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从来到走,那辆警车并未停留很久。犯错受罚天经地义,了却一桩心事,吴晓萍没有放松,他久坐不语,直到想起自己还借着别人地头,起身,召来夏天梁。
“你怪不怪我?那口金锅,我宁愿带走了也不留给你。”
夏天梁想了想,“有一点点,不过我也给过你气受了,而且最后我也没真的当上厨子。”
吴晓萍戳他脑门,“四个徒弟,没一个真正留在灶台前面,早知道这样,不如收老童做学徒,至少他现在还在厨房里吭哧吭哧炒菜。”
说完把自己逗笑了,夏天梁也嘴角弯弯,扶住老头子。
人总归还是想着开心的事情来得好。吴晓萍长出一口气,对徐运墨颔首,说多谢借我们地方。末了细细观察他一番,有满意有怀疑,成分相当微妙,最终还是认了,指向夏天梁,对徐运墨说他是个不省心的,以后多看着点吧。
夏天梁一怔,压低声音:“徐老师不是……他只是我邻居。”
喔?吴晓萍一道视线在徒弟和徐运墨之间逡巡,将信将疑,“我视力还可以的呀。”
“真的不是。”
徐运墨不解,但他不喜欢这种关于自己若有似无的讨论,问什么意思。夏天梁斟酌词语,“师父以为你在照顾我,因为——”
说到这里,他自己先摇头,笑笑说没事,误会而已。
徐运墨并不迟钝,有时候有些事,他比常人敏锐得多,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本来就不怎么坦荡的目光,再被这个误会的认知进到心里逛一圈,心虚指数翻倍。
他移开眼,“今天没生意做才借给你们用的。”
这么犟头倔脑的啊,吴晓萍嗐一声,朝夏天梁小声说,不是他也好。
夏天梁似笑非笑,答,再看吧。
借完宝地,师徒两个回天天去了。门口蹲半天的周奉春终于得空,闪进来,连珠炮似的问怎么回事,你们说了什么,刚刚警车来抓的人是谁啊?
徐运墨将挽救下来的镇纸放回架子,他盯着看了一会,扭头问朋友:“在锁骨到胸口这个位置穿孔,会很痛吗?”
你怎么问这个?周奉春说:“当然痛了,皮下穿刺,有些人凝血功能不好,打这个位置,血会biubiu地往外飙,不过好看挺好看的,来我店里打的人还不少。”
他反应过来,怪叫起来:“你有兴趣?”
叫声放低:“还是你对谁打有兴趣?”
徐运墨不搭腔,他将镇纸往里推,又找厚卡片填平架子底部不稳的位置,接着摇一摇,发现还是有点晃。
勉强还能支撑。他稳定呼吸,只不断想,顺着夏天梁那根市侩的细金链子,往锁骨再向下,那抹奇异的闪光到底是否源自一枚埋在皮肤里无法拔出的钉子。
作者有话说:
小夏不算恋爱脑啦,只是在师父的角度会遗憾他没继续深造当个厨子,过去的故事会慢慢讲,这篇没有渣前任,大家不用紧张哈哈。
ps,怎么叫徐老师momo,好可爱呀!
第24章
干烧鲳鱼
吴晓萍来辛爱路一趟,耗去不少力气,又惦念岛上几个大棚,并未久留,很快回了崇明。
临行前,他拍拍夏天梁的脸,说平时多吃点,补补油水,开个饭店把别人喂饱了,你倒好,瘦得脸上都快没肉了。
晓得。
有空顾顾自己,别总是待在店里,出门玩玩,认识点新朋友。
好的。
吴晓萍啰嗦两句,发现夏天梁有些走神,顺他目光去看——徒弟这家饭店的位置也真是妖,一个99号,还要拆成1和2,两个店面门对门,抬头就要撞上。
隔壁文房店,文雅是文雅,就是老板看起来不够阳光。他清清嗓子,说你今年二十七,又不是七十七,老和年纪大的待在一起,当心和我一样活成老头子。
夏天梁终于被逗乐,扬唇说我习惯了。
麒麟小馆一事落幕,答应过吴晓萍的事情,根发照办,不过他要脸皮,没有亲自上门,派了左右兄弟代劳。
来的是早前闹事的胖瘦头陀。两人这次过来,安分得要命,低头送上一面锦旗,上书八个大字:辛爱一霸,幸福万家。
怎么搞得像两个堂口互相客套。夏天梁哭笑不得。
对面居委办公室,王伯伯遥遥见到闲散人士上门,以为又有啥事发生,赶忙领着小谢,一人抄起一把草编扫帚冲过来。
想干嘛!他气势汹汹挤进店里,众人立刻鞠躬,说不惹事不惹事,根发阿哥叫我们来给夏老板送点心意。
