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2章

    沈怅雪没有说话,他咬紧牙关闭着眼,钟隐月的灵气慢慢遍布他四周,向他体内蔓延。

    不多时,沈怅雪只觉一口气血猛地反上了喉间。

    他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他扑倒在地,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吁吁,连喘气声都沙哑无比。

    钟隐月收了灵气,起身上前,拍着他的后背又用灵气探了一番,他体内灵气已经平稳许多了。

    钟隐月这才松了口气。

    沈怅雪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转回过身来,顺势就往他怀里一倒。

    他虚弱如一片秋日落叶,几乎没有任何力气。钟隐月便也顺势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地在他身上拍了两下。

    沈怅雪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了,委屈巴巴地轻声唤他:“师尊……”

    “嗯。”钟隐月应了声,拍着他道,“没事,有我在。”

    沈怅雪抱住他,在他怀里拱了拱。

    沈怅雪还是不舒服,咳嗽了两声。

    钟隐月摸摸他的脑袋,问:“你今日突然吐血,自己心里可有什么头绪?”

    沈怅雪摇了摇头。

    钟隐月拧着眉,神色发黑。

    若真是他想的这样……可不能拖。

    “你可还有力气?能坐起来吗?”钟隐月问他。

    “坐倒是可坐。”沈怅雪说,“可是师尊……我不想从师尊怀里起来。”

    “我自然也不想放开你,可你近日总是困睡,每日睡都能睡六七个时辰,实在异常,近日又这般吐了血。”钟隐月说,“我心中已有猜想,你先起来,让我看一看。”

    他这样说,沈怅雪嘟嘟囔囔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句,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沈怅雪弯着上半身,虚得几乎直不起腰,就那么倦倦地看着他。

    钟隐月面露心疼之意,目光又很坚决。他稳了稳神,问沈怅雪:“衣服能脱了吗?”

    他说这话,沈怅雪蓦然瞪大了眼,两只眼睛眨巴了两下。

    他没懂钟隐月为何忽出此言,但还是乖乖褪下了上半身的衣物。

    衣物一件一件褪下去,最终露出一片胜雪般白的皮肤。只是这些皮肤上,还留着些触目惊心,如蛇般蜿蜒的伤痕。

    伤痕有浅有深,无法忽视。

    沈怅雪似乎很不自在,他眼神闪烁,又别开眼睛:“都是些从前,刚刚开悟时……长老教训时留下的。那时还不怎么能听得懂人话,资质愚笨,总惹长老生气。”

    钟隐月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他伸手摸了摸这些伤。碰到的一瞬,沈怅雪猛地一颤。

    钟隐月抬头对他笑了笑,语气柔和很多:“没事,不显眼。你之前的命锁,是在哪儿?”

    钟隐月的眼睛总是这样温和,且是只对着他的温和。沈怅雪一时恍神,怔了怔后,便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这里。”

    倒的确是隐秘的地方,平常压根不会被看见。

    “失礼了。”

    钟隐月伸手过去,手中雷光一现,一道法术覆了上去。

    沈怅雪一惊,只觉那处一烫,使他又猛地一哆嗦。

    片刻后,温度散去。

    钟隐月却立即拉下脸来。

    他将手挪开。沈怅雪身上,刚刚他指的那处地方,又浮现起了一道纹印。

    ——此处原本有着命锁,但耿明机亲手解开,本应再无一物的地方,在钟隐月方才伸手覆了法术后,又有东西浮现了。

    两朵状似莲花的纹印一左一右,却并不对称。左端的莲花状似红莲,开得红火,右端的莲花却萎靡不振,已然枯败。

    这纹印位置略低,沈怅雪注意不到。他只看到钟隐月的脸色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一样,一下子便变得非常恐怖。

    沈怅雪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怔了怔,唤他:“师尊?”

    钟隐月没有回应他。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立刻捂住半张脸,背对过去,走离开好些距离,在原地匆匆踱步了两圈——像是突然得了个噩耗似的,他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只能那样原地踱步。

    沈怅雪望着他,不懂他为何如此。

    气氛莫名沉重,沈怅雪也没敢多问,就那么坐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一动也不动,衣服也不穿回去,因为钟隐月没叫他穿回去。

    钟隐月不说,他就不做。沈怅雪就乖乖坐在那儿,等钟隐月回来发号施令。

    自顾自溜达了几圈,钟隐月才回过身来,往他这儿走了几步回来,一脸凝重地问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沈怅雪莫名:“什么?”

