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陈月洲拼命地抓住赵可的手:“帮我查查,兆丰高速在哪儿……”可谁知,赵可脸色越来越差,许久后才推开陈月洲的手,低声道:“兆丰高速很长很长,但是它的一个岔道……路过莱安西。”
“莱……安西?”陈月洲一怔。
原来如此,端琰执着于莱安西原来是这样吗?
陈月洲旋即问:“那是不是莱安西附近有一个废弃的火车道?”
赵可想了一下:“莱安西附近没有,但是兆丰高速的南边的确附近有一条铁路线,废弃了。”
“废弃?”
“你知道雄安新区吧?”
“恩,知道,2017年国家定的国家级新区……”
“很多年前,北川向南的地方有个城市叫做北越,北越属于南方,那个城市GDP很高,当时也被拟定为国家级新区,国家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物资,但是……”赵可道,“有些城市即使给它再多资源,它都扶不起来,久而久之,北越被抛弃了,为它新开的很多线路也被抛弃了。”
“北越?”
“很多城市虽然GDP很高、地理位置很好、人人都很会赚钱,但是因为各种原因,都无法有幸成为下一个深圳。”赵可道,“北越就是这样,原本是个收入还不错的小城市,因为政策大动干戈,改变了原本的样子,现在反而变得不三不四,大不如以前。”
“那北越距离这里很近吗?”陈月洲问,“沿高速走要多久?我如果从……”
“为什么?”赵可忽然抬高了声音,打断陈月洲。
“啊?”陈月洲一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觉醒来不是问我你妈去哪儿了,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在你身边,更没有问我你的身体情况,而是——”赵可抓着床单的手一点点收紧,到最后,话语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而是问这种和你没有关系还会把你牵扯进危险的事?!”
陈月洲怔住,不明白赵可为什么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为什么不生气?你明明知道你们全家都在我哥的掌控之中,既然你妈能主动联系你肯定和我哥有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单独行动?”赵可愤怒道,“如果我没赶过去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我赶过去和坏人搏斗又出现危险情况你又要躲避我们全家了吗?你难道做事情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现在变成这幅样子也不知道反省还要继续管别人的事吗?!”
“我……”看着眼前暴怒的大男孩,陈月洲一时失语,好一会儿后才仰头道,“告诉你了……你就会帮我吗?”
“什么?”赵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帮你?难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是摆设吗?”
“我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即便如此你也会帮我吗?”陈月洲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和李……和有些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我花她的钱、用她的东西、还总让她替我干活,但是我知道她就是离开我活不下去,她就是觉得必须有个更优秀的男……更优秀的人支撑她才行,我觉得她是离不开我的所以才理所应当地欺压她,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她理所应当帮我渡过难关……可是你,你根本就没有她那么需要我,我们没有必须性在里面,所以,你有理由在我困难的时候帮我吗?”
赵可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陈月洲你在说什么?”
陈月洲低下头:“不,没什么,你这一次还能来帮我,谢谢你。”
看着眼前面色惨白如一张纸的女孩,赵可长出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了,他有些颓废地撑住头,许久后道:“没有谁离不开谁,无论是精神也好,经济也好,这个世界上需要博士才能做的千万项目科研,也需要愿意一个月拿一千五就肯干活的廉价劳动力,所谓的离不开只是一方给另一方造成了离不开的假象,所有没有谁理所应当帮谁,也没有谁理所应当不帮谁。”
赵可直起身子看着陈月洲:“帮和不帮的选择,只是看你在我心中重或不重。”
陈月洲扯了扯嘴角:“没有价值的我,在别人心中的重量又能有多少呢?”
