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接到电话就出门了还是对小可说了什么才走的?小可现在什么情况?”“赵可啊……”保姆向楼上望了眼,“正玩游戏呢,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陈月洲接到电话就走了。”
“好了我知道了。”赵天喻道,“不用告诉他我给你打过电话。”
“哦,好。”保姆挂了电话,就去厨房里忙下午饭。
赵可站在阳台上向窗外看了眼,远远瞧见拿着外套急急忙忙离开的陈月洲,愣了几秒,下楼问保姆:“她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保姆摇了摇头,“一开始座机有人找她,后来她又接了个电话,再然后电话打到我这里,可能就是学校找她有事吧……”
赵可一怔。
打电话的家伙……保姆、座机和私人联系方式都知道?
陈月洲为什么还要给外人留保姆的电话?
他有什么需要把所有联系方式都透露出去的必要吗?
就算再怎么担心接不到……也不该留保姆的电话而是留自己的吧?
就在这时,住在附近的舅舅打来的,赵可接起,只听对方道:“小可啊,怎么座机打不通啊?我给你打了好几遍,今晚来舅舅家吃饭吧,你姐姐今天回来早,你堂哥晚上下了课也过来聚餐。”
“没问题啊。”赵可随口应着,“座机打不通?难道陈月洲没放好吗?”
说着,他向玄关走去,直到看到被拔了电话线的座机,微微一愣。
座机号、私人号、保姆号……
全部联络方式……
全部避开自己的联络方式……
赵可忽然隐隐觉得不妙,猛地转过身看向保姆,提高了声音:“你再给我重复一遍电话的拨打顺序。”
“啊?”保姆一脸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重复,“就是我先接到了座机找陈月洲,陈月洲就下来拨电话了,然后我见他在外面浇花还接了个电话,再然后我的电话就响了……”
赵可顿时低下头思考,数秒后猛然抬头:“我问你,我哥给你打过电话吗?问你我的情况,或者陈月洲的情况?”
保姆顿时紧张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雇佣她的金主可是赵天喻,只要赵天喻一句话,自己就在这家没法干了。
虽然说签了雇佣合同,如果赵天喻直接辞退自己的话是可以拿到一大笔违约金的,但是自己毕竟是正规保姆公司出身的,每个月工资远在普通没有正规培训的中年妇女之上数倍,如果被赵天喻弄上点什么黑历史,自己以后的收入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赵可看保姆一脸畏畏缩缩的模样,神色冷了几分:“你说的是真话?”
“真的。”保姆使劲点点头,“我骗你干什么啊?”
赵可忽然就笑了,紧接着,他转过身抓起挂在玄关处的藏蓝色马甲套上,坐在换鞋凳上一边穿鞋一边道:“告诉舅舅,我不能去和他吃饭了,如果我哥问起我的去处,就说上华打电话找我有事。”
“啊?”保姆一怔,“你要出门啊?”
“那你认为?”赵可扯了扯唇角,“我不在的期间,我希望你在家里好好反思,你是打算继续做间谍,还是做个保姆。”
赵可说着回头看向保姆:“没事多看看谍战片,了解一下间谍的下场。”
穿好衣服出门,刚好有巡逻保安路过,赵可搭了对方的电瓶车离开,在大门附近看到了陈月洲的身影。
他忽然感谢这个让他骂了千万次的小区内部构造,为了增加每家每户公摊绿植面积,这座小区建得特别深,如果没有交通工具,想要离开小区走路得花费至少十分钟。
陈月洲出门搭了滴滴离开,赵可紧随其后叫了出租车尾随,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医院。
急诊就在大厅进门左转最便捷的位置,见陈月洲和一对陌生男女争执,赵可原本想凑近点看,可刚一走到陈月洲附近,就有不少病人和医生下意识地投来视线,赵可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过于五颜六色,于是叫了跑腿去外面买运动衣。
运动衣送来的时候,陈月洲已经准备转移。
赵可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在公共场合二话不说将运动衣裤套上,刚把拉链拉到脖子根处,就看到了一个前不久他见过一面的身影——陈悦豪的母亲。
赵可的视线瞬间就变得冰冷。
这个女人一直被堂哥安排的“小鸽子”以照顾的名义“圈养”着,原本留着她就是担心万一条子不愿意用陈月洲换莱安西的时候,用她来引出陈月洲。
她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一切是堂哥的安排。
尾随几个人出了医院,陌生男女开车载着陈月洲和陈悦豪的母亲离开。
赵可定睛看了两眼对方车门上的字:北川轻文编辑社。
在门口打车,由于医院附近车多,迟了半分钟,而这时候又到了下班高峰期,以至于后来的出租车始终慢前车半条街。
等到了目的地时,对方的车已经先一步停在了某栋楼下方。
赵可上了车子紧挨着的那栋楼,来到顶楼七层,从楼梯的扶手向下看着,试图找出这四个人到底是去了哪户人家。
半个小时后,那一男一女出现在了四、五层的位置。
