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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耿明机咬牙切齿地瞪他——只不过他被打飞,还摔到了腰,钟隐月又重击了他的心口,他这会儿就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着后腰,上半身都直不起来,撅着屁股弯着身,瞧着十分好笑。

    钟隐月被他这姿势逗笑了。

    他停在院中,道:“师兄,如今门内的人是都敬你敬惯了,所以还都捧着你呢。可你要记得,我如今才是这门里境界与法力都最高的修者,只是还没机会向天下证明实力罢了。”

    “我这个人,说到做到。”钟隐月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解不解。”

    耿明机把牙都咬得咯咯响了。

    他心中气极、恨极、又怒极。他瞪着钟隐月身后的沈怅雪,恨得几乎要把牙根都咬出血来。

    窦娴拉着他,已经感受到了他异常愤怒的心绪。

    她怯生生地:“师尊……”

    耿明机深吸了一口气,把嘴里的血咽了下去。

    “玉鸾……”耿明机声音沙哑,“就因为一个灵修,你就要做到这个地步?”

    钟隐月坦然:“对。”

    “他就是个灵修!”

    耿明机抬起食指来指着他,“他就是个灵修!畜生!死了又何妨,在我这儿被我弄死又何妨!?碍着你什么事了!你非做到这个地步!!”

    “我就是看不惯。”

    “……”

    “我看不惯一个毫无过错的灵修被你这般折磨,我也看不惯你这样的人是这世间的天下第一。”钟隐月道,“耿明机,你别再说废话了,解不解。”

    耿明机咬咬牙:“你想得美……你有本事,便去上报吧!我倒要看掌门会不会允许你闹去杀仙阁,把这等家丑扬出去!”

    钟隐月一笑。

    他当然知道掌门不会,掌门视这天决门的名声如命般重要。

    耿明机又咧开嘴,得逞似的笑起来——他也是知道的,他知道为着名声,这门里的所有人都会由着他乱来。

    对,所有的人都会由着他乱来!

    思及至此,耿明机心中得意极了,笑得越发沙哑:“这门里……终究都是敬我的!!”

    钟隐月不再跟他废话。

    他抬起手,单手指向天空。

    他摊开伸向天空的右手的手掌。

    他突然这样,耿明机口中笑声立即止住,一愣:“你做什么?”

    钟隐月面无表情:“落下来之前,你还有机会喊停。”

    什么落下来?

    耿明机正欲问,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周身突然狂风骤起。

    树叶与杂草一同不安地飒飒作响起来,空中忽出乌云。

    那些乌云朝着钟隐月所指之处聚集而来,连四周的狂风也一并呼啸而去。如同有什么灵法指引,所有的一切都向他涌了过去,连那些与乘风而起的落叶草叶都随之一同。

    起风了,钟隐月是风的中心。

    四周骤然变暗,天上那轮明月都隐入云中。

    耿明机瞳孔骤缩。

    乌云变得厚重,令人不安的雷鸣声从云中遥远地响起,有骇人的白光在其中猛地一闪。

    狂风大作,耿明机散落的头发被吹乱了。

    “耿明机,”钟隐月说,“先给你个开门红。”

    一道惊雷轰隆从那乌云里劈下,正正好好劈在乾曜宫的宫顶上。

    就见山宫宫顶上又出了一个大坑。

    耿明机倒吸一口凉气。

    “好,再祝你一穷二白。”

    第二道惊雷轰的又劈了一次,第三个大洞出现在宫顶上。

    耿明机的脸惨白如纸。

    “然后三顾茅庐。”

    “祝你家徒四壁。”

    “五马分尸……”

    “够了!!!”