“那你凭什么认为你在你的前任眼里很重?重到欺负他都是理所应当?”赵可问。
“因为……”陈月洲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李薇的生活环境赋予了她那样想法的雏形,自己只是加以利用让雏形完整罢了。
可赵可没有这样的束缚,他很自由。
就像读万卷书的人不会轻易被某一本书所撼动,有用无数爱的人不会被一份微弱的爱所束缚。
的确李薇的束缚其实就是外界给予的无形的束缚,真要是不在乎了,束缚的屏障瞬间就能破碎。
可问题就在于,对于很多人而言,心魔才是自己最强的敌人。
陈月洲只能呢喃道:“因为……她中了心魔……自己画地为牢……觉得离不开我了吧……”
赵可顿时有些无奈:“你都能给别人的心灵施魔法了,那对我也施同样的魔法不就好了?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让我看看你要怎么欺负我……”
陈月洲瘪了瘪嘴,没说话。
赵可看着这样颓丧的陈月洲,伸手将他搂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洲洲,人越是否定自己,越是会被人所否定,知道吗?”
陈月洲还是没说话。
“洲洲……”赵可道,“今天你问我的内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绝对不要在堂哥或者任何人面前提起,莱安西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知道些什么也不要随便告诉其他人,你现在就在我身边好好生活,你不是说你要考上研究生以后读博士走到获得一个更好的未来吗?”
陈月洲仰头看了眼赵可。
赵可依旧挂着如同往日那般温柔的笑容,只是眼底蒙上了一层伤感,他拍着陈月洲的后背,低声呢喃着:“洲洲,我们两个还在一起的日子,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想上什么辅导课就去上,想学什么东西就去学,我还在你身边的日子,你要让自己快点变强大起来,别再像以前那样,可怜巴巴去给人端盘子刷碗了,你个子矮人又弱,体力活没有你的出路,明明学习那么好就用头脑挣钱保护自己,明白吗……”
陈月洲一怔,轻轻推开赵可,看向他:“你……是要和我分手吗?为什么感觉你说的话,就像是道别一样……”
赵可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垂下眼睑,眸光之中带着些许寂寥,但这只是一瞬,很快地他就恢复了笑颜:“怎么会,我们两个才刚刚开始,怎么会这么快结束?你可是答应我和我这样那样来着,你忘了?”
说着,赵可就去挠陈月洲的痒痒肉,然后紧紧地将陈月洲搂在怀中,背对着心爱的人时,双眼瞬间写满了落寞。
第232章
117
陈月洲在医院躺了半个星期,
赵可为了避免他再出什么意外,将他接回了家养伤。
陈月洲原本想买点加速道具快点解决伤口,结果因为478才刚刚度假回来,整头猪还处于“周一的上班族”的神游状态,一问三不知,要什么道具都拿不出来,
连逆转币商城的开启密码都忘了个精光。
最终,
和478大吵一架的陈月洲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养伤。
因为这次事故,
赵可彻底禁了陈月洲业余时间出门,
但凡遇到学校通知,
必须将电话留存在家里,
而且由司机盯着他进学校进行活动才行。
这段期间,
无所事事坐等学校通知的陈月洲只能每天陪着赵可,听他上课,
看他画画,
帮他配颜料。
负责指导赵可绘画的老师抽空对陈月洲说:“赵可是非统招专科学历,
想要考研首先要有本科学历,
他缺失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仅仅复习英语和政治就能解决的,
艺术硕士往往都有本科学艺的背景,但凡学校看一眼他的履历,
基本都会将他PASS掉的。”
陈月洲想了想:“我对艺术生不是很了解,我一开始也担心非统招专科出身的他可能根本没有学校要,但是他需要学点什么,
不能一直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下去,要不然重新参加高考也可以?他才20岁,我念大学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是22岁了。”
老师摇摇头:“如果想要重新考国内的艺术本科其实也来得及,但是这意味着要重新经历高考,那他要补课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如果只是上一些很一般的艺术学校其实……对他现状来说没什么用,想要上好一点的艺术学校的话……你至少得拿出二本线分数的文化课成绩,但是我听说赵可的高考分数121分,理综三门课据说总分没超过30分。”
陈月洲:“……”
卧槽,牛人。
全科总分不如自己一门单科成绩高。
老师又说:“而且就咱们国家艺术专业目前状况,对学历高度的要求其实不是很高,考研不如出国,咱们国家建国还不到百年,经济现在上去了,但是艺术方面公认的和那些艺术大国还是有差距,你看看那些大一点的设计师和搞创作的,除了国内学府背景,都有国外学历背景。”
说到这里,老师叹:“好就好在赵可就英语勉强还有个人样,刚好,有这样的底子,申请去外面读书,就他家里这个经济,那些在世界上享誉盛名的学府在的国家他都负担得起,只是要看你这个女朋友,愿不愿意割舍了……”
陈月洲一听笑了:“有什么不愿意割舍的,他能够有好的发展当然更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对吧?”