赵可等他们走开后,匆匆来到了五层的位置,下一秒就听到了酒瓶子破碎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孩子的尖叫声。
因为尖叫只是一瞬,他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不是陈月洲的声音。
但是,他的身体在这一刹那间汗毛直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拨打陈月洲的电话时,发现一直没有关闭的朋友圈出现了红点,本能向下拉刷新就看到了陈月洲带着定位的哭脸。
那一刻,赵可觉得自己大脑里的世界忽然一片安静。
不,不是安静,是死寂。
外面的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一层一层地向下走着,直到巨响和女孩子痛苦的低吟再一次传来,他确定了——四层中门。
赵可回头看了眼脏兮兮的楼道,发现在角落里堆着一箱蜂窝煤,后方有一个破旧的煤炉和一根戳煤的棍子,棍子很长很粗,虽然生了锈,但看起来十分有分量。
他转身捡起地上的棍子,身体出于本能地前倾,下一秒用尽全力朝着防盗门砸去。
金属之间剧烈的碰撞发出巨响,震得整栋楼都能听见,可唯独他一个人却仿佛听不见似的,一下接着一下用力砸着。
房间里顿时没了声音,整栋楼彻底变得一片死寂。
沉默许久后,赵可放下棍子,忽然就笑了,冷着脸看着眼前被砸出一道道凹痕的防盗门,用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大声道:“知道吗?监狱里面不能随便死人,因为后果很严重,但是,把一个人逼疯有很多种方法,疯了和死了……对有些人区别大吗?”
赵可扯了扯嘴角:“让那些年纪可以当你儿子的爹甚至爷爷还满身性病的肮脏老头去侵犯你才刚满二十岁细皮嫩肉的儿子,让他们把流脓的细菌喷洒在你儿子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等他出狱的时候,满身湿疣、肛肠溃烂、口腔化脓……这件事不止赵天喻能做到,我也能,我有同学进去过,我还替他交过月费,我知道不少里面的规矩,还认识里面的常客,要试试吗?”
房间内没有人回应,可是隐隐能听到女人的哭腔。
这声音太沉太厚了,显然不是陈月洲的,而是陈悦豪母亲的。
“把门打开。”赵可冷冷道。
好一会儿后,罗牡丹颤巍巍地将门打开,赵可扫了眼她,视线下意识地划过地面上还来不及擦干净的鲜血,落在了沙发上戴着帽子的陈月洲身上。
那个早上还和自己打情骂俏的小姑娘此刻奄奄一息,仿佛没有生命似的,头上虽然戴着黑色帽子,但是依旧能看出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渗透了帽子的毛线,落在脏兮兮的沙发上,染出一片殷红。
瞬间,赵可感觉脑内死寂的世界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下一秒,他几乎无法自控地举起铁棍,朝着罗牡丹挥去。
可棍子还没落在对方的头上,就被人有力地握住了另一端。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警车的鸣响声,只身着灰T恤的端琰出现在了赵可的视线里,松开棍子的同时淡淡道:“打了她就该你进去了。”
与此同时,端琰侧头,看到了沙发上奄奄一息的陈月洲。
那一刻,他本能地握拳,十指的关节很用力地蜷缩在一起,骨节泛白,指尖仿佛要戳进肉里。
他的喉咙很堵,像是有一大块东西塞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像是小时候回国后被迫训练体魄的那段日子,每天被逼着跑了五千米,事后即使拼命喘气和喝水也不能缓解喉咙的压迫感。
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挪动向前,可是已经有人先一步跑上前去,一声一声叫着“洲洲”,掏出手机匆匆忙忙拨打着急救电话。
看着少女闭眼沉睡的模样,那天自己背对她而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他全都记得,她脸上所有表情的变化他都记得。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了。
那天走得有多么决绝,今天想要上前时就有多么踌躇。
从告诉赵天喻陈月洲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赵天喻会给她致命一击。
于是,一直关注着她的动态,直到看到了她的朋友圈那条很明显的求助信息,下意识找了附近辖区派出所的熟人,立刻前往定位目的地。
可是,当看到她本人的那一瞬间,除了心痛外,很迷茫。
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早就给过她致命一击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虽然那场交换没有导致陈月洲毙命,但就像赵天喻所说:她没有死亡是赵可的仁慈,不是自己的仁慈。
已经做出了选择的自己,如今出现又能做什么?