    “耿明机在拿你当炉鼎养。”钟隐月说。

    一句话,五雷轰顶。

    炉鼎之法,便是拿此人当个炉鼎利用罢了——炉鼎的存在,便是为法术之主提供便利。

    身有炉鼎之法的修者,便真的只是“炉鼎”的宿命。

    他们会不得不为此法术之主承担罪业,而他们修行所得的修为,也都是为了培养……体内的“丹药”。

    所谓的丹药,便是修行得来的金丹。与其他修者不同,他们的金丹会是灵丹妙药,为其下了炉鼎之术的法术之主,可以吃下他们的金丹,帮助自己修为大涨,减轻罪业。

    这是邪术。

    数百年前,这邪术便被封禁了。

    炉鼎之人,根本不会有成仙的那一天。

    沈怅雪蓦地瞳孔骤缩,脸色发白——他不知道。

    钟隐月看他反应就知道了,沈怅雪不知道。

    钟隐月几乎要被气得笑出声。

    他很快敛好笑容,低下身。他把沈怅雪脱下的里衣重新拉回到他肩膀上,帮他穿好了一件衣物。

    “我去找他。”钟隐月把他衣襟拉好,“你在山宫里睡觉,哪儿都别去,不必回宫舍,等我回来。”

    语毕,钟隐月起身,转身就要走。

    刚出去没两步,沈怅雪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腕。

    钟隐月脚步一顿,回过头。

    沈怅雪跪坐在地上,仰望着他,目光可怜:“师尊,带着我去吧。”

    他这模样实在惹人垂怜,钟隐月看得心中生怜,可又早已下了决心。

    他摇摇头:“我怕他又对你做什么,你还是在这儿等我。”

    “我等不住的。”沈怅雪说,“师尊,我怎么能让师尊一个人去豺狼虎豹窝里,自己却在这里悠哉悠哉地睡觉呢……这对我可是天大的折磨,师尊,我不会是累赘的。”

    “我也有话要问长老,师尊……就带着我去吧,师尊。”

    沈怅雪已经语无伦次,语气又发着抖。

    钟隐月终是没拗过他,被他拉着手腕求了片刻,他便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钟隐月说,“但有一事,你要答应我。”

    沈怅雪笑了笑:“师尊请说。”

    “若话没谈拢,他恐会伤你。”钟隐月说,“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要立刻离开。用跑的,知道吗。”

    沈怅雪目光怔了一瞬,没有回答。

    “不要发愣。”钟隐月说,“一定要跑,沈怅雪。”

    -

    夜深人静,回到了乾曜宫的耿明机简单沐浴了番。

    沐浴时,洗头是最为繁琐的。出浴后,他坐在山宫里,窦娴站在椅子后面,用毛巾为他仔细地擦去发间的水分。

    耿明机刚刚说要喝冷酒,白忍冬便去外面冰了一壶来。

    他从外头走进来,手上端着耿明机要的冷酒。他走到案边,为耿明机倒了一杯,又亲手将杯盏端给了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等着头发被擦干的耿明机。

    耿明机抬起眼皮,接过冷酒,抿了一口。

    放下杯盏,耿明机问了句:“近日练剑,练得如何?”

    “弟子潜心修剑,状态极佳。”白忍冬低着头,谦卑答道,“您十日前给的那本剑法书籍,已练得差不多了。若师尊有闲,还请明日来验收弟子修剑的成果。”

    耿明机勾了勾嘴角,点点头:“不错,明日我便……”

    话才说了一半,外头突然来了个弟子,在门口唤:“师尊。”

    耿明机往门口看了眼,见那弟子目光怯生生的,莫名其妙道:“何事?”

    “师尊,玉……啊!”

    那弟子话都没说完,突然后头飞来一脚,当即把他给踹飞了出去。

    这位乾曜弟子脸着地,栽进了乾曜宫中。

    踹完了人,钟隐月黑着脸,甩着袖子,气势汹汹地迈过门槛,进了乾曜宫里。

    他一进来就拉着个脸,满脸阴沉如乌云。

    沈怅雪跟在他后面。

    见他这般怒气冲冲地进来,耿明机愣了愣,笑出了声来。

    “哟,”他说,“稀奇啊,你来做什么?”

