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一低头,兔子也抬起头来。它目光无辜,乖巧可爱。
钟隐月又抬头看向白忍冬:“这不十分乖巧么?”
钟隐月一转移目光,那兔子登时目光如剑凶狠灼灼地瞪向白忍冬。
什么兔子啊还会变脸的!南曲班子养的兔子不成!
白忍冬再想起之前这兔子张嘴咬他的那一口,越发有苦难言,也深知深遭兔子变脸行径毒害的钟隐月多半不会相信他。
他也无法解释。
这该如何解释?“师尊你被这兔子骗了这兔子会变脸的他对你就乖巧可爱对我就怨毒如杀父仇人”——亲娘的嘞,谁能信。
白忍冬放弃控诉,深深叹气。
下了早课,离了玉鸾山宫,走在往外山去上下一学课的路上,白忍冬嘟囔着同温寒抱怨:“我还是不受这些动物欢迎啊。”
温寒询问:“怎么,从前有过什么事吗?”
“师兄也知道,我从前在山下流浪,没少从狗嘴里夺过吃的。”白忍冬说,“也不知怎的……大约是流浪久了,身上的戾气颇重的缘故,后来流浪过很多地方,那些猫猫狗狗的都不喜欢我,打见我第一面就毫无善意。明明能对着路人摇尾巴乞怜,偏生对我就只会又吼又咬。”
“如今修了道,这只兔子也是如此。我想,是不是我命中带了什么,注定亲近不了这些小东西?”
温寒哭笑不得:“师弟别想太多,你从前不受猫狗喜爱,也只是生活艰苦,只顾得上自己,故而弄得一身戾气罢了。至于这只兔子,我想是感受到师弟身上觉醒没几日的雷灵根,才如此不亲近你。”
白忍冬怔了怔:“竟是这般?”
“是呀,雷灵根虽说是万里挑一的异灵根,但也是最为杀伐决断,杀气最重的灵根。师弟有所不知,这雷灵根还被叫成杀神灵根。人体内的灵气涌动,这些灵物都感受得到的。这兔子想必并非是厌你,而是惧你。”
白忍冬犹疑:“可是师尊不也是……”
“师尊虽也是雷灵根,但可是宗门长老呀,早已能自如控制灵气,雷灵根的杀伐之气自然也能收放自如。可师弟方才觉醒,灵气虽运转起来了,却还不能完全压制,更是近日才懂得该如何收放些。还未完全能够控制体内灵气,自然无法抑制雷灵根原本的杀气,那兔子自然会惧怕些。”
陆峻摸摸下巴:“不过那兔子,我瞧着养得差不多了,师尊也是时候该放它归山了,总养在山宫中也不好。”
“是呀,那兔子看起来很惧师姑祖。每次师姑祖一进宫,它不管在干嘛,都立马不动了,看师姑祖的眼神都很害怕。”温寒叹气,“若是师姑祖不在,师尊说不定还会将这兔子一直养在宫中。染了师尊的灵气,想必它也会很快变成只灵兔,能做师尊的灵兽的。”
陆峻哈哈地笑:“不能不能,师尊已有了师祖留下来的灵兽,其他的可万万不能留了。”
“这我当然知道的!”
