章茶饼，白房子手提包的回礼，“天冷，阿姨常手寒，也算我个小辈尽心意。”
“她说很好喝，托我来谢你。”秦郅诚语气温沉，“只是下次就别买了。”
虽然秦家不缺好茶，但08年的老班章，要找也着实费一番功夫。
叶璇只当是客套话，笑：“阿姨送了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自然要回些，这些天我瞧着如果再有不错的茶饼，再送去些。”
“真不用。”
秦郅诚淡淡打断，“她不爱喝茶。”
“……”
原来不是客气，而是真不爱喝。
叶璇顿了下，“那阿姨喜欢……”
秦郅诚若有所思几秒，“她喜欢喝奶茶。”
“？？？”
秦郅诚淡道，“带珍珠的那种，其他没什么要求，你看着来。”
叶璇无语凝噎。
儿子爱甜点，母亲爱奶茶，这母子俩爱好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那就，一点点？”叶璇第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牌子。
秦郅诚颔首赞同，“一点就够了，嗜糖太多对她而言不好。”
叶璇反映了两秒才听懂他的话，并且再次深刻感受到了两人的代沟。
他怕是不知道肯德基疯狂星期四，也不知道美团团购和先付后用吧……
秦郅诚看着她。
叶璇扬起十二分微笑：“好的秦总。”
“对了秦总。”她问，“您知道，肯德基的疯狂星期四吗？”
秦郅诚怔了下，再次陷入沉思，“类似于美国的黑五？”
还真是。
生活经验不够，智商来凑。
叶璇提唇，“猜对了。”
她跟对方道别，扭头往实验室里进，结果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门槛，脚踝剧烈一疼，她佯装无事的淡定往前走，直到关上门。
靠在门后，疼得弯腰，一手扶着细窄的脚踝抽气。
……老天爷，要命。
这就是嘲笑老板的恶果吗？
好疼。
——
傍晚，孙佩佩和沈培延就出现在了医院里。
孙佩佩坐在旁边的休息长廊，而沈培延站在大厅替她排号，在即将要轮到自己时，沈培延盯着有些熟悉的医院装潢，想起了这是哪里。
他要迈步后退，但已然来不及，排号的的护士隔着厚重的玻璃喊他：“哪个科室？”
“抱歉，我……”
孙佩佩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略微低头冲着玻璃里的护士说：“产检，妇产科。”
沈培延身子僵硬，要拂开她的手，但今天周一，医院的人太多，人挤着人快要乱成一锅粥，孙佩佩抓紧他的袖子：“培延你离我近一点，我快要抓不住你了……”
号还是排上了。
沈培延轻吐出口气，冲孙佩佩说：“咱们换一家医院吧。”
“为什么？”孙佩佩生怕他想走，“你答应我了，今天请假一天，什么都不干，就陪我产检的。”
“去别的地方也能产检，为什么要在这里？”
孙佩佩疑惑：“这里怎么了？”
“叶璇的朋友在这里工作，普外科。”
孙佩佩一愣，恍然大悟：“怪不得，叶璇说推荐我来这里。”
沈培延眉头轻拧：“你去找叶璇了？”
孙佩佩自然不能说，她去找叶璇挑衅，想让她来陪自己产检，只说：“我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才想问她哪个医院好些……”
沈培延轻叹，“先出去再说。”
“不要。”
孙佩佩抓住他的手，说有意较量也好，什么也罢，她突然就想在这个医院产检，“又不是在这个科室，医院这么大，不会遇见的，再说你们都分手了……”
沈培延脸冷下来，“你不走我走。”
“……培延。”孙佩佩拉得他更紧，“就这一次好不好，来都来了，主要今天哪里人都很多，再折腾一趟去别的医院，时间来不及，医院就要下班了。”
正好这时号叫到他们，孙佩佩可怜巴巴看向他。
小声祈求，“真的，就这一次，以后我们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普外和妇产科在两个楼层，而且差了三层楼。
护士已经再次叫号。
安静片刻，沈培延终是抬起手。
“39号，这里。”
孙佩佩蓦地笑了，挽住他的手臂，亲了下他的脸颊，“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沈培延没说话。
做b超，已经快四个月，孙佩佩看着超声仪器上的影像，胎儿的小手已经发育出来，并且五指快要分开。
她是第一次当母亲，兴奋又雀跃的望着屏幕。
“培延，你可以拍两张给我吗，我想收藏起来……”
沈培延做过超声项目，这样的影像在病理库不知看过成千上万张，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没什么情绪的说：“等下打印出来的B超单的影像会更清晰。”
