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3章

    耿明机边走边冷声道:“你邱师弟说,为师深陷牢狱时,你跟那个废物花瓶寸步不离,还在他们二人受妖攻击时袖手旁观?”

    沈怅雪眼皮都没抬一下,一个音节都不回。

    “问你话呢。”耿明机不耐道,“哑巴了吗?说话!”

    “师尊想听什么?”

    沈怅雪说了话,眼皮却仍是一下都没有抬。

    “啊?”

    “不论我说什么,反正最终都是一个结果。”沈怅雪说,“师尊要打便打吧。不论说什么,您下手都不会轻的。”

    在耿明机书案旁幸灾乐祸看热闹的邱戈没想到他这次这么硬气,愣了愣。

    耿明机脸色一黑。

    他声音阴森下来:“你承认了?”

    沈怅雪不回答。

    他闭着双眼,好似根本不把眼下的事儿当一回事。

    耿明机勃然大怒,扬手将手里还有小半壶酒的玉酒壶猛地摔到沈怅雪脑袋上。

    沈怅雪哆嗦了一下,没叫也没喊。

    酒壶的玉碎片哗啦啦掉了一地,有许多都落到了他的白衣上。

    他的额头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混着酒液一起从脸上淌下,也滴滴落在白衣上。

    沈怅雪仍然不动,双眼依然闭着,只是眉头轻轻皱起。

    他还是痛。

    耿明机大发雷霆:“欠管教的下贱东西!!”

    “是谁把你从那死人堆里捡出来的,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的!?忘恩负义的畜生……在农家院里养头猪都还能吃几天,养你竟是白养,什么都捞不着!!”

    “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法宝也好仙剑也好,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你……你反倒跑到别人山头上,为别人排忧解难!养了你近百年,到头来给那废物花瓶做了嫁衣!?”

    “几天不管教你,你竟这般离经叛道!?”

    耿明机向他抬起手,几乎是怒吼出来,“命锁!”

    沈怅雪猛然睁开眼。

    他本能地恐惧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立即倒竖。

    发凉了一瞬的身体里,瞬间翻腾起炽热的火海。

    他整个人被卷入其中,仿佛要由内而外地被全部活活烧烂。

    与刚刚完全不能一同而语的剧痛袭遍全身。沈怅雪张开嘴,一声惨叫刚要出来,耿明机又将手一横,手指一弯,仿若隔空掐住了他的脖子。

    沈怅雪浑身剧烈一抖,真有一股力气将他的脖颈狠狠攥住。

    他的惨叫和本就变得稀薄的呼吸立即全被掐死在喉咙里。他仰起头,张大嘴,努力地想要呼吸上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空气。他伸着双手,却根本不知该抓住哪儿才能挣扎出一丝生机,于是就那么滑稽地在空中乱挥。

    片刻,耿明机松开了他,手又往下狠狠一按。

    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沈怅雪又立刻咚地一声,重重砸到地面上。

    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就那么一阵阵动弹不得地痉挛着。

    耿明机收了手,甩了甩,仿佛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凉薄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沈怅雪,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来,转身走向宫外:“扫了。”

    窦娴知道他说的是那些酒壶碎屑,忙道:“是!”

    -

    耿明机回到乾曜山后,因着掌门下的那些禁令,不能再传道授业,这几天便不得不清闲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让人把躺椅拉到前院中,拿了个毯子过去,在早春晌午的阳光底下晒了会儿太阳。

    沈怅雪昨晚又在这儿受了一整晚。早晨耿明机一醒,便叫人将他扔到了柴房那边去。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耿明机便叫人拖在地上拖着走。

    反正不是个人,当成块抹布都没事儿。

    沈怅雪被人带走了。

    眼不见心不烦,耿明机心里痛快多了。

    “兔子就是不知好歹,”他叹着气,“不认主。”

    邱戈在一旁的石桌子上为他温茶,闻言笑道:“或许只是这一只不知好歹。”

    “说来也怪,之前从不敢忤逆我。”耿明机皱眉纳闷起来,“这些年,我明明将他教养得很是成功,逆来顺受极了。从不敢忤逆我,听话得很,唯我是从,当真跟条狗一般好使。近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敢三番五次同我对着干。”

    “弟子想,定然是那玉鸾长老多嘴。”邱戈说到这儿,声音低了许多,“大约是那时看他被师尊责罚,可怜,多嘴了几句,这兔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真是爱管闲事,他竟然也敢多嘴我的事。”耿明机冷笑,“听说,他去闭关了?”