王伯伯一瞥,看清锦旗上的字,眉头拧成倒八字,说写的什么东西,还一霸,不准挂墙上。
胖瘦头陀连声诺、诺,说我们没文化,下次换一句。
没下次了!王伯伯扫帚尾巴一甩,将人赶出去,说你们这群巨民路的以后离辛爱路远点,再来搞事情,全部拉去派出所。
一群人怕了他的扫地大法,火急火燎跑了,暗暗发誓再也不靠近辛爱路半步。
竞争撤去,社区餐饮市场恢复平衡,跑掉的客人回来,夏天梁仍旧热情款待。
连续数日,天天客流不断,徐运墨几次过来都没位子。他还是固执,不肯与生人拼桌,宁愿用饭盒装好回去吃。
今天也在等打包,中午人多,夏天梁都进后厨帮忙,外场只有严青一个。她来天天半年,早已练就出一心多用的功夫,点单倒水上菜收碟,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可以同时完成。
饶是如此,仍旧忙得足不点地,恨不能一个人拆成两个使。她见到徐运墨,隔着两桌喊徐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腾不出手,两个菜放柜台了,你自己打包好伐。
看看店里生意,徐运墨想,算了,也不要麻烦别人,过去装好饭盒,又听严青叫他,徐老师!你帮个忙,柜台下面拿个打包盒给我。
顺手的事情……徐运墨找出塑料盒子递给对方。
筷子筷子,消毒柜里,放三双在你平常坐的那桌。
徐运墨暂且放下饭盒去摆筷子,跟着是调羹、小碗,这桌酱油那桌醋。等反应过来,他俨然进入了严青的规范操作流程。
当我小工?徐运墨正郁闷,新客人推门进来,两个高鼻深目的背包客,也不知道是吃饭还是误入,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
严青余光瞥见,秉持进门就是客的原则,一个箭步冲到空着的半张桌子,拉开座椅用洋泾浜英文招呼:“哈啰哈啰,普利斯!”
她做个吃饭的动作,身体语言全球通用,对方点头,严青利索送上菜单。
满页中文字,老外看了,默默掏出手机翻译。
翻译软件在中翻英这道坎上吃了败仗,两位外国朋友越翻越糊涂,没办法,只能喊来严青,用英文问有什么推荐菜。
严青也就世博会那年领过宣传手册,学了几个单词。对方讲得一快,她根本听不懂,刚想喊夏天梁过来,身边倒是有人代替她答了:“这里做的是上海本帮菜,local
cuisine,你们喜欢什么口味?”
Oh,老外见对方回应流利,话匣子打开,问了一堆问题。
徐运墨挨个答了。
严青见他应付自如,赶紧交出单子,转身去照顾其他桌的客人。
徐运墨按下圆珠笔,简单介绍菜单构成。他吃过那么多次,从冷盘到点心,早已倒背如流,但听下来,这桌客人对于中餐的认知还是炒面橙香鸡之流,心想还是不要挑战他们的舌头,按照不容易出错的酸甜口味推荐了两道菜式,再加个蛋炒饭,皆大欢喜。
外国友人连声说okok,感谢上帝。
落完单,徐运墨想找严青,结果一回头,夏天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嘴角弯弯,向他伸出手。
“单子给我吧。”
徐运墨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对方又道:“你英文讲得真好。”
这句突如其来的夸奖堵住话头,徐运墨张张嘴,最后只说,从小就学了。
夏天梁还是那张笑脸,“那等等再走好吗?免得那桌外国客人还有问题。柜台有位子,你先坐一会。”
讲完,也不给徐运墨拒绝的机会,转头回了厨房间。
什么意思?要他打白工啊?徐运墨想走走不掉,回柜台打开饭盒,这时严青送来一碟葱油莴笋丝,说小夏帮你加的,员工餐。
碧绿色的香莴笋淋过油,香喷喷,亮晶晶。
隔天,夏天梁上门,用的名头很怪,说要谢谢他。
那么小一件事,道谢还要等到第二天?徐运墨初初不解,他正忙着,没把夏天梁那些客套话放在心上,应两声当听过了。
对方见他分心,停下不说了,眼珠子转转,突然来一句:“我想学英文。”
哦,徐运墨点头——嗯?