老师一听,瞧了眼陈月洲:“你男朋友对你挺不错的,而且小伙子条件也是真得好,要是他出国了,两人见的世界不一样了,迟早会分手,这样的情侣我见过的太多了,再深的感情有时候凉了也就凉了。”
陈月洲一听,感觉心口微微有些沉重,但还是笑着面对:“我会祝福他的。”
等老师走后,陈月洲来到三楼的小客厅,看着认真画画的赵可。
“你怎么上来了?”赵可回头扫了眼,“我不是说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看电视。”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陈月洲站在赵可背后,轻轻地搂住赵可的脖子,将面颊埋在赵可的后颈处,感受对方的温度。
“怎么了?”见陈月洲主动黏着自己,赵可又回头看了眼。
陈月洲想了想:“可可,出国吧。”
赵可一怔,旋即放下了笔刷,回头看陈月洲:“孙休给你说了什么?”
孙休指的就是刚刚离开没多久的赵可的美术培训老师。
“他说考研对你不划算,对你而言性价比最高的就是出国。”陈月洲看着赵可的双眸,“我觉得他没说错,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高性价比求学方法。”
“都说了让他不要给你多嘴。”赵可拉住陈月洲的双手,仰头看他,“我出国了,你怎么办?”
“我们迟早会分手。”陈月洲低头笑了笑,“早分晚分其实都差不了太多,我现在成绩基本稳定了,进入北综医读书不是问题,也攒了一些钱,我妈现在也被抓了,家里也没有再盯着我的亲戚,你走了之后赵天喻也不会再盯着我……”
听到陈月洲这么说,赵可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已经快半年了,你的说辞能变得不这么冷漠。”
“爱情这种神圣而虚幻的东西离我从小生活的世界太遥远了,没办法给我安全感,对我而言,可能钱更让我安心,人和人之间世俗的纽带更让我踏实,可可,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样子活着能让我觉得安全,不是我对你冷漠……”陈月洲摸了摸赵可的脸,浅笑道。
“我这么有钱难道不是你想缠着我的世俗的纽带吗?”赵可随口问。
“所以我现在缠着你啊……”陈月洲笑,“可是,我们毕竟不是一类人,你现在还不讨厌我是因为你没接接触过生活态度上的我,就像夫妻相处三年左右是第一个坎一样,在经历除了鲜花玫瑰与热恋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后,彼此看到了彼此生活的态度,才会发现什么叫做貌合神离,当初所有的感动和爱全都被这个人真实本我的德行所打败了……所以,在你没讨厌我之前,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好吗?”
“不需要。”赵可当即摇头拒绝,“我不需要一个给我留下美好印象的前女友,分手就应该在淋漓尽致之后分开,我不想前任变成我心中的白月光,害得我把现任当作蚊子血。”
赵可仰头直直地看着陈月洲:“不要试着变成我心中的白月光,陈月洲,我不介意你就做你自己到最后让我觉得讨厌,恋爱的结局一定是缘分尽了、彼此厌了、无所牵挂了,如果每一任回忆起来都那么美好,一直谈恋爱就好了,结婚做什么?结婚难道不就是……处着处着发现这个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所以就领证了吗?”