    耿明机在噼里啪啦的落雷里怒吼出来。

    钟隐月收回自己刚要跑出嘴来的“六六大顺”,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是被这几道惊雷吓的,又或许是情绪太激动,耿明机气喘吁吁,脸白得跟死了似的。

    他喘了好几口粗气。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高傲终于被挫没了大半。他眼中满含不甘,仍然愤怒至极,但显然已经对钟隐月无可奈何。

    耿明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沙哑,“我解,我给他解……我服了你了,我真的服了你了……你收了吧,我求你了……”

    “你早这样不就行了。”

    钟隐月把抬起的手掌一握拳,收了回来。

    空中的乌云烟消云散,四周大作的狂风也顷刻散尽。

    然而,不远处的乾曜山宫,却已经陷入一片雷火海之中。

    第089章

    捌拾捌

    钟隐月虽然是收了手,

    但是方才那五道惊雷落下来,已经把乾曜山宫劈成了一片雷火海。

    耿明机已经答应了,钟隐月也就收了手。还让人家的家里烧着也不是个事儿,

    钟隐月就挥挥手,示意沈怅雪去把乾曜山宫的火浇灭。

    他一挥手,沈怅雪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沈怅雪点点头,

    回身走向山宫。

    他站定在火海前,拔剑出鞘。

    只见沈怅雪反手一挽,

    手上剑身瞬间布满水灵根的法光。

    他握着剑,走入火海之中。

    片刻后,

    只闻几声哗啦巨响,宫中突然升起巨浪。滔天的水立刻淹没火海,又将整个乾曜山宫浇成了水帘洞。

    雷火熄灭。

    火烧的时间不长,乾曜山宫还能保持原样,

    只是房梁门柱牌匾都被烧黑了。

    地上水漫金山,处处都滴答着水。宫顶上积水太多,

    从屋檐上往下落着水帘,

    犹如瀑布一般。

    沈怅雪从山宫里走了出来。

    出来时,他手上正将那柄发光的听悲剑收起入鞘。

    他收好剑,与白忍冬擦肩而过,头都没朝他侧一下,一眼都没看他,

    只是平静地向前看去,

    望向耿明机。

    乾曜长老耿明机的脸色更难看了。

    耿明机脸色很不好看地硬着头皮给沈怅雪又解了炉鼎之术,钟隐月也就没有多留,

    带着沈怅雪就回去了。

    他回来得快,没遇上门中其他人。

    他也不在乎那么多,

    一回来就带着沈怅雪又回了玉鸾山宫。

    沈怅雪很顺从,也知道钟隐月是什么心思。被他拉着回了山宫卧房,坐到床榻上后,沈怅雪就很自觉地脱去身上外袍里衣,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钟隐月再次上手,用法术一探,那炉鼎之术的确是无影无踪了。

    钟隐月不放心,又细细用法术探了一番,确认他身上的确再没有任何法术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穿上吧。”钟隐月说,“虽说已经入春了,但晚上还是凉些,快穿好,别着了凉。”

    沈怅雪点着头,乖乖把里衣拉起来,穿好了。

    衣物擦过皮肤,细微地响起些许摩擦之音。

    屋内刚点起灯烛来。只是钟隐月着急,没点两盏就拉着沈怅雪坐下了,故而此时屋内并不亮堂,反倒有些昏暗。

    确认过已经无事,钟隐月才放下了心来。他起身去又点上两盏,“我瞧过了,你身上已经没有法术契约了,这回是真可以放心了。也算是我不好,把你领回来那会儿没想过要查。”

    “此事又与师尊无关,师尊不必自责。”沈怅雪重新披好外袍,又忧心,“师尊今晚闹得这般大……真的无事吗?”

    钟隐月头也不回地点亮了一盏灯烛,闻言一声嗤笑:“能有什么事,他想来找我茬的话,来就是,我又不怕他。”

    “我倒确实也忧心这个,可师尊这般强势,我并不太担心长老能伤到师尊,”沈怅雪说,“我是担心,您今日召来天雷,架势这般大,如此大张旗鼓,此事肯定也会被门中其他长老知晓。如今门内又还都是敬重长老的人,只怕明日……”

    钟隐月端着一盏灯烛回头:“我会被为难?”