他透过镜片看夏天梁,“学什么?”
“英文。昨天那件事提醒我了,以后天天要想再上一层楼,少不了服务国际客人,不会英文怎么行?至少要能讲两句,可以帮忙点菜,你觉得呢?”
你想学就学,来问我做什么。徐运墨扶正眼镜框,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闪过去,他察觉到了夏天梁的目的。
“你想我教你?”
夏天梁本来坐在对面,听完之后换个姿势,靠到桌边,他微微低头,对上徐运墨,“外面报班太贵了,还要出去上课。你就在我隔壁,又在少年宫教过书,如果愿意教我,是最理想的。”
打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徐运墨硬邦邦说:“我在少年宫又不教英文。”
“差不多嘛,都是教育行业。”
他认真的?徐运墨头疼,这种事情理应拒绝,找个英语角,下个app,线下线上想要学习,方法多的是,何必来求自己。
重点是“求”自己。
徐运墨垂下眼,回到镜片后面,“你哪有时间学。”
“海绵挤水,我少睡两个钟头就有了。”
得了吧,你一天才睡几小时,再少两个钟头,干脆修炼去做神仙好了。徐运墨腹诽,他想继续编个理由回绝,但思来想去,哪个都不妥帖。
脑中正在拉锯战,镜片里忽然出现一个放大人影。
“教我吧,徐老师。”
夏天梁凑到他面前,极近,语气认真道:“我很好学的,你教过就知道了。”
求学之人看似诚意拳拳,这一腔学习热情影响到徐运墨,让他脖子也连带着发热,像被什么点燃,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知道了!”
他挡住夏天梁,以免对方再向前靠近,顺便隐藏刚才过快的心跳,“我教,好了吧。”
得到保证,夏天梁退回去一些,冲他笑了。
不是营业时用胶水黏牢的标准微笑,仔细看,那笑容里隐隐有点得逞的意味。
夏天梁是占便宜的高手,先是当自己便宜小工,现在又做便宜老师——可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徐运墨懊恼,自己是不是被赖上了?
来来往往,欠欠还还,几顿饭,几次帮忙,再加几次退让。
这就是沉迷口腹之欲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小夏:在徐老师讲英文的那一分钟里,我决定说一个谎话。
第25章
刀豆土豆
教英文,需要解决两件事。
一是教材。徐运墨问夏天梁的英文水平在哪里,对方轻飘飘来一句,只会26个字母。
从零开始,还要学音标。虽然徐运墨怀疑夏天梁是三分钟热度,讲不定学一段时间就坚持不下去了,但他做老师,哪怕几节课,也不想误人子弟随便糊弄,于是费了点心思挑选教材。
看来看去,最终决定用剑桥国际英文,从入门级开始,又定了一批四线三格的练习簿,用来给夏天梁默写单词。
另一件事是报酬。
钱是不会收的,收就成了交易关系,徐运墨不喜欢。然而不收,义务劳动,夏天梁也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提出上课那天包一顿饭,让徐运墨把饭盒给他。
徐运墨困惑,这和我去天天有什么区别。
你点菜,知道吃什么,我给你带是随机的,每次打开都是惊喜,不更有意思吗?
好像也有点道理。
两人就此约定,每周两节课,时间按照徐运墨的日程表安排,夏天梁全力配合,占便宜也算占得体贴。
起初几节课都排在白天,要么天天午市之前,要么下午休息时段。夏天梁掐点来,饭盒正好抵一顿徐运墨的午饭或者晚饭。
说是零基础,但夏天梁的学习能力不错,教完他音标,已能将大部分生词念得八九不离十。
徐运墨见状,说接下来可以加快进度,争取两个月学完入门级,换剑桥1。
夏天梁听完,脸上看不出多喜悦,温吞应了一声。
再来上课,这小子基因突变,嘴里像含个橄榄,清浊不分,s的发音永远不对,直把徐运墨气得半死。
他面色沉下去,恢复初见那股严厉,说我教你几遍了,清清浊浊元后浊,浊辅音结尾的单词,加s发z,清浊分不清就摸喉咙震不震动。
徐运墨指单词,给夏天梁最后一个机会,“再念一遍。”
夏天梁眼睛在他身上转转,张嘴读词。
“dogs不是s,发z!这里g是浊辅音——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学?”
徐运墨大为光火,没忍住,抬手摸到夏天梁脖子,手指按住他喉结,“再念!”