    钟隐月走进正宫来,到了他面前。他无意行礼,站定后便开门见山:“解了。”

    “解什么?”

    “你自己做的事,还需要我来告诉你?”

    钟隐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案前。他往前一撞,将耿明机书案撞得一响。

    “炉鼎之法。”钟隐月咬着后槽牙,压着怒意,一字一句道,“把他、身上的、炉鼎法术,解了。”

    第087章

    捌拾陆

    耿明机突然笑出了声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他直起身来,将手中冷酒的杯盏放到桌子上。他望向钟隐月,脸上笑意浓浓:“你发现了?”

    耿明机慢条斯理,

    丝毫没有事情败露后应有的惶恐失措,反倒脸上一派从容。

    “别说些没用的废话。若是没发现,我来这里做什么。”钟隐月声音低沉下来,

    “给我解开。”

    钟隐月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

    连身上都涌出雷气。

    雷电滋滋作响,引得四周骤然阴冷下来。

    窦娴本还想说些嘲讽的话,

    嘴角都咧起来了。可这些雷气一出,她立刻脸色一白,笑意尽失,赶紧闭上了嘴。

    她耸着肩膀,

    不敢再做声。

    白忍冬不悦地皱眉,开口说:“玉鸾长老,

    您别这般咄咄逼人。再怎么说,

    师尊也是您师——!”

    他话才说一半,钟隐月立即头也不回地朝着他一甩手,扔出一道雷咒。

    惊雷突如其然地破风而来。白忍冬一惊,立即一侧身,堪堪躲过。

    虽说堪堪躲过了,

    但他躲闪不及,

    并未完全躲开。这道惊雷擦过了他的臂肘,留下一片鲜血淋漓。

    白忍冬吃了痛,

    捂住了受伤的胳膊,瞪向钟隐月。

    “长老说话,

    你插什么嘴。”

    钟隐月头都不回,缓缓收回出招的右手,那手上还绕着雷电阵阵,“教你的时候我便说过,尊师重道。你们乾曜山,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

    白忍冬沉默不语了。

    沈怅雪瞥了他一眼。见白忍冬这副受了气却又不敢言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下。

    耿明机瞧见白忍冬受伤,轻轻一拧眉:“怎么,师弟这是被从前的弟子说中痛处了?这般急着让人闭嘴?连弟子都看出你不尊敬师长了,师弟这长老做的真是……”

    钟隐月打断他:“没跟你说那个。现在,赶紧给我解开。”

    耿明机鲜少被人打断,他脸色一沉,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抬起来,猛地攥紧了拳头,好似也起了杀心。

    钟隐月脸色也不好看。两人阴着脸色,对视半晌。

    片刻,耿明机忽的放下握拳的手,转头道:“都出去。”

    不知耿明机为什么突然要赶人,但此处空气早已变得十分焦灼了。窦娴点点头,不敢多留,赶忙招呼了白忍冬一声,领着他一同出去了。

    “你也出去。”耿明机对沈怅雪说。

    沈怅雪没动,他端着一张无辜漂亮的脸,望向钟隐月。

    他不动,耿明机一皱眉:“叫你滚呢。”

    “他不听你的话。”钟隐月说,“我来让你解他身上灵法,你为何赶人?”

    “有话要同你说。”

    “那便在这里说,他用不着避你,此事也与他相关。”钟隐月回头,“把门关上。”

    沈怅雪点点头,回身关上宫门去了。

    他这般对钟隐月言听计从,耿明机真是笑出了声来。

    他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就拍起了掌,站起了身,一边用力拍掌,一边从案后走了出来。

    “好!”耿明机高声笑着,“真是好,我养了你快百年,如今一转眼就对着别人唯命是从!”

    他放下鼓掌的双手,朝着沈怅雪走过去,止不住地笑着声。

    钟隐月立即朝着那边跨了几步,横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耿明机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笑意瞬失,死盯着钟隐月。

    钟隐月回敬一般地盯着他,眼中杀气涌动。

    “这已经是我来这儿,说这话的第三遍了。别说废话,现在就解开。”

    钟隐月脸色黑得能滴墨出来了。耿明机见此,却又咧开嘴角笑起来,那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哈哈两声,回身又往里走回去,拿起一旁柜上的折扇,伸手一展,给自己扇了两下风,慢条斯理道:“别这般着急,师弟,我可还没答应你要解开这法术。”

    “你说什么?”