陈月洲一时半会儿失语。
赵可总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对爱情和婚姻的看法总是和普罗大众有些出入。
但是偶尔那么一听,会忽然觉得想法很美好,一想仿佛连自己都心动了……
可是,大街上那些已婚的人,又有多少是因为这样的美好而在一起的呢?
算了,不要想这些了。
既然都知道没有结果,相比之前和端琰那种没有结果又沉闷的相处方式,和赵可如今的相处方式似乎更能让人开心一些。
于是,陈月洲想了想,换了口吻道:“那我们两个就都做自己吧,但是你一定要出国学艺术。”
赵可转过身继续画画,并道:“我第一次谈女友遇到这么逼我学习的,我之前都想说了,我应该高中认识你。”
陈月洲低头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赵可身边看他画画,看着看着,思绪就被拉入了回忆——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前,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整理信息。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短发一遮,基本看不出来什么。
他所住的书房有一扇很大的玻璃,于是习惯用可擦马克笔在玻璃上整理信息,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写上去,用完就擦。
目前有用的信息是——
一,莱安西并不是杀人现场,而是嫁祸现场,梦境中赵世风说了,他是抛尸的过程中遇到了路过的江陈辉。
其实这个案件漏洞百出,可是问题就在于,在这个案件的背后,是江陈辉这个副局长与局长之间的斗争,甚至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斗争,所有的证据都被人为消灭和人为伪造。
等到翻案之后,即使有新的调查介入进来,真相早就无从查起。
所以,查阅当年关于江陈辉的新闻,后续报道虽然很多,但是案件的具体情况基本没有任何有效资料,曾经和这个案件有关的人坐牢的坐牢、开除的开除,如今的新人只知道是栽赃,但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网上关于案件的有关词条也不多,更没有人提及凶手是谁……或许,凶手早已被默认为是党羽的内部操作。
这个案件如果要翻案,普通人肯定做不到,因为坟案新挖意味着又会有一堆人被鞭尸,没人想再搅合进这种斗争之中。
除非是……除非是某个有权有势的人,上进心极强、野心极大还要有胆量,这种案件如果彻底解决,也许会让这个人一夜之间成为英雄……又或者一夜间成为狗熊。
陈月洲在“揭露人”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
陈月洲又拿着笔戳了戳“真相”两个字。
如果真相无人知道,那为什么端琰会执着于莱安西?
如果没记错的话,很早以前端琰说过他看到了。
按照端琰的意思推演,应该是江陈辉带着端琰在路过莱安西的时候看到了赵世风本人。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当初江陈辉杀人案被判定为冤案的时候,为什么端琰没有站出来呢?
那时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他的身上,他只要说出真相,指出凶手,找到证据……这个案件不就了结了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不能站出来的理由……
想到这里,陈月洲忽然想起去云南的那段日子,他旁听到了端琰和吕博打电话,本应该是端琰母亲的林安安在电话中好像被称作小姨……
可是就算端琰不是林安安的孩子,见到了真凶为什么不能站出来指认?
话说那么谁又是江陈辉真正的孩子?失忆过的吕佳音吗?
可是不是说江陈辉生的是个儿子吗?
陈月洲在端琰和吕佳音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重点打了一个星号,旁边备注:身份有问题?
二,距离北川市24公里外的北越市存在一条名为2048的铁轨,在那条沿线附近,赵世风应该将和他一起抛尸的那个名叫“徐老三”的人灭口肢解后,灌装在了泡酒罐里并用水泥封口埋在了某个地方。
这具尸体……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挖。
首先得找到梦境中那个埋尸的地方,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况。
如果是一个完完全全废弃的地方,自己还是不要轻易打草惊蛇。
赵世风这个家伙杀人不是第一次,十分上道,就自己梦境中回忆来看,极有可能脏活都是自己做的,到时候万一打草惊蛇或者没有成功将对方送入大牢,倒霉的那就是自己了。
三,自己这幅身体因为在安顺街派出所说出赵世风是凶手而被赵世风惦记着,赵世风虽然找过自己几次,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很着急的样子……为什么?