他厉声道,却迟迟没等到对方发音,等来的只有指下喉咙的一阵颤动。徐运墨这才意识到自己昏头了,立即挪开手,假装扶眼镜,“自己摸好,重新念。”
夏天梁乖乖伸手,不过还是念错了。
徐运墨默不作声,握紧手,悄悄捻着滚烫的指腹。夏天梁大概当他余怒未消,靠过来,带点愧疚说:“对不起,徐老师,我老是忘记。”
他垂头,像在认错。徐运墨整理好表情,刚想提议换个方向,夏天梁忽然打开手掌,递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徐运墨没懂。
“别气自己了,要不你罚我吧,打手心。”
徐运墨立时无语,“我不体罚。”
夏天梁缩回手,那我们继续吧。
动气一场,徐运墨觉得实在不应该。在少年宫代课那会,但凡碰到捣乱的小孩,只要他冷冰冰一眼瞪过去,对方大多噤若寒蝉,不敢再乱来。
然而碰上夏天梁,他时常心浮气躁,胸口挂着一簇火苗,对方稍有招惹,就不由自主燃烧——不行,他竭力安慰自己。多点耐心,多点不在意,教得会就教,教不会就随便他去,怎么可以被个小鬼牵着头皮走。
啊,我是不是又读错了?
……手伸出来。
如此,一个月过去,音标堪堪入门,教材打开还在前三课徘徊。
夏天梁的学习效率像个弹簧,时高时低,徐运墨打他手心都嫌累,只好认了,宣布拉长战线,和他说你能学多少是多少。
这下夏天梁高兴了,送来的饭盒花样更为丰富。徐运墨吃得舒爽,也说服自己不要和对方计较,笨就笨点吧。
对方三天两头往涧松堂钻,是个人都能发觉不对劲,辛爱路藏不住秘密,夏天梁跟徐运墨学英文一事很快传遍街头巷尾。
众人私下讨论,关注点不是夏天梁为何突然有心向学,而是集中在徐老师想啥呢,大队长变英文课代表了?老早让他帮手做什么事,拉长个面孔和要他命一样,现在倒好了,给人做免费家教一刚。
胖阿姨打牌时,道:蛮好的呀,以前他来烟纸店买东西,付完钱说句谢谢顶天了,现在走的时候还会和我说句再见,你们能想象伐?
红福抽烟时,也道:他之前最喜欢抓我小辫子,说我卸货占路,现在看到我开车运水果过来,不说了,反而和我点点头打个招呼,有意思伐?
众人沉思半晌,总结:徐老师变了。
这种变化,本人总是最晚察觉。省心饭没吃两顿,夏天梁来上难度了,和徐运墨商量,想改个晚点的时间上课。
问他原因,说忙,要等天天关门才有空。
饭店生意第一,徐运墨不介意他少上几节,反倒夏天梁很坚持,说什么打铁趁热,他不想断掉。
于是学习地点从涧松堂变到遇缘邨。
两人住对门,事先说好,去夏天梁那边。
很糟糕的计划,第一趟上门,徐运墨差点晕倒:夏天梁把家住成狗窝,他是单开间,比徐运墨的房子小一半,屋里东西却有三四倍多,乱七八糟堪比垃圾场,与窗明几净的天天完全两个风格。
遇缘邨居民的囤积癖,好歹是将东西堆在外面,他倒好,全部拉进家里。徐运墨是秩序的维护者,见不得脏乱差,在杂物堆里憋了半天,强迫症发作,实在受不了了,拿起打扫工具大干一番。
他捉住夏天梁,说不准跑,和我一起搞(卫生)。
夏天梁还算听话,搞到一半,他摆出那副没学好讨罚的样子,歉意满满对徐运墨说对不起,平时忙着在店里做事,很少顾家里,让你难受了。如果你不想待在我这里,要不下次去你家上课吧。
当时徐运墨左手抹布右手清洁剂,满脑子都是“我怎么在做便宜保洁”,被他这么一讲,感觉去自己那里也算个办法,因此允了。
等回过神,夏天梁已经坐上他家沙发,正伏在茶几上做功课。
好像被占了更大的便宜,到底是什么,徐运墨讲不出。
“我默好了。”
对方回头,朝他扬一扬练习簿。
徐运墨给他定了规矩,每天抽空背十个单词,早中晚复读三次,隔天温习,每周再集中默写一次。夏天梁这个记忆力也是弹性制度,有时满分,有时三十分,艾宾浩斯曲线在他这里彻底碰壁,反常得徐运墨都快习惯了。
他接过簿子,坐到旁边书桌,拿红笔批改。
打到第三个勾的时候,某人忽然凑近,可能是想看自己写得对不对,但这个小动作连累徐运墨手滑,笔下那个勾游出去老远,留下长长一条刺眼的红色线条。
始作俑者还乐,“你打勾还是画画啊?”