    “是。”邱戈说,“闭关已快一个月了。毕竟是从合神飞升大乘,费时费力,说不准……这次秘境之行,玉鸾长老都赶不上了。”

    耿明机听得越发想笑,禁不住嘲讽地笑出了声。

    此后几日,天决门上下一片平安无事。

    日子又过去半月有余。

    要前往秘境的日子也眼瞅着近了。

    蔡曲是乾曜山的一名弟子。

    仙门大会上,每座山都要出五名弟子参战。

    前些日子,蔡曲被乾曜长老选中了。此次仙门大会,他要背上乾曜山的名号出战。

    蔡曲十分受宠若惊,也十分兴奋。

    眼瞅着秘境之行日子近了,乾曜长老可是天下第一剑,哪怕是只有山门中人同行的秘境之行,蔡曲也不能做出令乾曜长老蒙羞的事。

    他准备在这几日多加练剑,巩固修为——尽管他也已经是乾曜山中数一数二的剑修,修为仅次于邱邱戈是在乾曜山中实力仅次于沈怅雪的剑修。

    这么算起来,蔡曲算是乾曜弟子中的第三剑。

    今日一大清早,天才微微亮,蔡曲就爬起来了。

    他出了别宫,准备去后山一处空地上偷偷练剑。哪怕只多练一秒也好,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剑练得更快更好!

    蔡曲给自己打着气,往后山去了。

    他心情不错,一路上哼着家乡的山歌曲调,欢快极了。

    可路刚走到一半,他在山路上看到了个人。

    此人站在羊肠小道的道中央,一身玄色长衣,顶着一脑袋有些乱糟毛躁的长发。那长发散落着,垂在后腰和肩上,随意极了。

    他还光着脚,看着活像刚从床上下来的。

    这光景怪异极了。

    这人又挠挠后脑的长发,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懵。

    蔡曲缓缓停住脚步,也挺懵。

    “那个……”他开口询问,“这位……兄台?你是何人?”

    此人虽然腰窄又消瘦,但身高肩宽,瞧着应当是个男人。

    “兄台”回过头。

    这是张极漂亮的脸——凌厉的五官和一双丹凤眼。照理来说,这也应该是一张极具杀气的脸。

    可他现在一脸懵呆,连鼻子带眼都透着一股极其明显的“困死老子了这他爹是哪儿啊”,看不出半点儿杀气。

    蔡曲看到这张脸,却当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一紧,立即拔剑出鞘:“你——”

    见到他这副样,路中央没睡醒的玄衣人立刻痛苦闭眼,抬起手试图打断他:“你等会儿……”

    “怎会是你!”蔡曲完全不听他的阻拦,大叫,“你为何在这里!?”

    “你能不能别嚷?”玄衣人痛苦地捂住额头,“我昨晚喝到丑时末啊……”

    蔡曲还是大叫:“闭嘴!说!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乌苍!!”

    第048章

    肆拾柒

    乌苍——魔尊乌苍。

    便是蔡曲眼前这位没睡醒的兄台。

    他已活了千年,

    曾害仙修界血流漂杵,凡世生灵涂炭,手上不知沾着多少血。

    罪大恶极到罄竹难书的魔尊乌苍这会儿却根本不想搭理他。他昨晚宿醉,

    此刻正头痛。

    蔡曲却还是嚷嚷:“你来此处是想做什么!还来到了乾曜山……难道说!你想杀师尊!?”