    沈怅雪点点头。

    钟隐月笑出了声:“怕什么。如今是我有理,他们说便说,反正最终都是说不过我的。”

    沈怅雪仍是放心不下:“可是师尊,虽然师尊有理,可我确实是个灵修。师尊一直未给我上锁,已是有错了,掌门本就一直在意师尊对我如此偏爱的事。而且,乾曜长老本身就德高望重了数百年,掌门自打与妖后一战失了所有修为后,这门中之事已经仰仗了乾曜长老许多年了。师尊今日又毁了乾曜山宫,在掌门眼里,恐怕是同样‘罪大恶极’……”

    听到后面,钟隐月懂了。

    他回过身,朝沈怅雪走过来,将灯烛放在床头上,坐在了他身边。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钟隐月说,“别担心,不过是一群老古董,各个肚子里都是那些迂腐的规矩,吵起来也是吵不过我的。再说了,如今我比乾曜强出太多去了,这天决门早就烂透了,谁强谁就有理呢,门中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师尊可别吵得太凶了。”沈怅雪仍是忧心,“师尊为我这般冲锋陷阵,我心中是感激的。可若师尊总不管不顾地向着我,在门中树敌无数,只怕日后出事……”

    “不怕,日后出事我也有办法。”钟隐月拉过他一只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细细揉搓片刻,笑着说,“若是为了你,即便是被千夫所指,被这天底下众生都围攻,我也能杀出重围去,为你去死我都愿意,别担心我。”

    沈怅雪一惊,又皱皱眉:“师尊说什么呢,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钟隐月笑了两声:“我认真的呀,我来之后就做好这等准备了。”

    “我可没做过这等准备,我也不愿做……师尊可不能死。”

    说着,沈怅雪身子前倾,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钟隐月被轻轻一拉,身子也不得不往前一倾。

    他微微一抬头,撞进了沈怅雪的眼睛里。

    “师尊若死了,我可怎么办呢。”沈怅雪声音很轻,似是喃喃,“师尊,世上只有您对我最好了。您若死了,我只会回到那些噩梦中去。”

    钟隐月怔怔的。

    “若师尊当真一心为了我好,便别再这样说,也别再这样想着去做事了。答应我吧,师尊……好好活着。”

    沈怅雪望着他的眼睛蒙着忧郁的水汽,尽是不舍与乞求。

    钟隐月无法拒绝,便支支吾吾几声,顺从地开口:“好……我答应。”

    沈怅雪立即笑了。

    他握着钟隐月的手往上抚去,与他十指相扣。他也欺身过去,压到钟隐月身上,将他揽住,抱到了怀里。

    “师尊,”沈怅雪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气息那样明显地呼在钟隐月耳朵上,“师尊什么都答应我,师尊真好。”

    钟隐月红了红脸,也抱住了他,安抚似的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可是师尊,师尊若是总不锁我……只会被人一直为难的。”沈怅雪说,“师尊不如就趁今日锁上我吧,也省的明日长老们说起,又被乾曜长老抓住这点……”

    “让他说去,我自有办法。”

    “师尊还是不愿锁我吗?”

    “……”

    沈怅雪语气都哀伤起来:“师尊说要自己想想,可这都好些时日了,师尊一直没有回答……”

    钟隐月叹了声气:“不是我不回答……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好呀。”沈怅雪蹭了蹭他,温声说,“被师尊这般吊着,我也心甘情愿。”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可我是当真心甘情愿的。”沈怅雪说,“师尊,师尊不知,我今日在那乾曜山上,心中不知有多庆幸,幸好有师尊在。”

    “若是师尊不在……”

    “……”

    沈怅雪没有再往下说了,或许是他也不敢往下深想。

    钟隐月只感到身上重量渐渐沉了许多,沈怅雪的身子也越来越软。是沈怅雪把他的重量都靠在了钟隐月身上,是他很放心地把自己全身心都给了钟隐月。

    钟隐月并没说什么,只是接住他,抱着他。

    他抱着沈怅雪,哄小孩一样拍着他,这样安静半晌,钟隐月轻轻说了句:“没关系,我一直在。”

    沈怅雪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闭上眼,在钟隐月怀里睡着了。

    灯烛摇曳,满房暖意。钟隐月抱着他拍了会儿,又望向卧房门口,沉默了很久。

    【耿明机就这样下了对他抽骨剥皮做祭品的命令。很意外的,天决门没有几人出面反对。即使沈怅雪面露惊惶大声求饶喊叫剧烈挣扎,他也在乾曜宫几个弟子的拖拉下,像条被钓上来的鱼一样,被连拖带拽地拖走了。】