不过是显得自己做不了好人,坏人也做得非常无能。
他下一次还会将陈月洲推出去罢了,又在这里做什么伪善者?
端琰的脚步最终停在那里,没有再走上前去。
赵天喻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端琰,你觉得你目前的人生活得幸福吗?
——人要为幸福活着,而不是为怄气活着。
——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而且那份幸福不局限于挖掘真相这一件事。
——看你这副样子,该不会连幸福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幸福就是在某一个瞬间,你希望这一瞬间能够长长久久。
端琰的脑海里猛然出现陈月洲戴着订婚戒指,穿着柔粉色的长裙,转头伸手看向他轻轻微笑的模样。
端琰闭上眼,不断地深呼吸。
他想要将脑海里的画面永远从记忆中删除,可越是试图忘记,画面便越发清晰。
直到最后,他在无法控制自己之前转过身,淡漠地对罗牡丹亮出警官证,随即打量了一圈房间,一脚踹开卫生间的木门,瞬间将躲在门后的王武制服在地。
“复职了啊条子。”赵可一边帮陈月洲摁着伤口,一边扯了扯嘴角,轻蔑地看着端琰,“既然和我哥狼狈为奸,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端琰没有抬头:“她身上有炸弹,如果你下次再疏忽,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运。”
……
救护车很快就赶了过来,端琰和其他警察带罗牡丹和王武去派出所,赵可送陈月洲搭救护车去医院。
因为王武是用酒瓶子砸的陈月洲的脑袋,为了安全起见,医院剪去了陈月洲接的头发。
顾念陈月洲是个女孩子,医生没有给她剃光头,而是留了一定长度的头发,方便她康复后接头发。
清创手术结束后,得知陈月洲脱离了危险,赵可这才在深吸一口气,坐在急诊外的长椅上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发呆。
许久后,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备注:堂哥。
摁下接听键,赵天喻在电话那头问:“小可,听说你在上华家里?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至少回来吃顿饭,很久没在你舅舅家聚一聚了,我……”
赵可深吸一口气,淡漠地打断道:“赵天喻,见一面吧。”
听到电话另一边向来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堂弟直呼自己大名,赵天喻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我就在想,你为什么突然去上华家,果然如此,你知道了……”
赵天喻点头:“可以,说地点吧,刚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你的母校,北川师范大学的操场。”赵可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钟,“九点整见。”
“好吧。”赵天喻应。
赵可听到答复后直接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赵可准时出现在了北川师范大学。
这是北川最古老的大学之一,校区保留着上世纪的建筑风格,绿树成荫,青砖石墙。
因为已经是四月初,天气转暖,晚上的操场十分热闹,不少人在跑步、约会和组织社团活动。
晚上的春风微凉,温度适中,让人十分惬意。
赵可来到操场上,赵天喻就坐在附近的围栏上,看到赵可的时候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摆着一张臭脸,怎么,找我复仇吗……”
“吗”字还没说完,赵可猛地抬起手臂,一拳砸翻了赵天喻。
赵天喻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地,嘴角瞬间流下一缕鲜血,他轻轻龇牙,抬头看向赵可,想要起身。
赵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地上的赵天喻,冷冷地开口:“我不建议你站起来,因为我是混混,你是秀才,你打不过我。”
他道:“你站起来一次,我就打翻你一次,直到你彻底跪下,站不起来。”
第230章
115
看着眼前冷着一张脸仿佛要吃人的赵可,
赵天喻低下头擦了下嘴角的鲜血,笑了:“我兄弟真是了不起,为了一个抛弃过你女人动手打这半年替你跑前跑后的哥哥……”
赵天喻话还没说完,赵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觉得我是为了陈月洲在打你吗?”
