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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不屑于对付魏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你,什么天之道,尊卑有别,分明是你们这些为尊者自己说的,既说了这话,你又为何不去遵守?竟敢这般待我!

    「魏氏有什么错,该死的还不是你们!男子虽贱仍旧为尊,女子再贵犹为国阴,狗屁不通之谬论!狗屁不是!狗屁不如!

    「程温霆!你为何这样待我?这身份是我想要的吗?你可知,我不怕落个稿葬的下场,只怕在这世上苟活,虚与委蛇……」

    那日我说了很多的混账话,喜儿说她守在门外心惊胆战,听着我号啕大哭,大喊大叫,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程温霆离开的时候,愠红着眼睛,面色好似千年寒冰。

    醉于酩酊的我已经沉睡了过去。

    桌上那只花卉纹玉的白瓷盖碗,被人生生拍碎成两半,裂痕处留下了一片血迹。

    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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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醉酒时的话,也就过个嘴瘾,说说便罢。

    那些对夫君大不敬的混账话,我醒来后根本就不记得了。

    听喜儿提起,先是一脸震惊,继而心下颤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毫无疑问,程温霆此后待我更加冷淡了。

    整整两年的时间,他再未踏足过我的院子。

    现如今,魏氏之女满三岁了,她又有了身孕。

    对我来说,日子不过是日复一日地过,只不过婆母对我「生不出孩子」的指责仍在继续。

    母亲对我的失望也日渐加深。

    我不喜欢这样过活,我很不开心,茫然、空虚,寂寞。

    好在我的乳娘邹氏和丫鬟喜儿,一如既往地在我身边。

    乳娘总是劝我,自古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魏氏如今再次身怀有孕,夫人也该为将来打算打算。

    我醉酒胡言已是两年前的事了,眼下去讨一讨程温霆的欢心,要个孩子才是当紧。

    我并非不想去讨程温霆的欢心,我也很想要个孩子,可是我没有机会。

    程温霆不会主动踏足我的院子。

    不久前我鼓起勇气,借着去书房送点心的由头,想跟他增进感情。

    可还未进门,便得知他的另一位小妾春兰,正在里面为他研磨,红袖添香。

    我与程温霆成亲七年,从相敬如宾落到如今愈发生疏的地步,是我身为妻子的错处。

    我们维持着夫妻间最后的体面,实则他对我而言就像陌生人一样,令我沮丧,也令我绝望。

    我已是二十四岁的妇人了,如今连我的身体也在提醒我,阳尊阴卑,女子以夫为纲,他就是我的天。

    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

    我能留住程温霆的机会,委实不多。

    似今晚这般,自然不该错过。

    所以喜儿听闻他回府,立刻便去了前院请人。

    而乳娘在我对镜梳头时,送来一壶酒。

    乳娘怕我留不住他,低声对我耳语一番,道那酒可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她和喜儿如此尽心尽力,今晚若不事成,岂不是辜负了她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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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程温霆成亲时,他还是那般玉影翩翩,立如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如今丰神俊朗的面上,又平添了许多居于高位的威慑,以及冷冽气息。

    他依旧年轻,眉飘偃月、目炯曙星。

    微微抿起的唇却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凉薄。

    当朝的太常卿大人,穿了一身紫色直裰的朝服,站在我面前问我哪里不适时,面色如常,声音平静。

    亵衣之下,我的身体却忍不住瑟缩了下。

    我惊奇地发现,我竟然有些怕他。

    敬顺、敬慎、卑弱、曲从……原来这些早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这认知令我感到难过。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程温霆的话,他站在我面前,高出我许多,真就像我的天一样。

    我想了想,抬起头,看着他道:「李十殷道我起了风疹,我身上涂抹了药膏,眼下应该是无碍了,但我也不十分确定,夫君可否帮我看一眼?」

    我在程温霆的面前,低垂着眼眸,缓缓解开了自己的亵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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