按道理来说自己知道这么多东西,应该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对啊?可是他每次来电或者送恐怖娃娃也好,都不过像是试探一样……这又是为什么?
陈月洲在自己的名字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四,赵天喻和吕佳音曾经是情侣,他查莱安西的动机不明,可否认为和吕佳音有关联?
看着写满窗户的信息,陈月洲越发觉得心烦。
所有的信息和内容都将调查方向指向了一个人:端琰。
如果无法突破端琰这个调查口,后续的所有事情都无法有进展。
他必须……他必须摒弃心中对端琰所有的怨念,然后……回到端琰身边。
通向真相大门的有无数道关卡,自己脑内关于原主消失的回忆是一把钥匙,端琰就是后续的无数把钥匙。
可是,留在赵可身边的日子实在是□□稳了。
陈月洲看着安安静静画画的赵可,从背后抱了抱他,赵可感受到陈月洲的异样,转身低头轻轻吻了陈月洲的的额头一下,又扭头继续画画。
陈月洲顿时将赵可抱得更紧了。
安稳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如果赵可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根本就不想踏入和端琰在一起的地狱,即使自己对那片地狱……还残有一些感情。
可是,不踏入地狱,真相就无从得知,而赵可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迟早两个人会结束的。
所以,要断就早点断吧,在自己动感情之前。
让赵可出国读书,忙于学业就不会顾及自己这个前女友,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再次背叛而觉得心烦。
在赵可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再暗自琢磨怎么刷端琰的好感值。
这大概是自己对赵可的温柔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回馈和善意了吧……
可是,再次联想到要和赵可分开,陈月洲还是隐隐觉得有些神伤。
这个怀抱有别于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怀抱,此次一别,这辈子下次遇到,又会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陈月洲情不自禁呢喃道:“赵可……可可……”
“恩?”赵可在调色盘上用笔刷配颜料,配好后认认真真地给即将完成的画做细节处理,顺便应了声。
“我想要你……”陈月洲喃喃道。
赵可笑了声:“我不正被你抱着吗?我都快被你勒断气了。”
“不是这个要……”陈月洲抬头,下巴点在赵可后背上,“你不想和我做吗?做ài。”
赵可握着笔刷的手顿时一抖,辛辛苦苦精雕细琢的画面被无情地破坏。
“啊抱歉……”陈月洲忙松开赵可,有些小可怜地缩在一旁。
而赵可,自从放下笔刷后,就一直在深呼吸,好久后才吞了好几次口水,哑着嗓子低声道:“以后这种内容晚上七点以后再对我说,是你让我白天学习晚上休息,现在时间这么早,你现在给我说了,我……我……”
赵可说着有些绝望地撑住头低声碎碎念:“啊我这该死的身体怎么这么老实,没法画了没法画了……”
“那现在做吗……”陈月洲问。
“做什么做!”赵可顿时扭头瞪身后瞪着大眼睛等着张腿的小姑娘,“保姆现在正在打扫房间呢,去哪儿做?在这儿做吗?”
陈月洲瘪瘪嘴:“虽然颜料不太好闻,但……也行啊……”
赵可:“……”
莫名想起了□□十三姨那句“谁淫荡呀我淫荡,我淫荡啊谁淫荡”,顶着一张清纯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骚话……
可是,不得不说,他就喜欢陈月洲这种突然就一本正经发骚的样子……
真想现在就把她摁在墙……
算了算了,打住打住,不能想,越想越控制不住。
他们
这栋房子又不是两个人住,下面还有一个人正打扫卫生呢!