孙佩佩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垂眸，遮住眼底的失落。
再抬起头，笑着冲他点点头，“嗯，这样也好。”
产检做到一半，沈培延出去了。
他站在走廊尽头，望着医院大厦外的空地，正沉默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沈培延？”
沈培延顿了下，回身。
杜莘抱着文件，偏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她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科室名称，“妇产科。”
沈培延轻松淡笑，“倒问起我，你呢，杜医生。”
“有个孕妇乳腺有问题，来协同一下报告。”杜莘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此轻易逃过去，“你……来这里体检？”
沈培延面不红心不跳的解释，“我母亲身体不舒服，我带她来检查。”
“这样啊。”
杜莘点头，“阿姨叫什么，我帮你去问问看。”
“不用。”沈培延礼貌，“不用麻烦你，我在这里等就好，结果就快出来了。”
他全程表现得很自然，没有一丝慌乱。
杜莘也就没再说什么，“行，那我先进去了，下次见面聊。”
沈培延目送杜莘走进妇产科的科室里去，抄进裤兜的手心覆着薄汗，被他淡淡摩挲着，揩去。
跟杜莘一起进去的那个女医生询问，“刚才跟你打招呼的帅哥是谁啊？杜医生，好帅的，像我最近喜欢的那个超模，又高又有型。”
“我闺蜜男友。”杜莘翻着病历，“就叶璇的。”
“啊。”女医生跟叶璇见过好几面，更何况致和跟医院也有合作，闻言格外诧异，“叶经理男朋友……没想到叶经理居然有男朋友。”
杜莘右手边是科室的净手台，她略抬眸，看到科室外那一抹暗色衣角。
“嗯，都谈了七八年，从大学到现在了。”
第34章
八年感情
“那还没结婚呢？”女医生惊讶，“因为什么，没时间吗？”
人在提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总会下意识想要刨根问底。
杜莘摇头，挺平淡的讲着：“这不清楚，叶璇没和我说过，但对方好像也没求过婚。智华医疗的总监，咱们医院心外那台老体外循环仪就是他们公司的。”
女医生了悟，“智华总监……怪不得，他一直不求婚。”
杜莘疑惑抬头，“为什么？”
女医生怕得罪人，只笑，没敢明说，“总监跟经理就差出一大截了，更别提是智华和致和的区别。”
妇产科的主任可就直白多了，听着她俩的对话从头到尾，撩开帘子来了句，“女强男弱，不是女的不愿意，就是男的自卑。”
杜莘笑一声：“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杜医生你忘了，当初那个骨科二室实习男医生缠了你多久，最后你实在受不了，怼了他几句拒绝，他立马扭头冲别人背后说你坏话，纯粹是恼羞成怒了。”
杜莘无奈耸肩。
“那人是个例外，没本事没能没能力，吃饭上了六趟厕所要我付钱，想要自尊，还想要女人喜欢他，凭什么？”
女医生也耸肩，“凭觉得这世上有肯陪他吃苦的千金小姐。”
“行了你俩，快忙吧，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还越说越偏。”主任敲敲桌面。
镜中那抹身影消失，杜莘拿出手机，给叶璇发了消息。
【杜莘：破防哥走了。】
【叶璇：好。】
【杜莘：问个问题，纯属个人好奇，如果你没发现沈培延出轨，他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对面这次空了挺长时间的。
最后，回复。
【叶璇：他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杜莘看到这条消息，心沉了下。
她一直明白，叶璇对沈培延的情感很复杂，不单纯是爱，更像是亲人，是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曾经无数个吃苦的日夜，都是他们共同走来。
杜莘记得跟叶璇还不熟的时候，她在工作上总是冷冷清清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她下了夜班，托父亲的嘱托去致和给老秦送东西。
在公司附近的长廊，看到了不一样的叶璇。
她小口咬着饭团，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和男朋友事无巨细说着今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哈出的冷气在空中凝结成雾，沈培延耐心听着，给她喂豆浆喝。
路灯下的这对情侣浪漫得就像是水晶球里的景象。