五月份,上海升温,夏天梁身上那些丑兮兮的花衬衫也多了起来。来家里上课,他也不换身衣服,唯独头发上涂的摩丝支撑不住了,散开一半,露出乱蓬蓬的真身。
鬈头发在徐运墨面前飘来荡去,着实令人分心,他挡住练习簿,“去旁边等。”
夏天梁拉长语调,哦一声,回沙发坐好,态度并不老实,翻翻课本摸摸靠垫,时不时还要望向徐运墨,探究他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那簇火苗又在隐隐躁动,徐运墨费力压下去,注意力同样不集中,批改速度奇慢。等全部看完,70分,错6个,都是多或少个字母的小问题。
他长出一口气,想喊夏天梁过来订正,抬头发现对方等得太无聊,眼睛一闭,居然躺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看时间,差不多快要十一点,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夏天梁当自己练的是铁人三项。
徐运墨无奈,抄起练习簿走到夏天梁身边,准备打过去叫醒他。手还没碰到,对方先翻个身,那件印花衬衫往上跑,露出光滑的一截腰,有什么东西随之闪了一闪。
练习簿掉到地上,徐运墨这次看清了。
那是一枚脐钉。
作者有话说:
徐老师31,小夏27,大四岁。
第26章
糟溜鱼片
那抹银白色横空出世,停在夏天梁腰间,幽幽发光。
徐运墨并非没有见识。周奉春就是穿刺爱好者,与他聊天,哪怕被对方的舌钉晃到眼睛,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不过是一个洞罢了。
刚认识夏天梁那会儿,他已经了解对方的前科。只是夏天梁隐藏得太好,把脸上东西摘了,单靠几处小伤口,徐运墨无法想象那些锋利的冷色钉环出现在夏天梁身体上的样子。
如今一切有了切实的景象。对方闭着眼,腹部随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那枚点缀其间的脐钉跟着闪烁。
如同被扔去沙漠,徐运墨口干舌燥。非礼勿视,他不该多看的,然而大脑停转,他一时间立在那里,动不了。
目光轻易过界,幸亏夏天梁看不到,又或者睡梦中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接着换了个姿势,翻身,背对徐运墨。
衬衫卷上去,腰窝中间,背沟的终点,还有一枚锆石钉。
前后呼应,像一支箭穿过,在腰身留下正反的记号——人到底能在身上打多少洞出来?
徐运墨不知道,他只在想,夏天梁是不是太没防范意识了。
如此轻易在别人家卸下防备,万一碰上的不是好人,过于好奇,要掀开他衣服数清那个问题的答案,怎么办。
……?自己当然是好人。
徐运墨拾起练习簿,往夏天梁抽过去。
没用力,只是将沙发上的人弄醒了。夏天梁睡眼惺忪,他撑起身体,抬手擦嘴角,“我刚睡着了吗?”
衬衫下摆随他的动作回到原处,徐运墨将练习簿丢给他,“错6个,去订正。”
夏天梁揉眼睛,清醒了,他翻开簿子,看到70分之后相当满意,说比上次有进步。然后坐到地板上,咬开笔盖,将塑料盖子的一头含在嘴里,看向徐运墨。
“要抄几遍?”
徐运墨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搞得口齿不清,让这句话听上去不像在问罚抄,从而让自己胸腔灼热感倍增。那不是生气时候突然蹿起的火苗,更似小火慢炖,一点点升温,将什么逐步逐步煮进去。
茶几传来一阵震动,手机地响了,真不识相。
夏天梁吐掉笔盖,接通后喂喂两声,听了几秒,他皱眉,断断续续回复:“好,可以是可以……但……算了,你过来吧。”
挂断后,他低头看手机屏幕,轻声叹气,扭头又问徐运墨需要抄写几遍。
这次神情语气正常许多,是在天天帮客人点单的那副模样。
领完任务,他刷刷写字。徐运墨坐在书桌后,盯他直到抄完。
夏天梁动作迅速,显然赶时间,抄好将练习簿给徐运墨检查,不等他看全就抓起课本,说不好意思,徐老师,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订正结束,没有留人的道理。门很快关上。
徐运墨这时才张开手,握得太紧,掌心两道很深的指甲印,自己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