“不是吗?”赵天喻反问。
“你知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赵可一听,顿时咆哮。
“我不过是把陈月洲的所有联系方式给了她的母亲,毕竟这个女人现在无依无靠,
总得有个人照……”赵天喻淡漠地解释,
话还没说完,
赵可的拳头就再次向他挥去。
赵天喻顿时闪避,
并且抬手格挡,
可是却被赵可直接抓住了胳膊,
下一秒,
拳头就落在了脸上。
“我都说了,不要站起来,
不要反抗,
不要还手。”赵可瞪着赵天喻,
“你学习比我好,
个子比我高,挣钱比我强,
可是我在外面跑在外面跳的时候,你只是在办公室里面签字,
你赢不了我。”
因为这两拳,操场上不少人投来了围观的视线,有一个女生对旁边人道:“他不是德语老师的男朋友吗……”
“哪个哪个?”其余几个女生顿时凑近了些。
“绝对是的,
长得帅的男生我本来就记得清楚,长一张高级脸还特别帅的我是记特别清楚。”
眼见着附近围观的人渐渐变多,赵天喻低下头撑着脸颊道:“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你的目的?你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那个女人也真是了不起……”
“赵天喻,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赵可低头俯视着眼前挡住脸颊不想被学生看清长相的赵天喻。
“我都说了我只是……”
“难道不是你派人教唆的吗?”赵可冷冷道,“肯定有人对她说了:你只要对陈月洲做什么做什么,我就能想办法把你的儿子和丈夫捞出来。”
“……”赵天喻沉默,许久后扯了下嘴角,笑了,也不顾及那几个还在暗中观察的女生的视线,冷着脸对上赵可的视线,“没错,这就是我说的,但是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判都判了,谁让她法盲,在看守所等开庭那么久还什么都不明白,选择这么做的人不是我,是她,我仅仅是顺着她的想法,托人帮了她一下而已。”
“仅仅?”赵可一跃而上上想要再揍赵天喻,却被对方猛然避开。
赵天喻顺势站了起来,一拳砸向赵可。
赵可虽然躲闪及时,但还是被撞红了下巴。
“小可,清醒一点。”赵天喻一边整理着因为摔倒而凌乱的衬衣领,一边打理着袖口,“你还记得你醒来的那一天,你爸妈的模样吗?”
“这跟你有关系?”赵可反问。
赵天喻:“你妈妈是我的伯母,当然有关系。你妈妈原本那么漂亮,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可是因为天天哭,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最近我妈带她去做了抽脂提拉手术都再也不回不到过去的样子,而你爸爸,曾经那么神采奕奕的男人,几个月就白了头,最近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就因为你出事,身体瞬间垮了……”
“这又不是陈月洲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这怎么不是他的错!”赵天喻瞪着赵可,“一个喜欢掺和别人婚姻、爱招惹是非的人难道没有错?你拉我去电影院看《大鱼海棠》的时候不也照样骂错的都是喜欢招惹是非的女主角而不是那条鱼?”
赵天喻看向赵可:“知道为什么你父母给你买房让你住出来吗?他们不止给你买了房,还给你买了很多保险,给他们自己投保然后受益人是你,还给我们学校捐钱……因为他们忽然发现因为这次事故,他们一下子老了,不得不把以后的事情都想好、给你准备好……免得万一说不在就不在了,至少你有一个地方居住、哪天哪怕我们关系崩了至少我会念在捐钱的份上给你一份工作,至少你不会变得拮据为了生活去奔波……”
“……”赵可的握紧的双拳开始颤抖。
赵天喻道:“尊重儿女的父母在教养儿女长大之后,的确没有束缚儿女择偶的权利,但是,在你的父母尊重你的选择的同时,作为儿女,难道你就完全不需要尊重父母的意见和参考他们的想法吗?
看到他们经常告诉你找一个家庭健全的姑娘生活难道你听不懂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吗?难道你就可以完全不顾及父母为了你甚至白了头发而去择偶吗?难道儿女不应该做到尽量地让父母少操心吗?难道尊重不是相互的吗?!”
赵天喻瞪着赵可:“赵可,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住的那套别墅2018年二手房交易市场的挂牌价是多少钱吗?北川现在就没有低于十六万一平米的别墅!那套房子二手最低价都是一平米十四万!四百平米就是五千六百万!”
