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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弥撒站在圣池中,密密麻麻的蛛网缠绕在祂身上,几乎要将祂包裹成茧,困死在网中。

    不过这些蛛网并非实体,而是精神力的虚影,并不会真的阻碍祂行动。

    以弥撒紧闭的眼睫轻轻颤动,下颚线条刚毅冷峻,薄薄的嘴唇轻抿,但挥剑的动作依然没有任何凝滞。

    重剑从蛛丝间穿透过去,划在了尤斯塔瑟脸上。

    战斗至今,梦魇蜘蛛浑身都是伤,唯独一张脸是完好的。

    倒不是以弥撒特地放过了脸,而是尤斯塔瑟一直在特地保护自己的脸,甚至不惜以受更重的伤为代价。

    在脸上剧痛传来的那一瞬间,就连蛛身差点被劈成两半都只是抱着苏唐喊疼的梦魇蜘蛛,竟然出离地愤怒了。

    “你竟然划伤了我的脸……”

    “唐唐还没有答应和我交配……”

    “咔嚓。”

    在听到唐唐两个字,以弥撒捏着重剑的手一紧,骨节分明的手几乎立马暴起狰狞的青筋。

    ‘唐唐’、‘交配’,这四个字就像是禁忌的开关,在一瞬间点燃以弥撒的所有愤怒。

    然而祂的愤怒,不同于尤斯塔瑟的外露,更像是冰中沉默燃烧的暗焰,安静、内敛,只等一个爆发。

    缠绕在祂身上自罚的荆棘褪去,祂双手握紧重剑,唇瓣微动,像是对神祈罪。

    低沉的声音荡开。

    “请您原谅。”

    没了荆棘,祂双眼上模糊的血肉开始蠕动生长,恢复如初。

    长长的眼睫一颤,露出一双如太阳般的黄金瞳。

    “在继续向您赎罪之前……”

    以弥撒双手握紧重剑,残余的血珠从眼睫上滚落,沿着祂英俊的脸一路向下,祂手中的十字长剑爆发出耀目的光芒,

    “我需要先处决,对您不敬之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尤斯塔瑟怒发冲冠,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疯狂冲向以弥撒。

    两人离地面太远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苏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像只是眨眼之间,两只超凡种的争斗又上升了一个激烈程度。

    以弥撒突然像是磕了药一样‘重伤痊愈’,尤斯塔瑟更是像没脑子一样,明明祂的精神力蛛丝网都编好了,现在只用保全自己,一点点将以弥撒拉入梦魇就行了,祂一只精神系的蜘蛛还跟人玩近战呢?

    苏唐深吸了一口气。

    犹豫了几秒,一咬牙分出一缕精神力,偷偷向战场摸去,勾连一缕精神力蛛丝,试图传递场外指导。

    “尤斯塔瑟!精神攻击!”

    任何超凡种,对于自己领域内的外来物都分外敏感。

    在苏唐精神力偷摸爬进自己领域时,以弥撒瞬间就感受到了。

    母亲……

    祂金瞳一怔,看着那缕熟悉的精神力,直接绕过祂,和祂的敌人勾勾缠缠。

    一股难言的酸涩瞬间在祂心腔炸开。

    心脏抽搐似的剧痛,哪怕被苦痛荆棘刺入皮肉骨血,也不及此时疼痛。

    仿佛有人将祂的心脏剖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涩意堵在祂喉腔,让祂几乎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而在同一时刻,被苏唐精神力安抚的梦魇蜘蛛迅速从‘毁容’的愤怒中冷静下来。

    在以弥撒失神的一刹那,原本覆盖在祂身上的蛛网,几乎瞬间刺入祂身体。

    祂灿烂的金瞳瞬间黯淡,如同骄阳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手上攻击的动作变得迟滞凝缓。

    祂眼睫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噩梦。

    苏唐松了一口气,确认以弥撒已经进入了尤斯塔瑟的梦魇。

    好家伙,这小子,还真有害怕的东西啊。

    她玩了那么多局竟然一直没有找到祂的弱点。藏得可真够深。

    苏唐在心中反思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玩家。

    不过梦境一般只有进入梦境的人和尤斯塔瑟这个操纵者才能看到,苏唐用精神力拍了拍尤斯塔瑟,让祂把自己也拉入梦境。

    让她也看看这小白眼狼害怕什么!