    【他没法反抗,他浑身都是伤。方才与那些魔修一战,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几丝气力。他在地上留下被拖拽走的血痕。】

    【可门中到底还是有看不下去的人的。】

    【灵泽长老出面同耿明机说,不论如何,这样都不好,好歹是他的亲弟子。】

    【耿明机却笑着摇头,笑她一介女流又懂什么,又自顾自地自言自语了句:“竟然没了……真是个混账,亏我好生供了百年。”】

    这是原文的内容。

    是沈怅雪刚从秘境回来,伤痕累累回来向耿明机报告,却被耿明机下令拖下去抽骨扒皮献祭血阵的那会儿。

    许多人都莫名其妙耿明机这话是什么意思,钟隐月当时也注意到了。

    不过他那时更气愤沈怅雪居然被亲师二话不说地做成了血阵,怒火上头,压根没怎么注意。

    但如今看来,耿明机那时之所以那么果断地就能把他做成血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炉鼎之法。

    那时,沈怅雪出秘境时被魔修暗算,被打得修为尽废,金丹也碎了——金丹碎了,炉鼎之法自然也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耿明机动手处理了他,“物尽其用”地把他榨干了。

    他根本没把沈怅雪当弟子养,他的天赋也好修为也好,怎么都无所谓。

    他不过就是个被圈养起来,等养肥了就能端上餐桌的吃食罢了。

    当时沈怅雪能被耿明机从那死人堆里带回来,也不过是身上的灵气被耿明机嗅到了。

    可他的灵气与天赋,不是耿明机带他回来的原因。耿明机会带他回来,只是因为他会是一颗能让他修为大涨,罪业减轻的好金丹。

    钟隐月脸色渐沉。

    次日一早,信鹰浮日又咚地一声撞上了窗户。

    它来的时候,钟隐月已经起来了。他走出门,把浮日从地上捞起来,把信件从它腿上摘下来,展开一看,果不其然,是掌门邀他一叙。

    钟隐月早知会来这么一出,毫不意外,带上沈怅雪就上山去了。

    进了上玄山宫,果不其然,又全都是人,都只等着他一个人了。

    耿明机就坐在前面,后头站着个白忍冬。

    钟隐月面不改色,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两腿一翘,等着所有人对他开批.斗大会。

    落座后,掌门清了清嗓,开门见山:“玉鸾,你昨日去乾曜山了?”

    “去了。”钟隐月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打人了。”

    “只是打人?”掌门问。

    沈怅雪从后头拿来茶壶来,给钟隐月倒了杯茶。

    钟隐月端起茶来,悠悠补充:“顺便给乾曜宫的弟子展示了一下玉鸾宫的实力。”

    掌门:“……”

    他把炸雷说得好有特色,上玄掌门一时失语。

    云序长老说:“玉鸾,我看你出关之后,怎么就频生这种事端?你是如今境界上来,厉害了,眼中就目无师长了不成?”

    他语气里,挑衅味儿十足。

    钟隐月并不惧他,笑道:“师兄这话说的,我这不还忍着你跟你面对面坐着呢吗。”

    云序一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埋汰自己:“你——!”

    “好了好了!”广寒长老赶忙出面打圆场,转头又对钟隐月说,“师弟,不能说如此无礼的话呀!不论如何,那都是师兄的山宫……不论是出了何事——”

    “你都不能这样呀。”钟隐月笑了声,“广寒师兄说的极是,可那也得他确实做师兄和顶头长老该做的本分才行。”

    乾曜长老脸色一青,猛地瞪向他。

    钟隐月抢了话头,把他要说的话全给先说完了,广寒长老脸上也不太好看。

    他赔了两声笑,道:“是倒是,可乾曜师兄毕竟是本门坐镇了好多年的第一……”

    “那诸位敢不敢先说一说,我昨日去做这些事,原因是什么?”