赵天喻扯了扯嘴角:“将近六千万的房子,你表姐卖你父母只要了五千万,你父母说掏钱就掏钱了,可是你家又不是随随便便几个亿的豪门,五千万对你父母是小数目吗?
你住的是你父母拿一生的心血换来的房子、你花着你父母的钱请着昂贵的家教去上课、你拿着你父母的钱给陈月洲发工资……
赵可,你的一切都是靠你父母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偏偏到了谈恋爱的时候,说你是自由的完全不需要参考父母意见了?”
赵天喻大声呵斥:“你爸妈已经对你很尊重很礼貌了!即使他们讨厌透了害惨了你的陈月洲!即使他们知道陈月洲和不干不净的人有来往!即使他们知道陈月洲家里有个赌徒弟弟!有个坐牢的父亲和三叔!还和我的同学拉扯不清!
他们从来没有因为你和谁谈恋爱而指责你,我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因为你和谁谈恋爱而阻止过你,你以前和一个大你十六岁的熟女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只是说了句:你喜欢就好……没错吧?”
赵可没说话。
赵天喻:“即使再怎么不能理解,即使你交往的很多女朋友我很看不起,但是我也没有一次插手,那是你的事,你喜欢就好——但是,凡事都有底线。”
赵天喻对着赵可摇了摇头:“为人父母总是会考虑万一我不在了我的孩子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我无数次假想过万一我未来有女儿,我努力把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可是孩子从来不会顺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她还是太天真了我那时候该怎么办?
即使她三十岁了我可能还是要管着她,因为我的孩子她无论年纪多大在我眼里她始终都是个孩子,我很害怕我死了之后,她没有生意头脑经营失败或者被人骗走了她的财产怎么办?
我不是心疼我的钱去哪儿了,我是心疼她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我不可能再去护着她了!我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世界上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赵天喻道:“谁不愿意活得洒脱一点?告诉孩子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样我不需要操心,你也觉得舒心……可是正因为对孩子的感情很深,所以想洒脱都洒脱不了。
可是即使如此,你的父母没有当你的面讲出这些话,他们听到你把陈月洲接去住只是叹气却没有干涉,可是——总得有人叫醒你,总得有人告诉你,他们担心你担心得都快要得心脏病了!
当你和你父母无法接受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生活不会快乐,因为原则上的矛盾从开始就摆在那里,谁也消除不了!”
赵可;“……”
拳头越握越紧,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天喻长出一口气:“你打了我就打了,我就当你不懂事发泄一下情绪,我希望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赵天喻整了整领带,转头打算离开。
“话说完了就想跑吗?”赵可忽然开口道。
赵天喻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赵可:“你还要说什么?”
“你说的话很厉害,不愧是师范毕业的,声情并茂,从父母的爱谈到孩子的人生,如果不是因为我跟你很熟,我一定会现在跪在地上大喊一声‘我爱爸爸妈妈’,然后立刻和陈月洲分手。”赵可道,“但是很可惜,我跟你太熟了,我特别懂了解你,虽然你的话让我很有感触但是这并不能掩盖……你所想掩盖的东西。”
赵天喻:“我要掩盖什么?你要说我教唆犯罪?那你可以去告诉警察,你看看到底会不会把我牵扯进去。”
“我并不是指你教唆犯罪的事,这种事情非要说的话,我煽风点火打群架的时候也干过,虽然我没你性质恶劣,但是也没什么可说你不是的。”赵可道,“我要说的是,你在用我的恋爱关系,掩饰你欺压陈月洲的动机。”
赵天喻顿时神色一冷:“你想说什么?”
“还要我说穿?”赵可看着赵天喻,“你也知道,我谈恋爱就是这样,个人感情思维太丰富,向来对待哪一任都爱得要死要活,高中时候我也为了女友挨了混混一顿打,只是这一任经历有点丰富而已,但不妨碍分手也分得干净利落。再说了,我初高中谈的女友难道家里都很干净?北川国际读书的有钱人难道父母手上的钱各个都很干净?那时候你怎么不抓着我脖子问我?”
赵可道:“我才20岁,我距离结婚年龄还有两年,如果两年后你发现我还和陈月洲在一起而且有结婚的趋势,你跳出来阻止,我勉强信你是真的为了我,可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才这么短的时间,你阻止我,是真的为了我?”