    谁知道,尤斯塔瑟目光阴沉地盯着以弥撒,鲜有地,竟然连苏唐用精神力拍祂都没反应。

    祂眸光阴郁,注视着以弥撒。

    ‘大法官’的梦境里,是一名戴着面具的少女。

    她逆着光,垂眸看向半跪的青年,身形在浓雾中极为模糊,隐隐绰绰,“以弥撒,你要审判我?”

    恐惧主宰周围终年浓雾弥散,没有超凡种看到过她的真面目。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法官的‘母亲’在浓雾中的背影,一瞬间,祂仿佛以为自己看到了唐唐。

    “尤斯塔瑟?祂看到了什么。”

    直到精神力蛛丝被苏唐用力拉了两下,尤斯塔瑟才回过神来。

    “唐唐,没什么意思。”祂擦了擦脸颊上的血,以为苏唐只是好奇敌人的弱点,祂翘起唇,嘲讽的笑声透过精神力丝传达给苏唐。

    “这家伙,最害怕的存在,竟然是祂的人类主子。”

    “又是一个认人类当母亲的废物。”

    尤斯塔瑟的声音毫不掩饰嘲意。

    在大多数桀骜不驯的邪恶阵营的超凡种眼中,认人类当母亲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

    苏唐:“……”

    哈?

    以弥撒最怕的她?

    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唐唐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替您杀了祂。”

    尤斯塔瑟眼中闪烁幽邃的寒芒,抬起锋利的足肢走向以弥撒。

    以弥撒不愧是天生的战争机器,哪怕意识被困在梦魇里,但身体依然保持着战斗的本能。

    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自动抵御攻击。

    不过,无意识的机器总是抵不住有意识的人。

    尤斯塔瑟抓住机会,一根尖利的足肢直接刺入男人的胸腔,掏出一颗鲜活的心脏扔在地上,碾碎。

    祂轻轻微笑,

    “审判长已死。

    以后,世上将再也没有追捕您的疯犬。

    我会替您播撒恐惧的种子。

    恐惧将再次繁荣。”

    苏唐:“……”

    之前她还不觉得,但这个画面,她确实感受到尤斯塔瑟身为邪恶阵营小头目的反派气质。

    恐惧繁荣不繁荣另说……

    苏唐无语地用精神力向祂传达关键信息,“心脏不是以弥撒的弱点。祂不会死,你控制住梦魇,先撑到祂降临时间结束。”

    尤斯塔瑟皱眉,忽然看到,大法官被祂洞穿的胸腔里,血肉组织蠕动,正在快速生长。

    祂刚要抬起足肢,砍掉大法官的头颅,对方那双黯淡的金眸突然亮了起来。

    重剑如十字架,洞穿祂心脏。

    以弥撒金瞳在清醒与晦暗之间闪烁不定。

    喉咙的声音断断续续,

    “肮脏的邪恶种……也敢肖想她……”

    瑟瑟:(蜘蛛崩溃)(蜘蛛破碎)啊啊啊还没有勾引到唐唐就毁容了!杀!要杀了你!