    座上立时一片哑然。

    “若是原因不问,只一味地要我守尊师重道的规矩,也太不讲理了些。”钟隐月抬起眼皮,看向掌门,“先不必拿师不师长不长的压我,眼下只论道理。掌门觉得,我昨日召雷来与师兄讨个说法,应不应该?”

    掌门沉默了。

    片刻,他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该如此冲动,若是有事,大可先来找我,我定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钟隐月笑了声,不答此话,反而道:“掌门,天底下有几个修者能召天雷,您可得好好想想。”

    此话一出,掌门眉头一蹙。

    钟隐月也不想在此处多话了,他转头望外一瞧,便回身站了起来,朝着座上诸位作了一揖,笑着说:“宫中还有事,玉鸾先行告辞。有关昨日之事,该检讨的,我自会检讨。不该检讨的,我也不会忍气吞声地认。”

    此话一落,钟隐月就离开了。

    沈怅雪跟在他后面,随他出了山宫。

    他前脚一走,后脚云序长老就气得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指着钟隐月离开的方向就怒道:“掌门!你瞧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就这么放他走了!?”

    上玄掌门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来,眉头依然紧蹙。

    他没反应,云序长老急得又唤:“掌门!”

    掌门还是未发一言。

    走下山宫长阶,沈怅雪询问:“师尊,就这么走了吗?没关系吗?”

    “没关系。”钟隐月淡淡道,“掌门是看重耿明机,但前提是他是天下第一,丑闻不多。能带来地位权利,又不影响名声,才是最好的。”

    “可近些日,他有了虐生的事,惹了魔尊,在你身上下炉鼎的事儿接二连三地爆出来。若是一件两件还好,丑事有了三四五六件这么多,遮都遮不过来,他自然也会失望。”

    “从前是他是天下第一,是门内最厉害的,所以就算是心里百般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咽下苍蝇给他擦屁股,可如今我召了天雷来,实力这方面他看得见。日后该敬着谁,他心里自然会明白。”

    钟隐月话说到这儿,沈怅雪也明白了。

    能召来天雷的修士,整个人间都没有几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天雷此等天象,照理来说,唯有天上仙位之人才能操动。人间修士若能做到如此地步,日后登仙自然更是仙上仙。

    能做到此事的少之又少,其余的也都是仙门的掌门宗主。

    上玄掌门从前也是可以的,可如今修为尽失,那都是往日荣光了,如今是提不得的。

    门中若又出一个能操动天雷的,传出去,天决门天下第一的位子更是不可撼动——若钟隐月昨晚真做了,那玉鸾山的含金量可就远超出乾曜山了。

    “掌门不傻。他想要天决门坐稳天下第一,又不是说他就是个傻子。”钟隐月说,“你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我昨晚一早就说过了,你不必再为自己的身份忧心了。有我站在这儿,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沈怅雪闻言,苦笑了笑:“师尊说得是。”

    钟隐月也朝他笑了笑。

    正如钟隐月所料想,之后掌门再没有说什么。

    两三日后,掌门让浮日寄来了几封信件。

    里头写道,钟隐月不必再担心乾曜山宫的事,他上玄会处理好一切。钟隐月所行之事都是为门下弟子所讨说法,是为师长者应行之事,不必再过多担忧。

    而后,掌门又三番五次地强调了好多遍,要他一定要在近日给沈怅雪上锁,不然无法和仙修界其他掌事人交代。

    钟隐月看完,发出一声嗤笑,把信往手边烧着的灯烛上一搁,全给烧了。

    青隐这日从后山回来了,这会儿正趴在山宫里守着他。见此,她便问他:“笑什么?”

    “笑世间真是势利眼,不论哪边。”钟隐月随口答,“这世道,真是谁强谁有理。”

    第090章

    捌拾玖

    青隐听罢,

    乐了声,优哉游哉地打了个哈欠,在软垫上换了个姿势,

    继续趴着。

    “这世间当然是谁强谁有理了。”她说,“虽说外头的没你们天决门这般明显,各家瞧着兄友弟恭的,

    但仍然是谁境界越高,谁便在那些长老例会门中大事上,

    话语权更高,更能决定门中之事。”

    “很正常,

    无论话说得如何好听,拳头硬也必然是最硬的道理。”青隐说,“怕你才会听你的话。”

    钟隐月也深谙此理。

    他点着头,叹声说:“我也知道,

    只是觉得讽刺。”

    “讽刺的还在后边呢。”

    “?”