赵可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说过我要和陈月洲善始善终,所以我找到了她,决定善始,然后善终,可你呢?”
“我的事情好像和陈月洲出事没什么关系。”赵天喻冷冷回复道。
“没关系?”赵可道,“看到陈月洲和我在一起又和条子有关系,我出事之后去了条子身边……是不是就让你想到你自己的遭遇?想到无数年前背叛你的女人最后和条子双宿双飞?看到我和陈月洲和好,刺激到你了吗?”
赵可冷冷道:“是不是看到陈月洲哭哭啼啼向我认错和我和好每天跟我腻腻歪歪在一起,你觉得我特别的没有自尊心觉得特别生气?可是你生气的不是我,你生气的是你自己。”
“……”
赵可道:“因为你的大脑里一直有一个幻想,幻想那个女人也会哭哭啼啼找你认错,幻想那个女人说其实爱的人是你,说她对条子的好只是出于父母强加给她的责任……所以即使被改了志愿也没出国或者复读而是坚持上了讨厌的师范,每天站在大学里看谁都不顺眼所以把气撒给刚好惹到你的人,下意识地顺着那个女人猜测的适合你的方向发展……
你知道你为什么谈了一场恋爱足足七年都走不出来吗?因为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为了和幻想中的那个女人怄气而活着。”
赵可指着胸膛:“是这一口闷在胸中的气有了今天的你,如果高考那年你愿意出国或者复读选择别的人生,事到如今你早把那个女人忘了,可是你用了最错误的方式宣泄分手的愤怒和对那个女人的恋恋不舍,你把她的存在和她做过的坏事融在了你的人生里,你对教学的厌恶和对如今成绩的眷恋都会让你想起那个女人,你要怎么将她剔出去?”
赵可冷笑:“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惹了你你就去找她,你拿我的女人发你的火,还转过头教育我?赵天喻,你能不能要点脸?还是说,你事到如今都还在做着那个女人会回头的梦?”
赵可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赵天喻忽然转过身向他扑来,两人迅速就扭打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女生跑过来,边跑边招手:“天喻?”
赵可和赵天喻同时回头,是一名长发飘飘的女性,面向温柔,骨子里透着干练,她身材高挑,目测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双腿修长,穿着修身的深咖色羊毛长裙,外面搭着米色的呢大衣。
刚还扭在一起的二人匆匆分开。
“雪悠,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学校?”赵天喻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上前扶住这名女性,关切地问。
“今天补了前几天缺的一堂课,所以走得晚,我刚到停车场坐上车子,就接到学生电话。”雪悠看着赵天喻,一脸关切。
“嫂子好。”赵可颔首示意。
“天喻,你这是怎么了?”雪悠抬手去摸赵天喻的脸颊,又看了眼赵可,“你们怎么能打架呢?刚才学生告诉我你在操场上打架,我还不信……”
“没事。”赵天喻低头抱了抱女方,“有点事要和小可解决,不过我先送你回家,你视力不好就晚上别开车……”
“不用了,你别忘了我十八岁就拿驾照了,现在车龄也要八年了,算得上是老司机了。”雪悠看了眼赵可,替赵天喻整了整领带,“有什么好好说,别动手,为人师表,稳重一点,我们有更好的方法沟通,不是吗?”
“恩。”赵天喻安分地点了点头。
雪悠转身走向赵可,抓住他的手道:“小可,有什么话好好跟你哥哥说,和和气气地解决问题,小孩子才随便动手打人,大人总是会用更优雅的方式解决问题,做个成熟的人,好吗?”
赵可应了声:“知道了,嫂子你回家吧。”
雪悠又看了几眼赵天喻,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几秒,还是转头离开了。
目送雪悠远去,赵可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情绪一天比一天失控了。”
赵天喻回过视线,看着赵可:“你什么意思?”
赵可:“你跟雪悠姐……谈了快一年了,我爸妈之前提过,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定下来。”
赵天喻:“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不用你多管闲事。”
赵可笑:“是啊,你对雪悠姐是很好,你关心她的一日三餐、身体情况、工作顺利程度……你把所有的体贴能做的都做了,你说服你自己:尤雪悠是你理想的妻子类型,漂亮、知性、健康、御姐型、父母健全、家庭和谐、父亲是国企单位的领导、母亲是小有名气的会计事务所的会计、中产家庭、学过几年小提琴、有德国研修背景、硕士研究生学历、独立、精明又浪漫,最关键的是在教育学理念上和你三观相近,你觉得尤雪悠最适合你,所以你选择了尤雪悠,努力扮演一个优秀的男友,还打算将来扮演一个优秀的丈夫。”
赵天喻:“我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体贴,有问题吗?”