    “不是,你……”

    乌苍扶住额头,深深叹气,

    “你能听我说一句话吗?”

    “你有什么可说的!”蔡曲喊道,“魔尊来到天决山,

    能是什么好事不成!?我……不知你是为什么来的,我……”

    蔡曲握着剑的手发抖不停,

    因紧张而咬紧的牙根都在一阵阵发颤。

    他满头都是冷汗了。

    很显然,他知道自己不是魔尊的对手。

    魔尊乌苍,百年前在修真界正邪两派一战时,只挥了挥袖子就一瞬诛灭了三位大乘。

    关于他的传言多之又多,

    一个比一个恐怖。可不论如何,蔡曲心中也清楚,

    面对魔尊,

    他区区一个乾曜山弟子,是绝无法与之一战的。

    魔尊手指都不用动一下,便能弄死他。

    可魔尊来到这里……一定是为了做什么。

    蔡曲冷汗淋淋。

    片刻的功夫,他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

    他知道,就算此刻临阵脱逃,

    魔尊也立刻就能追上他,

    将他一击毙命。

    横竖都是死……

    魔尊来到天决门,不去掌门的上玄山,

    而是来乾曜山……一定是想要对乾曜长老动手!反正,反正横竖都是死……

    蔡曲咬紧牙关,

    瞪大眼睛,视死如归地握紧手中的剑,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

    蔡曲好不容易突然安静一会儿,乌苍刚闭上眼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半点儿都还没回忆起来,蔡曲就又嚷嚷了起来。

    这一嗓门将他叫得回过神来。

    乌苍一抬头,这小弟子就握着剑朝他冲了过来。

    乌苍眨巴眨巴眼,随意地一挥手。

    刹那间,一道玄光从挥袖间飞出。

    蔡曲被正面击中,整个人飞了出去。

    乌苍的玄光法术如发射的核弹似的,在云间迅速穿梭,直直击出去好远,咚地就将乾曜山对面的云序山山腰上轰出来一个大坑。

    乾曜山和云序山立刻地动山摇起来。

    蔡曲被击飞,从山崖上掉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无影无踪了。

    耳边立即清净了。

    乌苍却“啊”了一声:“糟了。”

    他收起手,挠着脑袋又四周看了一圈,最终重重叹了一口气。

    *

    耿明机手拎着一把剑,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起来,同样披头散发的,身上的衣服也一看就是匆匆抓了几件随意披上的。

    他身后的弟子亦是同样——邱戈窦娴跟着他一同过来了。

    耿明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到达现场。乌苍等他等得百无聊赖,刚折了一根树枝,正在戳地上的蚂蚁玩。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一回头,看见了耿明机,立马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终于来了啊你,能不能别让客人好等?”

    耿明机简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好,一整张脸都扭曲地抽搐了。

    “你……”他几乎喘不上来气,“你为何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

    “……哈??”

    乌苍扔掉手里的树枝,一脸无辜且真诚地摊开手:“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耿明机简直莫名其妙:“你人都在这里了,竟然敢说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这里!?你当我是什么了,这般胡扯的话也说得出口!?”

    “所以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乌苍重重叹气,一脸伤心,“你们仙修界还是一如既往地人心凉薄,世风日下,不愿听我说话……只不过是看了我两眼,一个两个怎么都跟活见了鬼一样。再说,百年前,我不是都已经答应你们了吗,会和平共处的,不会再杀你们这些正派人物了……我不过是在这儿站了会儿,便接二连三地都要来对我拔剑,至于吗?”

    乌苍往这儿一站,身上的气场便如远方压天的滚滚雷云一般压迫。

    这和他有没有杀意没关系,他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令人胆寒。

    邱戈吓得都握不住剑柄了。他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颤声说:“你若只是单纯站着,方才那一道法术……又是什么!?”

