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床帐是赤红色的,像死人的血。我很不自觉地想起程安颐的脸。
她虽骄横,却也是高门显贵家的女儿,他高存则怎么敢让乞丐奸污她,事后又把她丢到荒草野坡里。
我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土地庙里。
若没有母亲,当日我或许就死了吧。
那时的程安颐该多么无助啊。
如若要她知晓,害死她之人竟是她日夜挂念的情郎,她是不是会死不瞑目呢。
我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可总觉得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暗红,我知道,那是程安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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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一连躺了几日不哭也不闹,高存则以为我乖觉了,便打开门叫了小青进来。
小青见我一连几日都未好好吃饭,急得直掉眼泪。
「好姑娘,您就吃一口吧,大爷说了,您要再不吃饭,他就差人去王家把夫人请来了。」
彼时听到母亲,我只怕他要对母亲下手,慌忙端起汤碗一口气闷下去。
「姑娘,您说您这是何必呢。大爷他,我看他对您还算上心……」
「住口,若是他要你来当说客的,小青,接下来的话你大可不必再讲了。」
我把碗重重放到桌子上冷冷地说。
「姑娘怎么会这样想奴婢呢,奴婢可是真心为您着想的呀,奴婢当日遭受她们的毒打,奴婢何时不想离开这高宅啊。」
小青满眼都是泪水,一滴滴落到桌子上。
「小青,都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
小青努力摇摇头,蘸着桌子上的眼泪默默写下一个「逃」字。
我正要说话,却看到高存则大步流星地往这里走来。
我慌忙把那个「逃」字抹乱。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大爷的心,可他做事总这样决绝,程姑娘因我而死,我终归是于心不安呐。」
小青的一个「逃」字,让我重新振作,见高存则走了过来,故作大声说话。
高存则见我脸上有了笑,忙满怀笑意地叫了小青出门。
又转身合上门板。
轻轻抚摸我的掌心对我说。
「千雪,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你看,我的心连小青都看得明白,你如何会不晓得呢!」
我强作欢颜。
「只是日后大爷做事不要那么绝了,程姑娘到底是清远侯爷的女儿,你贸然杀了她你就不怕日后清远侯来找你寻仇吗?」
他耸耸肩扯扯嘴角,很无所谓地说。
「她区区一个清远侯的女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清远侯如今不过是个挂名的侯爷,没什么实权,谅他也不敢到我这里来寻晦气。」
一条人命被他讲得轻描淡写,我心底不停地发怵,却仍要作出满脸崇拜的模样。
他或许很享受我崇拜他的神情,轻轻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知道,眼下我退无可退,唯有如此作笑脸欺瞒他,事情才可能有一丝转机。
「你好好养着,我同父亲商量过了,下个月初八是黄道吉日,到时候你可得漂漂亮亮的,我要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我……」
下月初八,岂不是还没有半个月的时间。
高存则是个说一不二之人,我知道,他能对我这样讲,便万万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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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我满脸欣喜地哄着高存则开心,又缠他替我准备一些新婚要用的东西。
他也很有耐心,日日与我去街上逛。
选衣裳,打首饰,商量婚礼当天的流程,这些繁复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却常常忙到后半夜,乐此不疲。
自从那日小青用泪水写下那个「逃」字后,我俩不曾一次偷偷计划逃跑的流程。
我怕我们逃了,高存则恐怕不会放过母亲,于是偷偷传话给母亲,要她提前出京。
恰好此时,母亲那边也差人来传话。
父亲不知怎么惹了圣上不悦,被外放出京,不日要携带王家老小去漳州赴任。
母亲的意思是,他们初四左右就要出京,要走一起走,要我想办法在初四卯时左右去码头与他们会合。
我一边在灯下绣花,一边思虑着初四逃跑之事。高存则日日都守在我身边,想要从他身边逃跑,恐怕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