赵可道:“可是你慌啊,你越是告诉自己你们两个天造地设,内心就拼命否定你的看法,一想到自己要和她步入婚姻的坟墓,你就开始害怕你幻想了这么多年的那个美梦……那个某个女人回头的美梦破碎,毕竟你们两个都是无法接受婚外情的那种,一旦领了证,一切都结束了。”
赵天喻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胡说八道,不要怪我不客气。”
赵可根本不怕,冷冷地对上赵天喻的视线:“这句话我同样还给你,如果你再对我的人动手,我也对你不客气。”
说完,赵可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操场后方的花园附近时,发现了蹲在墙角的尤雪悠。
对方将长长的头发别在耳后,手背不断地擦拭着脸颊,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应该是哭了。
赵可顿时叹了声。
找赵天喻的时候他只是想找一个适合打架又不会有人报警的地方,就选了自己经常来且赵天喻也熟悉的师范,但是却忘了对方的女朋友也在这里。
看来尤雪悠刚才在两个人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冲上来拦架不是巧合,而是早就听到了啊……
赵可多看了尤雪悠两眼,有些惭愧。
自己虽然话说得狠,但堂哥其实是个对自己人挺有责任心的人,就是这个人因为自负和不肯服输总容易钻牛角尖,如果和雪悠姐结婚,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对家庭还有雪悠姐本人负责任。
一个谎言瞒一辈子就是真相,一个坏人装一辈子就是好人,一句“我爱你”负责任一生就是人生挚爱,又何必去伤害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呢……
只可惜不该知道的被知道了,希望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吧……
离开学校,赵可搭车去医院,路上,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号码。
赵母对向来不主动联系的赵可来电有些意外,二人嘘寒问暖一会儿后,赵可想了想,问:“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很讨厌陈月洲?”
赵母一听,沉默了。
大概半分钟后,才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害怕伤害到自己儿子般地轻轻开口道,声音及其真挚和温和:“小可,妈妈和爸爸不是讨厌她……你喜欢的人……妈妈和爸爸其实在努力着尝试接受,但是……”
赵母叹气:“小可,如果你是妈妈,你未来的孩子和一个家里有赌博、拐卖人口、盗窃、抢劫前科的人在一起,你不会害怕自己孩子受到牵连吗?”
说完,赵母还急急忙忙补充道:“我知道家里都是坏人的她不一定是坏人,她也许是个嫉恶如仇的孩子,可是,小可,那些人是她的家人,等她的家人出狱后,债主找上门的时候一定会找上她的,如果她的家人发现她和你在一起,可能会变得更贪婪,索取会变成无底洞,到那时候,她能做到……彻底和她的家人说再见吗?”
赵母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和自己的父母恩断义绝,妈妈只是害怕……很害怕万一……万一她的家人……会伤害到你,也害怕她为了她的家人……有一天会伤害到你……一个人就算变得再有本事,变成世界首富也好,家人身上如果带着利刃和千斤顶,也都会伤害和拖拽到这个人本身,爸爸妈妈担心的……只是她身上来自于她家人的利刃和千斤顶……会害到你、累垮你……只是如此而已……”
赵可深吸一口气。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世界。
天已经黑了,七彩的霓虹光点亮了整个世界,繁华中整个城市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喧嚣和欢腾,可这一切,依旧抵不住夜色带来的寂寥。
许久后,他又问:“妈妈,买我住的这套房子,让家里大出血了是吗?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了,你们住过来吧,我可以自己出去……”
话还没说完,赵母笑着打断:“记得妈妈小时候给你讲的童话故事吗?文明的发展,就是所有人踏着前人的尸体在前进。约翰叔叔说过:我们必须研究政治和战争,那么我们的孩子们也许才会拥有研究数学和哲学、地理学、自然史、军舰建造、航海术、商业和农业的自由,以便给他们的孩子们研究绘画、诗歌、音乐、建筑、雕塑、织艺和陶瓷的权利。
我和你爸爸奋斗一生的动力,就是让我、让你爸爸还有我和你爸爸的孩子更加、更加地幸福。”
赵母道:“你没有必要因为我们的付出而感觉自责或者压力,因为我们爱你;但也不能忘却,因为感恩的心会让你一直善良;最后你还需要铭记,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你幸福,如果你不幸福,那是对妈妈和爸爸所有付出最大的伤害。”
赵可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谢谢妈妈,我会加油做一个……做一个……优秀的人,到了堂哥的年纪,我一定会变得很厉害。”
赵母微笑:“我们小可今天这么上进,妈妈真开心,不过不要累到自己,开心就好,好吗?”