    “谁知道你家山头的小弟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刚看见我,吓得拿剑就要捅我。”乌苍淡淡道,“不怪我啊,有人要捅我,我的手当然比脑子快了。他掉下去了,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你一会儿自己去慢慢找吧。”

    “你!?”耿明机瞪直眼,“你杀我门中弟子!?”

    “……你能不能听懂人话啊,他先捅我的。”乌苍又一次悠悠叹气,“你们真……”

    话音未落,魔尊脚下突生法阵。

    水色法阵迅速现形,法术砰地升腾而起,水光如利刃般直冲天空。

    乌苍立刻跳开,躲过了法阵。他抬头一看,灵泽正御剑飞在半空中。

    乌苍笑了声,又立刻化作一阵黑气。

    一人从空中重重落下,一拳砸在他原来所站的地方。此拳威力可怖,竟一拳就在那处砸了个坑出来。

    黑气飘到远了些的地方,重新在那处化作了人形。

    云序长老啧了一声,将拳头从地里拔出来,站起了身来。

    “真吓人啊你们。”乌苍说,“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有什么可听你说的。”耿明机说,“百年前,你已与仙修界定下契约,此后再不会入任何一座山门,再行杀戮仙修之事……可今日,你却主动破了契约,还有什么可说的!”

    乌苍用一种绝望的目光望向他——那是一个发现自己真的没法跟人交流的绝望眼神。

    而原因,是因为对方倔得像头傻驴。

    乌苍不想跟他说话了,转身抬头看向空中:“灵泽。”

    灵泽长老在半空中低下头:“?”

    “把上玄叫来。”乌苍说,“我早说你们山门这个一根筋的匹夫脑子有病,真是越活病越大了。”

    “我不知掌门在何处,应该就要来了。”灵泽说,“师兄,你也莫急,我瞧他似乎没有敌意,他既然有话要说,就听……师兄!”

    乾曜忍无可忍了,他拔剑出鞘,握着闪起杀意寒光的钩月剑,朝着乌苍冲了过去。

    云序长老见状,立即道:“师兄!我来助你!”

    两人一同朝着乌苍冲去。

    乌苍一挥袖子,玄光法术再次击出。

    朝他冲去的两个长老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两人向他袭来,乌苍脸上那股蔫蔫提不起劲儿的无聊之意退下去了些许。

    他眼睛里一亮,扬起了嘴角。

    剑至身前,云序的拳头也到了脸前。

    乌苍抬起手,一手生生握住剑身,一手握住了云序的拳头。

    灵泽大惊。

    耿明机也愣住。

    乌苍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来,额间血色的纹印冒出了血光。

    他握着剑身的手掌里淌出鲜血。乌苍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耿明机心道不好,立刻将更多灵力加于钩月剑身。

    火光在剑身上迸发,烧至魔尊乌苍的手掌。乌苍仍然不以为意,手上越来越用力。

    钩月剑嗡嗡震动,发出仿佛要断裂一般的咔咔断裂声。

    突然,它一声悲鸣,在乌苍手中活活断裂。

    钩月剑剑身全部碎裂,当即只剩下了一把剑柄。

    耿明机猝不及防,一时没收住力,往前一扑,跪到了地上。

    他拿起剑一看。

    钩月剑剑身尽断,只剩了个剑柄。

    耿明机目眦欲裂。

    “师尊!”

    邱戈大叫,云序一时分神,也喊了声师兄。

    乌苍握着他拳头的那只手立刻用出法力,一股玄色的光当即迸发,将他击出去数米远。

    云序长老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险些掉下山崖去。

    “这般不经打。”

    魔尊乌苍甩了甩手,嗤笑一声,又低头看向耿明机,“你也是,你越发不经打了。”

    耿明机抬起头,两只瞳孔瑟缩着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乌苍笑着说,“还是前代乾曜更强些。难得他一片苦心,你却偏偏一年比一年弱。仙不仙魔不魔的,废物。”