他家保姆有多喜欢听墙角他又不是没见识过,他可没有被人旁听这种事情的爱好,控制一点控制一点……
最终,赵可指着大门的方向,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及其冷漠:“我,现在命令你,去看电视,否则,你在我这里是吃不到荤的。”
陈月洲看了眼赵可不和谐的地方,又看了眼赵可写着“你快走不然我要憋死了”的脸,眨巴眨巴眼睛,最终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
陈月洲百无聊赖地来到一楼客厅,发现保姆并没有在打扫卫生,而是正在看CCTV的专栏新闻,电视上几个专家证激烈地探讨着最近轰动大街小巷的12岁少年弑母后释放案,保姆见陈月洲来了,忙招手:“你说这年头孩子真难养,养孩子不如养狗,你对狗好一次,狗记你好记一辈子,你这养孩子,对他的方式稍微差一点,哎呦,这么多事……”
陈月洲扫了眼电视,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回了房间。
电视上同样播放着该新闻的还有端琰家。
其实端琰并不是想看这个新闻,只是放假回到家,无所事事,本能地打开了电视,随便放了个节目,图一个声响。
端琰撑着脑袋,茶几上摆了好几大瓶洋酒和啤酒,他将两者参在一起,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陈月洲受伤那天,他在病房外面一直守着,好几次想进去看看陈月洲的具体情况,可是每当手指落在门把上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声音一次次警告他——
之前你说了,想要陈月洲也想要真相,可是,这道题是单项选择,你不明白吗?陈月洲身上有真相,而这个真相很明显一定会伤害到陈月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对啊,单选……
之后再被赵天喻那个多事的堂弟嘲讽,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自己回家后莫名觉得心累,倒在沙发上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十五岁回国那年,十四年未见的父母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递到他的手心说:“小琰,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姐姐,我们的女儿。”
“为什么……”他问。
“你说呢?”明明那么期待却又那么陌生的母亲指着他的眼睛,“因为要知恩图报。”
“记住。”父亲拍着他的后背,“孩子,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护你的姐姐,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绝对不要让她再回想起过去,她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这是你林阿姨死前,对你唯一的恳求,你得明白,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和牺牲,你要学会报答,明白吗?。”
“……”他低头看着照片里的女孩。
很可爱。
但是,好讨厌。
……
喝多了的端琰,目光所及的世界一片模糊。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所想所念的女孩的模样,她坐在他的身上,亲吻着他的脸颊、他的喉结、他的胸膛,叫着他的名字……
端琰伸手去抚摸她柔软的发,却扑了个空。
他顿时挥手砸掉玻璃杯,双臂撑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失去她世界没什么两样,还是上班、吃饭、看电视和睡觉。
可是,变了,都变了。
电视还是以前那样的内容,可是因为有过陈月洲的絮絮叨叨,电视的好看程度变得次一级了;
饭还是那个味道,可是因为天天和陈月洲黏在一起吃这个吃那个,口味变得挑剔,排骨米饭的好吃程度变得次一级了;
床还是一个人睡着自在舒服,可是没有了想要拥抱和索取的人,一觉醒来整个人心底都空荡荡的……
他以为自己只是缺个人陪伴而已,于是冬天最冷那几天他和父母住了大约一个星期。
寂寞有所缓解,可是家里的温暖和陈月洲所带给他的温度感觉是不一样的。
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了家里人的陪伴,他才忽然意识到,陈月洲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他想象中要重很多……
也许是真相对于自己太重要了,才让他无法发现其他事物对他的重要程度……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必须眼睁睁看着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看着他们双宿双飞,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看着他们甚至可能步入婚姻的殿堂,看着陈月洲隆起的腹部孕育着和别人的孩子……
想到这里,端琰推翻了桌子上所有的酒瓶,坐在了地上抱着头发呆。
因为酒精的作用,他感觉不到太多理智的存在,满脑子只有愤怒、悔恨、痛苦、悲伤和焦躁。
他想要陈月洲,真的好想要陈月洲。
可是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两个都有,他必须伤害其中一个……
消沉了一会儿,端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算关了电视回卧室睡觉,就在这时,一名专家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对孝道的把控是需要重新审视的,父母养育子女,报恩是一种美德,但愚孝是一种错误,需要被正视,报恩要适可而止,当一些报恩和孝顺已经伤害到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幸福生活会让我们苦痛不堪的时候,我们要正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量力而行,做出取舍……”
端琰微微蹙眉,重复着电视上的话:“报恩要适可而止……”
报恩……
适可而止……
妨碍到幸福要量力而行……
做出取舍……
幸福……
——端琰,你觉得你目前的人生活得幸福吗?