三人闲聊着走下山。
是夜,钟隐月为兔子拆开了身上的白布。
它身上的伤已经全都痊愈。钟隐月扒开它的皮毛,仔细检查,确认再也瞧不见伤口后,终于放心。
“好了,都已经全都好了。”他笑起来,“你可以放心去山中过你以前的日子了。我就只留你最后一晚了,若是留你太久,只怕野性都没了,再也没法去做野兔子。”
兔子看着他,待他说完,便趴了下去,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毫无感想地同意了。
钟隐月轻笑了声。
时间不早,他也困了。
钟隐月打着哈欠跟它说了,梳洗一番后,便进内宫睡觉去了。
他在宫内一挥手,于是山宫内的灯烛皆熄。
一片黑暗中,兔子听见内宫传来窸窣之声,是钟隐月入榻了。
它竖起耳朵。
片刻后,它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兔子从罗汉床上跃下来,朝着内宫蹦蹦跶跶地“走”了进去。
它站在门槛前,站起身子,望向那榻上的人。
玉鸾宫的内寝宫一切从简,那榻上只有层薄薄的幔纱,却也足够遮挡兔子的视线。
钟隐月背对着他,盖着一层被,乌发散落在床上。
他安静极了。
“来看最后一眼?”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兔子吓了一跳,猛地一蹦。
他回头,白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眯起眼笑着看他。
“兔子真是容易吓到。”她说,“放心吧,他醒不了。你也不用装了,我知道你能说话,也知道你是谁。”
兔子皱皱眉,心中懊恼又不敢妄言,只向她点点头,开口:“青隐灵主。”
青隐摇摇尾巴,嗯了声:“你走吧,明日乾曜便要去你宫舍中寻你了。若是不在,又不知你会被怎么样了。”
兔子撇撇眼,沉默不言。
他又回过头,瞧了眼已经入睡的钟隐月。
“舍不得?”
青隐问他。
兔子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青隐发出了声全然不信的嗤笑。
“当然会舍不得了。”青隐说,“耿明机那人,弟子犯点错就要严厉责罚,且日后再犯错,之前的错也会一次一次拿出来翻旧账,你还是头一次见到全然不怪的长老吧。”
兔子沉默。
它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走出去两步,它回过头来:“请灵主不要对长老说起我的真身。”
“好啊。”青隐答应。
“多谢灵主。”兔子再次向她点头致谢,道,“这些时日,承蒙灵主照顾了。”
兔子离开了。
夜深人静,兔子出了玉鸾山宫。
走入宫前雪地中,兔子往前一扑,身形立刻在寒钩般的月下幻变,化作一袭白衣的青年。
他面无表情,踩着雪向玉鸾山门处走去。
回到乾曜山,他再次走上那条七日前只走了一半的偏僻山路。
在厚重的雪中翻了翻,沈怅雪从雪里抓住剑鞘,将听悲剑从雪中捞了出来。
被他拿在手中,剑身嗡鸣作响。
沈怅雪用两手抓住了剑,细细用指腹摩挲了片刻,安抚它的悲鸣。
夜风中,他轻叹了一声。
他抬头望向山崖,望向了天。方才还亮如寒钩的月亮隐入阴云,天色变得灰蒙蒙的。
沈怅雪眉眼晦暗下来。
-
次日一早,钟隐月一起来,就见罗汉床上已没了兔子的身影。
他脑子一时懵懵的,这七日里每到早上,等他醒来一出门,那兔子次次都会老老实实趴在罗汉床上等他醒来,无论伤势如何。
钟隐月心中忽然有了些预感,他赶忙满宫一找,果真,哪儿都不见了兔子的身影。
钟隐月一时焦急,又喊了几声兔子,却丝毫没得到回应。
“干嘛?找兔子?”
书案边传来声音。
钟隐月看去,青隐在软垫里趴着打哈欠。
没等他回答,青隐就说:“那兔子的话,昨晚就想走,我就替你把它送走了。”
“把它送走了!?”钟隐月急了,“师姑,你把它送去——”
“乾曜山啊。”青隐白了他一眼,“你当我不知呢。我不但知道那兔子是什么,我更知道你也知那兔子是什么。”
钟隐月被说得哽了哽,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我告诉你,你……”
青隐话刚开个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闭了嘴,没一会儿,山宫的宫门被人啪啪地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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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温寒在外头焦急大叫,“师尊,出事了!师尊!!”
一大早起的就这么大声。
钟隐月揉了揉太阳穴,被吵得脑仁生疼。
他走过去打开门。
温寒还在拍门,身子往前用着力。钟隐月把门一开,他一个落空,顺势就倒进了钟隐月的怀里。
钟隐月把他扶起来:“大早起的,出什么事儿了?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忍冬把别宫炸了?”
“?什么呀!”