    身体差点被砍成两截是小事,但毁容不行,这是祂勾引唐唐的资本(自以为)。

    前面暗示过,小蜘蛛其实很难忍疼→_→。上章喊疼,一方面是祂真的疼,另一方面,不过是瑟贵妃苦肉计故意博取疼爱的手段罢了。

    欠一更欠一更。记着呢,0点不更了,晚上熬不动了,最近熬多了,睡醒后全身像是被铁拳打了一样疼QAQ。

    感谢在2024-08-05

    01:44:53~2024-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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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补二+一更:汗水几乎将祂打湿,呼吸滑腻灼热

    在看到以弥撒双目亮起,以剑贯穿尤斯塔瑟胸膛的瞬间。

    苏唐倒吸一口冷气,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

    尤斯塔瑟已经重伤,但以弥撒的降临时间还剩大半!

    “噗嗤。”尤斯塔瑟双手抓住重剑,硬生生将自己从剑端给拔了出来。

    腥紫的血液从祂胸口喷溅出来,凌乱的长发被血液黏连在一起。

    尤斯塔瑟大口地喘息,紫血迸溅在祂俊美苍白的脸上,冰冷邪诡的瞳孔冷冷盯着以弥撒,爆发出冷冽的杀意。

    和哺乳类的身体结构不同,祂根本没有单颗心脏,只有一根多对心孔的管状心脏。

    再幻化人形,祂终究也不是人类。

    人类身躯的心腔终究不是祂的死穴。

    祂开始织就更多的精神力蛛丝扎入以弥撒的心口。

    以弥撒刚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来了。

    只是这一次,祂已经对梦魇有了抗性,不再完全陷入梦魇里。

    祂攻击尤斯塔瑟的动作变得迟钝,金眸亮起又黯淡,像是溺水的人,不断没入水又浮上头,意识在清醒与沉沦之间挣扎。

    祂感觉自己的意识远去。

    听力变得混沌,视力变模糊。

    祂看到了母亲的声音。

    邪恶种的身影,不断与母亲的幻影重叠。

    每一次挥剑,祂似乎都听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质问声。

    “所以,以弥撒,为了你的公正,你要杀我吗?”

    “……以弥撒……你要杀我?”

    质问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带刺的皮鞭,狠狠鞭挞在祂的心脏上。

    记忆中平静冷漠的声音,逐渐扭曲,越来越冰冷、尖锐,像是一柄利刃,血淋淋剖开祂的心腔。

    温热的血液迸射在空气里,冻得祂四肢冰冷。

    这一切都是幻觉。

    祂没有闻到母亲的味道、感受到熟悉的精神力,那股灼烧胃部的饥饿感也没有因眼前的人消失。

    祂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邪恶种编造出来的假象。

    眼前的不是母亲。

    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恐从祂心底冒了出来。

    巨大的恐惧扼制住祂的心脏。

    恐惧如丝如网,束缚祂的关节、手腕,让祂挥剑的速度变得迟缓。

    以弥撒状态不好,尤斯塔瑟的情况更加糟糕。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无法顺利愈合,血液几乎将祂浸透,蛛腹上的足肢只剩下一半,半截身体差点被劈开,俊美苍白的脸现在更像是被抽光了血一样脆弱。

    而前面的以弥撒,哪怕暂时被梦魇束缚住了手脚,身体战斗的本能依然十分强悍,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有逐渐清醒的迹象。

    尤斯塔瑟撑不到降临时间结束。

    苏唐深吸一口气。

    既然以弥撒最害怕的人是她……

    苏唐的精神力慢慢融入尤斯塔瑟的梦魇蛛丝中,冷酷地命令,“尤斯塔瑟,拉我进入祂的梦境。”

    尤斯塔瑟闪开一道剑风,听到苏唐由精神力传递过来的命令,锋利足肢颤动,俊美的脸面目狠戾,

    “祂怎么配您亲自出手。”

    操控梦魇的祂的手段。

    不想让唐唐进入其他人的梦境。

    “尤斯塔瑟。”沿着精神力蛛丝传来的声音不容违逆,这一次带有警告的味道。

    尤斯塔瑟擦过脸上的血痕,心底却升起一股不甘,到底是因为祂不能解决审判长,才让唐唐不得不亲自出手。

    都是因为祂太废物无用。

    悬空的足肢因为这个认知而愤怒地颤抖,祂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是。”

    操控大型梦境也是祂的天赋之一。

    祂以自己为中转站,连接两人梦境。

    苏唐感觉一阵困意涌上来,双眼打架。

    忘了进入梦境后,身体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

    她用最后的意志调整身体姿势,想在睡觉前找个好一点的倒地睡觉姿势。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就从旁边横插过来,牢牢接住她,诧异道,

    “学妹?”