    青隐此话突如其来又颇有深意。钟隐月怔了怔,询问道:“师姑这话的意思是?”

    青隐笑着摇了摇头,

    却不多说了。她别开脑袋趴了下去,

    闭上眼就开始睡觉。

    瞧着是铁了心不要和钟隐月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钟隐月也无法再深问。他也只好把脑袋转回来,继续看掌门给的回信。

    除了叫他不用再纠结乾曜山宫一事与尽快给沈怅雪上锁以外,掌门就再没有别的事了。余下的信里,也只是嘱咐了他往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这次虽说乾曜的确过分,

    但他也不能做的这般过火。毕竟门中为了修缮乾曜山宫,还费了不少人力。

    掌门说,

    他那几道天雷下来,把乾曜山宫烧得面目全非。虽说宫中法宝都是上好的,

    没至于被几道天雷烧毁,可那些上好的玉壶酒盏全都被烧毁了,耿明机因此大发雷霆。

    掌门还说,他理解钟隐月,但毕竟师兄一场,天决门也是第一仙门,往后门中和气还是重要的,叫他莫要再和乾曜找不对付。

    最后,掌门又提醒他,能召天雷乃罕见之事,如今天下能做此事的也唯有两人而已,算上钟隐月也才三个。

    这等存在,对魔妖鬼三道来说乃是极其严重的威胁。若前些日例会中的猜测属实,妖后与鬼王的确想要再次开战的话,恐怕目标会从乾曜宫转移到玉鸾宫当中。

    掌门嘱咐他事事小心,最好再去加固结界一番。

    还叫他有条件的话最好多上两层。

    钟隐月看完,便把信烧了,然后写了封回信,派宫中的信鹰碎琼将信送去上玄宫。

    他将信件绑在碎琼腿上,抱着它走出宫门,站在宫前的屋檐底下,将它放飞了出去。

    直到碎琼消失在天际,钟隐月才收回目光,走回宫中。

    刚一迈过门槛,趴在软垫上的青隐忽然开口:“说起来,那个上玄,好像一直在用信鹰传信。都是掌门了,怎么自打大战以来,就从来没用过玉镜了?”

    钟隐月脚步一顿,往她那儿一看,就见她还趴在软垫上,眼睛都没睁。

    钟隐月完全没多想,答道:“正是因为是大战之后,才再也没用过了啊。听其他长老说,掌门修为尽失,平时都不怎么用法术了。”

    青隐轻笑了笑,不再多问。

    她这模样,让钟隐月心中有些不得劲儿。

    坐回到书案前,钟隐月越想越不得劲儿。

    青隐好像话里有话,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话。但就这么两句云里雾里的话,任钟隐月坐在案前想得油尽灯枯,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之后几日,乾曜宫那处都没什么消息。

    的确如掌门所向他保证的,耿明机的事没有再让他纠结或操心。听人说,上玄掌门亲自从自己的宫中挑了上等弟子,前去乾曜山那边,以仙术支援耿明机重新将山宫修缮好了。

    再之后,一切便恢复正常。

    为着几月后的仙门大会,各个山宫又陷入繁忙。

    那大会中,虽说各个长老也都有参赛资格,但最重要的还是弟子们之间的仙门比武。

    毕竟各个都是山门中为师为长的长老。就算自己赢得漂亮,可门下弟子若输得太惨,说出去仍是不光彩的。可若是自己输了,门下弟子却赢得漂亮,还能说一说是忙着教书育人去了。

    眼下上玄掌门如预料中的偏向了自己,耿明机失了山门“偏爱”,也闹不出什么水花来了,钟隐月也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便也又投进了他的教育事业里。