    钟隐月怒气更甚,身上的雷气把衣发都吹动了,溢出的雷动之声越发震撼。

    “炉鼎之术,的确是我下的。”耿明机道,“这岂不正常?师弟,这年头,上头的掌事人说是仙门也能接灵修弟子,但有几个是真的愿接灵修的?妖后之事在前,这些个畜生随时都可能咬人,谁能心无芥蒂地养在屋头里?”

    “没人真的认灵修做弟子。这些畜生,根本修不了仙。”

    “华药门的云渡收的那只兔子,也是一早就打算做试药台了,不然,他门下弟子怎么会敢先他一步的?”

    “他们早就从云渡长老那儿听过他的打算了,才敢出手祸害那只兔子。”耿明机往一旁的桌柜上一靠,“什么灵修,不过是些早晚都会心入歧途的畜生。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只有你跟个傻子一般,将这糟烂的东西捧在手心里当个宝。”

    “醒醒吧,玉鸾!凡世间,咬了人的畜生都是要杀了吃肉的!就算是入了修界,可这些畜生归根结底也是会咬人吃人杀人的,我又为何不能为己所用?”

    “沈怅雪本来百年前就该死了,他那时就只是个要死的兔子罢了!我好生养了他这许多年,算是给他延了百年的寿命!就算最后无法成仙,也算是让他多活了这一百年,他就算是被我吃了,也合该为我磕一个头的!”

    听到最后,钟隐月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就断了。

    “你有病吧!”他破口大骂,“耿明机!你真当自己是真人神仙呢!?还要为你磕头,他千辛万苦开化人形修道至今,就只是为了变成一颗能被你吃的金丹不成!?你这杀千刀的东西,在这破山头上苟延残喘三百年都飞不上去,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钟隐月直呼了他的名字,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

    耿明机愣住——钟隐月还没有这么放飞自我地跟他破口大骂过。

    反应过来后,他脸色立即青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儿可是乾曜山,你疯了!在这儿对着我这般无礼!?”

    “礼!?礼那是对着真人神仙和师祖祖辈的!你算什么东西,我还要跟你假惺惺地演兄友弟恭!?”

    钟隐月回头一指站在不远处的沈怅雪,“你的弟子!你捡回来的!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剑修!与你门下那些受你疼爱的弟子唯一的不同,就只是不是人而已!!”

    “你把他捡回来,给他希望教他道法,最后就只是为了把他吃了!?”

    “耿明机,你他大爷的是长老!天下第一的剑道长老!大乘的仙人!剑仙!!”

    “天底下有多少人觉得你是天上的月亮,乾曜宫里有多少孩子觉得你不染风尘干干净净仙风道骨,你却靠着吃人骨头掩盖罪业修道!你在这山上虐生虐徒还自命清高理所当然,你狗日的就是这样修仙的!?你狗日的就是这样给门中弟子做榜样的!!”

    “上一代乾曜为了你的前路呕心沥血,都要登仙了也还放不下你!他甚至为了你生剥了自己一魂,留于此处!你便是这样报答生师的!!”

    “忘恩情,食金丹,吃血骨,做血阵,你便是这样修道的!乾曜师祖亲手传给你的长老之位,你便是这样坐着的!!”

    耿明机勃然大怒:“闭嘴!!”

    “你懂什么!”耿明机向他大喊,“你心中无仇无怨,你懂什么!?这些畜生本身便是这样!吃人肉喝人血,扯着人脸盖在自己的面皮上装人,个个都是畜生!畜生!我为己所用又如何,我折磨又如何!那都是为了大道苍生!!”

    钟隐月怒骂:“你少拿道不道的做借口!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大道还是你自己,你真当旁人看不出来吗!?”

    “为我自己又如何!?”耿明机厉声,“我这一生本可以平安顺遂平平安安,本可以与一家血亲安然到老!都是因为这些畜生!他们欠我的,本来就是欠我的!!”

    “是他杀了你全家吗!?”

    “不是他又如何!?他与那畜生有何不同!?”

    “他是你弟子!”

    “我从未将他视作弟子!!”