温寒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往后退半步,急道,“方才别宫有信鸦来报,乾曜山山门上倒挂了一只血肉模糊的狐妖尸体,山门上还不知谁写了‘乾曜虐生’四字,乾曜山都炸开锅了!!”
刚还被烦得一脸生无可恋略微烦躁的钟隐月登时猛地瞪大双眼:“什么!?!”
青隐用一只爪子托起腮来,吹了声口哨。
第034章
叁拾叁
乾曜山山门前,
已是人山人海。
乾曜宫弟子成百上千,光是这个山头的弟子都足以将山门围得水泄不通。
弟子们乌泱泱地聚集在山门下的长阶上与山门后的空地上,而山门牌坊下却空无一人。
无人敢靠近那处。
邱戈在人群前急得挥着双臂,
面红耳赤地大声嚷嚷:“都别看了!别在这儿瞧热闹了,已是早课的时候了!还不去练剑,你们不怕被师尊责罚吗!”
“我这师兄说话都不管事了吗!?你们都赶紧散开!都走!!”
“我可是首席大弟子!还不听我的话吗!?”
邱戈喊得声嘶力竭,
可弟子们却仿佛是听到了召集的信号似的,反倒聚集得越来越多。
后头的弟子还踮着脚尖往前看,
更有甚者御剑飞起来瞧了瞧,却很快被邱戈一嗓子骂了回去。
钟隐月飞过来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人这么多。”
他嘟囔了句。
“师尊,您看那儿!”
跟过来的温寒往前一指。
钟隐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一瞧,乾曜山山门的玄玉牌坊楼上,倒吊着一只狐妖尸体。
狐妖浑身是伤,
身上青紫一片,还有许多血肉模糊的伤口,
正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她形体怪异,
明明是个被倒吊着的人形,可两只小腿却是狐腿之形。
那身上还生着密密麻麻的狐狸绒毛,就连半张脸都是狐面——她的脸一半狐面一半人面,瞧着可怖极了。
青隐化作幼狐大小的体形,此刻正站在钟隐月肩膀上,
跟他一同来了。
瞧到这一幕,
她说:“这是被什么会有损魂魄或元丹的法器折磨过。”
温寒怔怔:“有损魂魄?”
“她身上的伤这样多,定然是受过折磨。若是用寻常的刀剑钝器折磨,
未伤及体内灵元,万万不会出现这现原形的事情。灵物化作人形时,
若是出现这种形态,定然是元丹修为或是魂魄受了损,导致灵气无法自如运转,全然维持不了人形,才会如此半人半妖的。”
温寒点着头:“原来如此……”
钟隐月立刻想起了在他宫里呆了七日的那只伤兔。
他皱皱眉,沉声道:“先下去看看。”
“是。”
钟隐月御剑飞下去,温寒跟在他后面。
邱戈还在山门玉牌坊的空地下对着乾曜宫的弟子们大喊大叫。嘴里的话正喊着,钟隐月便在他身后一跃落地。
他收起雷气涌动的御剑,仰头看向山门。
狐妖长发垂落,两根粗绳一头绑住她的脚腕,另一头又绑在玉牌坊上。她的头仰面向下,已死的一双灰目定定地盯着他。
正月末的清晨依然寒风四起,呼啸如哀号。
她被吹得摇晃,长发四散如风。
“玉鸾长老!”
邱戈见是他,着急了,冲上来怒气冲冲道,“您怎么来了,这乾曜山是您不打招呼就能擅闯的地方吗!”
钟隐月完全没听见他说话,他望向山门两边的柱子,心中生骇。
柱子两边,被不知何人写下了血红的字。
“乾曜虐生”。
和温寒早上来报的一样。
“玉鸾长老!”邱戈朝他走来,“师尊还没来,您怎么能擅自——”
“闭嘴!”
温寒也吼了一声。
钟隐月正要抬脚往玉柱那儿去两步,温寒这一嗓子在后边炸开,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钟隐月回头望了过来。
邱戈刚好走到温寒身边。
温寒朝他吼起来:“什么叫擅闯!?凡人误进叫擅闯,弟子未打招呼私入长老山宫叫擅闯,外山弟子贸然进入他山别宫叫擅闯!就算是长老之间,只要不是故意隐瞒不报而擅进些玄阁玄楼或仙台一类有讲究的地方,不论去了哪儿都说不上是擅闯!”