    乌苍摊开流着血的手掌,把钩月剑的碎片哗啦啦地扔到地上,打了个哈欠。

    他脸上的浓浓笑意立刻消散,方才那股提不起劲的无聊又回来了。

    他揉着眼睛:“算了,许久没和人打过架了,你们也算让我开心了下。上玄还没来的话,你们就跟他……”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惊雷在远方炸开。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魔尊的话。

    魔尊话语顿住。

    这一声惊雷只是个开场白。

    滚滚雷声自身后不断响起,刚亮起没多久的天色肉眼可见地立刻暗沉下来。

    空中压下滚滚雷云,乌云厚重如要坠下山崖,落入凡尘。

    如同是什么不详天兆降临,他们周身也刮起大风。还未长出多少新芽的树被大风摇晃得东倒西歪,叶子也被生生吹下,在风中被撕裂吹散。

    砰地两声巨响,狂风将柴房的门窗猛地刮开。

    蜷缩着睡在茅草堆中的人猛地一抖。

    他抬起那深埋在臂弯中的脑袋,望向窗外。

    见到空中雷云似得了命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沈怅雪眼中立刻亮起光来。

    他咳嗽着,起身来,抓着窗框趴了上去,往窗外望去。

    空中风起云涌,暗云涌动,正如杀天般的不详之兆。

    沈怅雪眼睛里却只有希冀的光。

    与他不同,窦娴被吓到了。

    “什么!?这什么啊,这是怎么了!?”

    窦娴立刻抓住邱戈,躲到他身后。

    这般邪的天气,让她不安极了。

    魔尊出奇的安静——从刚刚第一声雷响开始,魔尊就背对着风与雷,表情呆呆地僵到现在了。

    他瞳孔渐缩,这会儿才终于慢慢回过身去,望向雷云的方向。

    这是什么?

    他心说着——是雷灵根?

    ……何等高深的修为!?

    这些低低的雷云似有所感,都朝着雷声的方向涌去。那一处,如同有一漩涡一般,不断将雷云与大风吸去。

    耿明机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惊异:“这不会是……”

    邱戈怔怔望向耿明机:“这是什么?”

    “雷劫。”

    大风之中,灵泽长老望向那处,声音也有些被惊到的发颤:“这是……雷劫。”

    “雷劫……?啊,玉鸾长老。”邱戈反应了过来,说,“玉鸾长老要出关了?”

    “玉鸾?”

    魔尊的语气突然变了。

    那声音里几乎是藏不住的兴奋,话尾都颤得听不出所言何事。

    他回头,露出的侧颜上,那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去:“新的玉鸾吗?”

    完蛋。

    灵泽心里一咯噔。

    “魔尊,”她提醒,“契约。”

    “新的玉鸾吗?”

    魔尊还是执拗地问她。

    那张脸上的无聊之意全尽散了。他瞳孔都兴奋地缩小了,额间的纹印又冒起血光——那是他又因为战意癫狂起来的展现。

    “……新的玉鸾。”灵泽只好说,“你……”

    话音未落,魔尊咧嘴露出更恐怖的笑容。他伸出舌头,舔了圈嘴唇,一回身散作黑气,朝着悬雷山奔了过去。

    “魔尊!”

    灵泽大叫,却没喊住人。

    她破天荒地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御剑追了上去。

    耿明机见此,亦是骂了句祖宗,扔掉自己的剑柄,回头道:“邱戈!带我御剑过去!”

    邱戈愣了愣,忙慌慌张张应了句是。

    -

    钟隐月身在雷云中央。

    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他站在其中,身上散出玄色的雷光,岿然不动。

    他仰起头,雷云如旋涡一般回旋在头顶。

    系统也出现在面前。

    【“雷劫”已出现,魔尊乌苍正在接近中。】

    【对方没有敌意,但请宿主全力迎敌。】

    钟隐月挥手点了下确定。

    空中,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

    “啊!?飞升的雷劫!?”