——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而且那份幸福不局限于挖掘真相这一件事。
——幸福就是在某一个瞬间,你希望这一瞬间能够长长久久。
某一瞬间长长久久……
端琰忽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电视,一直昏暗无光的双目一瞬间仿佛被点亮。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饿了么APP,点开跑腿,手指摁在“需要物品”一栏里许久,最终颤抖着手指写下:活的大公鸡五只。
等公鸡送到,端琰摇摇晃晃将它们一并提到卫生间的浴缸前,抓起一只低头看了一眼,上手面无表情地直接拧断了脖子。
公鸡的挣扎只是一瞬间,下一秒,鲜红且刺鼻的鸡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端琰对此无动于衷,干净利落地将鸡血放干净,扔掉尸体换一下只继续拧断脖子。
等五只鸡的血都被放干净了,端琰将公鸡全部装在塑料袋里,出门丢进了垃圾箱。
转身回到浴室,看着浴缸里翻腾的殷红和满墙、满地的血迹,端琰擦了把脸上的血水,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拨通了电话。
“姐。”他道,“我想你了,晚饭来我家,回见。”
第233章
118
挂了电话,
端琰打开橱柜,又取了两瓶酒,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直到胃部忽然一阵痉挛,他冲到厨房,疯狂地呕吐。
等吐够了,
他用水冲洗干净了洗碗池内部的污秽物,
用凉水洗了把脸,
颓废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晴空下万里无云,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窗前伫立了会儿,
他回到客厅坐下,
重新将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
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因为是周末的关系,
赵天喻去医院探望自己因为血压问题住院修养的准岳父,
傍晚时分,
和尤雪悠二人在外面的餐厅就餐。
吃完饭,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手拉手在六七河畔漫步,途径北川国际的时候,
尤雪悠看了眼那盖得像贸易大厦一样的学校,转头看向赵天喻:“天喻,
你是北川国际毕业的,对吧?”
赵天喻应:“恩。”
“你高中时候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尤雪悠仿佛漫不经心问,“我很少听你谈你过去的事……比如,
女朋友什么的。”
赵天喻一怔,旋即笑了:“高中的时候玩命在学习,能有什么好谈的。”
听到心上人的答复,尤雪悠不由长叹一声。
“怎么了?”赵天喻低头看着她,“有心事?”