    时间一晃而过两个月,这期间天决门风平浪静。

    两个月后,这几个筑基期的崽子便都到了金丹期——虽说天资不似主角那般厉害,但好说歹说是在原主放羊一样的养法下还能自通门路到炼气期的,天分还算是上乘。

    两月后,纷纷突破到金丹期的三个弟子在钟隐月的辅佐下,都终于结出金丹。

    钟隐月总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两个月里掉的一把又一把的头发了。

    他也再一次深刻理解起了自己那位去高三教了数学后就地中海了的同学。

    三个崽子终于炼出金丹的这天,钟隐月在心里狂开香槟,喜极而泣,简直要跪地呐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CCTV——虽然对上仙修界其他弟子还很不能看,但钟隐月心中清楚,在后面拿鬼阎王的鞭子打着催着,这仨孩子也不可能在这几个月里修出能上去和主角那等级的人物打擂台的实力。

    门下还有个沈怅雪,玉鸾门倒不会丢面子,只是也不能让这三个输得太难看。

    好说歹说要赶上去一些。钟隐月也不指望他们打出什么来,能修炼到哪个地步就算到哪儿就好,尽力而为便是。

    想着,他便欣慰地笑了笑,点点头,把三个脑袋瓜一个一个摸过来,夸夸干得不错又说着辛苦了,又带着他们进了玉鸾山宫,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回身去宫中取了法宝。

    那都是前些月下秘境时,这些弟子打出来的法宝。

    他把一册竹简也拿了出来。前些月,他从秘境中回来之后,就把这些东西造了册,那时就已记好哪个都是谁打下来的,以便日后发放。

    钟隐月把三个弟子叫到跟前来,把法宝挨个发下去了一些。

    “这都是你们日前在那万年秘境中自己打出来的法宝。今日你们都结了金丹,这些日子修炼也都刻苦,修为都追了上来,用这些便也没什么危险了,为师就还给你们一些。”

    钟隐月将法宝放进他们各自手中,又嘱咐着,“当然,这些也只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以你们现在的境界来说还是危险,我还是暂且代为保管。待日后你们再厉害一些,我自然会瞧着情况还给你们。”

    三个弟子郑重地接过法宝,狂点头:“是!”

    钟隐月将最后一个法宝交给陆峻,收回了手:“金丹期漫长,修炼需要时间。你们沈师兄都是花了十年才突破金丹,进入元婴期的。”

    “所以,你们恐怕在这次大会前,乃至之后数十年,都要在金丹期中苦熬。所以,不必有太大心理压力,大会前做到最好便是。”

    “是!”

    三个弟子再次应下。

    应声之后,温寒想起了什么,又问:“说起来,师尊,这几月弟子都没见到沈师兄……似乎师兄连宫舍都没回去,是去了哪里?”

    “他啊,”钟隐月道,“他上月同我说,要去闭关,之后便入了后山一去不回了。他好像也到了元婴期的突破期,若是这次闭关顺利,便能从元婴突破到化神了。”

    化神之上便是合神,合神之上便是大乘。

    “原来如此,沈师兄真是厉害,竟然要到化神期了。”

    三人边说着边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涌出艳羡崇敬的光来。

    苏玉萤眼睛里放的光最为明显,她又兴奋地问:“师尊,师兄什么时候出关呢?”

    “还有五天吧。”

    钟隐月一直算着日子。毕竟灵修容易走火入魔,要是沈怅雪没有如期出关,他就得闯进去看看。

    要是出了关,他也得过去看看。万一不敌雷劫,他亦要出手相助。

    苏玉萤说:“师尊,弟子也想去看看师兄渡雷劫,能去吗?”

    “去看看也好。”钟隐月点点头,“从炼气到金丹皆无雷劫,但入了金丹期,日后若境界飞升,你们也得渡雷劫。提前去看看,自己心里有个谱,也对日后飞升有好处,要去就去吧。”

    “谢谢师尊!”

    听他说能去看渡劫,三个弟子又兴奋起来,控制不住地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起来。

    钟隐月侧过半个身,将桌柜上摆出来的剩余法宝装进紫虚瓶,又将手头这一册竹简收起,装进手边打开来的一木箱子里。

    他边做着手上的事,一边听着弟子们在耳边叽叽喳喳,心中禁不住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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