那时候的叶璇，已经学会在生意场上将自己伪装成刺猬。
只有在沈培延面前——
只有在沈培延面前，她做她自己。
而现在，叶璇丢掉的不只是沈培延，更是那一份自己。
杜莘盯着这条消息良久，不自觉轻仰起头，望着天花板，遮住了鼻头的酸涩。
她该庆幸，她的朋友已经发觉自己站在了泥潭里。
如果需要一根绳爬上来，杜莘认为她可以做这根绳。
只要叶璇愿意。
——
叶璇再次接到沈培延电话的时间，是三天后。
她正忙着跟团队的人头脑风暴，沈培延的电话响起一次，还发来了消息。
【看到之后，不忙的话，回个电话，璇璇。】
她随意扫了眼，重新将专注力集中在工作上，结束后方才走出去，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喂，璇璇。”
“没在工作吗？”叶璇看了眼钟表，这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
“嗯……”沈培延低应，“派遣来基地这了，不忙，想着问你晚上有空吗，带你去吃你之前很想吃的那家火锅。”
叶璇淡声：“不了，这几天晚上有点忙。”
“那我去你们公司楼下送点吃的给你，总不能不吃晚饭。”沈培延怕她拒绝，又补充道，“我只在楼下，不上去，正好有些话想和你说。”
叶璇应声，说了好。
下午六点，晚餐时间，沈培延来了。
他穿着智华研发部的工服，黑色冲锋衣，额发在额前松散着，下颌线干净利落，整个人显得清爽，手里提着她最爱的那家粤菜，“老三样，还有你最爱喝的热粥。”
叶璇没接，“去旁边聊吧。”
她指的，是休息区的凉亭，冬天这里的视野很宽阔，能看到繁华的CBD商业中心，一览无余。
沈培延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其实到这个时候，都已经知道对方要说的话了。
沈培延坐下，将保温袋拆开，扬起笑：“刚买来的，还热着，先趁热吃……”
“十分钟后有个会，来不及。”叶璇平淡。
沈培延的手一下僵在半空中，他沉默着，良久，收回手。
“好。”
很平静的面对面，很平静的这样坐着，是沈培延很久没能体会到的了。
他笑笑，“其实我很早就感受出来了。”
“自从，你做完阑尾炎手术之后，对我态度就变得很冷。”
“我知道，我没能照顾好你，是我的问题。”
“我相信你和我分手，真的有一部分，或者很大部分是希望我当上经理，但我也明白，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对我失望了。”
“所以我接受这个结果。”
沈培延说着，忽然默了下，呼出口气，“我不知道，这次分手还能不能再和好……”
“不过无论怎样。”
沈培延抬起头，很温和的冲她笑了笑，“我都真的，真的希望你幸福，璇璇。”
“也真的希望，如果这次的项目我能谈成，经理的位子也能成功拿到的话，你……还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叶璇提分手那一刻。
沈培延想过很多。
他甚至在想，叶璇是不是被秦郅诚勾引了。
但无数种猜测都无法证实，毕竟他根本没勇气向叶璇挑明，因为他问心有愧，他做贼心虚，他的家里现在还藏着一个怀孕的女人，更甚这个女人还是叶璇的好朋友。
他负担的压力太多太重了。
良心不允许他再继续欺骗叶璇。
至少，等到他真正坐到经理的位置，有能力自己独立，和家里抗衡。
到时候哪怕再和孙佩佩分手，或者离婚。
等他干干净净，才有来找叶璇的资格。
听完他这一堆感情真挚的话，叶璇没有发言。
其实内心挺想笑的。
听听，多温柔的男朋友。
如果分手不是为了他要当经理，如果不是他出轨八年连孩子都有了，就他这个真挚的语气，叶璇还真就要信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她始终没说话，也没有表情。
和她在一起多年，沈培延知道她的态度已经明确，磐石不可转。
沉默许久，他撑着喑哑的声音，亲手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结束的句号：“天很冷，你穿的太薄，早点上去吧。”
叶璇点头，正要起身。
“对了。”
沈培延突然想起什么，“等我，就一下。”
他不似往常的镇定，有些仓促的站起来，转头去车库。
三分钟的时间，一个来回，沈培延才终于回来叶璇身边。
“这个。”
他有些喘，气息不稳，说，“我给你买回来了。”
他手中拿着的，是费劲千辛万苦买来的白房子包。
“我知道，别人送这么贵重的给你是负担，所以还回去吧，我给你买了。”沈培延喉结滚动着，眼睛如初见时一般亮。
曾经，就是因为这双眼，让叶璇误以为自己在黑夜中看到了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