    这话一落,钟隐月喉头一哽,再没有回骂了。

    他无话可说。

    两人互相大骂半晌,此时又骤然双双沉默。

    钟隐月喘了几口粗气,死瞪着耿明机。嘴上虽消停了,可他心中怒气难消,眼睛里的怒火还是在无声地嘶吼。

    不过刚刚那句又实在伤人,钟隐月低低眼帘,敛了怒气,回过头,忧心地看向沈怅雪。

    与他不同,沈怅雪面目平静,好似压根没听到刚刚耿明机那句否认他曾是自己弟子的话。

    钟隐月看过来,他还置之一笑。

    钟隐月心中甚是心疼。

    他早知道。

    沈怅雪早就知道了,耿明机从不将他视作弟子,所以已经不会伤心。又或者,早有许多其他的事伤透了他,他已经不会在此处再有任何波澜。

    钟隐月深吸了一口气。

    他直起身,再次望向耿明机:“我听着,乾曜师兄是不打算解开这道炉鼎之术了,那就别怪我将此事上报了。”

    再骂下去也解决不了,耿明机就是个脑子有病的下三滥,不如曝光出来,请门中诸位都参与进来。

    说罢,钟隐月转身往外走。

    耿明机突然又笑了出来:“你要上报去哪儿?”

    钟隐月停在原地。

    “你以为掌门会信你?”耿明机道,“玉鸾,这只兔子现在是在你的名下。”

    钟隐月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侧过身来。

    耿明机也直起身来,笑着望他。

    “谁能证明,这炉鼎之法不是你上的?”

    钟隐月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全明白了。

    炉鼎之术与命锁一样,只有起术者才能解开,所以钟隐月才不得不前来,要求他解开法术。

    给弟子上了这等把人当一盘肉菜一样的邪术,一旦被上报,自然身败名裂,不被当场诛灭都是好的了——可,沈怅雪现在在钟隐月名下。

    耿明机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就说是钟隐月在将人收入名下后,为了将这等糟烂事栽赃给耿明机,才亲自下的炉鼎之术。

    钟隐月脸色发白,一看便是立即就把所有事都想明白了。

    耿明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那般刺耳。

    “你真以为你能与我争抢什么不成!”他大笑,“我告诉你,玉鸾!他的金丹是我的!你也得被我踩着!你还想踩我一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好像要疯了,笑得声音沙哑。

    沈怅雪立即心中一慌,终于露出了该有的焦急神色。

    他看向钟隐月,钟隐月背对着他,沈怅雪看不到他的表情。

    沈怅雪刚要出声叫他,就听钟隐月忽然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钟隐月没有生气,声音意外地平静,又很无奈:“那要我如何,你才肯解开这法术?”

    他这话听起来很像无可奈何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了软。

    沈怅雪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钟隐月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耿明机止了笑声。

    不知钟隐月表情如何,但耿明机瞧着可真是非常得意。

    耿明机噙着笑意,想了片刻:“你若此刻跪下,给我磕三四个头,为刚刚的无礼真心实意地道个歉……我便考虑一番,如何?”

    钟隐月二话没说,立刻弯了膝盖下去,也弯下了脊骨。

    沈怅雪大惊失色:“师尊!”

    耿明机见他真的这般利落地跪下,眼睛里都亮起了光。

    然而,就在膝盖将要贴到地上的那一刻,钟隐月突然止住了动作。

    他突然停住了,没有跪下去。

    耿明机一愣,刚跑过来的沈怅雪也一愣。

    钟隐月把两手放到膝上。

    他仰起头,朝着耿明机一笑:“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跪吧?”

    耿明机终于意识到钟隐月把他给耍了,脸色当即扭曲:“你!”

    钟隐月一撑膝盖,再次站直了起来。

    他挺直脊背,厉声道:“你自己下的邪术,竟还想靠这个威胁我?我告诉你,耿明机,若上报行不通,那我今日就把你这山宫给掀了!”

    “你还当我是才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区区二十几年的废物?老子是大乘了!比你境界都要高两截!”

    钟隐月抬起胳膊,指向苍穹,“我今晚就让你这山头上落雷无数,将此处炸成第二个悬雷山!来一个人我便说,我是在给我门下弟子找公道!我倒要看看,这门里会不会有脑子缺根筋的觉得,我会是给他下这炉鼎之法的畜生!”