赵可应着:“嗯,知道了,你早点睡觉吧别熬夜,过几天我陪你去提拉双眼皮。”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医院。
陈月洲还在沉睡,赵可来到走廊,看到了靠在窗边望着月色抽烟的端琰。
窗台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有十几个烟头。
他走到端琰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如果你是出于警察的义务站在这里,没必要,我能保护好她;如果你是出于男人的义务站在这里,不需要,因为我才是她的男人。”
第231章
116
陈月洲又做梦了。
梦到了属于这副身体的回忆。
漆黑的夜里,
星海一片荒芜,只有清冷的月亮挂在空中。
遍体鳞伤的她一遍又一遍饱受着折磨,到最后全身力竭地瘫软在地上,试图通过装晕来阻止身后男人的施暴。
闭上眼睛的瞬间,困意袭来,她有些想睡了。
那一瞬间想要一觉睡过去,
这一生都不用再醒来。
于是,
她开始幻想,
如果自己死了,
跳楼、割腕或者溺水,
父母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幻想着妈妈会放声大哭,
哭着喊着说:“虽然我更爱你的弟弟,
可是我也爱你啊,只是我太爱你弟弟了,
所以有时候忽略了你……”
幻想着爸爸会流着泪呢喃:“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你对我这么重要,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
爸爸一定好好对待你……”
幻想着所有人会因为她的死而觉得惋惜和悲伤。
然后,
闭着眼睛的她,沉溺在这个虚假的幻想之中,
情不自禁落泪了。
明明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假设,可是却好像真的似的,
让她绝望干枯的内心有温柔的细水流入,又再一次产生了求生的欲望。
想要活下去。
即使像行尸走肉一样、即使变得不像自己、即使失去一切……都想要活下去。
因为如果死了,连幻想父母回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而就在这时,
又喝了半瓶酒的男人靠着墙长出一口气,摔了手中的酒瓶子,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她道:“老子这辈子他妈的就没过过一天人的日子!反倒是自从杀了人,老天才开眼怕了老子,老子杀完那个臭婆娘和兔崽子的时候,本来已经准备着万一被警察发现随时被抓了,但你看老天爷是不是就是对老子好?”
男人说着说着开始哈哈大笑:“老子拉着那对母子的尸体从兆丰高速走啊走,本来想丢掉那边的废墟的,刚拉过去尸体还没埋,结果老子就他妈被人发现了,虽然老子跑了,但想着警察隔天就到了,结果哈哈哈哈……”
男人狠狠踢了脚躺在地上装死的她:“结果开车路过的人居然就被认成凶手了?你说扯淡不扯淡?哈哈哈哈,大佬们做斗争老子占便宜,老子真是幸运啊哈哈哈……”
男人又拆开一瓶酒喝着,美滋滋地叨叨着:“兆丰真是我的福路啊,你之前和老子一起植树的时候不是去过吗?哈哈哈哈……”
……
陈月洲猛地睁开双眼。
世界一片雪白,又是熟悉的场景:金属输液架、袋装输液袋和静脉针管与扎在手臂上的留置针。
赵可就在他身侧坐着,见他醒来,忙起身想要去叫医生。
陈月洲一把抓住赵可的手臂,沙哑着嗓音道:“兆丰高速在哪儿?”
赵可一怔,旋即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兆丰高速在哪儿?!”陈月洲焦急地问。
这是他第一次在梦中听到和主线任务有关的清晰的地址。
赵世风的案件一直都是一个死局,他不敢把自己的资源共享给端琰,也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获得信息,但是这一次,他得知了对案件的进展有用的东西。
兆丰高速、植树……
植树的那次旁边有废弃的火车道,埋下的罐子里面很明显有不能见光的东西……
他有主线的线索了!
他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