“你一个乾曜宫的首席弟子,连擅闯之意都未弄清楚,便敢对着师尊口出狂言,乾曜长老就是这样教你的不成!”
邱戈被吼得一愣,立刻满脸通红:“你——”
“我什么!我看你真是做个乾曜宫的首席弟子便不知天高地厚,敢对着我师尊说擅闯!此地又不是乾曜长老的山宫,更不是别宫,只不过一个山门之地,别说师尊,就算是我,不跟任何人打招呼都是来得的,你家乾曜山从后山来只老鼠到此处啃一口那玉牌坊的玄玉都使得!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说我师尊擅闯!?”
“你!?”邱戈简直被他说得面无血色,气得嘴角抽搐,话都不会说了,“你你你”了半天,才怒道,“你敢这般同我说话!?”
“我如何不敢!?你当着我的面说我师尊在此擅闯,可此处便是外山弟子也是来得的!这便是将师尊视作外山弟子之下,如此羞辱师尊,我不这般骂你才是大逆不道!”
“你——好你个——”
邱戈勃然大怒,正要开骂,钟隐月终于拉了一把同样震怒,准备与他大骂一场的温寒:“好了,都别说了。”
“如何能不说!”邱戈怒骂,“玉鸾长老,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弟子!不知长幼有序,不知尊敬师兄!竟敢——”
“我说都别说了!”
钟隐月猛然提高声音,一眼狠厉地瞪向他。
好歹是个长老,邱戈话语一顿,不敢再说。
周围的弟子早已在沉默地观望着这起热闹。这会儿邱戈彻底吃了瘪不敢吭声,他们才窸窸窣窣地小声议论起来。
乾曜宫的弟子几乎都聚集于此,邱戈立即感到脸上无光,如被人扒了仙衣扔到大街上一般羞辱。
他羞得脸色通红,咬咬牙刚要骂回去,钟隐月又说:“乾曜长老的山门上还挂着这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你们两个便在底下因为一点小事争执,成何体统?”
这话一出,温寒也顿了顿,脸上羞愧地红了红,别开了视线。
“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钟隐月道,“你师尊呢?”
邱戈不情不愿地回答:“弟子得了消息,便立刻前来此处控制弟子们,以免恐慌。师尊的话,窦师妹应该去叫了……”
话音刚落,身后人群中响起窦娴的声音:“都让让都让让!灵泽长老来了!”
人群立刻开了条路,窦娴领着灵泽长老与她的随行弟子来了。
邱戈的目光立刻变得呆滞:“?”
钟隐月噗呲一声,努力保持微笑。
灵泽走到跟前,钟隐月向她行礼:“师姐。”
灵泽也向他回礼:“师弟也是得了消息来的?”
“门下弟子得了消息,立刻便来告知我了。”钟隐月说,“此等事,还是弟子之间的消息最快。”
“是。”灵泽点点头。
“师妹。”邱戈呆滞地打破他们的对话,“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窦娴眨巴眨巴眼,无辜道,“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反倒是师兄,是告知了师尊之后,撇下师尊先来了不成?”
邱戈炸了:“我以为你会去告知师尊,便来此处遣散门中弟子了!!”
“?!”窦娴表情扭曲,“我怎会去啊,师尊一大早是去找沈师兄了!男弟子的宫舍我进去做什么!”
“那又不是——”
邱戈嘴上有个把门的,说到要紧处时立刻停了。
他抿抿唇,瞧了眼钟隐月,啧了声,一甩袖子道:“我现在去!”
邱戈拔剑扔出,那剑立即飞到空中。
他伸出食指与无名指,指尖上忽现幽绿光芒,那是他的木灵气。
他的剑身上同样出现幽光,于空中漂亮地回旋一圈后,飞至他的脚边。
邱戈跳上剑去,对窦娴道:“我一会儿就带着师尊回来!”