    风鼬轻盈地跳到她肩膀上,歪了歪脑袋,然后围成一圈围脖挂在她脖子上。

    “苏唐?”

    王富贵小心翼翼将低垂的脑袋抬起来,小心翼翼控制不看向天空,连忙过来帮忙扶人。

    江铭青按着苏唐肩膀,将她挪过来靠在自己旁边,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露指的黑色战术手套稳稳当当,手臂绷得很直,拒绝王富贵的帮助。

    “我来就可以了。”

    作为经过四年体训摧残的军校优秀毕业生,不至于连这点重量都扶不起。

    “她怎么了?”王富贵像只受惊的仓鼠,担心地搓了搓脸。

    江铭青眉头拧起,他不确定苏唐是不是没听告诫,忍不住偷偷看了天空,然后被梦魇之主迷惑了。

    “可能是被精神攻击。也可能只是睡着了。得等救援队伍到,让精神系治疗师看看。”

    王富贵挠头,“……”

    他也困得要命。

    说实话,在场的人就没有不困的,大多数军校生都精神高度紧张地战斗了一天,早就精神疲惫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但是现在的情况,没人敢睡觉。

    如果这种状况也能睡着,那苏姐的精神状态也太稳定了。

    “救援什么时候到啊?”他小声问,之前就说快到了,结果一直不见人影。

    江铭青又看了眼光脑,皱眉,

    “救援的飞艇航行中受到了梦魇蜘蛛的精神攻击,我们还要再等等。”

    他垂头看向苏唐,却见她眉头一沉,好似不安地皱起眉。

    江铭青瞬间心头一沉,只有做到噩梦才会表现出这样的不安。

    看来苏唐真的没听他警告,偷偷看了天空被拉入梦魇了。

    苏唐意识沉入审判长梦境,刚睁眼,就看到了之前做梦梦到以弥撒时的教廷,以及……

    一张英俊冷漠的脸,和伸向自己脖子的双手。

    “是……假的……”

    男人身高接近两米,站在她身前像是一尊高大雄伟的雕像,投射下来的阴影几乎将她覆盖。

    低沉冷峻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

    仿佛在一遍遍使人自己信服。

    那双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距离她的脖子只不过一掌之遥。

    几乎下一秒就要扼上她的咽喉。

    刺激!

    她刚上线,就给她上强度。

    哪怕知道这只是梦,苏唐还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往后撤了一步,大腿笔直,绷紧横扫,踹向身前的人。

    苏唐一脚狠狠踢在祂劲瘦的腰腹上。

    这里没有肋骨支撑,最为脆弱。

    “嘭!”肉体碰撞的闷响在教堂回荡,十分沉闷。光听就能让人头皮发麻,想象得出力道有多重。

    但苏唐却感觉自己像是踹了一块钢板。

    “母……母亲……”

    以弥撒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

    熟悉的气味以一种缓慢但又不容拒绝的姿态涌入鼻腔,那味道轻柔的萦绕在他周围,像是空气中浮动的暗香,让祂在一瞬间产生了母亲就在他身边的错觉。

    不是只有模糊影子的冒牌货,仿佛真正的母亲站在祂面前。

    梦魇蜘蛛的梦境加强了,甚至开始影响到祂的其他感官了……

    虽然理智清醒地告诉祂,眼前这一切都是邪恶种卑劣的、欺骗的把戏。

    但是……祂想要毁灭幻象的手,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以弥撒抬起头,沉默地注视眼前的幻象。

