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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请求我,哪天山河一统,社稷安宁,海晏河清,请我祭告他的坟前。

    老将军慈爱地看着我,像极了看向前程似锦的小辈。

    我答应了,也不再劝他归降。

    最后一战,李二牛张娇娇他们都不忍心看着赵成去死,只让手下副将在前指挥,选择了避而不见。

    我却一直战在最前方,目视着赵成被群枪刺死,目视着召国乃至列国最后一个敌兵的阵亡。

    这是场毫无悬念的战役,对方穷途末路,我军都没有伤亡。

    我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确保自己的士兵能安然攻下召都。

    无论何时,我从不曾退缩过。

    然后打扫战场,把那个老将军,埋在了一片田野间。

    一辈子致力于统一破碎山河的老将军,死在了大一统前的最后一场并不盛大的战役。

    我打开那布包,是一堆陈腐的种子,放了太多年,早就发不出芽了。

    54

    结束了。

    这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

    雍国的都城再次搬迁,迁到召国都城所在地,历朝历代都偏爱以此作帝都。

    雍国终于能从一个诸侯国,变成大一统王朝。

    举朝都在筹备着盛大的庆典。

    召国的科考由雍朝继续举办,到底下报上来消息,我才想起来我那个还没死的爹。

    我爹在召国被贬之后,不得志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雍朝接管了召国的领地,他踌躇满志,重新参加科考。

    他也老了许多,脑子没那么好用了,这次没考到榜首,不过名次也不差。

    负责监视他的人提醒我他的动向,我爹马上要殿试,现在好不轻快,得意扬扬,幻想着大器晚成被帝王一眼器重。

    就像莺娘那样,世人只知道按我以前的封号叫我长昭,并不知晓我本名,所以我爹只知道即将登基的是个女帝,根本想不到是我。

    我放任他一路考进了殿试。

    进宫面圣那天,我爹踌躇满志跟进大殿,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了高坐在龙椅上的我。

    我爹立时腿软瘫坐在地上。

    颤巍巍拿手指着我,「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他连震惊的神情都露不出来了,呆愣在原地。

    他这一句话,完美地激怒了我这满朝忠心耿耿的臣子,群臣怒视着他:

    「既见女帝,为何不跪?」

    我爹平时挺聪明的,这会儿可能是脑子空白,总是反应不过来,「女帝?

    「你这弑父的逆女怎么能当皇帝?」

    很好,他又在群臣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有人脱了臭鞋砸在我爹头上,「食屎吧你!」

    带头当众殴打起我爹来。

    我有些好笑。

    在我爹哀号求饶向我求救时,我轻飘飘地说,「没办法,朕这班子,最开始是一群悍匪来着,作风是彪悍了些,爹爹,你抱住头说不定可以少挨几脚。」

    他们经常在朝堂上吵架打成一团,我没喝止,就是默许的意思。

    等我爹挨完这顿打,我把他丢到了阿姐和小妹在帝都的衣冠冢前,逼着他一直跪到双腿残废,又断了他双手。我说:

    「你断我手足,我还施彼身。」

    你郁郁不得志,为了赶考把我和娘亲卖掉,我便让你屡战屡败,一辈子都郁郁不得志。

    我没杀我爹,我要让他就这么痛苦地活着。

    处理了我爹,我照例去询问医者沈念璋的近况,御医叹息,「沈公子已经无力回天。」

    我一僵,心沉了下去。

    那毒,初时不明显,可慢慢地,日渐耗尽人的生机,中毒之人会油尽灯枯而死。

    我求遍天下名医方士,也没人有办法。

    这时沈念璋派人来喊我,我敛尽所有神色,推开门,就看到满目翠竹绿意葱茏前,沈念璋一袭雪白的长袍,安静地伏在案前摆弄什么。

    如瀑的乌发垂落,凝雪一样苍白的容颜,芝兰玉树,神清骨秀,又带着某种脆弱破碎感的病美人。

    我感觉沈念璋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好看。

    可也越来越瘦削,现在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与身后那生机勃勃的碧绿截然相反,他是惨白病弱的春雪。

    春山融雪,剔透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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