邱戈御剑飞走了。
他消失在视线里。
灵泽长老低头询问:“你们沈师兄怎么了?”
窦娴一愣:“哎?”
“平时,可都是你们这沈师兄跟着乾曜长老的,可近日一直是邱弟子跟着他。且今日这么大的事,却没见你们沈师兄露面。照理说,邱弟子今日做的事,本都该是他来做的。”
窦娴讪讪干笑两声:“长老莫怪,详细的弟子也不知……还请灵泽长老待会儿亲自问问师尊。”
钟隐月嘲讽一笑:“你们师尊哪儿还有空回答那个。”
窦娴脸上的干笑立刻尴尬地僵住。
正说着话,身后便又落下几道剑影。
灵泽回身一看,立刻拉了下钟隐月。
钟隐月跟着回头,就见落下来的是掌门与云序长老。
掌门慢悠悠地向前走来,云序长老急得脚底生风,匆匆跑来。
钟隐月和灵泽向他们行礼。
云序没回礼,掠过他俩就跑到了前面去。
他仰头望向那死不瞑目的狐妖,又惊又急,赶忙甩着袖子对旁人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狐妖放下来!把柱子上的血字都擦干净!!”
上玄掌门刚把行礼的二人扶起来。闻言,他不悦地眸子一眯:“慢着。”
云序长老回头。
云序的话一出,有几个胆小的弟子被吓得立刻出列,准备听命行事。
一听掌门阻拦,他们也都停了下来。
“在乾曜过来给个解释之前,暂且先不要动。”掌门说。
“可是……掌门,这东西留着,多难看哪!”云序长老焦急道,“乾曜师兄可是天下第一剑,更是我们天决门仅次于您的修者!为着师兄的脸面,这东西也该……”
“为他的脸面,便更不该收。急着把它收了,就如同我等知道些什么,替乾曜心虚一般。”掌门说,“云序,你是怕什么不成?”
云序抽了抽嘴角,尴尬地笑起来:“怎么会呢……”
“那便等乾曜来。”掌门说。
云序刚还要再说话,掌门这一句却直接按上了棺材板,还不客气的全钉上了死钉子。
云序终于无话可说了。
“玉鸾。”
掌门又叫他,钟隐月行礼:“在。”
“你,收了只灵兽?”
掌门苍老的目光射向他的肩膀。钟隐月偏头一看,见掌门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青隐。
青隐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钟隐月忙道:“回掌门,此乃玉鸾师尊留下的灵兽,青隐灵主。她本该随着师尊一同在天上为仙,只不过玉鸾愚笨,青隐师姑实在不放心,才又回了人间来,与我一同照看玉鸾山。”
掌门眉头一松,宽心一笑:“我道说怎么颇为熟悉……原是青隐。”
青隐眯起狐狸眼睛笑了笑,跳到地上,朝上玄掌门伸直前爪伏下身去。算是鞠躬行礼了。
“失敬了,灵泽都没有注意到。”
灵泽长老恭敬地跪到地上,青隐也朝她走过去。
“青隐灵主,许久不见。”她说。
青隐笑眯着狐狸眼,朝她动了动耳朵。
灵泽笑了笑。
云序完全不打算搭理她,又开口说:“掌门,以我所见,这必然是有人陷害乾曜师兄!”
他说着说着,目光狐疑地飘向钟隐月,“定然是哪个与师兄有仇的人因着修为不够,无法与师兄正面对抗,才故意想给师兄天下第一剑的名号泼脏水……”
钟隐月失笑出声:“比如我?”
云序长老冷笑:“我可并未说玉鸾师弟的名号,师弟这是心虚,自己承认了?”
“云序长老如果觉得自己这双一直盯着我的脸不放的眼睛不算在刻意点我的名字的话,那是否就是因着玉鸾太过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惹得师兄说着正事还挪不开眼睛?”
云序长老:“?”