    弥漫在她周围的模糊雾气开始消散。

    祂终于看到了母亲,和祂记忆里相同的,冰冷的面具下,清亮漆黑的瞳孔冷冷地俯视祂……哪怕祂的身躯比她更加高大。

    “以弥撒。”

    对面的人缓缓开口。

    朦胧的迷雾彻底散尽,熟悉的人影站在祂面前,依然是她离开那天的模样。

    梦魇蜘蛛在梦境中编造的人,都是以被操控者记忆为原型。

    祂看到的母亲一直笼罩迷雾,是因为祂在努力隐藏记忆,不想让记忆里的人出现在肮脏的邪恶种编造的梦魇里。

    因为祂潜意思的抗拒,梦里的人也身影模糊不清。

    但此时眼前的幻象清楚而真实,仿佛真的站在祂身前。

    以弥撒感觉一切思绪都被抽离,大脑变得迟钝。

    祂知道眼前的人是假象,但在这熟悉的呼唤声中,超凡种挺拔的脊梁还是一点一点弯折下去。

    如同崩塌的山岳。

    膝盖抵在冰冷僵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祂单膝半跪在地,骄傲的头颅缓缓垂下,像是在神像前垂首忏悔的信徒。

    弯曲的脊梁上,荆棘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汗珠与血水,混合交融,从祂颤抖的睫羽上滴落。

    熟悉的气味涌入鼻腔、咽喉,强势占据祂的大脑。

    莫名的灼烧感从祂胃部一直延伸到喉咙,像是要将声带皮肉尽数融化,祂张开咽喉,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对着身前的幻影,恭敬又虔诚,

    “母亲。”

    以弥撒闭上眼,无声地垂首静默,像是引颈就戮的死刑犯。

    这场战斗,祂已经输了。

    祂察觉到了自己的动摇。

    但祂无法控制自己去沉沦相信一个梦魇里的幻影。

    祂无法再次对她动手。

    梦境外,审判长原本在明暗之间反复闪烁的金瞳彻底黯淡下去。

    祂的身体像是失去电池的机器,彻底散失了攻击与自保的欲望,缓缓跪立下去。

    尤斯塔瑟舔舐着伤口,眯起狭长的眼睛,深紫幽诡的瞳孔惊疑不定地看向跪立在地、完全失去抵抗意志的审判长。

    之前,虽然祂能操控审判长想起最恐惧之物影响祂的判定,但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挣扎。