    邱戈御剑朝着悬雷山飞去,听到耿明机在身后如此说,大惊失色地身子一歪,险些从剑上摔下去。

    耿明机将他一把抓住,按稳在剑上。

    他贴着邱戈的后脑勺,语气十分不好道:“是!那不是飞升大乘的雷劫,近乎是登天封仙的雷劫!”

    这会儿,天上的颜色都变了。

    乌云蔽日,天色血红。

    “但也只是近乎,并非真是飞升的雷劫。”

    灵泽长老御剑飞在他们一旁,道,“修者是不能跨越境界飞升的。玉鸾长老他是合神境界,若想登仙,必须是大乘出关才行。但看这雷劫如此厉害,都接近于登仙之劫了……只怕,是他要直逼大乘的最高境界。”

    “你们虽是弟子,但也一定知道,修道者的一个境界中,还分为四等小境界。只有到达最高境界,才能通过闭关来提高修为大境界,顺利渡劫。当然,不闭关也可等到雷劫,只是闭关更稳妥些。”

    “照理来说,一次的境界飞升,只能从先前境界的最高境界来到新境界的第一小境界——打个比方,若是爬一座山,当你从山脚爬到山腰处,踏出的一步,自然是从山脚的最高处,到达山腰的最低处。”

    “不过,视此人的天赋,也能多少到达更高一些的小境界,但大多数人都只能到新境界的最低处。”

    “但看玉鸾长老这个雷劫……他怕是从山脚直逼山顶前最后一步了。”

    “我是知他天赋好到难以形容的,但没想到……竟能到如此地步。”

    灵泽长老说了一长串,邱戈脑子迟钝地消化了会儿,难以置信地明白了:“难道,灵泽长老的意思是……玉鸾长老,这是会到达大乘的最高境界!?”

    灵泽点点头。

    “师兄。”灵泽看向乾曜长老,“这可比你比我都高一两阶,能和掌门平起平坐了。”

    乾曜长老脸都阴了。

    灵泽把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又默默思忖。

    魔尊乌苍好战,就爱打架。这会儿他定是感受到了这次渡劫之人的修为高强,才如此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想跟他交手。

    如果钟隐月将他击退,便是天大的一件功劳。

    反观耿明机,万年的仙剑都被人家握成沫儿了……

    再加上这雷劫……

    灵泽有预感,天决门又要变天了。

    到了地方,几人落下剑来。

    那处大风回卷,已经在雷风中央形成了威力巨大的龙卷风。

    风中有一人影,天上惊雷频频劈向那处。

    到了近处,这风越发大了。

    窦娴几乎站不住,风几乎能将她掀飞。她一把将剑插进地里,死抓着剑柄,才没被生生掀飞出去。

    魔尊乌苍站在那卷着黄沙的雷卷风前,眼中的兴奋无以言表。

    灵泽看在眼里。

    他那眼神,除了百年前跟上玄掌门打了一架之后,灵泽就再也没见过了。

    “魔尊,”她还是出言提醒,“有契约。”

    “又如何?”乌苍回过头,原本乌黑的眼睛里都泛起了血红,“我想战就战,契约破了又何妨!”

    灵泽说不出话来了,她叹了口气。

    雷劫接连劈下,持续了很久。

    不多时,广寒长老与白榆长老也接连赶来,上玄掌门姗姗来迟。

    看到此情此景,又看到魔尊在此,三人心中立即生骇。

    “乌苍,”上玄掌门阴沉着脸说,“你在此处做什么?”

    魔尊乌苍带着一脸待战的兴奋回过头,见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来:“你终于来了。”

    上玄掌门皱皱眉。

    “我倒也不是自己想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在魔殿里睡得好好的,在我那床榻上一翻身,一睁眼,竟就到了你们乾曜山上。”

    “后来出了些误会,你家的耿明机便对我大打出手。我可当真是无辜啊,掌门。”

    他拉长了尾音,嘲讽之意明显极了。

    乾曜长老同样神色难看。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