“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店吧。”尤雪悠指了指前方,“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二人来到店内,赵天喻拿着手机点餐,尤雪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出神。
她对赵天喻,是大一入学的时候一见钟情。
从新生欢迎会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瞬间,她脑袋里就出现了一个念头:二十分钟内,这个男人的资料,我全都要。
赵天喻长的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奶狗系或狼狗系的男生长相,非要说的话,是一种和正常审美有点区别的非常具有特色的长相,这类长相这几年被人们称为“高级脸”。
其实自己在认识赵天喻之前不是很能欣赏这种长相,说好听点叫做“高级脸”,说难听点……根本不符合正常人审美。
她一直觉得身边人只是在人云亦云地尬吹这种长相,说到底亚洲人至今还是在崇尚着欧美的审美方式,单眼皮被夸“高级”也是这几年和欧美人说“单眼皮更具有亚洲人的特色”多多少少有关,“高级脸”这个词的广为流传更是和那些在国际舞台上活跃的亚洲模特有关。
但实际在她眼中,她完全欣赏不来这种长相。
于她而言,这类人如果没有非常高挑的身高和适当的着装撑气质,完全GET不到美感,尤其是那狭长窄小的眼睛,如果眼睛再小一点看起来简直和没眼睛似的。
可是,当赵天喻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忽然就能GET到了,瞬间就明白“高级脸”是怎么回事。
他的单眼皮,太漂亮了。
漂亮到她天天都盯着他看,尝试了解他的一切。
他学习好、经济好、三观和她正好相似、为人和善但又和他人保持距离感,不抽烟、不喝酒、没有恶劣习惯也没有狐朋狗友,他爱学习、爱古典乐、讨厌运动还不打游戏。
她盯着他看了足足三年,大三的某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表白:“赵天喻,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向来无视一切的赵天喻沉默片刻,冷着脸拒绝:“我跟你不熟。”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们还是一个社团的,古典乐社,你见过我的,我会小提琴,你不是会钢琴吗?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合奏,我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对吗?”她抓住他的袖子道。
其实,小提琴是她为了接近他才去学的。
大一的时候,她无意中得知他会弹钢琴还加入了古典乐社,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头,她也跟着进了古典乐社。
当然,因为赵天喻进音乐社的女生不止她一个,但是在被社长告知小提琴和钢琴师绝配后,只有她一个人毅然决然回去找自己的父亲:“爸爸!我要学小提琴!”
她爸爸也是个看得开的:“哇,我女儿真是越来越优雅了,上了大学知道注意个人卫生了不说,还想学乐器了,好好好,学学学!”
旁人都觉得为了追一个男生去学一门乐器太夸张了,但是于她而言,为了追求一个人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好像没什么问题。
终于,大四迎新晚会那一天,她和他同台演出。
一曲结束,他们相视而笑,手不自觉地牵在了一起。
后来,赵天喻读研并创业,她去了德国访问学习,两人并没有中断交往。
回国后,他们立刻步入了商讨终身大事的轨迹,直到不久前,终于定下了结婚的日子。
赵天喻点了两杯奶茶和两块巧克力慕斯,服务员将餐点送到后,尤雪悠低头吸了口奶茶,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听到他弟弟说的那些话,她想,他们两个一定能幸幸福福过一辈子。
可是,听到就是听到了。
那句“你害怕和尤雪悠步入婚姻殿堂”深深地扎在自己的胸口,自那天起每一天都刺痛着自己的内心,她开始变得不得不审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赵天喻,真的爱着我吗?还是说,他心中其实一直都有别人?他对我只是……就那么回事了?
怀疑的想法一旦产生,疑虑就会越来越多,她变得焦躁不安,最近还有些过度敏感,因此急得上火,嘴角冒出一颗痘痘。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不喜欢这样一个人想入非非却不敢面对的自己。
掩耳盗铃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尤雪悠抬头深吸一口气,看着赵天喻:“天喻,跟我说说,你前女友的事吧。”
赵天喻视线顿时变得僵硬,下一秒轻轻皱眉:“那天操场……”
“是。”尤雪悠不等赵天喻说完就点头,“我听到了。”
“……”赵天喻垂下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许久后抬头轻声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弟弟只是乱说,没什么……”
“天喻,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尤雪悠打断赵天喻,斩钉截铁道。
“……”赵天喻一怔。
交往这么久,尤雪悠忽然郑重表白,让自己还有些不适应。
尤雪悠一把抓住赵天喻的手:“我爸一直说我肤浅,从小到大喜欢男人居然靠脸,就因为这个我高中时候谈了个大渣男,现在想想他哪有你长得好看!可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论是喜欢他身上的什么,只要是真心喜欢,喜欢的理由不分高低贵贱!我喜欢你的脸不是因为虚荣,是因为就是喜欢!反而是那些不是为了喜欢而和一个人在一起的人,我才看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