    对方的意识一直在恍惚和清醒之间挣扎。

    可现在,祂像是放弃了所有精神抵抗,彻底沉入梦魇。

    这样的异常,不仅没有让尤斯塔瑟放心,反而让祂迅速警惕起来。

    想到是苏唐进入梦境,亲自处理审判长,祂就升起微妙的嫉妒和不满。

    梦魇蜘蛛可以唤醒一切有智生物心底的恐惧,操控和编织噩梦,但大多数时候,尤斯塔瑟不会亲自去监视祂们的噩梦。

    大多数人噩梦大同小异,对祂来说不过是浪费时间。

    可此时,虽然明白自己已经梦境的主导权交给了主人,不应该再插手主人的计划。

    可是,心底的嫉妒如毒焰,一点点啃噬心腔。

    又在心火中滋生出强烈的窥视欲。

    祂甚至顾不上去攻击已经失去反抗力的审判长躯体,一边蜷缩着恢复伤势,一边将精神力沉入梦境中,无声地窥探梦境中的一切。

    在刚看到以弥撒攻击自己的瞬间,苏唐还以为自己要在梦境里跟近战最强的大法官来一场全武行,没想到,她心理准备还没有做好,以弥撒就自己跪了下来。

    之前尤斯塔瑟和她说时,苏唐还不大相信。

    现在看来,以弥撒是真的害怕她。以前祂追杀她时,她是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

    苏唐略一思索,就想通了。

    毕竟是将剑指向培育自己长大的‘主人’和‘母亲’,以弥撒也许一直是害怕的。

    不过守序中立强大的理智压下了祂内心的惧怕,对她动手的犹疑,只占据了祂情绪的一点点,所以祂动手才那么冷漠平静。

    但尤斯塔瑟的技能特点就是,引出恐惧、放大恐惧。

    梦境里的以弥撒,被梦魇蛛丝影响了判断力,原本只占据祂一小块情绪的恐惧,以及弑主弑母的后悔,被无限放大,才有了这样的反应。

    这样一点都不体面的大法官,也许也只能在梦境里看到了。

    不过,她正好利用祂这份恐惧。

    以弥撒的‘不死’能力堪称逆天,不是他们目前能解决的,一旦让祂清醒,尤斯塔瑟必死,她现在的身份也可能保不住。

    必须让祂的精神沉浸在梦魇里,给尤斯塔瑟恢复的时间。

    苏唐目光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以弥撒,微微眯了眯眼睛,听到祂喉咙里艰难滚出的母亲二字,轻轻笑了一声。

    “啪。”

    苏唐打了响指,身后便自动凝聚一把高脚椅。

    她看也未看,径直坐下,脚尖抬起以弥撒的下颚,

    “怎么?这声母亲叫得很烫嘴?”

    低垂的头颅被迫抬起,露出一张英俊冷峻、庄严神圣的脸来。

    金色的发梢落在祂两颊,祂金色的长睫颤抖,肃穆沉静的黄金瞳直视身前的人,眼睫下却悄悄浮起一点湿漉漉的水雾来。

    作为守序古板的大法官、审判长,祂从来沉着冷静,威严不可侵犯,还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这极具上下准备和羞辱意味的动作让祂胸腔里翻涌起难言的耻意。

    身体因为羞耻感而迅速升温,绯红一路从祂脖颈爬上眼睛。

    更让祂恐惧的,自从和母亲决裂,祂实在是太久没有和她接触。

    此时仅仅只是隔着军靴的触碰,都让祂头晕目眩,甚至产生了一种甜蜜的错觉。

    这份迷幻的甜蜜错觉让祂更加感到羞耻和难耐。

    它们与背叛的纠结和忏悔,亵渎自己职责的痛苦以及……对‘母亲’那份不可言说的微妙感情,一起发酵、爆炸,让祂大脑空白。

    以弥撒感觉自己就像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被撕掉伪装,暴露在光明之下。

    祂下意识躲闪目光,将脑袋偏向一边,不愿意让身前的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异样。

    哪怕知道她另一个身份并不算光明。

    祂仍然希望,在她的眼中,祂是那个冷峻、肃穆、公正的大法官。

    可是祂的脸,却又被硬生生地扭过来。

    “为什么不敢看我?”

    冰冷的面具贴近,少女的鼻息几乎喷洒在祂鼻尖。

    被鼻息扫过的肌肤像是被烫了一下,祂鼻头几乎立刻凝出晶莹的汗珠。

    面具下冰冷的目光,像是利刃凿开祂的肌肤。

    她声音散漫,带着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以弥撒的呼吸一顿,频率变得凌乱起来。

    苦痛的荆棘开始在洁白的大理石上蔓延,缠上祂健壮的身躯。

    苦痛荆棘总会遵循以弥撒的意志,缠绕祂认为有罪之人。

    祂在下意识惩罚自己。

    苏唐低头看了眼往祂身上蔓延的荆棘,不禁抬了抬眉梢。

    每一声漫不经心的质问,都化为最尖锐锋利的利刃,搅动超凡种的血肉心脏、血肉模糊。

    “你在惩罚自己?”

    “为什么?”

    她下俯身,抬手,拇指用力捏住祂刚毅的下颚。

    柔软的触感从脸颊传来,是熟悉的体温,力道并不重,以弥撒却感觉整张脸像是黄油一样,要在她指尖的温度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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