    “若门中来的人也都觉得炉鼎之术是我下的,都瞎了眼的站在你那边,那我就闹到杀仙阁去!那处的人可是能靠法器分辨出下术者的,你就等着做下一个入那仙阁遭诛灭的长老吧!!”

    “你敢!!”

    钟隐月立马把抬起的手一甩,砰地一声,雷光从他手中击出,炸在乾曜山宫的宫顶上。

    轰隆一声巨响。

    耿明机震怒地正面着钟隐月,僵住了,一动不动。

    半晌,他终于僵着脸仰起头。

    宫顶处,已有一个大窟窿,他都能透过这洞看到今夜的星辰了。

    耿明机:“……”

    第088章

    捌拾柒

    钟隐月真的做了。

    耿明机难得地僵硬住了。他震惊又怔怔地望着头顶上这刚被一道雷击出来的窟窿,

    脑子里嗡嗡的。

    这是真的。

    钟隐月,他,真的做了!

    他把他乾曜宫的屋顶给炸出了个洞!!

    耿明机气得面红耳赤,

    他咬牙切齿地一瞪钟隐月,大喝一声:“剑来!”

    宫中深处,一把剑应声而起。一声剑鸣后,

    一道剑光随之飞来。

    耿明机握住飞来的剑,拔剑出鞘,

    朝着钟隐月就袭了过去。

    钟隐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自己冲过来。

    他负着双手,立在原地,

    一动未动。

    耿明机一剑击出。只听砰地一声,剑尖竟击到了一面雷结界上。

    剑被结界生生止住。

    雷声滋滋作响。耿明机手持着剑,咬牙切齿地用着力,却根本无法刺破结界。

    钟隐月就站在结界后,

    眼神轻蔑地朝他扬了扬嘴角。

    不过咫尺之距,可耿明机拼了老命,

    都无法再近一步。

    耿明机恨得咬牙切齿,

    两眼怒目而睁,眼中满是血丝,恨意溢于言表。

    瞧着他这模样,钟隐月冷笑出声来:“乾曜师兄,你早打不过我了。天下第一的位子,

    也该让人了。”

    耿明机当即气得脖颈与额头处青筋暴起,

    破口大骂:“你混账!!”

    他手上一紧,烈火的灵根自虎口喷薄而出,

    一鼓作气冲上剑刃。

    雷火相生,这会儿相互冲击时,

    便只闻轰隆一声,炸成了一片火海。

    嘭地一声巨响,山宫里雷火爆出,宫门被生生轰了出去。

    坐在前院里等着钟隐月出来的窦娴和白忍冬吓了一跳。

    有一个人被摔在宫门上,随着爆风一同飞了出来,一个猛子就摔到了院门旁的宫墙上。

    山宫里烟尘滚滚。

    窦娴惊得站起。

    她回头望了下那飞出去的宫门和一同被摔出去的人,以为是那出了名的废物花瓶的玉鸾长老,看都不看一眼,立马望向山宫里:“怎么了?师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

    白忍冬跟着站起。他敏锐地察觉到宫里有人,且从他那散出的气息来辨别,并非是乾曜长老。

    于是他摆出备战姿态,高声道:“是何人!?”

    烟尘散去了些,钟隐月迈过门槛,从其中走了出来。

    他伸着手,在面前胡乱挥了几下,挥散了烟尘,也咳嗽了几声。

    w.Β.扌佥.餹.喫.喫.看

    他身后,沈怅雪跟着走了出来。

    他手中持着听悲剑。那剑身上水光环绕,正散着惊人的灵光,应当是刚刚出过手。

    沈怅雪低敛眉眼,收剑入鞘。

    看到他俩平安无事,窦娴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什么。

    她脸色一变:“师尊!”

    窦娴一扭头,朝着刚摔在宫墙上的那人奔了过去——很显然,她刚以为那挨了摔的是钟隐月,所以才看都没看一眼。

    她匆匆跑来,把耿明机从宫墙边上的花草树丛里拉了出来,扶了起来。

    耿明机咳嗽不停,浑身都是脏污了。

    窦娴一边关切他,一边把他身上的土细细地拍干净,又不忘回头来骂:“玉鸾长老,您真是太无礼了!师尊可是您师兄!”

    钟隐月走下台阶,淡然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师兄若是为人不正,我动手就算是清理门户。”

    窦娴脸色一阵扭曲。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