他活像被突然欧了一拳似的莫名其妙。那表情若用现代点的词来说,便是“你神经病啊!”。
钟隐月笑着:“况且,此事究竟如何,也不用云序长老急着下定论,且等师兄来了再论。”
话音一落,远处三道剑影匆匆行来。
没多久,三个人便匆匆地落地。
为首的正是乾曜长老。
耿明机见到山门前的景象,那张老脸登时绿了。
第035章
叁拾肆
乾曜来了。
钟隐月眼睛一亮,
向他身后看去,寻找想要的身影。
邱戈跟着急匆匆跳下剑来,而他身后,
沈怅雪也跟着跃到地上,收起了剑。
见到他,钟隐月放下心来。
与惊慌失措的邱戈不同,
沈怅雪脸上更多的是诧异与茫然。比起“竟有此事”的震惊来,他的神色更多的是“怎么会有这种事”的疑惑。
他跟着乾曜往前来了几步,
仰头看看那只被倒吊着的可怜狐妖,又看了看山柱两旁的血字,
眨巴眨巴眼,瞧着无辜极了。
他看完山门这边的惨状,又看向山门这边站着的几个长老。
见到钟隐月,沈怅雪向他点了点头。
钟隐月也朝他点了点头。
而乾曜的脸已经绿了半天了。
他死瞪着这只狐妖,
眼球都好像要活蹦出来了。
转首看到山门下已经聚集了几个长老,他的脸更绿了。
他对旁的弟子喊:“都傻愣着看什么!还不赶紧将那妖物放下来,
字都擦了!!”
乾曜吼得声嘶力竭,
弟子们吓破了胆,赶忙上来要依言做事。
“慢着!”
上玄掌门抬起手,再次将人拦了下来。
乾曜脸色一僵。
他铁青着脸:“掌门这是做什么?”
上玄掌门抬起的手缓缓落下,一双白眉下的眼睛凛然眯起,将耿明机从头到脚打量了遍。
耿明机脸色绷紧。或许是内心太过不安,
他努力瞪直双眼,
试图用凶狠来为自己补足气场。
“乾曜。”上玄掌门道,“你,
可识得这只狐妖?”
耿明机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掌门,
此时可不能说玩笑话。一只狐妖,乾曜怎会识得?”
上玄掌门紧皱起眉,脸色难看下来。
乾曜低了低头,神色凝重,紧抿起唇,眼睛直直地盯着掌门的眼睛,不敢挪开。
他似乎很是心虚。
钟隐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向吊在他们头上的狐妖。
“掌门,乾曜师兄说得没错!”
又是云序长老站了出来。他快步走到上玄掌门身边,为乾曜辩解道,“乾曜师兄乃是天下第一剑,怎会识得什么狐妖?更别说师兄这等德高望重的大乘修者,心中早已无甚杂念,更别提升起邪念了!怎么会如这血字写的一般虐生呀!”
“这定是有人陷害乾曜师兄!掌门,您可要明鉴!”
有人在旁帮着说话,乾曜身上放松了些。
上玄掌门的神色却未放松,反倒愈发难看。
他依然沉默不语,瞧着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这等恶劣的事件,向来门风严谨的天决门内是从未发生过的。
上玄掌门一直沉默,不下定论,也不说该如何处置。
瞧着他似乎是在心中摇摆不定,钟隐月便向前走来,拱手道:“掌门,不论如何,还是先将这狐妖放下来吧。她已仙逝,将她这般吊着,实在是令人难过。况且,也只有放下来,我等才能再看一看,有无什么遗漏的细节。”
他说得有理,上玄掌门点了点头。
他终于对旁的弟子松了口:“去将这狐妖放下来。”
弟子们躬身行礼应声说是,前去将狐妖放了下来。
半人半妖姿态奇诡的狐妖被平放到了地上。
离近看了,她这幅姿态更令人心中发毛了,而她身上的伤也更加触目惊心,瞧着定是经历过非人的折磨。
上玄长老掩嘴咳嗽了几声。
他将狐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又抬眼看了眼耿明机。
耿明机本也在低眸看着这狐妖,察觉到目光,他便跟着抬起眼皮,恰巧与上玄掌门四目相对。